【江南】隐杀（第十七章）1

　　子夜时分，太平寨突然人声鼎沸，马匹嘶鸣，嘈杂的现场与混乱的局面给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向大山与白志天正在不住地催促战士们动作要快，毫无心理准备的战士们被突发而至的行动搞得手足无措，“乒乒乓乓”、“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处可闻。有的战士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拉到了操场，他们边整理装备边相互打探。没人知道为什么，因为集结号吹响之前他们没有接到任何行动指示。
　　不远处，艾忠正一脸茫然地注视眼前的一切。然而，艾忠看似颓废的眼神里不时透出猎人般的敏锐。他在暗中观察，他用一双冷眼注视着队伍里的一举一动，几名可疑人物早已收入他的眼底。
　　艾忠轻蔑一笑，而这种笑只表露在他心里。
　　仇海在一旁悄声问：“艾局，你说鬼子会上钩吗？”
　　艾忠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等我们撤出太平寨以后樱花特种队一定会关闭寨门……至于山田会不会上当就要看我们演的戏够不够真了。”
　　仇海忽然哑笑：“你看这局面真够乱的呀！呃！假如我是鬼子的密探我一定会认为这些人都在忙于逃命。”
　　艾忠问：“你真的这么认为？”
　　仇海很认真地回答：“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艾忠双击巴掌，说：“有你这句话我的信心就更足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现在很担心某个环节或某个人出现差错。”
　　“能说的具体点吗？”
　　“白连长他……”
　　“白连长脾气是有些暴躁！”
　　“我指的不是他的脾气。”
　　“你是说白连长与鬼子有着深仇大恨?”仇海问罢忽而发出一声感叹，“是啊！父母兄妹，侄子侄女，一家八口同时被鬼子杀害，这个仇谁都不会忘……艾局，你放心，白连长的为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平时做事说话是有些冲动，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能够节制自己的行为，他更不会为了个人仇恨而乱了方寸。”
　　“但愿如此吧。”艾忠的话音中还是有一丝的担忧，但他并没就此事纠缠下去，继而又将话题转移到小阎王和段有德身上。
　　仇海又给了艾忠一粒宽心丸，他说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他们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没那么容易。
　　艾忠说：“小心无大错，等会你把押解的任务跟老左交接一下，顺便也给老左交交底，然后让他们先行一步。”
　　仇海说：“行，我现在就去。”
　　与此同时，向大山和白志天走了过来。俩人向艾忠行了军礼，艾忠也还了军礼。
　　白志天问：“艾局，部队已集结完毕，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艾忠说：“该交代的已经都交代了，按原计划行动吧。”
　　“恩人……”向大山欲言又止。
　　艾忠不解：“向连长还有什么疑问？”
　　向大山突然脸色红润，结结巴巴道：“没、没啥……疑问……”
　　望着向大山扭捏的表情，艾忠顿时就明白了。艾忠笑道：“向连长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俩名战士专程负责她的安全。”
　　向大山更不自在了，他狡辩说：“啥呀，我问的可不是她……”
　　白志天垫了句：“向连长，她是谁呀？”
　　向大山白了白志天一眼，啧道：“没你的事，瞎搅和啥呀！”
　　向大山话音刚落，立刻引来白志天一阵大笑。
　　艾忠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志天顿时止住了笑声。
　　向大山埋怨道：“老白老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恩人，我想问您，那几个鬼子密探怎么处理？”
　　艾忠正色道：“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们想跑就让他们跑，但要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
　　
　　月朗星稀，风轻虫鸣；远山黝黑，深不见底。
　　“同志们，加快速度，跑步前进……我们务必要赶在天亮之前跳出太平寨，否则会被鬼子大部队吃掉，快……快……”
　　在白志天的催促下，部队前进的速度又加快了。
　　就在此时，有一名战士突然蹲在地上作痛苦的呻吟。
　　“哎呦……哎呦呦……”
　　白志天探身问道：“你怎么了？”
　　那战士偏着脑袋呻吟说：“报、报告连长，我、我肚子疼……想、想拉屎！”
　　“肚子疼！怎么回事？”白志天皱着眉头问。
　　那战士一脸的痛苦：“我、我也不知道，可、可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哎呦……”
　　白志天和向大山相互对视一眼，无声胜有声。
　　白志天说：“这深山野岭的不安全，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那战士赶忙推辞说，“连长、有人看着我我拉不出来啊！”
　　“那好吧。”白志天十分关切地说，“赶紧解决，我们在前面等你。”
　　那战士一个劲地点头。
　　
　　其实，白志天和向大山心里都明白，这个喊着要大解的战士正是鬼子的斥候（密探）。这斥候装怂是假，想借机逃跑给山田报信是真，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结果。不过，令他们倍感惊讶的是，这斥候的中国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艾忠事先说明，他俩还真以为这斥候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为了达到预期目的，白志天和向大山只能装苕（傻子），并有意放跑斥候。斥候以为得计，连夜向山田通风报信去了。
　　放走一个就不能放走第二个，这是白志天与向大山共同商量的结果。当部队到达指定地点之后，白志天与向大山亲自动手解决了另外四名斥候的性命。艾忠先前的意思是要留活口，但他二人扯谎说斥候反抗的太激烈，不得已才痛下杀手。艾忠心知肚明，想追究已无任何意义。再者说，鬼子胆大包天，杀杀他们的威风也不是件坏事。因此，艾忠在后来的报告中说形势所逼，不能按常理出牌。艾忠把事一个人担了，好在上级领导也没深究，此事就算了了。
　　就在白志天和向大山在预定的地点潜伏时，艾忠率领的特别行动队正在后山的竹林里守株待兔。而仇海则领着一群战士在弹药库附近埋伏，防止樱花特种队狗急跳墙毁了弹药库。
　　
　　凌晨4时左右，山风骤起，树摇叶飞；随即有雨点落下，雨势渐强。时值初春，料峭的寒气仍旧强盛，艾忠顿感一丝丝的寒气贯穿全身，他扯了扯衣领，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寨门。
　　这时，有战士忍不住问道：“艾局，怎么还不见鬼子的影子？他们不会不来吧？”
　　艾忠把头一扭，说：“会的，一定会来的！”
　　“这天都快亮了……”
　　“嘘……你们看，这不是来了吗？”
　　战士们闻言都睁大了眼睛，只见从寨门有黑影鱼贯而入，身形异常敏捷。
　　“……五，十五、二十三、二十五……一共是二十五个鬼子！”有战士悄声惊呼。
　　艾忠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然后说道：“同志们，等会肉搏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切不可单独行动。我们要协同作战，一鼓作气消灭他们，都听明白了吗？”
　　战士们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仇海也发现了鬼子的行踪，他命令说：“同志们，等会打起来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防止鬼子乘机袭击弹药库，要严防死守，都明白？”
　　有战士问：“如果艾局顶不住我们也不动？”
　　仇海斥责说：“乌鸦嘴，谁说艾局顶不住了？就算是顶不住你们也不能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对，我也不能动……嗨、见机行事吧。”
　　就在这时，二十五名鬼子同时振臂高呼，呜里哇啦狂叫不止。
　　有战士不解的问：“仇干事，这鬼子在狗嚎啥呀？”
　　仇海说：“我怎么知道！艾局懂日语，兴许他知道。”
　　仇海说的没错，艾忠知道鬼子在高呼“万岁”，这也是鬼子庆祝胜利的一种方式。艾忠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小鬼子你们狂吧，等会我就让你们到阎王面前喊万岁。
　　“同志们，准备战斗。”艾忠低声发出随时进攻的命令。
　　
　　毋庸置疑，这二十五名鬼子正是樱花特种队。队长名叫清水三郎，少佐军衔，因屡建功勋，他被上级授予一颗樱星，这在日军中算最高的荣誉。殊不知，清水身上的樱星不知浸透多少中国人的鲜血……
　　清水此次潜入太平寨并非偶然，而是他在田上秀夫面前再三要求下才得以成行。要知道，樱花特种队是田上秀夫眼里的宝贝，他起先并未打算动用他的宝贝。田上秀夫的想法是怕樱花特种队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吃罪不起，因为这支队伍不是他个人的私有财产，这关系到日军的士气与荣誉。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田上秀夫是不会轻易动用这支部队。多年来的实践证明，樱花特种队的确给日军解决了诸多头疼的问题。就拿去年在侯家大湾（今湖北省安陆市管辖）的一次突袭中来说，清水以三十人的特种队员重创了约一个团的新四军。此事在新四军五师内部引起极大震动，团长因此被免职。
　　自那以后，清水更是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了。此次他率队潜入太平寨就开始大开杀戒，而且使用了非常阴毒的手段。殊不知，清水是想通过八名巡逻员的死来震慑太平寨所有的人，他想让太平寨的人感到恐惧的同时还证明樱花特种队的存在。狂妄自大的清水已不再忌讳樱花特种队的隐蔽性，而是明目张胆要与太平寨叫板。清水之所以这样做，因为他完全没有把太平寨放在眼里。清水哪里知道，他曾经的死对头——艾忠就在太平寨。的确，艾忠也被清水的狂妄所激怒，艾忠甚至发誓，定将太平寨变成清水的葬身之地。
　　此时此刻，自以为掌控了太平寨的清水正忘乎所以地振臂高呼：“天皇万岁，万岁，万岁……”
　　艾忠终于忍无可忍，他忽地站起身来，率先扔出第一颗手榴弹。旋即，所有的队员也都将手榴弹奋力抛向敌群。
　　“轰隆……轰隆隆……”数十枚手榴弹先后在敌群中开花。
　　毫无防备的樱花特种队顿时炸死炸伤七、八个，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未使樱花特种队惊慌失措，在清水的指挥下，剩下的鬼子迅速展开进攻队形，十余支德国造冲锋枪同时吐出火舌。
　　艾忠阵营中有两名队员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樱花特种队毕竟受过特殊训练，战斗素质强，外加精良的武器装备，艾忠临时组建的特别行动队顿时被强大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形势急转而下，清水渐渐占据上风。只见清水一个手势，十余名鬼子迅速分作两股，他们边射击边向艾忠潜伏的方向包抄过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两名企图接近的鬼子突然中弹倒地，其它鬼子见势不妙也都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原来，那两名被击毙的鬼子正是藏在暗处我狙击手的杰作，而且所有的鬼子都明白，他们已经在狙击手的射杀范围，只要一现身立马会命丧黄泉。
　　鬼子顿时被压制，艾忠知道此事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艾忠突然挥臂高喊：“同志们，给我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