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六章）6

　　大敌当前，防卫工作是重中之重。为了不让敌人有机可乘，艾忠特地安排了巡山队。巡山队八人一组，共分三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巡逻。主要针对重要路段的巡视和排查，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就点燃篝火示警。
　　整整一天，巡逻队未发现任何情况，上半夜也是很正常，到了下半夜就出事了。按照换岗时间，下半夜负责巡逻的八名队员应该在清晨六时回到太平寨。但前去换岗的另一班巡逻队与之失去了联系。
　　向大山当时就预感到出事了，他连忙带人在大山中搜寻。果然，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八名队员的尸体。
　　尸体被运回山寨，全寨上下议论纷纷，都说这八名队员死地太邪乎。的确邪乎，因为从死者的全身看不出任何伤痕，也没有被扭断脖子的迹象。
　　艾忠紧皱眉头正逐一查看死者的尸体。从死者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在临死前一定遭受过可怕的折磨。除此之外，每一个死者的嘴角都有唾沫的残留，裆部潮湿还伴有恶臭。当艾忠轻轻掀开死者的衣领时，脖颈一侧赫然出现一黑色斑点。艾忠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神色冷峻地说：“是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呀？”向大山不解的问。艾忠一字一顿地说：“樱花特种队。”
　　“樱花特种队？那是什么东西？”
　　“樱花盛产于日本，樱花特种队就是以他们的国花命名。”艾忠边解释边发出感叹，“老对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在太平寨！”艾忠随后又交代老左尽快将死者的尸体火化。艾忠的决定引起向大山的误解，他问艾忠为什么要火化？应该土葬。艾忠解释说因为死者携带了鼠疫，如果不进行火化很容易造成大范围的疾病传播，而且非常迅速，想控制都来不及。
　　向大山闻言大惊，最后还一个劲地骂小鬼子太歹毒。
　　艾忠转而对仇海和白志天说：“我们开个紧急会议吧？”
　　二人均表示同意。
　　
　　会议在聚义堂举行，参加会议的一共五人：艾忠、仇海、白志天、向大山和老左。会议的主题主要围绕在八名被害队员之上。在会上，艾忠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设想，其余四人从艾忠的语气中已经揣摩出艾忠是在下达最后命令。至于艾忠，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浪费时间，因此，他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直奔主题。
　　艾忠首先阐述了樱花特种队的出现将是对太平寨最严重的威胁，艾忠说他们就像一个个幽灵藏在暗处，让我们防不胜防。艾忠强调说，一定要赶在与鬼子大部队交锋之前消灭樱花特种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艾忠的一番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异议，他们都明白，只有同仇敌忾才能保全太平寨的安全。因此，他们都表示愿意接受艾忠的安排和调配。
　　艾忠深感欣慰，随即做出如下安排：向连长和白连长作好对本队人员的点清，以排为单位逐一排查，如果发现人数多于以前就说明有鬼子的密探混杂其中。艾忠强调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因为我们留着他们有大用处……
　　艾忠的话还没说完，向大山立刻表示自己的好奇。向大山问艾忠是如何知道有鬼子的密探混杂在我们的队伍中。
　　艾忠说我们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教训，而且已深知这是樱花特种队一贯使用的伎俩。艾忠没有举证说明，但他非常严肃地警告说，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所蒙蔽，这些鬼子都是经过特别训练，行事歹毒，快速敏捷，而且人人都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一向临危不乱的艾忠今天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一点大家都看出来了，同时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向来脾气暴躁的白志天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耐心听艾忠发言。艾忠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缓和下口气说：“仇干事，您的工作比较艰巨，山寨里的武器弹药就全靠您来保护了。”
　　“你放心吧。”仇海又问，“那小阎王和段有德怎么办？”
　　艾忠说：“小阎王和段有德必须尽快押送到根据地，押送的任务我准备交给老左，他对山区的路线熟，等会您跟老左交接一下吧。”
　　“好的。”仇海答应得很爽快。
　　艾忠随后又对白志天说：“白连长，你的部队有多少狙击手，借两名给我吧。”
　　白志天调侃道：“艾局，人还有借的么？想要谁你尽管说一声就行了……不过呢，我就有两名狙击手，你看……”
　　艾忠哈哈一笑说：“看来白连长还是有点不舍得！这样吧，给我一名总可以吧？”
　　“没问题。”白志天也笑了。
　　散会后，艾忠又安排十余个暗哨潜伏在山寨之内。不仅如此，艾忠还特别挑选了二十名身强力壮且会功夫的战士组成了临时特别行动队，艾忠任队长。不言而喻，这支队伍的形成是特地为樱花特种队对抗做准备。艾忠心里明白，临时组成特别行动队只是权宜之计，要彻底清除樱花特种队才是最根本的选择。艾忠在等，等向大山和白志天的消息。艾忠突然希望樱花特种队的渗入，如此，他早已经过深思熟虑的另一条计划将会更加完美无缺。
　　艾忠天生悟性，他想到的事情十有八九会发生，向大山和白志天的报告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向大山报告说，他们的队伍多出三人，正在暗中排查；白志天则报告说他的连队也多出二人，已经锁定了可疑分子。
　　艾忠又惊又喜，他说好戏就要开演了。
　　向大山和白志天都问是什么好戏？艾忠说好戏里头还有重头戏，你俩唱主角。
　　白志天说：“艾局，你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该怎么办直接了当吧。”
　　艾忠说：“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晚子时你俩率领本部人马出太平寨向北十里处潜伏……”
　　白志天急不可耐地打断话头，他说：“艾局，不是说好了明晚吗，再说我和向连长也不在一起呀！还有，我们要去的方向也不对……”
　　向大山恼火了，他说：“老白，艾局长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能听他说完？”
　　白志天的脸挂不住了，他说：“我这不是一问嘛，看把你急的……”
　　向大山还想争辩，艾忠说：“你俩别争了……老白，我刚才说过，我们是在演戏，既然是演戏就不能按常理出牌。我们要给鬼子制造一种假象，让他们误认为我们是被他们打跑的……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我们撤出太平寨的消息很快会被山田知道，他会因此放松警惕。最关键的是樱花特种队更会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出现在太平寨之内。这个时候我们再杀他个回马枪，一举消灭樱花特种队就会事半功倍。如果计划实施顺利，太平寨才能保万无一失。”
　　白志天又抢过话头，他说：“艾局，我懂了！您是在运用我游击队战术中的‘诱敌深入，重点打击’是吧？”
　　艾忠说：“你说的非常正确，我们这次行动的重点打击对象就是樱花特种队，只有消灭他们，我们才能全身心投入到打击山田的战斗中去。”
　　白志天兴奋不已，连连朝艾忠竖大拇指。
　　向大山白了白志天一眼，转而问艾忠，他说混在队伍里的鬼子怎么办？
　　艾忠说先不要惊动他们，我敢肯定他们会在中途逃跑。这个时候你们更不能惊动他们，就让他们充当我们的信使，然后我们挖好坑，等山田来跳。
　　向、白二人都说明白，然后各自准备去了。
　　
　　吕天赐这几天有些闷闷不乐，经常一个人独自发呆。向大山不明就里，几次询问未果。当向大山安排好撤退事宜后又找到吕天赐，他想彻底弄清不开心的原因。
　　没想到吕天赐的第一句话让向大山如鲠在喉。
　　吕天赐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在想啥？”
　　向大山吭哧了半天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是不是想跟我早点成亲啊？”
　　吕天赐倒也不急不躁，她说：“想娶我也可以啊，那你拿啥作聘礼呢？”
　　向大山不知道被吕天赐的话给套进去了，他还在油嘴滑舌地说我：“没有钱给你作聘礼，要不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作聘礼吧。”
　　吕天赐终于忍不住直奔主题，她说：“你的心早就给我了，这我知道，我现在要一个人，只要你把这个人交给我我立刻就嫁给你。”
　　吕天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羞涩，像行云流水般自然流露。向大山一时陶醉，随之幡然醒悟。他明白了吕天赐的内心动态。向大山问：“如果我不把那人交给你，你就不嫁给我了？”
　　吕天赐紧咬嘴唇，然而下了最后通牒。她说：“向大山，段有德你到底交不交？”
　　向大山已经闻到了一股火药味，他当然不会让其燃烧或爆炸，否则下场非常的痛苦。向大山立刻想到了缓兵之计，向大山说：“我的心情跟你一样，我也想把段老财碎尸万段，但我已经不是土匪了，我是一名新四军战士，新四军有严明的纪律和制度……你别生气啊！要不我找你表哥商量商量？”
　　向大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神情顿时让吕天赐的心软了下来，她不再咄咄逼人，随后哀叹一声转身离去。
　　望着吕天赐单薄而落寞的背影，向大山的心兀地一痛……
　　
　　与此同时，艾忠和仇海正在商讨如何处理战俘的事，商讨的结果是对士兵作宽大处理，愿意留下来抗日的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发放路费回家。连级以上的军官仍旧关押待审，最终处理结果由上级作出决断。至于小阎王和段有德将作为重点拘押对象，考虑到今晚的行动，仇海建议尽快将这二人送往根据地。艾忠表示赞同，他说这就去找老左。艾忠刚要出门，向大山气冲冲推门而入，差点与艾忠撞了个满怀。
　　向大山进门后一言不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艾忠与仇海相互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疑惑。
　　向大山忽然长叹一声：“唉！我这人命苦啊！”
　　艾忠一乐，问：“向连长英雄豪杰，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悲观？”
　　向大山从鼻孔里“哼”了声，然后自嘲道：“还英雄豪杰呢！眼瞅着该千刀万剐的坏蛋在逍遥快活，我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这是啥世道啊！”
　　艾忠是何等的敏锐，他一听就明白了。艾忠问：“是不是我表妹又逼你了？”
　　向大山“忽地”站起来，激动地说：“她没逼我，我看到她那样心里就疼。”
　　艾忠沉默良久，然后问向大山心里是怎么想？
　　向大山脱口而出说“该杀”！
　　艾忠又问这是你的心里话？
　　向大山把头一埋，不说话了。
　　艾忠说：“你不表态就说明你心里很矛盾，杀了会违反军纪，不杀又不忍看到吕天赐伤心难过。呵呵，这说明你是个既重感情又识大体的人。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这样的性格要不得……是的，段有德罪大恶极，让他死一百遍也不足惜。但是我认为，段有德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才能对他执行死刑，而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吕天赐一心想报家仇没有错，但她用这种方式考究你对她的感情是否真实就不对了……向大山，你别着急，要不我找吕天赐作作思想工作？”
　　“谢谢，不用。”向大山说，“您说的没错，如果吕天赐是真心对我，我也用不着过多的解释。”
　　艾忠赞许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向连长，大敌当前，我希望你能集中精力对付鬼子吧。”
　　“恩人您放心，我定让这帮小鬼子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