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院机谋设，长途内鬼擒

　　词曰：万事由天休强扭，何需铸造仙台？心思用尽路难开，灾殃平地起，突变费疑猜。朝往东行西走暮，峰回路转依稀；胸怀磊落莫相欺，逍遥来复去，不惧鬼牵衣。
　　——调寄“临江仙”。
　　一
　　话说李崇风的夫人，名叫焦作馨，也就是焦作伦的妹子。这焦氏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且逢兵乱，因此便搬来湖南。偏是那焦作伦不好读书，却善武事。其父焦百川万般无奈，只好请了武师教他习武。焦作伦虽然喜好舞枪弄棍，奈何天资不足，加上师父也就一个三流角色，因此成就非常有限（他最称手的，就是一对柳叶刀）。焦作仑长大后，父亲焦百川过逝，只留下母亲和妹子焦作馨。他入仕没天份，为养活一家大小，只好到富贵山庄应聘做了个护院的差事。后来王道忠遇害，焦作伦因恍然不知，竟被“正义盟”蒙蔽。结果欧阳长天揪出了假王道忠，把富贵山庄改建成了“忠义镖局”，焦作伦便和鲁大洪、童天明等做了镖师。他曾跟着徐世英学过枪术，在富贵山庄大战中，也有功劳（详情见拙著《一剑吻江湖》）。
　　焦作伦成家后仅生了两个女儿，即焦凤、焦芳；而焦作馨和李崇风却生了个儿子。那时候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犹为严重，因此，李彬差不多就是由姥姥养大的，而且十分的娇宠。
　　闲话少提，书归正转。且说李彬醒来后，发现自己竟在一个陌生小院中的厢房里——肩上的伤已经重新处理过，胫骨也上了夹板。
　　他知道这不是爷爷的住所，也不是在姥姥的家中。
　　见四下没人，李彬大吼道：“这是哪儿啊？有人吗？”
　　一个袧褛的老者一步一颠地走了进来，右手中指一封口，“嘘”地做了个禁声动作。
　　“老常！”李彬诧异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常一反常态，冷笑道：“我要不在这儿，你现在早被你爷爷带到湘南去了。”
　　“原来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老常没说话，却从身上摸出一块酒杯大小、系着紫色吊穗的铜牌在李彬面前一晃悠。
　　“这是什么？”李彬不解。
　　“九幽令牌。我就是九幽密使。”说着一抹脸，露出一副彪悍长须的嘴脸。身子一板，人也不再袧褛。淡淡说道，“老夫也就是当年长白四怪中仅存的后会池（长白四怪因劫忠义镖局的镖货，掳走曹芳儿和柳红衣等人，最后劳多努死在顾云帆剑下，史递村、何甫畅也死于洞庭五杰的五行阵中，唯独逃脱了后会池，详情见《一剑吻江湖》最后一章）”。
　　接着又道：“我本江西总坛四大供奉之一，这次奉九幽尊者密令来湘南的。”
　　李彬道：“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揭露你吗？”后会池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贺亭桐勾结谋夺《长春宝典》的事！假如我把这事宣扬出去，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李彬恍然大悟道：“那么，镖局送茶水的老罗，也是你们的人？”
　　“你还不算太笨。老罗把狄凡在赵家堡的消息向我们传递，我知道你这小子急功近利，而且私心特别重，野心更大；也知道了你和狄凡之间的嫌隙，所以才叫他把消息透露给你。”后会池得意地说。
　　李彬狠狠地说：“原来，你们一直在算计我！”
　　“错了，我们是在帮你。九幽尊者雄才大略，利用一些可用之才这很正常。”
　　“帮我，让我现在成为忠义镖局的众矢之的，有家难回。你们这帮法也太仗义了吧？”
　　李彬哭丧着脸，一顿又道：“要是给我爷爷抓住，非废了我不可。咦！我爷爷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毫毛无损，仅仅让他吃了点苦头。不过现在，他却与孟山都那老儿在到处找你呢？”后会池不痛不痒地说。
　　李彬依旧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后会池道：“其实，你早就与我们勾结了。你师伯贺亭桐，本就是九幽堂湘南堂堂主。你与他勾结，就等于是和咱们勾结。”
　　李彬终于又开了口：“我爹知道了咋办？”后会池道：“只要你好好为九幽堂做事，我们会做非常周密的安排。”
　　“莫非你们要我离开湘南？”
　　“恰恰相反，我们要你留在镖局做内应。”
　　“我还能回去？”
　　“当然，你不但能回去，并且还能体体面面地回去，同时还要做一把忠义镖局的英雄和功臣。”
　　“这？太玄了。”
　　“三天后保准你的伤势能恢复个七七八八。是与咱们作对还是合作，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多说了。而且，我们还有办法让你赢得童姑娘。”后会池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二
　　太阳热得烤人，李中阳与孟山都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几天来，他俩差不多翻遍了整个九道拐大山，仍然没有一丝李彬的踪迹。夕阳西下，他们翻过后山，正打算回去，忽见两个打柴的樵夫，在那儿嘀咕着什么。
　　李中阳本打算过去询问他们一些线索，却隐隐听到一句：“有李彬那小子在手，不怕李崇风不就范了……”李忠阳急忙示意孟山都禁声。二人从树林中悄悄绕近那两个樵夫，只听另一个樵夫说道：“他妈的，不就是一个镖局管事的儿子呗，老子天天侍候他，还冲老子大呼小叫。”
　　另一个劝道：“为了九幽堂，咱们得忍让。你想想，如果李崇风反水的话，现在欧阳长天又是个要死不活的活死人，那时咱们要拿下富贵山庄就易如反掌了。等拿下了富贵山庄后，还有他小子骄横的吗？”
　　“说得也是哈，只是他又不是咱们的人，平白的受他鸟气，老子真的很不甘心。”原先那樵夫仍气愤不平地说。
　　“好了好了，别闹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另一个樵夫道，“等到拿下富贵山庄，咱们也就不用充当樵夫了。做人嘛，眼睛要放长远一些。”说着，率先挑起柴禾就走。发牢骚的樵夫也只好挑上柴禾跟着走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中阳、孟山都二人，悄悄尾随其后。
　　大略走了近一个时辰，过了好几个山岭，前面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来到院门前，两个樵夫将柴禾放在院外，进去了。一会儿，就听见李彬大喊大叫道：“滚出去，谁稀罕你们的猪食！告诉你们头儿，老子姓李的祖祖辈辈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岂能受你们这些王八蛋摆布？”
　　刚才发牢骚的樵夫的声音：“李公子，别不识抬举！你想，假如不与咱们合作，就算放你出去，忠义镖局会放过你，你爷爷、你父亲会放过你？”
　　“老子是中了你们的迷魂术，才作了那种些糊涂事。你们别得意，我爹总会查明白的。”
　　“我知道你老子精明能干，但任他如何猴精，也查不到老罗身上去的。你还是省省吧！”樵夫嗤道。
　　李彬狂吼道：“不见得，当时廖吉祥报告那件事时，就只有老罗送茶水进去。即使我爹不清楚这情况，周伯伯（周福海）也是清楚的。只要他们往这方面一想，肯定就会去查真相！”
　　那樵夫冷嗤道：“忘了告诉你，欧阳长天已经遇刺，周福海也神志不清。目前镖局已经大乱，压根儿就抽不出手来管你这破事。所以说，如果你不合作，咱们可以把你养得肥肥的，然后点了穴道放到镖局门口去。哼哼！”
　　“你们也忒卑鄙了！竟然派刺客算计欧阳伯伯和周伯伯！”李彬恨恨地说。
　　“这我们可不敢当，刺杀欧阳长天的，可不是咱们。欧阳长天当年……”那樵夫正要说下去，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口！”敢情是这伙人的头儿来了。
　　李中阳本想继续听下去，孟山都却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贼子，原来是你们在作祟！”飞身跃进了小院中。李中阳阻止不及，只好跟进。
　　进得院中，只见李彬被绑在一个四轮车上。那樵夫正拿着午餐，强喂他吃。另一个身材魁伟的老者正威风凛凛地坐在旁边的单椅上。
　　一见孟山都跃进，那老者低喝一声：“什么人？”移形换位挡在李彬和樵夫面前。
　　“孟爷爷！”李彬刚喊出声，就被樵夫点了穴道。那老者一听，便一招锁龙手，向孟山都抓来。孟山都左手一领，右手已拔出了子母锏。那老者急退几步，从身上抽出了一柄似刀非刀的古怪兵刃。
　　这孟山都极痴于武，虽年纪已大了，也在不停进步着。自从练了欧阳长天所传六通神功，功力早就在当年的霍天东之上。当下展开子母锏，与老者杀得难解难分。李中阳一见，瞬即拔出背上的鬼头刀，向前夹攻！这时，只听“嗖嗖嗖”几声，阴山五鬼一齐杀出，围住了李中阳。李中阳勃然大怒道：“上次老夫手无寸铁，让你们捡了便宜。今日老夫要让你们连本带利一并偿还！”言罢，即展开了旷古绝今的李家刀法。
　　原来，李中阳自败在欧阳长天手下后，便穷十载之心力，暗自精研刀谱，又创下了“虎鹤十式。”这虎鹤十式，杀气太重，轻易不敢施展。而且，直到李崇风四十几岁，才将这虎鹤十式传给了他——李彬自然是没学到。
　　当下刀式一起，即展开虎鹤十式。因为他恨透了这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刀影瞳眬中，赛元霸首当其冲，顿时被宰为两截。贾力魁见状大骇，慌忙后退，却撞在跟在后面的湘南第一枪枪尖上，顿时就被捅了个透心凉。湘南第一枪见误伤了贾力魁，急忙撒手扔枪，转身就跑。响尾蛇与龙刃公更不敢接战，随在湘南第一枪身后仓惶逃窜。敢情他们仍旧是人，还不是真的想成为货真价实的阴山五个鬼。
　　老者见李忠阳神威凛凛，一个孟山都就够他应付的了，假如再加上这老家伙，今天自己安有命在？心念闪动间，即狂攻数招，趁着孟山都闪避的当儿，一个倒翻，掠上屋顶，又一个起落便逃走了。那两个樵夫，也早就溜出大院不知去向。
　　
　　三
　　孟山都要点火焚烧小院，却被李中阳阻住。李中阳道：“如咱们也做这杀人放火的勾当，岂不有损咱忠义三老的名声？先救彬儿要紧。”于是二人将李彬解了梆，李中阳一路驼着他，到集上雇了辆马车，三人一起回到了忠义镖局。
　　李中阳和孟山都将情况秘密向周福海、霍庭章等人汇报后，李中阳道：“现在老夫交差了。对彬儿的事，我相信你们会公正处理的。”说完，与孟山都告辞出来，各自回家去了。
　　当下，周福海秘密找来李崇风，将孟、李二老的汇报复述了一遍。李崇风道：“老罗只是个下人，即使他真是九幽堂奸细，咱们凭彬儿一面之词抓他，合适吗？”
　　霍庭章不以为然道：“难道李孟两前辈还会说谎？”
　　“霍老弟不必激动。父亲与孟四叔肯定不会有假，但谁又敢肯定不是九幽堂撒的烟雾？彬儿从小就给她姥姥娇惯，急功近利，心胸狭窄，贪生怕死！而且做人极没有原则。我这做父亲的，肯定比你们更了解他。”李崇风平静地说。
　　“李贤弟大公无私，令人钦佩。但任何事都不可一概而论。为了证明事实的真相，我们不如……”周福海说到这儿，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细语了一阵。
　　“好吧！”李崇风与霍庭章异口同声道……
　　第二天，消息传出：李彬违反门规，并伙同山贼暗算爷爷，今被孟山都擒回，午时将缚于刑柱，挖去左眼，挑断足筋。忠义镖局顿时炸开了锅，徐治、魏立国、顾雍和、孟福通等人，暗暗注视着仆人老罗的动向。
　　果见老罗暗自得意，乘人不备，偷偷溜了出去。霍庭章、徐治早就发现了他，暗暗跟踪在后。
　　老罗上了山，在山路口突然一声唿哨。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道：“招呼我来什么事？”
　　老罗说道：“计划成功，将这密缄转交特使，火速。”说完转身便回。徐治正要向前，霍庭章道：“不要打草惊蛇，秘捕蒙面人。”说完绕道到前面去了。等老罗走过后，徐治方才奋起直追。
　　不多时，蒙面人已遥遥在望。
　　那蒙面人正埋头疾行，突然感觉异样，一抬头，霍庭章站在面前，正冷冷地瞅着他（二人差点碰了个头）。蒙面人大惊，急忙回头欲逃，突然一杆短枪飞来，扎进了他的后大腿。
　　徐治向前搜出密缄，折开一看，上面写着：“计已成效，今日李崇风为救儿子必有所行动。特使速作安排。”下面印了个图样，却是九个骷髅头。
　　老罗落网，且抓获了九幽信使。忠义镖局以此为线索，两天里就捣毁了九幽堂三个秘密窝点。这些都算是李彬的功劳，李彬闯赵家堡原是中了迷术，真相大白，于是李彬临危不屈的英雄事迹，瞬间便在镖局传开了。
　　
　　四
　　且说狄凡，自成了赵氏义子，眼见赵府虽财力宏大，但却势力微弱，除廖吉祥与赵一鹤有武功，其他护院也是一些不入流的货色。而且廖吉祥是客，终归要离去的。于是找赵镇山和赵一鹤商议，他说：“从前有忠义镖局照着，倒没什么；但如今忠义镖局风雨飘摇，已是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来顾及咱们。倒不如咱们自己训练一批庄丁护院，壮大门庭，这样就无惧他人进犯了。”
　　“这倒是个好的提议。恰好你小舅爷也在，这事就交给你们三舅甥去办吧！”赵镇山非常赞同。赵一鹤也非常高兴，本来一直想向狄凡学几招，但狄凡拜了自己为兄长，这话终是难于启口。现在狄凡提议训练庄丁护院，自己顺理成章向他讨教，就无须有所顾忌了。于是，从堡中选出二十来个家丁，由三个功底较扎实的护院领头，在狄凡、廖吉祥和赵一鹤的指点下秘密训练着。
　　三人也常私下拆招，于是廖吉祥与赵一鹤的武功也与日俱增。
　　几前天，传来欧阳长天遇刺的消息，因惦记周福海的安危，廖吉祥前日去了趟富贵山庄，今日回来，却带回了李彬为镖局立下大功，成了英雄等等消息。
　　狄凡无语，暗地里却已有了再闯富贵山庄的打算。
　　正是：阴谋诡计得逞时，却是死星照命日。
　　要知故事如何发展，请关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