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情急之下，刘威末脑海里闪现一个人，就讲他了。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讲个人吧。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国企上班时发生的事（笑声）。机动车间新来了一位模具钳工，是个‘小青年’。机动车间是当时我们厂最好的一个车间，里面有车铣刨磨等机加设备，是搞机械加工的。还有机修、模具、电工、电焊等班组。模具钳工工作环境干净、又有技术，是个很吃香的工种。我在厂里搞‘非标设计’，就是和现在差不多，是个画图的。所谓‘非标’是指‘非标准设备’，外面买不到的设备，所以要自己画图制造。我们画的图交给机动车间加工，大家有事没事常泡在机动车间，这叫深入车间生产现场，我也一样。‘小青年’给我的第一印象相当糟：花衬衣、瘦腿裤、发型另类，就是两侧露头皮、中间头发长的那种，有好多足球、篮球明星剃这种头，上下班还戴墨镜。我断定这小子是开后门进来的。果然，这小子姓王，是机动车间党支部书记王书记的二公子。王书记是位老革命，不知道赶没赶上解放战争，在部队当营长转业的。后来，偶然的一次发现，开始改变我对小王的印象。一次，小王在整理工具柜，我正好经过，无意间瞟了一眼。我惊呆了！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整洁、最有条理的工具柜！一把把锉刀排列得跟仪仗队似的！我的双腿再也迈不动了，情不自禁地蹲下身来观摩！当年，为了给一款合资新型小轿车配套，我们厂‘山寨’小日本，决定研制一种结构十分紧凑的高效塑料壳蓄电池，以前是橡胶壳的。为此厂里还成立了攻关小组。开发这个产品难点之一是塑料壳子的加工制造。厂里有注塑机，壳子能不能弄出来关键在模具。厂里居然把注塑模具加工最关键的模具钳工应承担的任务交给了小王！小王是攻关组成员。模具班六级、七级钳工都靠边站了，不可思议！我从负责模具设计的工程师，跟我一个科的那里了解到了小王的情况。小王的经历让我大吃一惊！小王的技术水平决不比那些老师傅差。怎么会这样？原来，小王并非才进厂的新工，刚从牢里放出来，刑满释放人员，坐牢前就是我们厂的职工了。为啥坐牢？小王自制了一把手枪，被一哥们儿拿去把一人打成植物人了。据说小王自制的手枪威力和精准度超过公安干警的枪。小王被判了六年，在监狱工厂还干钳工，有多次立功表现，提前三年还是两年释放。还有一件事与小王有关，让我感动。我们厂就在长江边上，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夏天，一个傍晚，我们厂一对双胞胎兄弟在长江里游泳，双双溺亡。事发当时，厂里有不少人也在那游泳，我在，小王也在。两兄弟遇险，不少人奋力施救，其中有不少不是我们厂的人。无奈，长江水流太急，最终人还是淹死了。我水性差，没敢往里游，就在上岸帮他们看衣服。小王上去了。小王有一身令人羡慕的肌肉，游泳技术更不一般。他是唯一一个追出至少五公里开外的人。过了大约三个多小时，天都黑透了，当时我们甚至以为小王也出事了，小王才光着脚走回来拿自己的衣服。
　　小王应该年长于我，国企破产后小王去了深圳，听说现在跟人合伙开模具厂当老板了。我们厂有好几个搞模具设计的工程师在他那儿打工。
　　我不知道小王和他的故事与‘5S’有啥关系，大家上了一天班，辛苦了，说出来权当给大家解解乏吧。
　　5S与产品的生产、销售、质量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因果关系呢？这个问题覃经理已经讲得很清楚。现在大家应该懂了，公司管理制度为啥规定天天扫地，这叫‘5S’管理。最后再补充一句：解放军叠‘豆腐块’、‘踢正步’决不是瞎耽误工夫！”
　　说到这里，本应打住，但刘威末意犹未尽，一不留神把教授讲的“一头狮子率领一群羊”的话也给说出来了。“母狮”就在后面蹲着呢！怎么办？自己放的火自己灭，他硬着头皮继续道：“相信大家位心里都有数，咱们公司带头大哥，我是说我们的老板，究竟是羊还是狮子就不用我多说了。而且大音希的员工队伍也绝不是‘羊群’，起码不是‘纯羊群’，不对，大音希不存在只吃草不干活的‘羊’。我的意思是大音希藏龙卧虎，我看在座的各位个个都像小老虎。还有咱们的覃经理，是老板、老板娘从广东请来的精英，不是狮子也是老虎！大家说是不是啊？！总之一句话，大音希在老板、老板娘带领下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辉煌无限。”
　　刘威末成功转嫁“狮子”，结束了讲话。他来到漆亚贤和覃娟身边。覃娟冲他直翻白眼。
　　车间主任请漆亚贤讲话。漆亚贤说：“我不讲了，散会吧。”于是大家作鸟兽散，只留下几个“长官”。
　　刘威末也要撤，被覃娟叫住：“刘工，等下，我哪得罪你了？我怎么就老虎了？请你解释一下。”
　　刘威末：“没错啊，我是说你能干，有能力，夸你呢！”
　　覃娟：“省省吧，你呢，你不也是从广东来的吗？”
　　刘威末：“是、是，那我也是老虎，男老虎。”
　　“哎呀！你骂人。”覃娟转向漆亚贤：“老板娘，刘工他欺负人，你可得主持公道。”
　　漆亚贤笑着说：“知识分子就是坏，让他晚上请你吃夜宵。”
　　覃娟道：“我可不敢，万一是条大豺狼呢，非被他吃了不可！”
　　漆亚贤：“不怕，谁家老虎害怕狼啊！”
　　覃娟：“老板娘，你怎么还向着他啊？！没听出来吗，他暗中也在说你呢！”
　　漆亚贤：“傻子才听不出来呢，所以才罚他请客。你们呐都是孤身一人在外面闯荡，平时就应该多交流交流。要不然我也去，给你们当灯泡，狮子老虎一起去，哈哈。”
　　覃娟嗔道：“老板娘你说什么呢！”
　　弄巧成拙，坏事了！刘威末急了：“这才几点啊就吃夜宵？不是刚刚才吃了晚饭吗？能吃得下吗？我是一点都不饿。再说了，这一顿接一顿的海吃好像也不利于保持身材吧？要不这样，改天我请你们吃正餐、大餐？”
　　漆亚贤：“刘大工程师，你啥意思？嫌我们胖是吧？现在的男人都变态，喜欢‘骨头’女人。告诉你，这顿夜宵你赖不掉，我们吃定你了！”
　　刘威末不得不悄悄的给段岚打电话。
　　吃夜宵的时候，刘威末情不自禁地大快朵颐。两位女士甚是不解，这位“不饿”先生仿佛从饿牢里放出来的。
　　还好，吃完夜宵也才十点多钟。漆亚贤直接开车回家了。刘威末伙同覃娟、还有那位挤压车间主任徒步回到公司。他们同居于同一幢楼的三楼，此同居非彼同居。上到二楼，刘威末假装有事去了办公室。等确认那二位一上楼而不会无端复返后他又溜出来。
　　刘威末甩开大步很快就将公司大门甩远、不见了。出门时，他很不负责任地甩给看门的任老头一句话：“有点事，马上回来。”
　　刘威末的大脑就像脚下一样飞快地运转：“公交车是没得乘了。这地段‘的’挺罕见的，如果遇到要不要拦？走着去也许更好，有充分的时间好好想想。干吗不拦？干嘛跟腿过不去？那丫头把寝室钥匙拿去了，必须得去啊，名正言顺嘛！就这么简单吗？就这么简单那就太简单了。那要把事情弄得多复杂才好呢？……”
　　思来想去都是白费，“的”出现时刘威末已接近目的地，还拦个屁。
　　刘威末提前给段岚打了个电话，以免敲门惊扰四邻。
　　段岚已等在门口，刘威末没有停顿径直走进房间。
　　段岚把门关上，好像还反锁了。
　　段岚穿一身刘威末从未见过的短袖、短裤。短裤是运动短裤，有点紧。大热天的在家里穿这个也正常，就是有点“衣衫不整”。短袖衫的扣子没扣好、衣领也窝着，应该是刚穿上不久。那么在穿这件短袖之前穿的什么？什么也不穿吗？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段岚走到已擅自落座的刘威末面前，弯下腰、双手抵住膝盖，微笑着说：“搓澡工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洗澡呢，待会儿帮咱搓搓背呗？你是愿意还是愿意？”
　　轻轻的一句话，差点没窒息了刘威末。一路长途跋涉的疲惫瞬间化为乌有。一路的设想和设计全部报废。
　　段岚扭身跑向卫生间。进门前，她脱掉了短袖衫，甩在门旁一个方凳上。
　　刘威末清晰地看见段岚肩胛骨在肌肤内的运动轨迹，“骨感”汹涌而至。
　　段岚从卫生间把短裤扔出来了。
　　段岚又探出头来，胸部没有藏好，对刘威末说：“喂，你别傻坐着，天这么热，把衣服脱了，门旁边有拖鞋，快来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