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冷箭

　　那天在校园内听到了妤暄和高校长对话的学生，也把这件“稀奇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加上集体备课办公室老师们的翻江倒海地炒作，没用多久，关于张青铜和学生家长的“丑事儿”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校园。
　　陈梓姗所到的地方，学生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侧目，摇头，眨眼，嬉笑，指点，扮着各种各样的鬼脸。
　　这天上午，陈梓姗刚到班，全班学生的眼睛齐刷刷地向她望去，她见到到学生们不同寻常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心情惴惴地来到座位，偷偷地问同桌王琳：“大家怎么这样奇怪地望着我啊？”
　　王琳吞吞吐吐地说道：“那谁知道啊！我刚到也不清楚！”
　　陈梓姗不相信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吧，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同桌别过头去，声音细细地说道：“真的不知道！”
　　既然大家这样看着她，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陈梓姗虽然不追究了，但心情忐忑，前两节课她都没有静下心来。
　　课间活动，陈梓姗一个人非常郁闷地到厕所去，沿途不少别班同学对她指手画脚，神秘古怪，搅得她心中恐慌不已。就像自己偷了人家的东西被发现让人指着脸谩骂或暴打似的。她几次想停下来问个究竟，可她都忍住了。本班同学也躲着她，绕道走。
　　陈梓姗心中生气，当她路过校园中心十字拐角时，几位外班女学生仍对着她挤眉弄眼，有意挑衅，肆无忌惮，嘴内还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
　　陈梓姗已经走过了她们，她们还对着她脊背指点着，品头论足。她年少气傲，自尊心很强，这样被人家莫名其妙的议论轻慢，气不过，突然回头，怒目而视，厉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背后说人家坏话，算什么？”
　　初三年级一个叫钱薇薇的漂亮的女学生，嘻嘻哈哈笑着看着陈梓姗，油腔滑调地说道：“没说什么啊？”
　　陈梓姗见她当面抵赖，满脸鄙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用手指着她道：“你……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钱薇薇对着同伴咯咯咯大笑，油腔滑调地问道：“你们哪位姐妹发现我或我们欺负这位小妹妹了！”
　　所有在场的学生一起嘻嘻笑道：“没有啊！谁看到了！”说罢，又是一阵咯咯咯咯地夸张的大笑。就好像天下最好笑的事儿被她们猛然遇到了，不大笑就会遗憾终身似的。
　　又有一些学生围拢过来，把陈梓姗围在中心，趁机起哄。
　　尽管阳光高照，热气袭人，好事儿的学生们也没有了感觉。
　　“你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像张老师一样啊，又大又圆有神韵啊！”
　　“你瞧那鼻子细腻坚挺，怪像张青铜的！”
　　“还有她双眼皮，张青铜也是双的吧?”
　　“可不是吗？还真像啊！”
　　“那还能不像吗？谁的女儿当然像谁啊！”
　　学生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陈梓姗的身上，钉在她的五官上，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学生的话儿，好像在议论张老师还有她。她不知道她和张老师有什么事儿，值得大家说三道四，议论纷纷，还满城风雨。隐隐约约，一种可怕的念头钻入了她的脑海，她甚至有种最可怕的想法。
　　陈梓姗就像一个孤军深入的战士，面对强大的敌人，有种被出卖，被解剖，被践踏的羞辱。她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刚才直言相询的勇气这会消失得没有了踪迹，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是周围竟然被学生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每一位学生都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上课铃声清脆地响起来，也把陈梓姗从水深火热的漩涡中解救了出来；学生们也顾不得热闹，瞬息跑得干干净净，就像被大风吹得一样干净。
　　陈梓姗满腹委屈，站在原地，她真的被这场意外的不知名的灾害搞懵了，眼泪竟然无声无息地滚出，晶莹的泪珠顺着莹白的脸上，沿着脖颈滑下。
　　“梓姗，上课了，怎么还站在这里啊？”
　　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进入她的耳中，陈梓姗悚然一惊，不由得抬起头。
　　“哦，怎么哭了！怎么回事啊？”
　　陈梓姗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竟“哇”地哭出声来，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师，她们欺负人！”
　　“为什么啊？”张青铜和蔼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从这里经过，她们在背后议论我！”陈梓姗哭得更伤心了。
　　“能告诉老师，哪些学生议论你吗？”张青铜问道。
　　“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好多学生！”陈梓姗双目红红的，望着张青铜，说道，“咱班的学生也在议论！”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吗？”张青铜有些好奇，被人家莫名其妙地议论，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我问王琳，她不愿意告诉我！”陈梓姗仍然唏嘘不止。
　　“说不定同学是在夸你呢！”张青铜想让陈梓姗心情轻松一些，便安慰她。
　　“她们的眼睛就像刀子，难道还是夸我吗？一定不怀好意！”陈梓姗动了气，她还沉浸在学生给她带来的伤害里。
　　“哦，你先到教室上课吧！老师有课，等下课我问问是什么情况，好吗？”张青铜心中觉得好笑，人家说几句就这样耍小孩子脾气，值得哭得像花猫似的吗？
　　陈梓姗也没有什么主张，只有顺从地点着头，擦着眼泪，随着张青铜向着教室走去。
　　一下了课，张青铜顾不得休息，就把王琳找到办公室。
　　张青铜指了指一把椅子，叫王琳先坐下来，然后倒了一杯开水，送到王琳的旁边。
　　王琳见识过张老师的和蔼，但那里享受过老师的这种级别的热情，一时间还真得缓不过劲来，极为不自然。
　　张青铜在床沿上坐下来，微笑和蔼地对王琳说道：“王琳，张老师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王琳从来没有受到过老师这样高规格的接待，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有些预感，内心不安，忙结巴地说道：“张老师，什么事儿……事儿啊？”
　　“王琳，别紧张，老师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知道刚才学生‘围攻’陈梓姗的事儿吗？”张青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琳，但里面不缺乏笑意。
　　王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我从旁边经过，但我没敢帮她！老师我知道我太自私了！”
　　“哦，你没有帮她，老师不怪你！那种情况下站出来帮她，等于惹火烧身！”张青铜看了王琳一眼，理解地说道。
　　“哦！”
　　“老师想问你，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和陈梓姗是同桌，你们关系也最亲近，你能告诉老师原因吗？老师知道了原因也好帮助她解困啊！”
　　“老师，这……”
　　“难道你不愿意帮助你的同桌好友吗？难道你愿意见到陈梓姗受到别人的欺辱吗？”张青铜笑着问她。
　　“不是！可是，我……”王琳吞吞吐吐。
　　“怎么啦？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是！”王琳很为难。
　　“你是不信任老师吗？”
　　“不是！可是……”
　　“王琳，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涉及到谁，哪怕与老师有关，我也希望你能说出来！你是老师最信任的学生，要是连你都不向老师说实话，那老师也太悲哀啦！”张青铜态度诚恳，娓娓善诱，以情动人。
　　王琳从张青铜的眼中读出了老师和父爱的至诚和宽容，她随口说道：“愿意！可是……”
　　“又怎么啦？”张青铜耐心地问道。
　　“张老师，人家议论陈梓姗，是和你有关！”王琳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王琳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脆就说出来吧。
　　王琳的话儿倒大出张青铜意外，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王琳。
　　王琳被张青铜看得有些心虚和胆怯，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重复着刚才的话：“是和你有关！”
　　张青铜被王琳的话震惊了，学生们议论陈梓姗竟和他有关，他有种不祥之感。他倒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这个经历过灾难心存阴影的学生担心。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别急，慢慢说！”
　　“现在全校的学生和老师都在议论你！”王琳大着胆子说。
　　“哦，议论什么啊？”张青铜心中激动，但语气平稳。
　　王琳神情紧张，偷偷望了一眼张青铜，她没有发现张青铜脸上的惊讶和愤怒，而是古井无波。
　　张青铜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讶和激动，发现王琳在偷看他，知道她的想法，强笑着说：“王琳，别管老师，说吧！”
　　“老师，我说了你可别怪我啊！”王琳还是不放心地说。
　　聪明的王琳先把自己放到保险箱里，她怕说出真相，老师会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张青铜岂能看不出这个鬼精灵学生的小心眼，笑道：“说吧，老师不会怪你的！”
　　于是王琳得到了张青铜的保证，便把她听到的花边新闻告诉了张青铜。
　　张青铜听到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色，眼中有了火气，应该是怒火。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放出这样的谣言，但不管怎样，这谣言必会给陈梓姗和她妈妈带来伤害，有可能是深入到骨髓中的伤害，有可能会毁了梓姗这个聪明的孩子。
　　王琳也发现了张青铜眼中的怒火，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该怎样说：“张老师，我……”
　　张青铜沉浸在愤怒和痛苦中，王琳的话他没有听见。
　　王琳看出了老师眼中的愤怒和痛苦，惴惴地说道：“老师，我们不相信的，只是好奇！可是班中不少同学为你不平！”
　　听到了王琳的话，张青铜平静了一下心绪，不好意思地对王琳说道：“王琳，你看老师心性太差了，这点小事儿就失去了分寸！你和老师说说，学生又是怎样知道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的？”
　　王琳同情老师地说道：“张老师，这都是从你给陈梓姗垫付学杂费开始的，后来陈梓姗的妈妈来感谢高校长，被不少老师和学生看到了，于是大家就胡乱联系起来，特别是有天上午，咱班刘磊和几个外班学生从老师集体备课办公室门口经过，听到了吴格和几位老师的话，不少人都信以为真了，于是便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
　　“吴格？刘磊说是吴格老师说的吗？”张青铜惊问。
　　王琳肯定地点着头，张青铜平静一下心绪，让王琳回教室上课，他要找到吴格，尽快把事情弄清楚，让这件事儿的影响面越小越好，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张青铜不怕人们向他身上泼污水，他怕陈梓姗母女受到伤害，怕这件事给本来就痛苦的妤暄的家雪上加霜。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这样的严冬他不希望真的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