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皇室家宴

　　聂涛原本听了她的话，闪着柔光的虎目一亮，可是在听到“老将军”三个字后，依然英俊的脸一黑，端起父亲的架子说道：“我不过双四年华，怎么就成老将军了？”
　　“我今年才刚满二十。”冰璃有些挑衅地说出事实。
　　足足大了近两倍的实情一说出，英明神武的聂大将军立刻禁了声，将沉默是金的风度进行到底。
　　“小姐，芸清有罪。”芸清见冰璃后，缓缓地跪在冰璃面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滚动着泪花。当她吃了冰璃让聂涛带给她的可以缓解摄魂术的药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恨不得当场以死谢罪。
　　冰璃亲自扶起芸清，柔和的笑道：“傻丫头，不准哭，我没事。”
　　“可是小姐，芸清……”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驾到！”就在芸清还要说些什么时，一把尖细的嗓子响起。
　　冰璃闻声，与众人一起起身，将目光投向殿门口，看到的便是相携而来的帝后和贺兰逸风夫妻二人。
　　出奇的是，西盛帝的五官并没有多奇特，除了有着长期身处高位而养成的一股高贵之气外，便再无一处出彩的地方；倒是他身边的皇后，一袭大红凤袍格外的惹眼。当然，吸引冰璃目光的并不是那一身华贵的长袍，而是皇后那凤飞九天的气势，高贵的姿态将原本就平庸的西盛帝衬得更加不起眼，也因此让她更加惹人眼球。
　　西盛皇后的容颜依旧风韵犹存，眉宇间有着与洛雪晴相似的娴雅，可是那一对微挑的细眉却隐隐含着剑锋一般的厉光，眼眸淡瞥间，也有着精光闪烁，只一眼，冰璃便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应付。
　　突然想起传言，西盛帝惧内，皇后干政，如此看来，冰璃倒是有点相信传言。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金安，太子妃金安。”众人行礼叩拜，冰璃犹豫了片刻也行了礼，她并不想引起太大的关注。
　　“免礼，既然是家宴，就不用如此拘礼，大伙儿随意，随意就好。”西盛帝的声音也极为温和，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威严与气势。
　　“谢陛下隆恩！”众人又是一番躬身行礼，随后一一落座。
　　皇后一落座，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开口说道：“臣妾听说陛下钦封的岚乐郡主也来了，臣妾还未见过呢，不知岚乐郡主在何处？”
　　“涵墨在此，见过皇后娘娘。”冰璃明明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在扫过她时微微的一顿，却是开口明知故问，但还是缓缓起身回应。
　　皇后看到冰璃，轻笑道：“不愧是相府千金，瞧瞧这知书达理的模样，真真是看了就忍不住喜欢。”
　　“姑妈，您可不要这般说，今日岚乐郡主可是当着我和姐夫的面，说自己是靖国人，她不承认自己是君丞相的孙女。”皇后场面上的一句赞扬，引来了洛雪荷的不满。平时就被宠惯了的洛雪荷也不管在什么场合，开口便告冰璃的状。
　　可是洛雪荷的话一落，所有人都将不满与仇视的目光投向冰璃，相较于洛雪荷那言行无忌而言，冰璃这个不被接受甚至毁了他们踏破南泽城美梦的罪人，不管有没有得到证实的错都是不能原谅的。
　　“岚乐，你当真这般说过？”果然，皇后凌厉的目光看向冰璃，语气也格外的重。
　　“是！”冰璃不闪不避的迎上皇后的目光，清楚坦然地承认。
　　“岚乐，你……”
　　“墨儿说的本就是事实，皇后娘娘何必小题大做！”皇后正待发难，冰璃身边的聂涛不耐烦的打断，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聂涛话音一落，对面坐在君明身边的一个相貌英朗的中年男子便质问道：“聂将军的话也就是说，她说她不是我君家血脉也是事实？”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冰璃的亲舅舅，君严恒。
　　“是又如何？”聂涛剑眉一扬，冷冽的目光对上对面的君严恒，将嚣张之态进行到底。
　　“聂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君严恒对聂涛目中无人的态度很是恼火。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西盛帝突然拔高声音呵斥。
　　冰璃闻言，不由得黛眉一挑，诧异的看着此刻一身王者之气的西盛帝，第一次，她竟然看走了眼。
　　西盛帝见所有人都噤声，于是又放缓了语气，说道：“朕难得想要一家人聚聚，你们还嫌朝堂上吵得朕不够，这会儿还要闹得朕吃顿饭都不得安宁？”
　　君严恒听出西盛帝已经动怒了，立刻抱拳躬身，赔礼道：“微臣不敢，微臣放肆，请陛下息怒。”
　　冰璃回首看着她身边的聂涛，丝毫没有要起身认错的举动，不由得眼中闪过一抹敬佩，突然觉得聂涛的性子还真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西盛帝没有计较，而是挥了挥手，说道：“坐下吧，家宴就要有家宴的样子。”说完，看着君严恒遵命落座，于是对着众人说道，“众卿随意，自己动手吧。”
　　于是，众人又当刚刚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镇定自若的用膳。
　　冰璃不由得对西盛帝产生了一丝好奇，她竟然有些看不透西盛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看不懂便看不懂，冰璃也没有兴致去深究，在聂涛细心的照顾下，冰璃挂着浅浅的笑意，也开始用膳。可是冰璃总觉得有一双极不友善的目光时不时的投在她身上，每当抬起头去捕捉时，那一道目光又极快的消失，她只是大概的知道那一道目光来自于主位，可是，主位的那一大桌皇亲国戚也有十几人，三番四次没有捕捉到那一束目光，冰璃也懒得再费神，于是，也就无视那一道越来越毒辣的目光。
　　“雪荷，你不是说为姑妈准备了节目吗？”饭用到了一半，皇后突然开口。
　　洛雪荷喜滋滋地起身，朝着帝后福身，说道：“雪荷为姑妈准备了一支舞。”
　　“好，雪荷的舞技非凡，去吧。”开口的不是皇后，而是西盛帝。
　　洛雪荷美滋滋地一笑，目光眷恋地看了一眼贺兰逸风，随后又给冰璃一记挑衅的目光，转身去准备。
　　冰璃莫名地看了洛雪荷一眼，一头雾水。倒是她身边机灵的芸清低头对她细声说道：“夫人，那洛家二小姐怕是心仪西盛太子，所以处处针对您。”
　　冰璃闻言，地懂非懂地点点头。
　　突然大殿内的烛光一暗，只留下几支将殿内照的昏暗的几乎五步之内看不到人的红烛。
　　“发生何事？”西盛帝威严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
　　随后殿外涌进一众护卫，明晃晃的刀已经拔出，所有的大臣也在第一时间警戒起来，聂涛长臂横在冰璃面前，一副护犊之态。
　　“都退下，无事！”皇后见此，立刻出声呵斥进来的侍卫，而后安慰西盛帝，说道，“陛下，稍安勿躁，这是雪荷那丫头一早就告知臣妾的。”
　　“瞎胡闹！”西盛帝虽然没有反对，但是对于洛雪荷的要求仍是不悦。
　　如果刚刚冰璃看不清西盛帝是一个怎样的人，可经过这样一番变故，冰璃便清楚了。人的本性无论隐藏的多深，但在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毫不自主的暴露出来。
　　殿内两束光亮起，一束来自台上表演的洛雪荷，另一束来源于冰璃的头上，那样慑人眼球的白光在她的头上绽放，确切地说是她头上绾发的羊脂白玉簪中镶嵌的夜明珠。
　　只是一束细光，可是好像已经将这个大殿照亮，没有动人的舞姿，冰璃就那样淡淡的端坐在那儿，被银白色的光照耀的她，没有绝色的容颜，却是那样的飘逸出尘，好像九天降落下人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高雅圣洁有着难以形容却足够让人神魂颠倒的气韵。
　　“那是什么？好亮！”
　　“难道是传说中的圣海夜明珠！”
　　“是的，一定是，平常的夜明珠没有这么亮的光。”
　　“天啊，圣海夜明珠，那可是传说中的至宝！”
　　一浪浪或震惊或艳羡的议论再次因为冰璃而掀起。
　　冰璃黛眉一蹙，她竟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用了上官千月赠给她的玉簪，她不喜欢这么多贪婪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仅仅只用了这一支簪子，如果拔下来，那便是披头散发了，在帝后面前是不敬，与后者比起来，冰璃更能接受前者。她仍然是一脸淡漠地端坐着，丝毫没有把那些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到她头上的那颗夜明珠上的目光放在眼里。
　　于是，就这样无意的一个插曲，洛雪荷那精心准备的舞蹈根本没有人去看，只因传说中的圣海夜明珠过于神秘。据传言，常年将它戴在身上不仅可以身带体香，甚至能永葆青春，而且百毒不侵。试问天下哪一个人不希望能够青春不老？无毒不侵？
　　当初收到这支玉簪时，冰璃就有怀疑过这玉簪价值不菲，可是她没有往传说中她一直以为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想，此刻被人点明，她才猛然惊醒。
　　直到洛雪荷的舞蹈结束，大殿亮了起来，冰璃头上的光晕被掩盖，众人才纷纷醒神。所有不管之前看冰璃的目光如何的人，此刻都变了眼神，目光炙热地看着冰璃。
　　“谁再放肆，莫怪本将军大刀无情！”聂涛的目光在大殿上一扫而过，冰冷的话带着绝对的压迫力，不禁让众人从青春不老的梦中惊醒，立刻调转目光。
　　冰璃什么都没做，就将洛雪荷要赢得的目光轻而易举的抢走，于是她万分不服气地走到冰璃面前说道：“白日里听得郡主弹得一手好琴，想必郡主也是才艺惊人的才女，雪荷向郡主请教！”洛雪荷嘴上这么说，但心头那叫一个气啊。
　　聂涛正准备说些什么，冰璃先一步拉住聂涛的衣角，摇头示意。她虽然很喜欢也很享受被人这样无私偏袒的溺爱，可是她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保护的孩子，她有自己的能力。
　　聂涛见此，便宠溺地看了看冰璃，没有说话。
　　而冰璃安抚了聂涛，抬头对上洛雪荷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你既然尊称岚乐为郡主，还敢让岚乐学歌姬？”
　　冰璃的话一落，大殿静了，但是短暂的静默后，爆发的是一阵阵隐隐的嗤笑声。
　　冰璃这淡淡的一句话，不仅仅堵住了洛雪荷的嘴，更加暗讽她是学歌姬，毕竟高门侯府设宴时，助兴献舞的都是地位最为低贱的歌姬。
　　“你！”洛雪荷显然也明白了冰璃的话的意思，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小脸涨红，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这会儿皇后见自己的侄女在冰璃那儿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反而惹得一身腥，面子也挂不住了；可是冰璃没有被她捉到错处，再加上有聂涛在一旁护着，她也知道呵斥洛雪荷。
　　“姑妈……”
　　“退下！”洛雪荷满腹委屈想要皇后为她做主，可是皇后却是阴着一张脸，呵斥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一跺脚，负气的掩面大哭朝着殿外跑去。
　　“兰……”
　　“陛下，涵墨身子顿感不适，请陛下允许涵墨先行告退。”
　　冰璃知道皇后落了面子，怎么着也要找个机会训斥她两句。可是她却不给皇后这个机会，而且今日来此一趟好戏没有看到，倒是自己为别人演了一场戏。
　　“墨儿哪里不适？”聂涛明明知道冰璃有心想要退场找了借口，可还是配合的开口。
　　原本有些犹豫的西盛帝看着聂涛开口了，思索了一番，便点头应允了。
　　冰璃就这样，在皇后怨恨的目光下缓缓地退场了。
　　冰璃没有去其他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寝殿。一推开灯火通明的房门，一抹白影就扑面而来，速度比芸清还要快。
　　“住手，芸清！”冰璃看着一掌就要落下的芸清，急忙喝斥道。
　　“嗷嗷……”
　　低头看着怀中暖暖软软雪白的一团，冰蓝色的眼中竟然带着思念与委屈，毛茸茸的小脑袋不住地蹭着冰璃的脖子。
　　“雪耳！”芸清自然认得这个讨她欢心又让她思念的小家伙。芸清伸手想要去摸摸小东西，可是小东西扭着身子不让她碰，而是一个劲儿地蹭着冰璃。
　　“你这小东西，多日不见，连碰都不让碰了？”芸清看着小东西不喜欢她的触碰，于是低声说道。
　　冰璃好笑地看着芸清与雪耳的较真，吩咐道：“好了，芸清，我乏了，你和紫陌去为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芸清听了冰璃的话，秀眉一蹙。跟随冰璃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冰璃这是要支开她，原本的不悦，在接到冰璃的暗示后看向紫陌的眼神后立刻会意，于是乖乖的点头带着紫陌下去了。
　　冰璃一早就看出雪耳的异常，两人退下后，冰璃才抱起雪耳走到点着红烛的圆木桌前，将有些躁动的雪耳放在桌子上，伸出手在雪耳的身上抚摸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雪耳也好像能明白冰璃的意思，于是，乖乖地蹲坐起来，高傲地扬起小脑袋，将白毛最为密集的脖子露出来。
　　冰璃敏锐的视线看到了脖子上不同的银光一闪，伸手过去摩挲，果然摸到一根极细的银丝，找到结扣，解下银丝，一个小纸卷滑到她的手中。
　　小纸卷静静地躺在冰璃的掌心，摇曳的烛光，倒映出那纸上兰花的隐纹，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青松之香漂浮过她的鼻息。看着小纸卷，冰璃略微的失神，因为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的心莫名的烦躁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而这件大事会让她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具体是什么，她却无法想明白。
　　“嗷嗷……”冰璃在雪耳催促的叫声中回过神，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冰璃握着小纸卷的手，好像在催促她快点看一般。
　　冰璃伸手揉了揉雪耳的小脑袋，换来小家伙得寸进尺的舔舐，不禁莞尔一笑。
　　冰璃展开纸卷，飘逸如云，苍劲如龙的熟悉的字体浮现在她的眼中，纸上只有五个字：墨儿，我来了。
　　简短的五个字代替了千言万语，让冰璃心口一荡，所有的烦躁都在那一刻因为这简短的五个字归于平静。
　　抬头眺窗而望，烛光投射出去，照亮了外面一小角的世界，飞雪仍在不停歇地纷扬，而那缓缓飞落的雪花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一张雍容清雅的绝世容颜和那一抹温柔自信的浅笑。
　　上官千月，你又将要在西盛掀起怎样的一阵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