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痛并快乐着

　　不知道在小河边呆坐了多久，秋萍感觉双腿发麻，脖子僵硬。缓缓站起，试着来回踱步，浑身上下的酸痛令秋萍咧着嘴角，蹙紧了眉头。
　　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街道上，也传来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
　　感觉到很明显的一阵胎动，秋萍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内心的某个地方一片柔软。强烈的困意一波一波地袭来，可心里实在不想见到那个酒疯子。于是，秋萍去到一家小宾馆。
　　身上一没带钱，二没带身份证，怎么住店呐。秋萍说尽了好话，大概那个宾馆老板娘看秋萍挺着个大肚子，显露在外的皮肤还多处淤青和伤痕，困意沉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最终还是答应让秋萍进房间睡一觉。
　　秋萍万分感激，说等她醒了，会打电话让人送钱来的。一进房间，她倒头就睡。
　　秋萍醒来的时候直犯迷糊，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方。睁开眼睛，屋内的光线一片暗淡，过了一会儿，她的思维意识才逐渐清醒。
　　秋萍打开灯，从床上起身，翻出小灵通，一看时间已经8点多了。原来这一觉从凌晨睡到了晚上。
　　盯着小灵通上十几个冯蛭的未接来电，一时间，百转千回，千般滋味齐齐涌上她的心头。
　　肚子里的小家伙这时也万分活跃，在里面一阵拳打脚踢。秋萍早已饥肠辘辘，肚子里的“咕咕”声在强烈的叫嚣着，她摸着空空如也的胃，难受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回拨了冯蛭的电话，几乎一接通，冯蛭焦灼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秋萍，你在哪儿，可把我急死了！”
　　秋萍又有片刻的错觉和恍惚，这是冯蛭的声音吗？略带磁性，和昨晚那个骂人的声音是出自同一个主人吗？
　　秋萍举着电话没有出声。
　　“秋萍，你怎么啦？你还好吧，你告诉我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接你！”冯蛭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在丰源宾馆306，你给我打包一个盒饭过来，我饿了。”
　　“哎，你等着啊，我马上！”
　　十分钟不到冯蛭就来了，
　　“秋萍，你现在怀着孕，吃盒饭多不卫生呐，走，我带你到楼下旁边那个馆子去吃，感觉还不错。”
　　冯蛭伸过一只手来，想要搂住秋萍的腰，秋萍一闪，避开了。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冯蛭到前台结了房钱。
　　在一个比较干净雅致的小餐厅里，秋萍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冯蛭点了几样可口的家常小菜，都是秋萍平素爱吃的。
　　一盘酱牛肉，剁椒鱼头，清炒山药和一个西红柿鸡蛋汤摆上了桌。秋萍立刻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冯蛭坐在秋萍的对面燃起一根烟，静静地看着专注吃饭的秋萍，他说，慢点吃，他已经在店里吃过饭了。
　　秋萍没搭理他，也没吭声，只顾埋头狼吞虎咽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等到秋萍满足地放下碗筷，冯蛭掐灭烟头，为她的茶杯续上了水，
　　“秋萍，对不起！为了孩子，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秋萍没说话，手捧茶杯打量着对面的冯蛭，她在冯蛭眼中看到了关切，和一缕柔情。这才是正常夫妻间一个丈夫对妻子应有的表情吧！此时的冯蛭是天使的冯蛭，跟昨晚那个魔鬼般的冯蛭判若两人。
　　“唉！‘对不起！’又是一句‘对不起？’”秋萍一声轻叹。
　　“冯蛭，你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你前一分钟魔鬼，后一分钟马上变成天使，你这角色转换得也太快了吧！每次你骂完，打完，都用简单的一句‘对不起’一笔勾销掉？”秋萍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浅笑。
　　换作平时，冯蛭恐怕已经恼羞成怒了吧。他这次不但没有，而且眉梢眼角都挤满了一堆谄笑，
　　“老婆，你就原谅我吧，不生气了啊！一笑泯恩仇嘛。”
　　“一笑泯恩仇？唔！一笑泯恩仇！”秋萍玩味着这句话，
　　“冯蛭，如果我对你打一巴掌，揉三揉，再给颗甜枣吃，你作何感想呢？”
　　冯蛭尴尬一笑，
　　“我改还不行吗？”
　　“你改？你这样反复无常的性格你能改得了？冯蛭，你从没意识到你性格上的偏差和扭曲吗？”
　　冯蛭抿着嘴，没有作声，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
　　秋萍扭头看向窗户外面的街道，高楼林立，商铺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可，内心一隅，一片荒凉，深深的孤独感肆无忌惮地啃噬着自己。真的如同一片秋天的浮萍，无所归依，无所驻足，就那么孤独寂寞地飘着......飘着......
　　一场夫妻间的战争就这样和解了。
　　在这场敌强我弱的战争中，秋萍好像永远处于战败方的位置。
　　唉！
　　从生理上来讲，孕妇的体温略高于常人一两度。
　　所以，炎炎夏日，对秋萍来说日子是比较难熬的。
　　可能是气温过高的原因吧，秋萍发现自己手脚上冒出不少小红疙瘩，并伴有难受的瘙痒。于是，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和冯蛭一起到人民医院挂了妇产科的专家号。
　　闻讯赶来的杨光伟也陪同她们一起详细咨询了医生。
　　从诊室出来，迎面就碰见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李岚，
　　“哎呀，你不在家安心养胎，你跑来干什么？”秋萍一脸担忧。
　　“你放心，我没事，现在基本稳定了。”
　　杨光伟插话进来，
　　“秋萍，你别挂心李岚了，有我呢，还有我们一家人，都会细心地照顾好她，没什么大碍的。倒是你，要随时留意，观察病情的发展动向，不要有太大压力，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啊！刚刚医生怎么说的？”李岚转过头来，焦急地看着秋萍。
　　“照目前这个症状，医生有点怀疑是胆汁淤积综合症，如果是的话，就得终止妊娠了。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现在除了四肢长红疙瘩，皮肤瘙痒难受外，也就没有其他什么症状了。口服的药自然不能吃，所以医生开了点擦的药，和一些中药，熬好之后用来擦洗身子。”
　　看着秋萍有些发红的眼圈，李岚安慰道：
　　“别有思想包袱，对孩子发育不好，不会那么倒霉的。虽然胆汁淤积综合症一般只在孕妇身上发病，可发病几率还是很少的，所以，放宽心！”
　　李岚刚一说完，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冯蛭一顿噼里啪啦吼，
　　“我说冯蛭，你欺负秋萍还上瘾了不是！她是你的爱人，你的亲人，不是你的仇人，你可真下得去手啊！她那么辛苦，还怀着你的孩子呐。对她好点，改改你那死性子不行吗？”
　　“行！行！我改，我一定改！”冯蛭半个字都没反驳，和颜悦色地应着李岚的话，双手轻扶着秋萍的腰，绝对一副模范老公的样子，
　　冯蛭说：
　　“时间也不早了，在这儿站着，两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也挺累的，我跟秋萍就先回去了。”
　　杨光伟含笑点头。
　　走到医院门口，秋萍回头望了望李岚，向她摆了摆手。
　　李岚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杨光伟的怀中，后者正把她飘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温柔地别在耳后，满脸皆是宠溺的柔情!
　　感情的保鲜期是多久呢？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能持续多久呢？能一直幸福甜蜜下去吗？望着湛蓝的天空，阳光依然灿烂，秋萍没来由地想着这些。
　　冯蛭每天都要照顾秋萍泡一次中药澡，在患处还得擦三四次药水。为了防止秋萍奇痒难受的时候挠破那些红痘痘，他忙完家务琐事就一直陪着秋萍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然冯蛭的文化程度不高，可还是很健谈的。天文地理，社会百科，时事新闻，他都有话题能聊开。冯蛭用他磁性的嗓音娓娓道来，秋萍听着，似乎觉得长在身上的那些红疙瘩也没那么难受了。
　　每一天的清晨和黄昏，冯蛭也会陪着秋萍散步在城市的街头。他们常常围着浣溪河畔悠闲地绕圈，慢慢地来回踱步。看河岸上三三两两的垂钓者；看水鸟嬉戏游玩；看洁白的鸽子翱翔蓝天；看垂柳依依，柔美无限。
　　那段时间的秋萍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冯蛭也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都正常起来。对秋萍悉心照顾，体贴入微，敏感的话题极少触碰，伤人的言语也尽可能的避免。
　　秋萍曾一度以为从此他真的就“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
　　可是，真的如此吗？
　　经过冯蛭一段时间的精心照顾和药浴，秋萍身上的红疙瘩消失了，瘙痒也没有了。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没事，可以放宽心了。两人都如释重负。
　　月明星稀的夜晚，秋萍泡着脚。冯蛭蹲在地上笑眯眯地、温柔地替秋萍搓洗，揉捏，以消除孕期的肿胀。那一刻，秋萍仿佛感觉到冯蛭的心里盛有些许爱意，脸上也写着点点柔情。莫名地，一片红晕染上她的面颊。
　　冯蛭痴看着秋萍脸上的那朵轻红，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他用毛巾擦干秋萍脚上的水份，弯腰把她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
　　冯蛭温柔细致的吻一一吻过秋萍的额头、眼睛、耳垂，最后辗转缠绵在她的唇齿间，吸尽芳香和甜美。秋萍轻喘不已，红彤彤的一张脸像熟透的苹果，冯蛭激情难抑，两人爆发了最原始的冲动......
　　风平浪静之后，冯蛭很快进入了梦乡。
　　看着月光投射在地上的光晕，秋萍却久久难以入眠，这样的冯蛭，这样天使般的冯蛭又能保持多久呢？
　　“妈妈......妈妈......”
　　冯蛭梦呓地呼喊再次响起在静谧的夜晚。
　　唉！但愿那个变态偏执，极端扭曲，魔鬼般的冯蛭不要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