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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战益阳袁显怒骂 覆湘阴杨幺荡析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5-19 07:56:05      字数:10169

  一个月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大家各忙各的,在教众中组兵,在富户中征粮征船,在铁匠铺锻造兵器,忙得不亦乐乎。
  农民若是无人组织他们,那就是一盘散沙,力量极为有限。倘若是他们抱团,那就不得了,那就是飓风,就是地震,那个破坏力是无法形容的。
  组兵这件事没一点难处,教众中多的是人,杨幺他们这些头目也不是见教徒就要,他们要挑选身强力壮的,会武功的,而且最好是年轻人,年轻人上阵毫无顾虑,下得手去。教徒们都很狂热,一听说乡社自己组兵,就都吵着要来参加,他们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有仗打,有干饭吃,还可以抢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明面上,杨幺他们还不能这么说,他们只能钻官府的空子。杨幺在祝家岗组兵时对那些教徒说:“兄弟们,你们知道吗,金兵压境,我们大宋的官兵有的乱成一锅粥,成了溃兵,辛泰、瞿诚、贵仲正部正在趁机骚扰百姓。各地强盗蜂起,在我们荆湖北路,就有薛广、祝靖、李孝忠等人趁火打劫抢掠我们。他们盗用种种名义,说么子要犒赏他们啦,要加固城防啦,要锻造兵器啦,对我们百姓敲骨吸髓。”
  “我们荆湖北路主帅唐龙图叫我们各地组织‘忠义民兵’,在我们鼎澧路,就以钟老爷的乡社为本,身强力壮的教徒都要参加忠义民兵,为保卫乡里出力。唐龙图叫我们‘聚众阅习武艺’,叫我们‘筑垒浚壕’‘置立寨栅’,我们还不行动吗?莫要犹豫了,大家快觉醒吧!”
  即使杨幺不做这样的宣传动员,组兵也是没问题的。
  锻造兵器也不是难事,一个据点开两家铁匠铺就是了,人手有的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干,只买一点铁和碳就行了。除开锻打大刀,打得最多的就是鱼叉了,这鱼叉有两齿叉、三齿叉、四齿叉,还有五齿叉,那些叉打得又尖又长,锋利无比,倘若是叉住了人的脖子,就一定会戳穿脖颈的,还能不死吗?
  有难处的就是征船征粮,教徒大多是穷人,他们往往家徒四壁,即使家里有点粮食,很可能就是几只红薯,几粒麦子。即使有船,可能就是些能载两三个人的小舢板小渔船。只有富人才有稻谷大米,才有大船,富人往往又不在教中。你要拥有粮食和船,就得向富户征用,富户能同意么?
  没有人自愿献出粮食和船只,那就只能动粗了。
  一天,杨钦带了二十人,一人背一把大刀来到刘浴德家里,刘浴德可是大汛洲上有名的大户。
  杨钦原本就是个屠户,长得凶神恶煞一般,脸上横肉嘟嘟的,还油光闪闪,两个眼珠子灯泡一样。
  杨钦把刘浴德堵在了家里,然后将他拉到堂屋中央,二十个教徒握刀在手,团团地围住了他。
  杨钦说:“刘大人你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的,没看到我们的告示呀?”
  刘浴德说:“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发了么子告示?”
  “我们不是杀猪的,我们就是杀人的,我们是乡社,乡社你听说过吗,那是我们穷人的互助社,这告示就是我们贴出来的。”
  “你们乡社关我屁事啊,乡社又不是官府,帖么子告示?”
  “刘大人,你错了,在我们大汛洲,如今的乡社就是官府,它就有权贴告示,晓谕民众。”
  “你们乡社就是大汛洲的官府,有朝廷的封荐么,拿来我看看。”
  “我们不是朝廷封的,我们是钟老爷封的,你要看,就去武陵水连村找钟老爷讨要。”
  “你们莫不是造反了?”
  “我们没有造反,我们就是想自己搞自己的,就好像崽长大了讨亲了要分家独过一样,我们也想独过,”杨钦望着刘浴德嘿嘿笑几声,然后又说,“我哄你玩的哟,你听说过唐龙图吗,他就是朝廷命官,就是他老人家叫我们组织忠义民兵的。你想想,组兵护乡是不是对你有利,你们富户的财产是不是需要保护,你们富户的人命是不是需要保护?需要吧,那就得出船出粮食呀,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做事吧?”
  “没有,没有,没有,”刘浴德一连说了三个‘没有’,然后就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杨钦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刘浴德的下巴,然后说:“这可是你说的哟,我找你家要船要粮,你说没有,那我就到沅水河把写着‘刘’字的船都收了,就到后山刘仓去把那里的稻子全搬走了,反正不是你家的,你就当自己是个穷人吧!”
  刘浴德说:“你这个杀猪佬没听清吧,我不是说我家没得船和粮,我是说没得给你们!”
  杨钦说:“是吗,没说错吧?”一边说就一边用手捏住了刘浴德的脖颈,掐得他的送食坨暴突得老高,刘浴德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脸上青筋暴突,眼珠子也蹦出来好多,嘴张开着,涎水也流出来了,他的一双脚在地上跳蹬着,一双手在杨钦的身上抓挠着。
  这样做掐了一会儿,杨钦就松手了,刘浴德恢复了常态。杨钦就问他:“刘大人,你想好了没有,你要是没想好,我就叫我的这些兄弟们去你屋里把你的家人请出来帮你一起想。”
  说完,杨钦又伸手去捏杨钦的脖颈。
  刘浴德说:“好啦好啦,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屠户,你就说个数吧,我今天下午给你准备。”
  杨钦笑着说:“这就乖了,你何苦呢!”
  “我看你们就是那强盗土匪啊,还说么子保境安民,你们这就是涂炭乡里!”
  杨钦说:“刘大人你不要乱说啊,我们这些兄弟脾气不太好,他们会掌你嘴的。你快说说,给我们准备几条船,几石粮。”
  “我家就五条大船,全给你们用几日吧。粮食么,给十石就是啦。”
  “好,好,好,这才像个样子,刘大人是个富家子弟,又是个读书人,就应该带这个头,你这样做了,我们大汛洲的殷食人家谁不照着做呢?”
  杨钦带着那群人走了,他要的数字还差一截。
  各据点的手法和杨钦他们大同小异,这样一来,富户就很沮丧,穷人就很高兴,他们想,风水三十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借盗寇侵凌而组织忠义民兵保境护乡的并不只有龙阳县人,武陵那边也大有人在,钟相父子就是这样做的。这时期,到天子岗来入法的人越来越多,老百姓越来越相信,只有投靠钟相,只有在钟相这里入了法,就会避免兵匪灾祸,保全性命和家产。
  穷人是这样,富户也是这样;鼎州人这样,从中原那边逃难过来的北方大户也是这样,他们都把钟相当作了救星。
  袁显是益阳的大户,益阳的乡绅推举他出来组织忠义民兵保境护乡,袁显想了想就答应了,一来是自己实在是家大业大,乱世之中太无保障了;二是自己家里人口也多,男男女女五六十口子,他们都是那么的可爱,自然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侵凌。
  只用了几天工夫,袁显就组织起一支百人队伍,配置了大刀和鱼叉兵器,请了几个武师来训练。
  尽管杨幺攻打益阳的消息是保密的,还是免不了走漏风声,他们就是相邻的县,杨幺的部众又是那么的多,如何保得了密。
  益阳县城的大户们听说龙阳的杨幺要来攻打县城,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带着家小银子逃离了县城,躲到山里去了,有的人往袁显家里跑,问计于袁显。
  袁显说:“还能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杨幺也只是个嘴上无毛的大孩子,我还怕他不成。”
  袁显组织人捡砖头瓦砾抬到资水码头上,杨幺的船队来了,只能从这里上岸,抵抗也就从这里开始。
  捡了几天砖头瓦砾,抬了几天砖头瓦砾,资水码头上的砖头瓦砾堆积如山,袁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建炎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潭州禁卒起义,这个消息就像一阵风一样从潭州那边刮过来,杨幺他们听了以后,兴奋的很,官府的精力分散了,他们都注意潭州那边去了。
  这天晚上,杨幺将大家约集到大汛洲杨钦的据点上,商议第二日上午巳时,龙阳的兵船就开向洞庭湖,打益阳去。
  那天晚上,许多人睡不着觉,他们都在想着,打下了益阳,自己能抢到多少东西。
  第二天,龙阳九个大队的忠义民兵都从自己据点那里乘船出发了,他们相约在大连湖集中。到了大连湖的开阔水域,一百七十多只船都到齐了,便擂着战鼓嘟着唢呐向益阳城驶去。
  秋阳懒懒地照着洞庭湖水面,没有风,湖面波光如鳞,闪着耀眼的金光,一丛丛芦苇站立在水中,小小的水鸟站在苇梢上,叽叽喳喳叫着,好些小鸟还调皮地跳到航船上,跳到桅杆上,它们不知道这些船要往哪里开,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干么子。
  三郎说:“要是有风该多好啊,我们把帆一扯,船就自己跑了。”
  杨幺说:“三哥你尽想好事啊,这划桨也慢不了多少。”
  中午饭是在船上吃的,都是从岸上带去的干粮,他们还带了水和咸菜,一口干粮一口咸菜一口水,总算是把自己给喂饱了。
  过了未时,大队船只就进入资江口了。资江穿过益阳,在符家河那里开了个大叉,一支往北流向西洞庭湖去会合沅水,一支往东北流向西洞庭湖去会合湘江,杨幺的船队就是从北边那条河进入资江主航道的,船队一进入河道,就不能齐头并进了,他们只能排成两队一起向前驶去。
  袁显在江边放岗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县衙没几个兵,一共几十人,分一部分看守典狱,剩下的也就十来人,知县把他们留在了县衙。袁显指望不了官兵,要保护地方,就只能靠这些忠义民兵了。
  岗哨放到了沙头一带,这天下午,哨兵看见打着杨字旗刘字旗黄字旗的杨幺船队溯江而上,立即打马回府,报告袁显,袁显叫队长召集人马赶到码头御敌。
  益阳的忠义民兵拿着大刀鱼叉一窝蜂地奔向资江码头,码头很大,靠边可停得下十几艘船,益阳人自己现在湾了几艘在这里,还有一片空水域,估摸着靠岸可停泊六七艘船吧。
  袁显说:“兄弟们,我们都没打过架,按照兵营上阵的架更是没打过。今天我们有得架打了,有一股盗贼要来犯境,他们人多,有几千人之巨,我们只有一百人,和他们打,那就是螳臂当车,即使如此,我们也是要挡车的,哪怕是把我们碾得浑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益阳是我们的家,我们有责任保护我们的家园。”
  “我们在岸上,贼在水里,我们是守方,贼是攻方,我们只要不让他们上岸就是赢了。贼若上岸,我们的家园必遭焚毁,我们的亲人必遭屠戮,我们就用这些砖头瓦砾抵御这些强盗。”
  袁显把大家分成十小队,选出小队长,一个小队守一处地方。刚吩咐妥帖,就看见杨幺船队的领船已经进入了码头前方。
  袁显的心脏蹦蹦地跳了起来,我的老娘耶,那真是旌旗蔽日,帆布满天,摇浆的咿呀声连成一片闷雷,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他的忠义民兵肯定也没见过这等阵势。
  袁显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要慌张,不要乱了方寸,自己是主帅,如果自己先就怕了,兵营还不大乱!
  袁显终于镇定下来了,他对大家说:“不要怕,不要为敌寇嚣张气焰吓到,他们就是稻草人。”
  杨幺船队开到了码头前就掉过头向码头驶来,等到领船离岸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袁显就带着他的民兵开始朝船上扔砖头,一坨坨砖块扔过去,一片片瓦块扔过去,一颗颗石子扔过去,打得船上的人抬不起头来。
  摇浆的不摇了,摇橹的也不摇了,前边的船在江里漂着,后边的船又不知道前边发生了嘛事,也只得停下来。
  杨幺站在船上说:“岸上的益阳兄弟,你们为么子用砖头石子迎候我们啊,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忠义民兵,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袁显说:“说话的后生子可是幺郎?”
  杨幺说:“在下正是杨幺,我不知道你们为么子这样生分?”
  袁显说:“你说为么子呀,你就是个妖精,是个男妖精,专门来祸害人的,我们见了妖精当然是要打,直到把妖精打回去。”
  杨幺说:“请问你是不是益阳首富袁大人?”
  袁显说:“我不是么子首富,我就是袁显,就是大宋进士袁大人,你们回去吧,我们益阳不喜欢你们,我们资江不喜欢你们!”
  杨幺说:“袁大人何必这么小气,龙阳益阳就是兄弟,比邻而居,情同手足,我们就是来向袁大人来讨点喜钱,别无他意。”
  袁显说:“你来呀,你这个妖精,你来了,我们就把你这个妖精绑到柱子上,让我们益阳人都来朝你吐口水,淹死你。”
  后面的船陆陆续续开过来了,十条船一排排摆着,就是靠不了岸。
  夏诚这时候从后面的船上跳了过来,他对杨幺说:“幺郎,我们和他费么子口舌,划着船闯过去就是了。”
  “不行啊,刚才已经有几十人被砖头石子打得鼻青脸肿的,还一人打爆了一只眼睛,我们如果再往前去,受伤的人会越来越多。”
  夏诚说:“那咋办,总不能不死不活呆在这里吧!”
  “没想到袁显这老狗来这一手啊,要是想到了,我们在家里就做好防备了。好吧,再试一次吧。”
  杨幺向前面十条船发出口令,叫大家一起摇着浆前进。
  船又启程了,还只前进了两步远,岸上的砖头石子就凶猛地扔过来了,他们专打划桨人和摇橹人,打得船上的人鲜血直流,无处躲藏。
  没有办法,只得停下来。
  杨钦这时候过来了,他看着杨幺、夏诚说:“就这么僵持着,没办法啦?”
  杨幺笑着说:“现在大概是只能这样,等到了晚上,黑灯瞎火了我们再进攻。”
  杨钦说:“那好啊,那我就叫大家喊话,气死那袁显老儿。”
  杨钦在前面的船上一撺掇,大家就喊起来“袁显老儿,杀你全家,杀你全城,杀绝益阳!”
  一条船五十人,十条船就是五百人,这么多人一起喊话,实在是声震数里,把袁显的忠义民兵直喊得愣在了那里。
  袁显朝穿上扔过去一粒石子,怒骂道:“你们这群强盗土匪,你们这群挨千刀的,阎王怎的不收了你们!”
  杨幺对杨钦说:“还是算了吧,也不能这样喊话,益阳人还真以为我们疯了呢。我们要使个法子,将他们的人分离开,如果有一部分人回去了,不再扔石子了,我们就有办法上岸。”
  夏诚听懂了杨幺的话,立即就叉腰站到船头上去喊话:“益阳的兄弟们,你们不要受袁显的鼓惑,他是个有家产的人,你们有家产吗,你们这样的卖命,就是给他保护家产,他给你们么子了,你们值吗?”
  夏诚这一喊,不是喊散了岸上的人群,而是喊来了一阵石雨,他只好躲进了船舱。
  杨幺叫人擂起了鼓,吹起了唢呐,乐声在资江上空缭绕。益阳城里跑来了几百个老百姓,他们都到地上捡起了砖头石子朝着船上扔去,再一次打退了船队的进攻。
  夜幕降临,月亮代替了太阳,大地仍是清晰的。
  杨幺的兵营开饭了,他们吃的还是干粮,只不过吃不饱,只能垫垫肚蒂。袁显他们也开饭了,老百姓送来了热气腾腾大米饭,还有香喷喷的冬瓜炒肉,香气飘到船上,惹得船上的人直流口水。
  袁显吩咐人找来几十盏桐油灯,他说到了半夜就没月亮了,就怕那时候贼船来偷袭,领受任务的人很快就找来了桐油灯。
  一夜无事,杨幺睡在船板上,一早醒来,他觉得很沮丧,自己几千人的队伍竟然叫袁显一百人的队伍挡在了水里,传出去还不把人笑死。正这样想着,翻了个身,身子下面的船舱板子动了一下,杨幺眼前突然亮堂了,这船舱板子不就可以帮忙么,就用船舱板子做盾牌,抵挡敌人的进攻,还愁不能把船开到岸边去。
  杨幺传令下去,叫后面船上的人把船舱板子送到前面来。
  新的战法开始了。
  杨幺的兵拿着船舱板子为自己也为划桨摇橹的人挡着,岸上的袁显兵和益阳的百姓奋力地扔着砖头石子,没么子用处了,船在奋力前行已经靠岸了。
  益阳的百姓们看到杨幺的兵跳下了水,就一窝蜂地往城里跑了。袁显的兵不能跑,他们拿起鱼叉就去叉那些从水里面往岸上跑的杨幺兵,人是叉死了几个,却是禁不住潮水一样的杨幺兵。
  杨幺的忠义民兵全部上岸了,他们围住了袁显的乡兵,收缴了他们手里的兵器。
  几个头头商量了一下,就把袁显的乡兵分成五堆进行殴打,先是用拳脚,把那些俘虏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就是用鱼叉,每一叉都可以穿透人体,只需一叉就可以让人在地上痛死。
  只用了半袋烟的功夫,所有站着的袁显乡兵都倒地了,他们在地上扭着叫着,蒙着那些痛处哭爹喊娘。
  杨幺的兵嘿嘿笑着骂着,他们说:“你们这些益阳佬,不知死活,几只蚂蚱就想挡住我龙阳天兵。”
  殴打还在继续,杨幺兵拿着鱼叉又给在地上痛得打滚的袁显乡兵每人再捅一叉,那些袁显乡兵就都死了。
  袁显一直被几个人捉住手脚在一边观看这场暴行,他不停地骂着“强盗”“土匪”,杨幺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眯眯笑着,揶揄着说:“袁大人你好勇敢啊,一介书生,竟然胆敢统帅百人队伍阻挡我大兵,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码头上的屠杀完了,杨幺留下几十人看船,然后就带着大队人马,押着袁显向县衙奔去。
  知县、县丞以及县衙的其余官僚被一一捉来,绳捆索缚,按跪在地上,他们的官帽被摘下了,扔在一堆,浇上了大粪。
  杨幺一声令下,县衙就被点着火了,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没人去救火,也不敢去救火。
  跪在那里的县官们生生地看着县署被焚,内心犹如刀绞,却不敢表露出来,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死,不知道这些龙阳人会把他们如何。
  大火慢慢地变小了,杨钦组织一队刽子手开始给这些跪着的县官砍头。刽子手们把上衣脱了,打着赤膊,他们的砍刀上吊着红布,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宣布这些将要被杀的人有么子罪状,为么子要杀他们,一切都没章法,都是率性而为。
  一刀下去就砍了个脑壳,一个一个地砍,就像切瓜一样,脑壳掉在地上,一般要跳几跳,滚几滚,尸身就地倒在地上。
  所有的县官都被砍死了。
  杨幺下令,将袁显一家子大小几十口人全部捉来,按跪在地上。又叫人搬来一个大鼎,从县衙倒塌下来的屋子里捡来一些未烧尽的房梁在鼎下烧着。
  杨幺开始折磨袁显了。
  杨钦喝令袁显跪下,袁显说:“大丈夫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我为何要向你们这伙贼兵下跪?”
  杨钦走到他身后,在他的膝盖窝里踩了一脚,将袁显踩跪在地。
  袁显又顽强地站起来,杨钦再一次前去踩他。
  杨幺阻止了杨钦,他对袁显说:“袁大人,我们谈谈吧。我佩服你的侠胆忠义,也佩服你的勇敢顽强,你跟着我们如何?”
  “你们是谁,你们是狗,你们是猪,你们是畜生,我不想做畜生!”
  杨幺说:“袁大人此言差矣,我们不是畜生,我们就是替天行道的,替穷人说话的,我们只痛恨官府。”
  “还替天行道呢,我看你们就是土匪,就是强盗,就是贼寇!”
  杨幺说:“袁大人你可要想好啊,不要只顾嘴巴里有啊,你要知道,你的那些乡兵都被杀了,你们县衙里的官都被杀了,为么子没杀你,我们就会是看中了你是个难得的侠士。”
  “你叫我和你们沆瀣一气,那我不成畜生、强盗、土匪了吗?”
  杨幺说:“袁大人你不要顽固啊,你也不要赌博啊,你看看,你一家子大大小小几十人全在这里,你要是顺了我们,他们就能活命;你要是逆着我们,他们的脑壳全得搬家。你呢,那个鼎镬就摆在那里,我们就会把你丢进里面煮熟,反正我的人肚子也饿了。”
  “大丈夫生都不惧,还畏死乎!我的家人个个都有教养,他们和我一样,也是羞与你们这群盗贼为伍的,你们就是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你们就是巧取豪夺滥杀无辜的魔鬼,你们都不得好死!”
  “天哪,你醒来吧,你睁开眼睛吧,你看看这帮盗贼吧,你扔五雷轰死他们吧,你下红袍子穿透他们吧,你收了他们吧!”
  杨幺走到袁显夫人面前说:“夫人,你不去劝劝袁大人?”
  袁夫人说:“你这条恶狗,死开!”
  杨幺走到袁显父亲面前说:“您是老爷子吧,去劝劝您儿子吧,叫他别死心眼儿,跟了我们吧!”
  老爷子说:“我们不做畜生!”
  杨幺死心了,觉得这群人都是硬骨头,他不能感化他们,只能杀死他们,就朝杨钦努努嘴。
  杨钦带着刽子手开始砍人了,只一会儿,那群跪着的人全部倒地了。袁显开始还痛苦地看着,后来就昏倒在地。
  杨钦砍完了人,就叫人剥光了袁显的衣服,将他丢进开水翻翻的鼎镬里,袁显被烫得跳起来骂“畜生”“豺狼”,杨钦又叫人盖上铁盖,压上石头。袁显不再跳了,不再骂了,他死去了!
  杨幺的忠义民兵开始劫掠益阳了,他们走到街上,街上极少见到人,只要见到了人,他们就见一个杀一个,房门敞开着,店铺门敞开着,七八千龙阳人闯了进来,见么子值钱就拿么子,喜欢么子就拿么子,如入无人之境。这本来就是无人之境,又是杨幺忠义民兵的首次行动,它不遭劫才是怪事。
  抢得满盆满钵,每个人都抱不动这么多东西了,他们才肯动身,谁也不明白到这里来做么子,大概,就是来抢点东西吧!
  带着这样的理解,忠义民兵又回到了船上,各队清理人数,人数都在,只是有二十三人成了死人,他们是和袁显乡兵作战时战死的。
  夏诚问杨幺,抢来的东西如何处理,杨幺说:“二一添作五吧,个人一半,兵营一半,守船的人调节一下,各个兵营调节一下。”
  黄佐说:“我们再去做么子,是回龙阳吗?”
  杨幺说:“不,一不做二不休,去湘阴吧,那也是个富地方。”
  船队调转头浩浩汤汤开出了资江,他们奔湘阴而去。
  钟相的另一个爱徒就是裴宥,他就是湘阴人。
  钟相只去过湘阴两三次,湘阴县认识钟相的人也就是几百人,明教在这里的传播很有限,作为湘阴的首领,裴宥在湘阴的时间少,在天子岗的时间多,自从那次天子岗议事后,裴宥就回到了湘阴。
  裴宥回来就是组建忠义民兵的,找到那些教徒们一一问过,答应参加的人很少,他们总用种种理由搪塞,有的说自己家里田地多了,忙不过来;有的说自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顾不了;有的说,自己的身体不好,参加了会碍事的;有的说,我信教就是为了消灾免病,不是为了当民兵。
  搞了差不多一年时间,裴宥手里也就是一百二三十人的样子。人是有了,他就是不知道带着他们做点么子事,杨幺有攻城略地的计划,他就没有,只知道带着民兵学点武功,怕将来有事好派上用场。
  湘阴的地理位置正好和龙阳相对,龙阳在西洞庭湖的北面,湘阴在西洞庭湖的南面,鼎澧路开始有了溃兵盗匪的时候,这边的湘阴还算是平安,他的脑壳里打仗的概念也就少许多。
  当杨幺他们攻占益阳的消息传到湘阴时,裴宥真有点懵了,他原来不知道这忠义民兵是做么子的,官府说是防盗匪。在天子岗的时候,钟老爷说是准备举事。这杨幺在益阳的行为算么子呢?显然不是防盗匪,倒是有点像盗匪了,这是不是钟老爷说的举事?
  正当裴宥想着要不要学杨幺样的时候,杨幺的船队就从湘江水道开进了东湖,而且毫无阻挡就上岸了。
  杨幺和裴宥在码头上见面了,杨幺问:“裴大哥,你组建了多少民兵?”
  裴宥说:“大概是一百二三十人吧。”
  “你们做了么子事情,县衙的狗官杀了没有,县衙烧了没有,街上的富户搞空了没有?”
  “都没有啊,我们一直在等候钟老爷那边的讯息,钟老爷说咋办,我们就跟着咋办。”
  “裴大哥呀,不是我说你啊,你吃的盐总比我多吧,钟老爷举事做么子,还不就是杀官府的人,烧官府的屋,还不就是共富户的家产,这么简单的事情用脚趾头也想得明白,还等么子?”
  “这样啊?”裴宥的语气里透着疑惑和不情愿。
  杨钦说:“老裴呀,这又不是吃饭,又不是绣花,不是做八股文,哪有那么多规矩。如果是讲规矩,我们的鱼叉就是规矩,我们的大刀就是规矩。走吧,走吧,去把那些狗官杀了!”
  杨幺的忠义民兵一窝蜂就去了县衙,他们把知县、县丞和县衙的其他官吏揪到了县衙前坪跪在地上,然后就一把火把县衙点着了。
  知县跪在地上说:“作孽啊,作孽啊,你们是何方神仙,我们县衙哪里得罪你们了,让我们跪了就是,还要烧我们衙门,这可是砸银子啊,这都是民脂民膏啊!”
  杨幺说:“告诉你们吧,我们是龙阳的忠义民兵,免得你死了还不知道是谁送你上西天的。”
  杨钦说:“莫要讲是湘阴的县衙得罪了我们,所有的官衙都得罪了我们,我们都得烧得,省得你们再欺压我们。”
  夏诚说:“你这老儿,你也知道这是民脂民膏呀,你享受着它不脸红呀?”
  知县说:“你这是么子屁话,谁来做这知县,总要有个搁屁股的地方,我总不能带个房子到这里办公差吧?”
  夏诚说:“这好办呀,我们烧了它,就不要知县了,你们这班狗官都不要了,草民自己管自己还不行吗?”
  知县说:“这还真的不行,自古以来,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官的手里拿支竹鞭子,那就是管人。”
  夏诚拿了一把双齿鱼叉一把叉住了知县的脖颈说:“你管呀,你用竹鞭子管人呀,管你娘的老屄啊!”
  知县的脖颈被叉住了,自然说不出话来。
  县丞这时候说话了,他说:“你们是不是盗匪啊,杀人放火,群殴县官,无恶不作!”
  杨钦拿一把三齿鱼叉叉住了县丞的脖颈说:“就是啊,学你的样啊,你对我们草民不就是这样的吗?”
  三齿鱼叉的中齿已经穿过了县丞的脖颈,痛得他在地上跺膝,话也说不出来了。
  县衙的一位师爷说;“反了啊,反了啊,子婴造反有好下场吗,曹髦造反,有好下场吗,汉桓帝与太监歃血为盟造反,有好下场吗?元修造反,身首异处。他们都是帝王造反,你们只是一介草民,若要造反,下场会更难堪的。”
  黄诚用四齿鱼叉叉住了师爷的脖颈,就有两个中齿贯穿了师爷的脖颈,师爷倒在地上,不能说话了。
  杨幺吩咐黄佐去典狱,将典狱的官僚及其看守一并抓来,并把他们的铡刀也搬来,巨铡在县衙前坪一摆,这些官僚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铡死。
  县衙的大火慢慢地势弱了,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的。杨幺对裴宥说:“裴大哥,你也有份啊,这些狗官就交给你吧,你把他们的头铡了如何?”
  裴宥说:“我们铡五人,其余的归你,如何?”
  “这还要讨价还价呀,行,就这样吧!”
  裴宥就选出了五组人,每组去铡一个脑壳,第一个就是知县。
  那些跪在地上还没受刑的官僚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就愤怒地骂了起来,“强盗”“土匪”“臭贼”“你们不得好死”!
  只一袋烟的工夫,跪在地上的几十个湘阴县官员,全被巨铡铡去了脑壳,无头尸摆在一边,脑壳滚在另一边,血水把地上的泥巴糊得结痂了。
  县城的百姓先是看到杨幺的忠义民兵黑压压从东湖上岸,继之又看到了县衙的冲天大祸,胆大的还跟着到县衙去围观了,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胆小的回到家里就拉家带口跑了,跑到后面的山上去了,东西是带不走了,清醒的顶多也就是带点细软。
  县城也就是两三条街道,杨幺的人在县衙扫荡一番后就把这几条街填满了,没跑掉的人被戳死在家里,家里凡属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然后放一把火烧了。
  就像一阵风吹过样,杨幺的船队终于退出东湖开走了,他们在船上数点着自己的战利品,搂抱着战利品,亲吻着战利品,谁也没看见上面粘着的血丝。
  躲在后面山上的老百姓回到了县城,大家忙着扑火,有的家庭完全烧毁了,有的家庭只烧掉了一半数,还有的家庭损毁不大,大家哭天咒地,无不呼叫老天丢下炸雷炸死那些毁了他们家园的人,无不期冀洞庭龙王掀起巨浪打翻他们的船只,让他们葬身鱼腹。
  一只老鸦在县衙的一株桂花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声播远近,天突然变黑了,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没过多久,杨幺又带着他的忠义民兵远赴安乡,在那里杀官吏,杀豪右,县城震荡。知县胡衿闻讯,日夜战栗,带了人就在县城南一里处另筑城堡,迁去县治,他想在这里抵抗杨幺,莫让他去祸害原来的县城。有见识的人就说,这个胡衿太幼稚了,太不识趣了!
  杨幺到了澧州,慈利县的廖彦筑城白抵,宣布举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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