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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查反贼钟相系狱 贪财帛钤干曲情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5-15 17:42:44      字数:10154

  时间过得真快,犹如俗话说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年关,春天款款来到了人间。
  唐悫在院子里看着桃树发出嫩绿的细芽,听着后山上鸟儿脆脆的鸣叫,心里说不出的畅快,钤辖府里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忘记了钟相,忘记了天子岗,忘记了王靖之关于钟相谋反的奏报,就是朝廷赋予他的使命,他也是不记得了。
  他这样健忘,王靖之可是个烂笔头哟,等到元宵节一过,他又来了,还是为钟相谋反的事情来的。这一次,唐悫没有躲他了,也没有到厅堂里去接见他,只叫门童将他接到自己遛鸟的院子里。
  王靖之见了唐悫就要跪下,唐悫说:“莫跪莫跪,这是在户外,我们就站着聊聊吧。”
  王靖之还是要跪下去,他说不跪不成体统啊。
  门童就说,这个人一定是觉得跪着舒服一些,那就让他跪吧。
  唐悫说:“世上还有这样的贱人哪,我还没见过哟。”说完就笑眯眯看着王靖之,看他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王靖之偏偏不跪了,他在想,这个都钤辖不是很随和很亲近么,我为啥还要像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头摆尾。
  唐龙图开始拿出他的官腔了,他说:“你是王先生吧,你有嘛事呀,该不是来串门的吧?”
  门童就说:“他还是为钟相谋反的事情来的,已经来过三回了,每次您老人家都在忙遛鸟,我就回绝了他。”
  唐龙图说:“我问你了吗,你是谁啊,不就是一个门童吗,你的责任是么子,不就是通报吗?”
  王靖之笑着说:“门童说得对,我就是为钟相谋反这件事来的。”
  唐龙图说:“这个钟相他又怎么啦,怎么又惹你啦?”
  王靖之说:“钤辖大人,他不是惹了我,他是惹了朝廷,他要谋反朝廷,他要谋反皇上!”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怎么三番五次来钤辖府报告大人。”
  “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去年我就来报告过,大人是不是忘记了?大人还吩咐我要盯紧这个钟相,倘若是他还有么子蠢动就来再报告。”
  唐龙图故作惊讶地说:“有这回事呀,你再说说。”
  这个王靖之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又说了一遍,他说得这么详细,估计这个钤辖大人一定是听清楚了的。
  没有人有回应,唐龙图继续逗着鸟,王靖之就怯怯地问:“钤辖大人您老人家听清楚了吗?”
  “我听是听了一点,就是没完全听清楚,还理不出一个道道来。要不你还说一遍吧,我这次认真听听。”
  王靖之就再一次把钟相谋反的事说了一遍。
  唐龙图就说:“这一次我总算是把事情听清楚了,但是,至于这个钟相是不是谋反,我还要想想。”
  “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朝廷风雨飘摇,金兵要侵凌我们,各地盗窃蜂起,他们全像一只只臭虫样,啃噬着这朝廷肌体上的肉,皇上自然是顾不过来,正正经经的兵要留着去抗金,他老人家就号召各地在民间组织民兵自保,若有盗贼来犯,就用民兵去打垮他们。”
  唐悫这样一说,就把这王靖之说懵了,按照这个说法,王靖之就不好界定钟相父子行为是不是谋反了,因为他们父子可以为自己行为辩解:我们这是为了保卫家乡呀!
  这个王靖之就是韧性十足,他就是要坐实钟相的谋反罪。听了唐龙图的话,他只是一愣,很快又回到自己判断的轨辙上来。他说:“即使如此,钟相也是在做谋反的事,他的行为与组织民兵护乡有着严格的区别。首先,他的人数十分庞大,要一百有一百,要一千有一千,要一万有一万,谁见过这大的民兵兵营。其次,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老爷之下有营长都长队长,谁管多少人都有一张大网。其三,他们有纲领有号令,还有遮蔽的外衣。其四,他们有很多的兵器,而且都是最时兴的兵器。他们一旦起事,就会立即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唐龙图还是认同王靖之的分析的,不光是现在认同,还在去年王靖之第一次来报告的时候,他就认同了,只是他不能当着王靖之的面说出他的认同。他是一个都钤辖,是直接和兵器和兵营打交道的,而且自己的兵营随时都可能开拔,自己的官位随时都可能调整,要是有可能,这钟相的力量是不是可以一用?
  王靖之说:“钤辖大人想怎么处置这件事,需不需要我上江陵府去一趟?”
  唐龙图当然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这个王靖之狗日的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他要越级上奏本,倘若是真这么做了,他的上司就会怀疑他了,也就可以轻易给自己小鞋穿了。
  唐龙图皮笑肉不笑地说:“王先生你要去江陵么,我也坐你的顺路船如何?江陵可远哟,一路上水匪也多,我带兵去保护先生如何?”
  王靖之说:“我倘若真的要去江陵,我会妥当安排的,不劳钤辖大人费心了,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去。”
  唐龙图说:“好的,我答应你,三天之内给你一个交待。”
  王靖之拱了拱手就走了。
  王靖之一走,唐悫就对门童说:“你去把范世雄找来吧!”
  这个范世雄就是钤辖府里的一员钤干,他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驻地的大小案子。范世雄三十来岁,长得很精干,头发生得上,咋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干才。
  唐悫坐到厅堂里去了,门童将范世雄请来后就自己到外面去了,上司的谈话他是不能够听的,倘若是听了,他会被割去耳朵的。
  唐悫坐在主位,范世雄坐在客位,唐悫就把王靖之状告钟相谋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就叫范世雄去办理这个案子。
  范世雄说:“主公,这案子是不难办的,问题就是您老人家要把它办成一个么样子的案,要做一篇么样子文章?”
  唐悫说:“你要做一个局,要让世人知道,你办了这个案子,实际上你又不能让钟相父子受到牢狱之灾,第三,你还要让钟相父子放点血,这两爷崽身上的血很充裕。”
  范世雄说:“钤辖大人,您老人家真的是个高人啊。”
  唐悫说:“好啦,你就别懵我了,你夸我实际上是在夸你自己,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段呀,当朝不说是排第一,第二是毫无疑问的。”
  第二天,范世雄就带了一百个兵丁,拿着枪刀杷棍去了天子岗,他们故意绕行经过王靖之的村子里,这是要告诉他,唐龙图要去抓捕钟相了。
  王靖之当然是看见了这队人马,他在自己的院子里数着过去的数字,整整一百人,再加一个当官的,钟相你还能逃得了吗?
  范世雄把队伍带上了天子岗,他既没有叫人围住么子地方,也没叫人去搜查么子地方,而是将他们整队站好,把兵器竖在自己的胸前。
  天子岗上至少有四百人在操拳练棍,如果是讲打,范世雄这点兵自然不是对手,他还在家里就想好计策,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既然知道打不过天子岗,为么子还要带这么多人来呢?这就是范世雄的高明之处,他要来示威,他要告诉这群愚民,朝廷就是朝廷,即便是内里蛀空了,它也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范世雄的兵在天子岗一站,练功的人就停止了练功,他们拿着家伙什,就把这一百兵丁给围住了,裴宥带着几个武师围住了范世雄。
  裴宥厉声对范世雄说:“你是干么的,到这里来做么子?”
  范世雄对他笑了笑,他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你是这里的武师吧?”
  杨幺也站过来了,他说:“问你话呢,直接回答!”
  范世雄说:“你这小伙子也是个头吧?”
  杨幺叉腰站到了范世雄的面前说:“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裴武师问你话,你回答他!”
  “我没聋啊,你们说的话我全听到了;我也没哑啊,我一直就在说话啊。现在我来回答吧,我叫范世雄,是唐龙图手下的钤干,今天带着一队兵来这里,自然是公干,不是来搅扰你们的。”
  “么子钤干,我看你就是欠干,抽他一顿就好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这样说话了。
  “对对对,揍他狗腿子!”
  “这狗日的还仗着主子的威风来耀武扬威了,打一顿再说。”
  范世雄一抱拳说:“使不得,使不得,我们真的是来办公差的,你们要是无缘无故打了公差,朝廷哪里还有面子哟!”
  他这句话不硬不软,却镇住了那些嚷嚷的围观者。
  裴宥说:“范世雄,你老是说自己是来公差的,那你就说个子丑寅卯来,到底是来做么子的,总不是走亲戚的吧?”
  范世雄说:“我们嘛,一是来观摩一下天子岗军威的,真是不来不知道,你们这里旌旗猎猎,人声鼎沸,兵器齐全,个个了得,一旦有贼兵杀进来,你们就是一支绝佳的护乡队。这二嘛,我们就是来请钟老爷的,我们的唐龙图听说钟老爷有很高的学问,就想请他老人家前去磋商磋商。”
  这时候,钟子昂已经来到了人群中,他原本是在议事厅和老爷说事的,看见外面乱糟糟的,走到窗户边一看,见来了很多的朝廷兵丁,练武场的人都停止练武了,就对老爷说,只怕有麻烦了,老爷叫他去看看,来到人群里,就听到了范世雄刚才的一番话。钟子昂说:“这位贵人,你刚才说的话有点意思啊,我们这是乡社的社员在练武,你扯到兵营上去干么子,朝廷不允许民间练武么,我们这里可是有上千年练武的风俗啊!你说我们‘旌旗猎猎,人声鼎沸,兵器齐全’,这可不是高帽子啊,这就是个陷阱,你是不是给我们设一个组兵造反的罪名,然后治我们的罪?”
  范世雄说:“来人莫不是大公子钟子昂么?”
  “贵人何以知晓我的身份?”
  “哎呀呀,在我们鼎澧路,大公子父子兄弟的大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公子往那里一站,玉树临风,看派头,看气势,不是大公子还能是谁?”
  “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唐封乡水连村钟相老爷之长子钟子昂。”
  范世雄抱拳说:“景仰了,景仰了,小的范世雄,鼎澧路兵马都钤辖唐龙图手下钤干范世雄,今日来此,实奉唐龙图之命来请钟老爷前去一叙的。”
  杨幺说:“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对对对,他就是狼子野心,一肚子坏水,大公子莫要听他蛊惑,他怎么是请,来这么多人,分明是要劫持,”裴宥火上浇油。
  英宣说:“我看也不妥,大公子不要上当啊!”
  李合戎说:“将这狗日的揍一顿如何?”
  范世雄笑了笑说:“诸位真是多虑了,世上哪有这么逮人的,我的兵来了,规规矩矩站在这里,兵器抱在胸前,一个个慈眉善目。我们还抬来了轿子,就是来请钟老爷的,唐龙图求贤若渴,你们总该给一个人情吧,我们这么诚心,你们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钟相这时候走进了圈子里,他说:“我去,当然要去,唐龙图这么高看我,我怎么能拂了他的好意呢!”
  范世雄趋前一步一拱手说:“您老人家就是钟相大老爷吧,我们唐龙图叫小的来请您老了,还请您随缘就便跟小的去一趟吧。您看,这几位爷总是阻着,生怕您去了有么子闪失,您行走江湖几十年,么子事情没见过,还怕去见唐龙图?”
  “我已经回答你了,还啰里啰嗦做么子,就走吧!”
  “那请您老上轿子吧,”范世雄弯着腰,伸出右手朝轿子一指。
  钟相说:“我又没到七老八十,又不是么子高官豪富,坐轿子作甚,我的脚是铁脚板,走点路不算么子!”
  范世雄就带着兵丁开步走了,钟相对天子岗的徒儿们说:“大家继续练功吧,该做嘛的还是做嘛。”
  大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爷走了,心里不是个滋味,钟子昂吩咐教众们继续练功,自己带着几个头儿去了议事厅。
  坐下来后,钟子昂就开头了,他说:“你们看,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要如何应对?”
  杨幺说:“这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的,能是好事么,唐龙图既然是要见老爷,他可以自己来呀,礼贤下士呀,来这么多兵,还不是耀武扬威!”
  王善说:“假如是来逮老爷的,那就要搞清楚,是一个么子罪名?”
  王宗石说:“这点很重要,我们好想方设法救人。”
  黄诚说:“事情没这么严重吧,我看不像逮人,我们又没触犯朝廷的律令,他凭么子抓人,总要个证据吧。”
  “我也觉得不像是逮人,你看那个范世雄,慈眉善目的,一脸堆着笑,还抬着轿子来。”刘衡也赞成黄诚的意见。
  “他脸上堆着笑,那是笑里藏刀,许多杀人高手都是这样的,”杨幺不同意他二人的看法。
  胡源说:“我也感觉到这不是逮人。”
  一群人在议事厅争来争去的没有个结论,事情还没眉目,当然就没结论,钟子昂只得散了群,大家各做各的事去了。
  钟相被请到钤辖府,自然是没见着唐龙图,他被关起来了,关进了一间黑屋子,有饭吃,有水喝,也没人打他。
  到了第二天,还不见老爷回家,钟子昂就急了,带了杨幺就往钤辖府走去,还在前院,他们就被挡在了门外。
  杨幺挥拳就要打那两个门童,钟子昂连忙拦住他说:“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衙门啊!”
  “衙门又怎样,我还怕他衙门鬼门!”杨幺口里这样说,其实也收拳了,他叫了起来:“范世雄,范世雄,还我家老爷来!”
  杨幺就这样在门外叫喊了一盅茶工夫,范世雄就出面了,他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到了门外,一边捋着衣领子一边看着老天说:“谁在这里撒野呀,这么没教养!”
  杨幺说:“范世雄,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装么子大尾巴狼,快把我家老爷还来,不然就叫你好看。”
  “哦呵呵,还你家老爷呢,你好像是姓杨吧,祖宗都不要了,你还是人吗,认别人的爷做爷,你就不怕人家说你认贼作父?”
  “谁是贼啊,你才是贼呢,快把我父亲交出来!”钟子昂回骂了范世雄一句。
  范世雄整了整衣冠说:“我们言归正传吧,你父亲一时是出不去的,有人告密,说你父亲蓄谋造反,我们需要查证处分。”
  “蓄谋造反?谁告的状,瞎说!”
  范世雄说:“大公子,这可不是瞎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昨天,我也去了天子岗,也见识了你们的场伙,那可不只是练武哟。告状的人就是王靖之,他可是从旧年冬月间就告起,一直告到现在,唐龙图拿他没法子,这才差我去把你家老爷请来。”
  钟子昂和杨幺听到这里就懵了,钟子昂在想着要如何洗刷这个罪名,杨幺在想,这个祸隙不是自己给带来的么,要是不去找这个王靖之做媒介,他就不会注意到天子岗,也就不会惹火烧身。
  钟子昂说:“范钤干,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和唐龙图原本是不想捉我家老爷的,也不想给他戴谋反帽子的,都是王靖之那个贼人惹的祸,你们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不是?”
  范世雄说:“大公子,你读书不少啊!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会知道的,你还是想想法子吧,看怎么样把你家老爷救出去?”
  “你是官府里的人,你熟悉行情的,就支个招吧!”
  “还要我支招呀,你都三十几的人了,不像这个姓杨的,嘴上无毛,做事不牢。别人家如何做的,你也如何做就是啦!”
  钟子昂不说话了,拉着杨幺就走。
  “聪明!”范世雄用手指打了个唿哨,回去复命去了。
  杨幺在路上对钟子昂说:“你叫他支招,他又没言语你就走了,回去了该如何做你知道吗?”
  “他已经支招了,就是叫我们使银子。”
  “我没听见他说要我们使银子啊!”
  “这个范世雄当官都当成泥鳅了,你还希望他明说呀。你看他今天讲话,好多话都是暗示,打哑谜,叫你猜。”
  钟子昂回到家里,拿了一百两银子就走。
  裴宥几个人见到了他,就围了过来问情况,钟子昂就把官府定的罪名说了一遍,并说老爷已经被关起来了。
  裴宥说:“狗官这样说我们,我们干脆就反了,带了人去官府把老爷给抢回来。”
  王善说:“使不得,使不得,大公子还是先去救人吧!”
  钟子昂又和大家寒暄了几句就独自走了,这一次,杨幺没跟去,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去了反而误事。
  到了钤辖府门口,钟子昂叫门童进去通报,不一会,范世雄出来了,钟子昂拿出那一百两银子给范世雄,范世雄没接,乜着眼睛看了钟子昂一眼说:“大公子,前天,一个讨饭的讨到了我家门口,我打发了他一碗饭一挂腊肉。”
  钟子昂的手停在半道上,他缩回来不是,伸出去也不是,正踌躇着,范世雄车转身就想走。钟子昂连忙捉住了他的衣袖,对他说:“钤干莫走,我这只是来问个讯的,权当是问路费,您别嫌少,收下吧!”
  “这还差不多,”范世雄也并不是真的要走,他就伸手接过了这银子,然后说,“大公子,若要令尊顺利出去,那就只能将大化小,将小化了。要做到这般田地,那是要花费很多银子的,层层的关节要去打通,还要堵住王靖之的嘴巴,你就看着办吧!”
  范世雄这样一说,钟子昂心里就透亮了。
  钟子昂回到天子岗,杨幺他们一群人又围过来问询,钟子昂把情况传达一番,然后说还要准备一千两银子作打点。
  “他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他要鲸吞我们呀?”杨幺跳了起来。
  “他明里没开口,是我估摸的,要是达不到这个数字,老爷恐怕是难得出来,”钟子昂这样一说,大家就忧心忡忡的。
  王善说:“没法子,将老爷救出来要紧,不要想银子的多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了老爷,这银子将来还会回来的。”
  王善这么一说,众人心里也就豁然开朗了,那就忍痛吧,他要银子就给银子,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钟子昂早早吃过饭就提着一千两银子上路了,这一次,杨幺还是跟过来了,带一千两银子在身,有个伴放心点。
  范世雄收到了银子就说:“大公子,你就放心吧,该你做的事你已经做完了,下面就该我做事了。不过,你这次还是不能把你家老爷接回去,过程还是要走的,还是要将他流放到外地,然后再把他弄回去,这样,就无破绽了。”
  钟子昂没听懂范世雄的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范世雄,嘴巴也张大着,一副惊愕的样子。
  “你没听懂呀,”范世雄问。
  钟子昂摇摇头,表示没听懂。范世雄又看看杨幺,杨幺也摇摇头。
  范世雄说:“你们二人就是两根木头,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是说,钟老爷还是要走完过场,该坐牢就坐牢,该流放就流放,我呢,在上报的案卷中不说他在谋反,只说他私置军器,这个罪名就轻多了,你们再在那边使点银子,人就出来了。”
  钟子昂他们只好回去等消息了。
  范世雄回到府里,把银子交给唐龙图,唐龙图拿出二百两给范世雄,说是奖励他办事的干练,又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就帮人家把屁股擦干净吧。”
  范世雄果然就把事情办妥贴了,在钟相的案卷上,只写上他私置军器,数量稍小,可酌情处置。
  钟相被押解到衡州去了,过了两个月,钟子昂就和杨幺一人骑一匹马赶到衡州去取人,除开日常花销,另带了二百两银子。
  到了衡州典狱,钟子昂将典狱长请出来吃了一顿,然后就将二百两银子给了他,叫他放人。
  典狱长看着那二百两银子说:“行,令尊也不是么子朝廷重犯,不就是打了几把刀放在家里吗,交给官府就是了,你们把他领回去吧。”
  钟子昂见到了老爷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老爷,您廋了,您黑了,没打您吧?”
  钟相笑着说:“这只是你的臆想罢了,我在里面活得好好的。”
  钟子昂还在家里的时候,王善他们一班人就怂恿着说是要给钟老爷再找一个老婆,钟老爷已经单身十年了,身边应该有个伴了。钟子昂一想也对,当他们一旦起事成功,做了皇上的老爷如果没一个老婆,那不等于缺一个皇后吗?
  一群人在方圆三十里地找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伊氏,这女人也就四十来岁,长得也俏丽,又没么子拖累,就将她弄到了水连村钟家宅院候着。这女子先是不太愿意,他只看到了一群年轻男人,没看这个钟老爷,不知道这个钟老爷的鬼样子,但是看了他的几个崽长得周周正正,就估摸着那老爷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的。及至走进了钟家宅院,这才满心的欢喜,这可是一个大户人家、殷食人家啊!
  想到这里,钟子昂就笑了,钟相问他笑么子,钟子昂就说,老爷回去了就知道的。
  杨幺说:“老爷,还是我来告诉您吧,我们为您老人家找了一个夫人,年轻,漂亮,知书达理,看着舒服,用着放心。”
  钟相听杨幺说过之后就说“幺郎,你还是个大孩子,怎么就知道用着放心?”
  杨幺说:“我是猜想的。”
  “孩儿们,难得你们这么孝顺啊,我鳏居的时间已经有十年了,子昂的娘走了十年。这十年时间里,我一门心思传教授徒,不知有女,无论姿色,我都快成一棵枯死的苗了。”
  杨幺就笑着说:“老爷,我们给您老人家找夫人,主要不是为了滋润您这棵枯苗,我们是想,您要造反是迟早的事情,一旦造反成功,不就缺一个皇后吗,所以,就给您老预备着。”
  一行三人打着马嘚嘚地往回走,说话的时候少,只两天工夫,就回到了鼎州水连村。
  一回到家里,钟子昂就找到王善,叫他去安排后厨,今晚上要准备三四十桌的席面,凡是在天子岗习武的教众都到这里来吃晚宴,庆贺老爷的归来。
  钟相一下马就像一个孩子样蹦蹦跳跳跑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伊氏,跑过去把她抱起来甩了几个圈才放下,伊氏捧着钟相的脸问:“你就是钟老爷?”
  钟相说:“你就是伊阿婆?”
  二人相视一笑,又抱着跳了起来。
  钟相伸出大拇指说:“漂亮!”
  伊氏伸出大拇指说:“不老!”
  后厨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做好了三四百人晚宴酒席,钟家宅院上下六重正堂屋摆满了桌席,大大小小的头目在上堂屋陪着钟老爷伊夫人坐,其余的教众分坐在下面的五个堂屋。
  王善站起来说:“今晚上,我们众多的兄弟欢聚一堂,有两个目的,一是庆祝我们的老爷顺利归来,二是老爷有了新夫人,就算是为老爷办个喜宴吧。”
  掌声拍得山响,震得屋瓦上扬尘纷纷下落。
  钟相清了清嗓子说:“孩儿们,离开你们快三个月了,我是没折一根毛发,没掉一两肉,还捡回来了一个老伴,你们说,我是折了还是赚了?”
  “赚了!赚了!!”满堂屋叫了起来。
  钟相说:“孩儿们,这全是神灵护我的缘故啊,我与神灵是相通的,俗人想要毁我毛发,神灵护卫着我。我是谁啊,我就是天大圣,我与日神月神是相通的,你们相信我,跟了我,就会无病无灾,你们的家人也会无病无灾。”
  开席了,教众们端着酒碗排着队来敬钟相,自从信教以后,他们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在教主钟老爷面前这么随便放肆的,到教堂听经他们都是跪着的,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一下钟老爷;平时偶遇钟老爷,也要将头低着,像今天这样能够平视钟老爷,能够来给他敬酒,实在是第一次。
  晚饭后,钟相吩咐钟子昂,叫他将大小头目带到天子岗议事厅去,今晚上,他们要议事。还吩咐他布置岗哨,不要让无关人员接近议事厅,做好保密工作。
  头目们陆陆续续走进了议事厅,他们心里其实有数,对今晚上的议题猜了个十八九,只是大家都不明说。
  钟相坐在主位,他说:“孩儿们,官府说我谋反,这还真是启发了我,他说我谋反我就谋反,看他奈我何!”
  “宋江就谋反了,方腊就谋反了,最近,我在监牢里就听得秀州的徐明谋反了,建州的叶浓谋反了,这说明么子?说明谋反的人大有人在,多我一个不嫌多,少我一个不嫌少。”
  “皇帝老子都说君权神授,意思就是他的皇位是老天给的,别人不得谋位,说白了,就是别人不得谋反,这合理吗?陈涉一阶佣夫,尚且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问题,我们后生他千数年,还读了许多书,难道不知道这个理吗?”
  “坐了几个月牢,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就是要反了这大宋,宋江他们提着斧子上梁山寨,我们就提着宝剑上天子岗。倘若是造反成功,我天大圣就是当今皇上,你们这班人就是开国功臣,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没问题,跟着钟老爷!”有人叫了起来。
  “反了,反了,我们就反了!”又有许多人叫起来。
  “有不愿意造反的吗,”钟相站了起来问,“要是有不愿意的,你就说出来,然后退出去,只要你不告官,我绝不会把你如何。有没有,有没有?有就站起来,退出去!”
  没人站起来,更没人退出去。
  “那就好,那就说明我们这里全是勇士,”钟相用右手抹了抹嘴巴说,“最坏的结局就是失败,就是被砍头,这没么子,头掉了,不过是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们光有勇气还不够,还要讲策略,我们不怕损失,但要避免损失。现在,我们就开始进入举事的准备期。我们要用灰色做一层罩子,把我们罩起来,”钟相停了一会儿,扫了大家一眼,然后说,“我们要减小天子岗这个目标,大家分散到各地区,一面传教,一面组织乡社,还要习武练兵,备好兵器,筹备物资,随时准备起事。”
  钟相要说的基本上说完了,这些人全是他的心腹,他知道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他如果决定了要谋反,大家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裴宥说:“我听懂了老爷的意思,明天我就回到湘阴去,我要去准备力量,把那些不满朝廷的人弄到乡社里来,让他们做基干人员,然后准备同老爷一起举事。”
  陈寓信说:“我明天就回到慈利去,我一定把慈利县搞得翻天覆地,宰了他官府的狗官。”
  李合戎说:“我也回到松滋县去,只是我们那里有点远。”
  钟相说:“合戎呀,你的担子很重啊,你回去还要去枝江、公安、石首几个地方联系一下,要让这些地方都行动起来,才有一种威势。”
  李合戎说:“我听老爷的。”
  英宣说:“我们澧阳就是一堆干柴,我回去一点准着火。”
  杨幺说:“如果说英宣他们的澧阳是一堆干柴,那我们龙阳县就是一堆浇了油的干柴。大家看看,光我们祝家岗就有我、杨钦、杨华、杨广、杨寿、杨进、杨牧、杨二胡,人说三阳开泰,我们这是八杨,八杨开么子呢,那就是开天,帮着老爷开天。我们龙阳县,除开我们祝家岗这八杨,还有黄诚、黄佐、夏诚、周伦、刘衡、刘铣、全琮、白德、张彦通、田十八这十大金刚,还有一长串虾兵蟹将。我们不要说有人点火,就是在龙阳地界上跺跺脚,那堆浇了油的干柴就会燃烧起来的。”
  钟相说:“好吧,龙阳的孩儿们,你们明天也全回去吧,龙阳将来可能就是我们的主战场,你们都回去做准备。龙阳这么多人,总得要个头吧,幺郎做你们的头如何,你们服吗?”
  杨钦说:“老爷,幺郎今年才二十岁啊!”
  杨华说:“幺郎勇敢是勇敢,实在是太年轻了。”
  黄诚、黄佐、周伦的意见都是这个意思,只有夏诚的意见与他们相左,夏诚说:“我问问你们,周郎大败曹操是多大,陆逊大败刘备是多大,年纪大就一定是头吗?那你们家里的祖父年纪最大呢!”
  钟相说:“好了,不争了,我信得过幺郎,我多次对你们说过,幺郎任事勇敢,有肠略,就让他挑你们龙阳县这个头吧。”
  老爷这么一说,大家就不做声了,杨幺自然是也不做声,大丈夫敢作敢当,大丈夫还要当仁不让!
  钟子昂说:“大家说了这么多,我还补充一些意见。‘举事’在没公开的时候,就只能存在于心中,我们现在是只做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么子呢?第一就是人,我们要举事,就要很多人参加,这个人数当然是没限制,越多越好,不管何人,只要是反对官府反对朝廷的,就要允许他们参加。第二就是物,要准备粮食,要准备兵器,天子岗乡社统一耕种的土地,还是要统一耕种,粮食统一收储,其他地方还要另外储备粮食。兵器也是一样,各地都要建铁匠铺,要不分日夜锻造兵器,还要准备船只,我们这里的地形特点就是大江大河大湖,水网无处不在,随时都会用到船只。第三,就是准备建寨,我们要有自己的基地,要将这些基地建成坚固的堡垒。”
  仔细一想,大家真还是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议事已完,大家又分散了,各人找各人的窠去了,钟相还有一个任务,今晚也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要去和新娘子拥衾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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