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五章）6

　　
　　伪连长仓皇逃回雷公庙，被小阎王狠狠煽了两耳光。小阎王打了还不解气，又骂：“妈的，一条蛇把你们吓成这样子，你小子是吓大的吗？”伪连长不识趣地辩解说：“不是一条，是好多条，都是响尾蛇啊！”
　　小阎王气得不行，他挥起马鞭给伪连长两下，伪连长疼得嗷嗷直叫唤。
　　“李不让”不乐意了，他说你也太不仗义了，我的人被蛇咬你为啥不救？你活该着打。
　　小阎王白了“李不让”一眼，他说真咬了还是假被咬还不知道呢！
　　“李不让”不高兴地说，王司令、看来你是真的不相信我了，要不现在我们过去瞅瞅？
　　用不着“李不让”激将，小阎王早就急不可耐点了一个连的伪军朝出事地点涌去。“李不让”紧随其后，他在暗暗为王虎捏一把汗，他不担心的是蛇伤真假，他相信王虎有办法瞒过小阎王的眼睛；他真正担心的是王虎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同志，如果找不到他又该如何应对？
　　“李不让”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伪连长仓皇逃离以后，王虎迅速钻进灌木林，想不到自己的同志就藏在这片灌木林中。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相互客套，王虎便将艾忠的计划简单扼要的向仇海和白志天阐述了一番。紧接着，仇海便充当“黑熊”的角色与王虎等一起朝雷公庙方向走去（因为仇海生的又黑又壮，还真有点黑瞎子的体魄）。
　　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得真实一些，随王虎一起的另名队员用刺槐树的尖刺在各自的大腿上扎了两个血眼，乍一看上去还真的像蛇咬过的牙痕。当小阎王带人赶到时，一切就等他来验证了。
　　还不容小阎王发话，“李不让”首先发飙，他骂“黑熊”真的像个笨熊，说好了的让你好好藏着，干嘛像头野牛一样道出乱串？今天幸亏是王司令的人发现你们，要是被向大山发现岂不坏了老子的大事！
　　“黑熊”被骂得不敢抬头，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黑熊”说我错了，二当家您打我一顿吧。
　　假扮成“黑熊”的仇海内心的确有愧疚，他在众人面前所表现的那种表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件大蠢事。如果计划破产，身份败露，他觉得没有面目见自己的同志。
　　“李不让”的气似乎消了一些，他说王司令，您还有什么顾虑？
　　小阎王没有吭声，他先是附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两名队员的蛇伤，突然间问了句用解药了吗？
　　两名队员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细微的表情立刻被小阎王捕捉，他忽然站起身来，说道：“二当家，被响尾蛇咬伤的地方先由蓝变成黑色，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在半个小时内毒发身亡。我怎么看这两位兄弟的伤口没多大变化啊！”
　　“那是因为我祖传的解药是天下无双。”老左站了出来，并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王司令，我这两位兄弟是因为用了我的解药才不至于出现像您说的那种症状！王司令，这解药很难配制，要不这瓶我就送给您？”
　　小阎王接过药瓶，取下瓶塞，凑在鼻子下嗅了嗅，突然间像触了电一般猛地把头一偏：“真臭！”
　　老左调侃道：“味香那就是茉莉了，它治不了蛇毒。”
　　小阎王把药瓶递给老左，然后一挥手：“弟兄们，咱们回……哦，对了，请问二当家，段有德段老爷子在太平寨怎么样啊？”
　　小阎王的话来得太突然，已容不得艾忠去细想，但有一点值得揣测，小阎王向来与方原不和，怎么会无端关心起段有德？艾忠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球踢过去：“王司令、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段老爷子了？”
　　“咳咳。”小阎王以干咳来掩饰说：“这个，前不久太君的一条军犬不知被谁给弄死了，我心里很高兴，因为那条军犬见了我就大喊大叫，我恨得牙痒痒。这下好了，军犬死了，太君很生气，我呢，得感谢那位灭犬之人。”
　　小阎王好无厘头的一番话让众人如坠云雾之中。鬼子的军犬没了固然可喜，你小阎王也用不着赤裸裸的在一旁幸灾乐祸吧！你就不怕让鬼子知道了治你个不忠之罪？再说了，这与段有德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小阎王双臂交叉，一副期待答案的态势。艾忠起先在想小阎王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慢慢地他终于品出点味道来。原来狗与人可以成为朋友，也可以成为敌人。人可以成为狗，人一样可以狗眼看人低。小阎王拐弯抹角骂别人是狗，殊不知他就是一条狗。小阎王的狗命是日本人的，而段有德的狗命又是谁的呢？两条狗放在一起往往会为一根骨头拼命撕咬，但谁也不敢在主子面前将对方置于死地，那样会遭到主子严厉的惩罚。日本人就是这俩人的主子，他们只能暗斗却不敢明争。也不是段有德在什么地方招惹了下阎王，而是因为有方原这条恶狗。小阎王当然不敢对恶狗发起挑战，于是便向方原的软肋下口，方原的软肋就是段有德。小阎王也想做一位灭犬之人，他想让段有德的主子像失去军犬一样愤怒和难受。但小阎王有谋无勇，他想借刀杀人，以解心中怨恨，而这把刀就是“李不让”。
　　小阎王正不怀好意等待“李不让”的答案，而“李不让”当然不会让他牵着鼻子走，他得让小阎王彻底打消借刀杀人的念头。“李不让”说：“王司令、我倒觉得灭犬之人实在是狭隘又愚蠢，如果换作是我应该先杀主人，只要主人一死，这军犬再凶恶也是无济于事，因为那条犬失去了主人的庇护就连一条土狗都不如。所以说，一个真正做大事的人不会跟一个畜生一争高低，你说呢王司令？”
　　“李不让”的一番话其实就在提醒和警告，小阎王却认为“李不让”已经听懂了他的话还在故意搪塞他，因此脸上很是不悦。奈何自己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就不好当众发飙。他颇为不满地瞥了眼“李不让”，然后阴阳怪气道：“二当家真不愧为二当家，你的一席话让王某如醍醐灌顶啊！佩服，实在是佩服！”
　　“李不让”正色道：“王司令、我们可不是来斗气的，皇军的事要紧还是个人恩怨要紧？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小阎王这才收敛脸上的戾气，一拱手说：“二当家好自为之，告辞！”
　　“且慢。”
　　“二当家还有何事？”
　　“皇军给我们的装备和粮饷请王司令尽快完成交接。”
　　“悉听尊便。”
　　小阎王说罢便扬长而去。
　　
　　“王八蛋。”王虎对着小阎王的背影碎了一口，转而又问：“艾局、小阎王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他已经起疑心了。”艾忠说：“但他又不敢肯定，他要我杀段有德来消除他的疑心，当然也有他的个人目的。”
　　仇海懊恼道：“都怪我，这个责任应该有我来负。”
　　白志天也抢先表态：“这个责任不能让你一人来负，算我一份。”
　　艾忠呵呵笑了，他说：“你们这是怎么了？要负责也轮不到你们啊！况且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别看我骂仇干事那么难听，那是作给小阎王看的。对不起呀仇干事，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仇海说：“你用不着跟我道歉，因为你骂的是“黑熊”，而不是仇海。”
　　艾忠感动地说：“谢谢你的理解和对我工作的支持……对了，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仇海叹了口气，然后将事件的始末详细讲述了一遍。艾忠听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确信冯继业已死，而杀人者正是李不让后便陷入苦苦的思索之中……
　　
　　吕天赐的不期而至让向大山既开心又忧伤，而吕天赐千辛万苦来到太平寨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昔日威风凛凛的聚义堂却成为摆放死人的灵堂，冯继业的遗像赫然映入吕天赐的眼帘，她鼻子一酸，差点留下眼泪。一个想立地成佛的人就这样没了，一个彻底改变她命运的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世事无常，祸兮福兮！
　　吕天赐问是谁干的？向大山回答说是李不让。吕天赐又问偿命了吗？向大山回答说没有！吕天赐问为什么？向大山回答说事情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吕天赐说既然这样就不说了，我表哥现在在哪？向大山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吕天赐说向大山你什么意思？向大山重申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表哥在哪！吕天赐说既然这样我自己去找。向大山说你表哥不在山寨。吕天赐问怎么一回事？
　　“你表哥假扮李不让下山执行任务去了。”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我表哥去了哪里吗？”
　　“真的李不让还关在牢里，他没有机会下手。”
　　“你不是说是李不让干的吗？”
　　“我四弟是在山下遇害，临死时说是李不让下的毒手。”
　　“向大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打哑谜好吗？”
　　“当时你表哥就在山下，他易容成李不让的模样。”
　　“我现在才听明白了，你是在怀疑我表哥杀了你四弟？”
　　“不是怀疑，是确定。”
　　“呸，我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杀冯继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也想当山大王？可笑！”
　　“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
　　吕天赐又气又恼，她一刻也不想在太平寨呆了，她说要下山去找她表哥。但看守寨门的山匪没有向大山的许可不敢开门。向大山说现在山下不安全，我是不会让你出寨门的。吕天赐气得芳容失色，她说向大山，我不是闲得无聊到你太平寨来串门的，我有重要事情告诉我表哥，你必须放我下山。向大山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最重要了。吕天赐又气又急，她几乎用哭腔说：“向大山，太平寨就要大祸临头了你知不知道？”向大山冷冷地说：“大祸？我四弟死了难道就不是大祸？”
　　“向大山，你个木头脑袋，我不跟你说，我要下山。”吕天赐准备硬闯。
　　向大山把手一挥，数名山匪并排一起挡住吕天赐的去路。吕天赐气得差点崩溃，她狠狠瞪了向大山一眼：“你们就等死吧。”说吧气得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