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3日星期五

　　中午，我走进血透中心休息室时，下午时段的几个病人已先我而到，有杨富元、周月仙、周光仙。在坐的还有几个上午时段病人的家属。透析室的门还紧闭着，还没有病人出来。杨富元的儿子正在同她们讲自己父亲医保的事，说他父亲到现在特殊门诊都没有办下来，原因是他父亲要办特殊门诊，他自己的老婆也要办特殊门诊，他的老婆生癌。他说村里回话，两个人只能办一个人，让他们考虑好给谁办？我听了他的话后对他说，你是否搞错了？办特殊门诊不存在一家只办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考虑是否达到需要办理特殊门诊的要求，各种毛病的几项指标达到符合的要求，不管几个人都可以办。他似乎感觉是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说那可能是低保吧？办低保确实是要认真调查过的，家里的生活条件、劳动力情况和经济收入情况等，都是有硬性规定的。
　　“眼镜”郑水凤刚走进休息室，听了我说的，就接上了话：“这低保我到现在都没有办下来。原因是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有工作的。”
　　周月仙转换了话题，问起我来，说：“小周，医院补助你去申报了没有？”我想她是在问每月一次性的补助款吧？在职的250元；低保的300元；退休的200元。于是我回答她：“这补助是要半年才办理一次的。我还没有去办过。”
　　我说着的时候，透析室门打开半边，云仙在叫几个人的名字，叫到名字的病人也就起身先进去了。一会，透析门大开，出来一批上午时段的病人。我起身让位子给出来的病人坐下换鞋子时看到周月仙进去透析室，我也就尾随进去了，看看我的22号床位是否已经腾出？来时周月仙撕下床位表让我帮她看看她今天的床位时我顺便也已看到了自己的床位。
　　从第一间到我的22号床位的第三间，三间病房里都已腾出了好多的床位，我的22号床位也已腾空，只是还没有换上新被褥，上午时段病人用过的被褥还堆放着没动，听护工说，没有新被褥换了，还没有送过来。后面进来的几位病人，还有其家属议论纷纷。我倒是不急，在护士站边上的一条凳子上坐下再等，一边观察着透析室里的“乱相”。
　　21号床上午时段病人方春仙刚下机，还在床上躺着。她的老公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头，推着一张轮椅靠近床边在叫她起来，并到床头底下拿过来方春仙的一双鞋子，走到床边要给方春仙，挨了方春仙一顿骂。“你拿着这鞋干什么？”骂后又问。老人没有说什么，拿着鞋子转身往休息室方向走去。这里方春仙自己起身坐起，从床的另一头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尔后，自己又慢慢地下床，踮着右脚，移步到轮椅边，又自己坐上轮椅，并用左脚掌弹下轮椅下面两边的脚踏板以放置自己的两只脚。她的老头也已从休息室那边回来，推着她离开透析室。可能她还在住院吧。
　　老夫妻的身影刚在透析室门口消逝，随后又出现了柴祥春老婆小个子女人的身影，但见她走在一张病床的前面，后面是一个平头男人，我见过他，是柴祥春的儿子。这母子俩人推着住院部的病床进来，床上躺着病人柴祥春。记得前天柴祥春还是他老婆撑扶着下来做透析的，今天竟然是躺在床上进来的，看来他的病情是严重起来了。看他的两只眼睛瞪得人生怕。他的床位安排在26号，与我是同一间，是我22床的斜对面，中间隔着一堵好大的砖柱。还是他儿子自己动手，先推开透析室的床位，后把住院部推下来的床位推进去。只是26号机的自检程序还没有结束，还要再等。
　　等不住的还竟然大有人在。随后进来的一对男女，男的在啷啷，大声叫唤给换一下21床被褥。组长小英一边忙着给病人下机一边跟男人解释，新被褥还没有送过来，让等一下。男人竟然大为光火，说这医院是做什么的，被褥都不够用，并提出给他换一张床，理由是傍晚还要赶回家，迟了赶不上班车。晓英又对他解释，这床铺是安排好的，不能随便换，人家人已在床边了，怎能让人家的床铺换给你？男子还是不听，并说：前天怎么回事，我来迟了你们就把我的床铺换给别人了，今天我来早了怎么就不能让别人的床铺换给我？听着这男人的无理取闹我心里很感冒。这男人的老婆还好，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劝自己的老公不要说什么。她才是病人，好像是新病人，还没有做过几次。我倒是禁不住劝了男人几句，我要他不要多说什么了，坐下等一下就行。他还是不听，并又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我们要求做上午你们又不给安排，非要我们做下午！
　　看来晓英也忍不住，她还是忙着手中的活对男人说：“这几台机，上午早就给老病人安排了，你是新进来的，怎能说给安排上午就能给你上午的？要是你嫌这里不好，贝林医院倒是很空的，那里肯定会给你安排上午的。”
　　这时，男人像是感觉理亏了，才喃喃地说“我是住院进来的么。”再没说什么了。门口也已一片雀跃，送被褥的车子进来了，好多病人或是家属比两个护工还快，就先跑过去抢被褥了。
　　
　　今天是组长晓英给我打的针。她给我打针时，我同她谈了刚才发生的事。我建议，上午时段的病人若是城里人，最好能动员他们一下让出来给乡下的病人。晓英说，他们也是不愿意的，这些人就是喜欢做上午的。我又建议：能不能上午上班的时间适当提前？并相应要求上午时段的病人尽可能按时到位。她也说这也是很难的。她还忙着，给我打好针就走人，忙别的去了。
　　
　　上机后我睡了一觉。醒来时已下午两点多了。两个护工都在我们这个病房里搞卫生，张红在拖地，雅琴在回收医疗垃圾。我听到26床病人柴祥春的老婆在说话：“治爿神样的，我的媳妇和儿子都快让他治死了，看他，白天嗬嗬睡大觉，晚上不睡，老是在叫这里痛那里痛，吵得陪他的我媳妇和儿子不得好睡。”看来这女人是在说自己的老公。“治爿神”是江山人土话，一般是指不正常行为。
　　“唉，”张红轻声一叹说：“生了这种毛病有什么办法？”
　　张红是这里的老护工了，见过的各色各样的病人也已无数，似乎也能理解病人自己的苦衷。
　　雅琴也接了话：“生这种病，一家人都跟着受苦。”
　　“前世作恶了，这世得这种病。”29床王春香也说话了。
　　“给点东西我吃吧！”突然，柴祥春叫了起来，“我肚子好饿。”
　　这时，韦仙检查机器运行情况刚好到了26床床边，她对小个子女人说：“他想吃就给一点东西他吃吧，吃下去会舒服一些。”
　　“带孩子样的。”30床周月仙也接了话。
　　“是呵，一世大人，两世孩子，这是个大孩子。”云仙说。
　　“我现在到哪拿东西给你吃呵？”小个子女人为难地说，“要再等一会才有馒头和包子。”
　　“我这里有米糕，拿一些去给他吃吧！”是29床王春香的声音。她说着，从自己床上的一只包里摸出了一块米糕递给床边的张红，由张红送给26床边的小个子女人。隔着砖柱我听张红说了一句玩笑话：“给你大孩子吃吧！”
　　这边29床上的王春香又从包里拿出一只苹果，伸到30床这边，要给周月仙苹果吃。
　　周月仙拒绝了：“我不要。”
　　王春香：“吃一个吧，我带来有的。”
　　周月仙：“我不吃，等会我要吃饭的。中午我不想吃饭，就没吃。我把饭带来了，等做了一个小时后肚子会觉得饿起来再吃，吃起饭来会很舒服的。”
　　王春香也就没再客气，自己吃起了苹果。
　　
　　三点半，我看到娟芬第二次在给周月仙量血压。量好血压后高声叫唤：“王医生，周月仙101-49，比上次下降了，要不要减少脱水？”
　　医护室方向传来王医生的声音：“随你吧！”
　　娟芬对周月仙说：“我给你减200吧！”看来她今天又少脱水了。而我则在想，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她吃东西，可能是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原因。肚子饿了有时也会影响血压的。
　　也正如我所想，娟芬走后不久，我看到周月仙开始吃东西了。
　　“医生，医生！”29床王春香又在大叫。
　　“怎么了？”护士站里娟芬在问。
　　“我的心里在突突地跳。”王春香说。
　　娟芬拿着血压器从护士站出来，到了29床边，再次为王春香量起血压。
　　“153-83。血压还是好的。”娟芬说。
　　“就是心脏跳动的厉害。”王春香说。
　　“王医生，”娟芬在叫医生了，“王春香说她的心脏跳动的很厉害。”随时报告病人的情况是护士的责任。
　　“心跳多少？”王医生说着话也来到了29床床边。
　　“80”娟芬报告。刚才量血压时已同时量出了心律。
　　“我这里会跳得很。”王春香指着自己胸前的哪个部位对王医生说。王医生则马上更正她：“心跳是在胸口，你这个部位是胃。试试，用手按摩一下。”一会，又问道：“舒服一些了吗？”
　　“好像没事的了！”王春香说。她也是二十八都人，说话带有浓重的“二十八都官腔”，“事”说成了“寺”。
　　这里没“寺”了，頚4床又有“寺”了。
　　“王医生，周光仙血压98-53，下降了。她还说想拉大便。”隔壁传来云仙的声音。
　　
　　4点半，娟芬第三次给周月仙量血压。我又听到她向王医生报告了周月仙的血压情况，是92-56，比上次又降低了。
　　“给她一点激素。”正在26床边同病人谈话的王医生“指示”，说着自己也来到了周月仙床边。
　　“不要给我打激素。”周月仙不愿意。
　　“那只好让你下机。”五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