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波一过，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无论是对是错我们总归是要向前看的。在与婉婷正式确立了关系后，我们的关系也就名正言顺了。虽然婉婷不介意我的身份，可在两种不同的世界里难免会遇见一些让我或是让她感到尴尬的事情。为了快速适应上流社会的生活，婉婷总会带我出入一些高档的场所，或是为我引见一些重要的人物，以此来提升我的素质，借此来缩短我们的距离。
　　然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跟婉婷在一起也不会改变多少了。她到是很随和，可以无所顾忌的为我放弃高贵的身份，来和我一起做着相同的事，可她毕竟不属于这里，而我在面对那些花花世界却怎么也不能迁就她，似乎我也并不属于那里。
　　那天，我刚回到厂子，一部机器就出现了故障，由于时间匆忙我连衣服也没换一下，就着手修起了机器，弄得浑身都是油渍。那一身崭新的西服是婉婷为我挑选的，是为去参加一个慈善宴会准备的，由于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所以我并没有介意。
　　“呦，穿这么利索干嘛去呀？该不是要当新郎官儿了吧？”忽然常铮出现在我的面前，话里仍带着讽刺和不满，确切的说自打婉婷来了以后她就再没待见过我，不是挖苦就是一脸的凶相。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吗，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我故意气她。
　　“我跟操什么心呢？我是怕您老人家眼神儿不好，闹不好再出点儿什么。”她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我能出什么事，我好着呢我，你放心，我该干的一件少不了，你也别跟我这吹耳边风，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些日子她总拿工作的事来挤兑我。
　　“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行，嘿！来得可够快的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哼！”正说着，婉婷就来找我。
　　“啊——”临走她都要糟蹋我一番，看着身边的架子就故意弄倒，砸在我的身上；看我疼的龇牙咧嘴，不管不顾的瞥了我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怎么弄的？”放下手中的活忍着痛我兴奋地跑过去，此时她看着狼狈的我倒也有些不自然。
　　“嗨！厂里的机器最近总出问题，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是。”我解释道。
　　“哦——”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认真地为我整理起衣服和散乱的头发，随后就一声不响地，带着灰呛呛的我走进了那个洁净的世界里。当再次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闲言碎语，再美的天空也会出现裂痕。
　　一到宴会，婉婷就急着为我介绍那些个名流绅仕，富商豪门。我本是不情愿的，但为了婉婷我也只能暂时的委屈一下，在婉婷和她父亲的光环下，很少有人因为我的身份和形象而对我“刮目相看”。商场如战场看似平静可背地里却暗潮汹涌，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借着文明人的标签，竟是挖苦和讥讽，笑里藏刀竟用些“华丽”和“优美”的语言来揭人的伤疤，借此来打击婉婷，这让原本压抑许久的我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他们，只是我的方式更加的直接，原本平静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你明知道他们是我们多年的对手你还——”宴会还没结束她就把我来到了一旁，为我刚才的举止和无理感到不理解。
　　“怎么了，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子吗？我知道他们就想看我的笑话，我倒无所谓，可我不能由着他们来糟践你吧？什么东西肥头大耳的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嘀咕道。
　　“我知道，可这样不行，其实我也很讨厌这样，可他们就愿意勾心斗角，你得尽快学会上等人的生活方式，不然我们要怎么生活在一起。”她有些急躁。
　　“上等人？”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把人分得那么清楚，这是仅仅是一个人的悲哀更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跟我回上海吧，也许在新的环境中你会学得快一些。”她似乎在做着决定。
　　“为什么？我在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的执拗让她有些为难。
　　“我知道你的生活简单，平凡没有他们那些尔虞我诈，跟他们比起来你更真实。可、可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她有些小激动
　　“你怎么这么问？”即便这段感情是不可能的，而此刻的我并没有怀疑它的真实，她这么问我倒有些诧异了
　　“你——”她欲言又止。
　　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放下和获得中不停地思索。那天，在面对婉婷温柔的恳求下，我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不难想象，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为此委曲求全也没什么。然而正当我不顾一切的要跟着婉婷回到她的世界里时，老家伙又一次找到了我，还和初次见面是一样，有钱的大佬们这待客之道就是不一样。
　　“你想跟婉婷回上海？”我刚清醒过来他就开门见山。
　　“啊——”
　　“想好了？”老家伙也是一脸的谨慎。
　　“想好了，我要跟她在一起。”为此，我义无反顾。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婉婷，而不是别人？”他严肃起来。
　　“我知道她有她的影子，可她不是她，我知道喜欢的是谁？”和婉婷在一起的日子，我仿佛又看到了常文的身影，可婉婷就是婉婷谁也代替不了，
　　“那好吧，我可以不去计较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一切，只要婉婷高兴这些我都可以给你，签字吧。”说着他旁边的人拿过来一份文件。
　　“这什么呀？”我打开一看，条条框框里面写着的都是关于财产和一些敏感的问题，甚至是没有尊严的付出，似乎这一张白纸即将决定我今后的命运和人生的轨迹。
　　“还不快签，还嫌不够吗？”他命令式的口吻。
　　“我能不签吗？我、我只是想跟着她，没想过要您的一分钱。你也不必这样。”我的自尊备受煎熬。虽然他将要给我的是我一辈子都挣不来了，可这爱情要是跟金钱沾上边就会变质的。
　　“怎么，你身上穿的脚上踏着的难道都是大风刮来的？”他质疑道。
　　“这怎么能一样？”我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要想和我女儿在一起，你必须签了这些合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或许他的担忧是对的，他没在乎过我的出身甚至没在乎我的过去，他唯一在乎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我能理解，毕竟他付出的也即将是他的全部和爱。
　　“你怎么知道？”我仍在为自己的尊严和这所谓的爱挣扎着。
　　“我不知道，所以——”他似乎也感到难以启齿。
　　“所以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来侮辱我，我、我只是想好好地去爱一把。”但这不代表我能随随便便的放弃自我。
　　“我知道这伤害了你，但请你理解作为一个父亲我只能这么做。”他沉思良久。
　　“我能再想想吗？”我犹豫了，不是对金钱的渴望而是对爱的模糊。
　　“嗯，这我能够理解，毕竟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做过选择。但是无论你怎样选择你都不能伤害到婉婷。”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不像一般富有的人那样为富不仁，只是环境让他不得不这样对待像我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错过她也许就再遇不到像她这么好姑的娘了。”我没再说着呢。
　　一连几天我都在逃避，逃避所有人，甚至是婉婷。可这总不是办法，爱或者不爱这总要有个圆满的结局，然而当我优柔寡断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婉婷终于找到了我。
　　“我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回上海？”她显然已经哭过不止一次了，憔悴的身形让我感到无比的自责和难过。
　　“好啊。”在面对这么柔弱和执拗的人面前，我怎么还能这样无动于衷，她的出现让我有了勇气，此刻她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什么时候？”她在确定这是否是一个玩笑。
　　“就现在。”我很认真的告诉她，除了常文还没有哪个女孩子对我这么执着过，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心的。
　　“什么也不带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有你就够了。”我回头看看身后的一切，也许这里并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即便有她也早就消失了。
　　我终于迈出了这艰难的一步，相信这并不是头脑发热时做出的决定。我想我应该去爱她的，她漂亮、善良，热情，她有着常文一样的微笑，有着和我一样的心境，种种的原因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这难道还不够吗？抛开枷锁我们就像是一对儿亡命徒，随即年驱车便驶向了机场，驶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一路思涌，我们带着未知的迷惑和茫然，向着我们所憧憬的地方进发。就在到达机场边的地下停车厂的时候，她下车去办理存车的手续，匆忙中她把皮包落在了车里。向外观望时我忽然发现她皮包里漏出一张相片，好奇的我拿在手里一看，原来宛婷一直保留着那个欺骗过他的人，我忽然明白她同我爱的都一样只是一个人的影子，我的心一下子恍惚。当我和她来到机场准备登机的时候，我忽然犹豫了放缓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她微笑着，可眼神里闪烁不定。
　　“我——”我犹豫着。
　　“嘻嘻，怎么了？”她还在伪装着、勉强着。
　　“其实我真正爱的不是你。”我开始向她坦白我的一切。
　　“我知道。”虽然她早就了解。
　　“那你爱的也只是他的影子吧？”我从兜里拿出那张相片，她吃惊、无助，然后绝望。
　　“你——”她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这样不对。”此刻我已然明了我们都太自私，可在感情面前谁又不是呢。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不甘心，就是忘不了他。”她眼角的泪水在无声地滑落着。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残忍的想要割断她所有的希望。
　　“为什么？”
　　“因为你爱的不是我，我爱的也不是你，我们爱的都只是别人的影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她激动，一下子抱住了我。
　　“别再错下去了，你爱的就是一个混蛋你知道吗？我也是个混蛋，你是个好姑娘，这样做对你不公平。”我不能用我的自私来伤害她。
　　“可是——”她无助的像只小鸟在祈求怜悯。
　　“这就是一场梦，该醒醒了，忘了它重新开始这才是关键——你看着他、看着他，他不能再伤害你了；看着我看着我，我也不能在伤害你。”我把那张照片撕得粉碎，她并没有阻拦，绝望地瘫在地上。
　　“也许我们可以、我们、我们——”她在绝望中祈求着。
　　“不可以，即便我们勉强在一起那也是在彼此伤害，你应该看见自己的影子而不是别人的，你会得到幸福的，可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更不是他。你要好起来好起来知道吗？我知道你喜欢的并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是他的影子，可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不值得，我也不值得，你还想受到伤害吗？”我在等待她的回答。
　　“不、我不要——”她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要好好地生活好吗？不为别人就为自己好好地活着好吗。”我想让她走出困境，可自己又怎样才能离开这无休止的混乱。
　　“嗯——”
　　“记住你一定要好好地，一定要幸福。”我向她最后一次挥手。
　　就这样婉婷离开了我的生活，离开这这座城市。她来得是那样急切，离开时亦是这样匆匆，让人不可思议。她要去寻找真正属于她的生活了，不会再为谁这样伤心难过了。那天我回到家里，痛苦和无助让一个男人的泪水溅湿了自己的衣襟。
　　自从和婉婷接触后我就不在厂里住了，现在更无颜回去，昏昏沉沉地过了半个月。那一天当我还沉寂在昨日的梦中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让我从宿醉中醒来。没想到会有人来的，开门一看原来是常铮，我和她已经许久没见了。
　　“你怎么来了？”我看看她，根本没心情跟她说什么。
　　“怎么，不欢迎啊？”还没等我再说什么，她就硬生生地闯了进来，还和以前一样凶巴巴的。
　　“哪敢啊？”我开门之后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样、喝点？”忽然她从身后拎出来几打啤酒放在了茶几上。
　　“谁怕谁呀。”一见到酒我倒是有些兴奋。
　　这几天家里的酒几乎都被我喝得一干二净了，婉婷一走我的心又一次变得支离破碎，除了常文这种感觉还真是头一次，甚至比常文离开我时更加的让人难以承受。借酒浇愁愁更愁，没想到人在伤心的时候更容易喝醉，几瓶啤酒下肚人就已经一塌糊涂了。
　　“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厂子，你是不是不敢回去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她忽然质问道。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我仍极力掩饰着。
　　“想开点，我跟你说这天下的女人多的是，她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呀。”她借着酒劲抱怨着。
　　“谁说不是呢，这刚走了个孙悟空又来了个猴。”我打趣道。
　　“嘻嘻哈——”
　　“其实，我不在乎她的钱、不在乎她比我多富有，我甚至不在乎会得到什么，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不过我一看见她就能想起常文。”我向她倾诉心中的苦闷。
　　“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呀，她有什么好的。”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可比她好看多了，我和常文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行吗她。”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可你不是她，她也不是她。”再多的语言也随着酒精的挥发所剩无几。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当我移开身上沉甸甸的东西时，忽然一双瞪得跟灯泡似的眼睛正缓缓地睁开，随后又愣愣地看着。
　　“这次是你睡的我，还是我睡的你呀？”我傻傻地问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幸好每次我们只是睡在一块儿而不是真的睡在一起。
　　“有区别吗？”她反问道。
　　“唉——”
　　“睡得还挺香，呵呵——”正在这时，角落里忽然出现了几个身影。
　　“你这老家伙怎么不敲门呢？”原以为婉婷的父亲已经走了，没想到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的家里。
　　“哼！臭小子我还没问你呢，老子的亲闺女你也敢甩，难道就为了这么个疯女人？”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像是来寻仇的，那身后的几个保镖可都不是好打发的。
　　“说谁呢，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老娘可不是吃素的。”常铮也不含糊。
　　“呦呦呦，还真是护犊子，你该不会也看上这小子了吧？”老家伙质疑道。
　　“我，我看上了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常铮一脸的尴尬。
　　“废话少说，签——”说着他又甩过来一份合同。
　　“还要签呢？”我打开一看，是一份无条件的转让合同。
　　“这些个破铜烂铁我留着也没用，就都给你们了，等你们把厂子做大了再来跟我谈合作的事，就当是你曾经帮助过婉婷的报酬。”他倒是大方得很，刚才我还以为他要对我打击报复呢。
　　“她好些了吗？是她让您来的？”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嗯。”他点点头。
　　“虽然你没能和婉婷在一起，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甚至再一次抛弃了她，不过她现在的精神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人也开朗多了，也不再管我叫老家伙了，这爸呀爸的叫着还真是挺舒服的，不过——”
　　“不过什么？”他的脸变得也真够快的。
　　“不过老子可不是让人挖了墙角还要自己填坑的人。”说着，他身边的那几个保镖就一拥而上，把我和常铮给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老家伙你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傻小子我这是为你好，呵呵呵——”随即他把我的嘴也给堵上了，拍拍我的肩膀随后就信誓旦旦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