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堡纷争现，大厅刀剑逞

　　    词曰：或许前因注定，难除恶斗纷争；劝君做事莫欺心，可免循环报应。纵是豪门娇宠，无非锦缎加身；苍天也有爱和憎，不必抽签寻问！
　　——调寄“西江月”。
　　一
　　话说李彬在门口一看，见这狄凡竟然是在山上坏其好事的那个少年，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退了出来，心道：“真要让他见到了欧阳长天，把我那天的糗事给抖了出来，我还能在镖局里混吗？怎么办呢？”
　　转念一想：“这倒是个机会，不如趁机弄死他。这样既能雪恨又消除了威胁。但孟小军他们会帮我吗？这事万一给欧阳长天知道了，后果也同样不堪设想。”
　　蓦地，他灵机一动：“有了。不是说这小子就是那个神秘少年吗？”想通了这一点，不觉心花怒放，把孟小军挪过来私下道：“你知道吗？这个小子正是那神秘少年，身怀《长春宝典》呢。不如咱们如此这般一弄，宝典到手，将来什么都有了。”
　　孟小军顾虑道：“这事赵家肯定会通知局主的，咱们这样做了，只怕回镖局无法向局主交代？”
　　李彬对孟小军耳语了一阵，最后说道：“咱们可推说是半路遇上了他的仇家，咱们抵敌不过，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儿。”孟小军连连点头，说道：“这主意不错，只是他们两个（指同来的刘涛和张显）平时与咱交情不错，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军，若再迟疑不定，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李彬说道。
　　“那好吧！就听你的。平时都是你拿主意。”孟小军道。敢情，这孟小军虽专横跋扈，为人粗暴狠毒，却没多少心眼，他也不想想，假如狄凡的《长春宝典》那么容易到手，又怎么会轮到自己？李彬就不同了，虽是鸡肠鼠肚、忌贤妒能，却极是工于心计，他当然知道，假如《长春宝典》在狄凡身上，怕不早就落入廖吉祥手中了。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害死狄凡，一来灭口，二来报私怨。
　　见孟小军被自己说动，便一起来见赵镇山父子。他说：“听廖大哥说，狄兄弟伤得很重，所以欧阳局主派我们来接他去镖局疗养。”
　　“替老夫谢谢欧阳局主，小堡虽不富裕，但自信还有能力治好狄公子。狄公子是小老儿的救命恩人，如果不亲眼见他痊愈，小老儿恐寝室难安。”赵镇山婉言谢绝道。
　　“哦，不是，”李彬道，“局主曾获鬼手神医真传岐黄之术，如果接到镖局去，由欧阳局主亲手诊治的话，对狄少侠来讲，那肯定是有百益而无害的。”
　　“这……”赵镇山迟疑着。
　　“就这样决定了吧。刘涛、张显，你们二人去将狄少侠扶出来放车上去。”见赵镇山迟疑不决，李彬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
　　“且慢！”张百草道，“恐怕几位小兄弟要白来一趟了。”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跟赵堡主说事，与你什么相干？！”孟小军勃然大怒，叱道。见孟小军这盛气凌人的模样，赵镇山心想：就凭他们这种飞扬跋扈的德性，狄少侠交付与他自己鄢能放心？正要进一步拒绝，只听张百草不亢不卑地说道：“老夫当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狄公子是老夫的病人。行有行规，医有医德。欧阳局主侠名满天下，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到本人手中抢病人，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孟小军语塞。
　　赵镇山乘机说道：“是啊是啊！张神医已经接下了老夫的诊金，并保证治好狄少侠。老夫曾许诺，他治好了狄少侠，老夫将酬谢黄金五百两。”
　　李彬假笑道：“那么我们接走了狄少侠，你不就省了五百两黄金了嘛。何乐而不为呢？”赵镇山呵呵一笑：“李公子说笑了。老夫向来是一诺千金，区区五百两老夫还没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倒是老夫一向把信诺看得很紧！”
　　李彬见不是路，想想说道：“老爷子一诺千金，令晚辈心折。只不过我想将事论事请教老人家一个问题？”
　　“李公子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请问老人家，是病人的健康重要还是老人家的承诺重要？”
　　“请说明白些。”
　　“假如一个病人给庸医接了手，为了言诺而拒绝让名医接治，因而误了病者的健康乃至生命。你说这时那言诺还重要吗？”
　　“这……”赵镇山语塞。
　　二
　　“不然！”赵一鹤跑了进来，说道，“李少侠的言语，本人不以为然。狄少侠受了重伤几乎踏入了鬼门关，也给张老硬拽了回来，可见张老的岐黄之术远非走方郎中可比。欧阳局主虽曾获鬼手神医指点，然而却不是专业于医道。所以本人认为，李少侠这个比方，有谬误之嫌。”原来，赵一鹤听说李彬等人要将狄凡带走，心想这样一来，自己这几日的熬更守夜岂不是枉费心机了？所以急忙赶了过来，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李彬见一计不成，转而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这狄凡身负有关忠义镖局存亡的秘密，因此局主这才派我等前来接人。但为了不太张扬，才一直没道实情。我想，凭欧阳局主与赵庄主的交情，赵庄主当不会为难我们小辈吧？”
　　赵镇山道：“这个……”他本想说凭你们几个冒冒失失的小辈，我怎放心把人交付与你。但话到口边，又觉不妥，正自为难，赵一鹤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是强作阻拦，那是说明不给欧阳局主面子了。”
　　李彬假意谦逊道：“赵五哥言重了，不过事实的确如此。”正自暗暗得意，不料赵一鹤又道：“欧阳局主与家父乃是忘年之交，周姑爷（周福海）也一向谨慎，因此，这么重要的事想来必有书信致家父吧？”
　　李彬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情急之下说道：“赵堡主与李五哥都在镖局见过我们，又不是不认识的人，局主何必多此一举再致什么书信？”
　　赵一鹤道：“不然。素闻镖局有内奸，在内奸未曾萧清之前，这种事周姑爷不可能如此草率。既然狄少侠关乎着镖局安危，咱们毫无佐证地将狄少侠交给你们，万一有什么闪失，本堡可担当不起。”
　　“有什么闪失自有小弟担当，赵兄过滤了。”李彬不耐烦道。赵一鹤也一反常态强硬地说道：“假如仅仅为了这事，非常报歉，赵家堡恕难从命。除非有局主手谕。如李兄弟没其他事，赵某便失陪了。”一拱手便要离去。
　　“等等！”李彬凶相毕露道，“咱们可是好话说尽，赵五哥却一再为难。为了忠义镖局的安危，咱们只好先得罪了！”话毕，拔出了背上的鬼头刀。孟小军与刘涛、张显也掣出了兵器。
　　这一举动，令赵镇山大怒：“你们这算什么？”
　　“刘涛、张显，你们去将姓狄的强揽上车，这儿有我们阻止！”李彬冷冷地呼喝道。
　　三
　　“鼠辈你敢！”声随人到，廖吉祥抢进门来，一伸手便将李彬的鬼头刀夹手夺过，接着飞起一脚便将孟小军踢出门外。
　　原来廖吉祥到镖局报信后，周福海和欧阳长天考虑到狄凡恐有危险，便吩咐他赶紧回去伙同赵一鹤把狄凡、张百草等转移到忠义镖局，然后又委派贺庭章率欧阳潜浪兄弟，随后接应。
　　当廖吉祥赶回赵家堡，正碰上李彬等人凶相毕露。廖吉祥早就厌恶极了这两个家伙，不过碍于孟山都与李崇风的面子才强自忍耐，今见二人在姐夫家里耍狠，不禁气冲斗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进便打。这四个纨绔子弟哪是廖吉祥的对手？只一个照面便落得个满地找牙。
　　李彬、孟小军知道厉害，赶紧招呼了一声，四个人即夺门而出，抱头鼠串。
　　“这下梁子结深了，老夫今后怎么向欧阳长天交代？”赵镇山眉头紧皱。
　　“有什么好怕的姐夫？姓李的无理取闹公然动刀，就算他们不说，我也要找欧阳局主评理去？”廖吉祥正色道。
　　“小舅爷你哪里知道，他们是奉欧阳长天之命来接狄少侠的。”赵镇山愁眉苦脸道。赵一鹤接过话头，恨恨地说：“我问他们要局主手谕也天经地义，他们竟然耍横，动不动就拔出刀来。我看他们接人是假，别有用心才是真的！”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奉命来接狄公子？”廖吉祥问道。
　　“是的。”赵镇山说完，便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对！赶紧到一鹤书房去，看看狄少侠。”廖吉祥听完，吃惊不小。
　　一边跟着跑，赵一鹤惊问：“怎么了？”
　　“欧阳长天和周福海吩咐我，偕同与你和张神医将狄公子秘密送去镖局，以防不测。副局主霍庭章与欧阳潜波兄弟随后就到，又怎么会先派这四个小王八蛋前来接人？这里面一定有诈。”
　　听了廖吉祥的言语，众皆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赶到赵一鹤书房，哪里还有狄凡的影子？
　　赵一鹤捶胸顿足：“这都怪我，我应该寸步不离狄少侠的！”
　　“别急！”廖吉祥道，“看屋里陈列整齐，狄恩公应该是自己走的，而不是遭了劫掳。他重伤未愈，应该走不太远，咱们分头去寻，兴许还来得及。一鹤，你在家等霍副局主，我先四下找找看。”
　　四
　　原来，狄凡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彬，知道对方定然存心不良。如果留在这儿，恐会给殃及赵家。因此，趁大伙去了正厅，便叫赵一鹤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赵一鹤问下人，才知是李彬等人要接走狄凡，不由心急，便赶去了正厅。
　　狄凡努力撑下床来，顺手挪了一根竹棍子，一步一拐地偷偷溜出了庄门。
　　天上阴云密布，看样子快下雨了。
　　狄凡步入大道，略微想了想，便又挪动步子，慢慢隐身入灌木丛中。一会儿，见廖吉祥策马急驰回堡中，这才放下心来，钻出灌木丛，往岔道上一步步挨去。
　　再说李彬、孟小军等四人抱头鼠串，出得门来，便忙隐身草丛中。躲了一会，马车也不敢要了，又不敢走大路，便朝狄凡潜行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李彬说道：“咱们自作主张，人没弄回去，东西也没到手。假如姓廖的去镖局告上一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
　　孟小军道：“我也不知道啊！”
　　张显道：“反正我们又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想为镖局做点事，大不了说我们做事鲁莽了些，受罚应该不会太大。”李彬道：“你懂什么？咱们都动手了，姓廖的一定会告咱们别有用心。本来，贼人显露出李家刀法，奸细都未曾查出，我们又这么一闹，那嫌疑就更大了。”
　　“我别的不怕，就怕爷爷知道此事。”孟小军心惊胆颤地说，“自从十年前咱俩由于恶作剧，令得那个小孩跳下断魂崖，从此爷爷就管得更紧了。稍有差错，就要被吊起来饿上半天。有次爹开口为我求情，连爹也被罚跪了半天。爷爷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李彬得意地说道：“那是你太傻。我那次知道爹不会饶恕我，爷爷知道了更会脱我一层皮，因此就逃到姥姥家去了。有姥姥护着，爹可不敢把我怎么样。”
　　也是合当有事，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狄凡刚巧正躲在路边草丛中，听得一清二楚。原来狄凡强走了一阵，体力不支，又恐碰上虬髯汉子一干人，因此便蹿入草丛歇息。也可以说，这叫“因果循环，不打自招”。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起母子失散，残废的母亲生死未卜，皆因眼前这两个恶贼一手造成。激动之下，忘了自己还重伤未愈，大喝一声：“龟孙子！我找你们很久了！”说完，拄着竹棍，步出草丛。
　　李彬、孟小军二人先是一惊，待看到只得狄凡单身一人，又拄着棍子，不禁大喜。李彬道：“看来是咱们的菜就永远是咱们的。”孟小军大喝道：“小子，留下《长春宝典》，本少爷放你一条生路！”
　　“放他一条生路？你傻呀？这事局主知道了你我还有活路？就算局主肯饶过咱们，你爷爷会饶了你？”李杉阴险地说：“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做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宝典》还不是咱们的？动手！”
　　那李彬武功虽不入流，但为人奸诈阴险，因此嘴里虽说得起劲，但对狄凡之余威仍有余惧。所以他一股劲的催促孟小军动手。张显、刘涛迟疑着说道：“原来你们是为了谋夺《长春宝典》，对不起，咱们不参与。”
　　李彬阴险地说：“你们以为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好兄弟，大伙同心，做了他，《宝典》共享，宝藏平分。快一起上。”
　　狄凡这时方后悔自己贸然露面。可事已至此，已不容后悔了。他大声道：“本人要对付的，是他们两个，其他的我与你们无怨无仇，请闪过一边。”话毕，硬着头皮一步步反挪了过来。
　　看到狄凡反而逼了过来，李彬不竟心底发毛。孟小军三人又迟迟不肯动手，反有撤退的迹象。李彬大急，突然眼珠一转，往孟小军背后使劲一推。孟小军身不由己，便向狄凡扑了过去。
　　明晃晃的剑锋已临身，已不容狄凡多想，急一个侧身摔倒，避开了刀锋，同时闪电般竹棍一扬，顿时点中孟小军曲池穴；孟小军一声惨嚎，手中剑扬手往后飞出，直扎进张显的右侧大腿。孟小军一条右臂随着垂了下来，人也仰身摔倒。
　　狄凡经这一奋力，肩臂和腿脚创口崩裂，血液浸出，再也爬不起来。
　　这李彬哪里肯错失这个“良机”，转身突然奋力拔出张显大腿上的剑，也不管张显的死活，竟奔狄凡扑了过来。
　　正是：丧心病狂，贪得无厌；利字当头，贼行浮现。
　　要知狄凡性命如何，请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