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秦文公郊外祭天

　　话说周平王东迁的车驾到达洛阳后，看见那里街道稠密，宫阙壮丽，与以前的镐京没有什么差异，心中大喜。新的京都既经确定了下来，四面八方的诸侯莫不进表称贺，贡献一方特有的物品。惟有楚国的礼仪不到。周平王与群臣商议，准备征讨。
　　群臣劝谏说：“楚国乃是蛮荆外族，又长期居住在天子教化以外的地区。宣王讨伐以后，才使它服从了朝廷。它每年的贡品也只是菁茅草一车，供朝廷祭祀祖先滤酒的时候用用，也不叫它再贡奉其它的什么物品，只是将它羁縻在朝廷的统治下而已。如今迁都刚刚开始，人心尚未安定，倘若王师远去讨伐，也不能预知战争胜败，我们暂且包容一下，让它以后自己感激朝廷的恩德而来。如果它始终不知悔改，待到朝廷的兵力充足后，讨伐它也不晚。”
　　自此周平王南征的想法平息。
　　秦襄公告辞回国去。
　　周平王对他说：“爱卿护持朝廷劳苦功高。如今岐丰之地，半数都被西戎人占据了去，爱卿若能驱逐西戎人，这个地区就全部赏赐给你，以酬谢爱卿护持朝廷的功劳。爱卿要永远作为朝廷的西部屏障，这样子，对你对朝廷岂不是都很美好吗？”
　　秦伯点了点头，高兴地接受了命令回去。他立即整顿秦国兵马，开始消灭西戎。不到三年时间，杀得西戎人七零八落，它的大将孛丁、满也速等人都死在了战场上，西戎主也远远地逃遁到更加荒无人烟的西方，岐、丰一大片土地，全部为秦国占有。秦伯开辟了千里国土，从此也成为了诸侯大国。
　　却说秦国人也自称是五帝中颛顼的后裔，始祖名叫皋陶。尧帝时，皋陶是个士师官。皋陶的儿子伯翳，辅佐大禹治水，在烈山焚烧山泽，驱逐了猛兽，因为功劳，舜帝赏赐他姓嬴，为舜帝负责畜牧业方面的事务。伯翳生下了两个儿子，分别叫若木、大廉。若木封为徐国国君，夏商以来，世世代代都是诸侯国君。到商纣时期，大廉的后裔，有一个叫蜚廉，他善于行走，可以日行五百里。他的儿子恶来又有绝大的气力，能够用手裂虎豹的皮张。父子都以勇猛作为商纣的幸臣。周武王讨伐商纣时，诛杀了蜚廉以及恶来。蜚廉的小儿子叫季胜，他的曾孙叫造父，以善于驾驭马匹得到周穆王的宠幸，封在赵地，为晋国赵氏的始祖。造父的后裔中有个人叫非子，居住在犬邱，善于养马，周孝王命令他在汧水、渭水之间饲养马匹，周朝的战马因此得到很大的繁衍。周孝王大喜，便以秦地封给非子，让他作为周朝一个附庸国家的国君，使他继续嬴姓的祭祀，号称为嬴秦。传递六世以后到达秦襄公，又因为他勤王的功劳封为朝廷的秦伯。他那个秦襄公的称号却是自己号称的。
　　秦襄公得到岐丰地区以后，势力日益强大，定都在雍城，开始与中原诸侯往来。但中原诸侯往往看不起秦国，始终认为它是西戎人的后裔。但因为他们本来不是华夏族出身，又对周王朝有过贡献，所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满，也只是看在眼里，鄙夷在心中，不加理会。周平王十五年，秦襄公死后，他儿子秦文公继位。
　　不久，秦国传出一个个神话故事。
　　第一个故事说秦文公梦见在郦邑的原野上，有一条大黄蛇从天而降，停在山坡上，它头大如车轮，下半截身子拖在地上，尾巴翘起连接上天，突然间化作了一个小儿，对秦文公说：“我是上帝的儿子。上帝叫你作白帝，负责西方对上帝的祭祀。”说罢，他忽然不见了身影。第二天，秦文公召来太史敦占卜，敦上奏说：“白，是代表西方的颜色；国君占据着西方，所以上帝命令您负责西方，您如果肯祭祀上帝，还必定获得新的福祉。”秦文公便在鄜邑修筑了一座高台，建立白帝庙，称为鄜畤，用白牛祭祀了上帝。
　　第二个故事说陈仓人猎获了一头野兽，它像猪而又身上多刺，怎么也打不死，又不知道它的名字，欲于是人们准备牵来献给秦文公。在路上，人们遇到两个童子，他们指着野兽说：“它叫猬，经常伏在地中，啖食死人的脑髓，如果捶击它的头颅，它便会立即死去。”猬也用人的语言说：“它们是雉精，名叫陈宝，得到雄者可以称王，得到雌者可以称霸。”两个童子被猬说破了身份以后，立即化成野鸡飞了很远。但那个雌者，却停息在陈仓山的北坡，化为一只石鸡。人们再来看猬，也失去了踪影。猎人惊异，奔来告诉了秦文公，秦文公又在陈仓山立了一座陈宝祠。
　　第三个故事说，终南山上有棵大梓树，秦文公想采伐来作为建筑宫殿的材料，可是它锯也锯不断，砍又砍不进。忽然风雨大作，工匠们只好停止。有一个工匠当晚住宿在山下，听到众鬼向梓树神贺喜。一个鬼说：“秦国人若是叫人披头散发，再以朱色的发丝缠绕树身，你又怎么办呢？”树神默然，不能回答。第二天，这个工匠将鬼的语言告诉了秦文公。秦文公依照他的说法，又叫人们采伐大梓树，树身随锯而断，却有一头青牛从树身中走了出来，径直投入雍水中。以后近水的居民不时看见青牛出没水中。秦文公听说后，派出骑士等候，趁机击打击它，可是牛的力气很大，以头角触倒骑士在地上，骑士无意间头发散开，遮蔽了脸面。青牛十分惧怕，没入了水中，从此不敢再出来。秦文公便在军中推行髦头，也就是披头散发的样子，又建立了一座怒特祠祭祀大梓树神。
　　鲁惠公听说秦国越过礼制，在郊外祭祀了皇天上帝，便派遣太宰姬让去洛邑，请求允许鲁国使用郊外祭祀皇天上帝的礼仪。
　　周平王不允许。
　　原来，在郊外祭祀皇天上帝，是夏、商、周时期中国人一种非常庄严隆重的礼仪。在舜帝和夏禹时代，就已经有皇天上帝的说法。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昊天上帝称“帝”或者“上帝”，他的周围还有日、月、风、雨等神祗作为他的臣工和使者。
　　祭祀皇天上帝必须杀死或烧死俘虏和牲畜，作为祭品，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富。在商、周时期，君王被称作皇天上帝的儿子，代表皇天上帝管理人间，因此叫天子。而祭祀皇天上帝，只能由天子率领诸侯们进行。
　　周朝祭祀皇天上帝的活动，按照周公制定的《周礼》的规定，正祭是每年冬至日在国都南郊的圜丘举行。因为在郊外举行，所以也称为郊祀。圜丘是一座圆形的祭坛。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圆形是天的形象。祭祀以前，天子与文武百官都要斋戒并且检查贡献给皇天上帝和神祗的牺牲和祭器，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祭祀日，天子率领文武百官，大清早来到郊外。天子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站在圜丘的东南侧。这时鼓乐齐鸣，报知天帝和神祗，请求他们降临享祭。接着天子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叫人把它们宰杀了。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天子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上天，使天帝嗅到气味。这就是燔燎，也叫“禋祀”。随后在乐声中迎接“尸”登上圜丘。尸由活人扮饰，作为皇天上帝的化身，并代表皇天上帝接受祭享。尸就坐，面前陈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这时先向尸献上牺牲的鲜血，再依次进献五种不同质量的酒，称作五齐。前两次献酒后要进献全牲、大羹、铏等。第四次献酒后，要进献黍稷等饮食。荐献后，尸用三种酒答谢祭献者，称为酢。饮毕，天子与舞队同舞《云门》之舞，相传那是黄帝时期的乐舞。最后，祭祀者还要分享祭祀所用的酒醴，由尸赐福给天子等活动。天子还要把祭祀用过的牲肉赠给宗室和臣下，称为“赐胙”。
　　周平王拒绝鲁国的要求，本来没有错。
　　但鲁惠公却说：“我们的先祖周公对王室有过特别巨大的勋劳，况且礼乐制度本来就是周公制作的，他的子孙用一用又有什么妨碍呢？再说天子既然不能禁止秦国使用，又怎么能够禁止我们鲁国使用呢？”于是也越过了朝廷的礼制规定，僭用了天子礼仪，在郊外祭祀了皇天上帝和神祗。
　　周平王知道以后，却不敢过问。自此以后，周王室日益卑弱，诸侯们各自越过礼制的规定，擅自改变了公、侯、伯、子、男的称谓。而且也不管亲疏，互相间进行攻伐，不断地以强凌弱，天下因此纷纷多事。
　　这正是：制度本为护秩序，一朝打破众人随。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