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平王惧戎迁国都

　　西戎主到镐京扰乱了一场以后，便熟识了镐京的道路。虽然被诸侯们驱逐了出去，但他的兵力并未受到重大的挫折；又暗想此次出兵完全由申侯邀请而起，没想到申侯竟然得了个安定王室的功勋，他不但劳而无功，反而遭到了诸侯们的驱逐。于是心怀怨恨，便大起西戎兵马，不断地侵占周王室的领地。
　　原来，夏、商、周时期，王室虽然贵为天子，却只能是诸侯之首，同各国诸侯一样，它也有着自己的领地、人民和军队，国家的收入也主要来自领地人民交纳的税赋。只不过，作为王室，诸侯也要作些适当的贡献，主要是各个诸侯国家的地方特色产品，少量的税赋，用以应付朝廷的各种花销。
　　这周朝王室，最初自然要比诸侯各国领土稍大一些，主要是镐京、洛邑一带。此时由于西戎不断地蚕食，边境岐、丰地区竟然被它占去了一半，而且渐渐地逼近了镐京，使得王室长年累月地烽火不绝。而且西周宫阙自从周幽王事件中遭到焚烧以后，十处不能剩下五处，到处都颓墙败栋，光景甚是凄惨。周平王一来因为王室的府库空虚，无力建造新的宫室，二来害怕西戎人不断进攻，于是逐渐萌生了将国都迁徙到洛邑的想法。
　　你说周朝的堂堂天子，为什么会害怕西北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这其中有个天大的秘密！原来统治中原华夏族数百年的周朝王室，自己竟然就是少数民族出身，而且是西戎族当中的一支！
　　因此，作者只得回过头来，简单地说说远古中华的历史。
　　大约五千年以前，黄帝和炎帝共同创建了华夏民族。不久，东夷人的首领少昊氏加入了进来，成为三王五帝之一。后来，川北一带的西羌人首领鲧又在尧那里做了官，负责治水，大禹就是他儿子。大禹是夏王朝的始祖。因此，华夏民族其实早已包括了中原、东方、西北地区的少数民族在内。偏偏中原的一些达官贵族，始终坚持狭隘的偏见，总以东夷、南蛮、西戎、北胡为外族，不断地排挤他们。
　　恰恰周王室就来自西戎。
　　周王室自称他们的始祖是尧、舜时期的农师官弃，被舜帝封在故乡邰，又以官职作为弃的名号，称他为后稷，另外又以姬作为它们部族的姓氏；又说后稷在天子那里做官，便让他的第五个兄弟姬台玺做了姬氏部族的首领。姬台玺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后来将部族首领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姬叔均。但这时天下已经进入夏朝的太康时期，后稷已经去世。太康失国以后，朝廷不事农桑，后稷的儿子姬不窟只好回到邰地。姬叔均便将姬氏部落的首领职位让给了姬不窋。这个说法十分的荒唐，从尧到夏朝的太康时期，怕不有上千年的时间，姬不窋怎么会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呢？
　　其实姬氏部族所在的邰地，当时就是戎狄人地区。自古以来，在西北地区就居住着一些被称为戎的游牧民族，统称为西戎。戎狄就是西戎人当中的一支。姬不窋就是戎狄人当中的一个杰出人物。因为邰地靠近中原，经常受到华夏族农耕生产的影响。当时的西戎人很落后，以畜牧业为主，没有固定的房舍，走到哪里就居住在洞穴里。姬不窟指导人们修建了城堡和房屋，所以人们称他为不窟。姬不窟还指导人们种植粮食和花草，饲养牲畜，很快就得到了戎狄人的热爱和拥护。
　　姬不窋去世后，他儿子姬鞠继位。姬鞠去世后，他儿子姬公刘继位。姬公刘四处巡行考察，辨别什么样的土地适宜种植什么样的作物，并且将种植的技术义务地向人们宣传讲解，受到当地人们的普遍欢迎。因此，他从漆水到达了沮水，而且渡过了渭水，替姬氏部族积累了丰富的人脉资源。而且姬公刘又带领部族的人们伐取木材，供应市场，从中赚取一些利润，使姬氏部族出门的人们有了旅费，居家的人们有了积蓄。民众的生活依靠他好了起来，各姓各族的人们因此感念他，很多人还从外地迁来，归附姬氏部族。姬公刘做了姬氏部族首领。周朝王室事业其实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姬公刘去世后，他儿子姬庆节继位，姬氏部族在庆阳的豳建立了部族驻地。姬庆节去世后，他儿子姬皇仆继位。姬皇仆去世后，他儿子姬差弗继位。姬差弗去世后，他儿子姬毁隃继位。姬毁隃去世后，他儿子姬公非继位。姬公非去世后，他儿子姬高圉继位。姬高圉去世后，他儿子姬亚圉继位。姬亚圉去世后，他儿子姬公叔祖类继位。姬公叔祖类去世后，他儿子古公亶父继位。
　　古公亶父时候，姬氏部族已经发展成为庆阳地区一个很大的部族了。这个部族已经不再局限于姬姓人口，也有许许多多其他姓氏的人们。但姬姓人员一直是这个部族的首领。古公亶父积极发展农牧业生产，而且普施仁义，部族内外的人们都非常爱戴他。这时候，戎狄人中的薰育部族前来侵扰，想要夺取他们的财物，古公亶父就主动地给了他们。后来薰育部族又来侵扰，想要夺取他们的土地和人口。姬氏部族民众都十分愤怒，想要奋起反击。姬古公亶父说：“外姓的民众之所以拥护我，是因为他们想让我给他们谋求利益，并不想让我给他们带来祸害。现在薰育人前来侵犯，目的是想夺取我的土地和民众。但民众跟着我或者跟着他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民众为了我的缘故，必须去打仗，我牺牲了他们的父子兄弟，却继续做着他们的首领，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干。”于是，古公亶父带领姬氏部族离开豳，渡过漆水、沮水，翻越梁山，到达岐山脚下的周原居住。豳邑的人们扶老携幼，都跟着古公亶父来到周原，其他部族的人们也有很多前来归从。因此，古公亶父在周原建立了周国，他做了诸侯国君。
　　不久，古公亶父生病，便对儿子太伯、虞仲、季历说：“我们这个家族，终究有一代人要兴旺起来的，恐怕就会应验在姬昌的身上！”太伯、虞仲知道，父亲这么说，就是想让季历继任国君，以便将来再传位给姬昌。于是他们就一起逃到了南方的荆、蛮地区，并且随从当地人的习俗，在身上刺绘了花纹，剪掉了头发。就这样，太伯、虞仲把周国国君的位置让给了季历，季历又传给了姬昌。姬昌在商朝做了西伯侯，为周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后来，周武王联合诸侯，消灭了商纣，建立了周朝。
　　但是周王室既然取得了中原地区的统治权，就不得不以正宗华夏族后裔自居，而且熟悉他们先祖历史的西戎人就成了他们的天敌。所以，祖祖辈辈的周朝君王都要号召诸侯们进攻西戎人。
　　这一天，周平王故意询问群臣：“以前我们的先祖成王，既然确定了镐城为京城，又要经营洛邑，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群臣纷纷向他说明，洛邑作为天下的中心，诸侯从四面八方给朝廷进贡，里程都较为均匀，所以成王命令召公规划，周公建筑了洛邑，在定都镐京的前提下，称洛邑为周朝的东都；洛邑的宫室制度也与镐京的相同，每逢诸侯朝会的年份，天子便要行幸东都，接见诸侯国君，这也是一种便民措施。
　　周平王说：“如今西戎人逼近了镐京，祸害究竟有多大，现在还难以预测，朕准备迁都到洛邑，你们觉得怎么样？”
　　姬咺上奏说：“如今宫阙多被焚毁，重新营建极其不容易，而且会劳民伤财，百姓们一定会埋怨的。如果西戎人又乘机起兵挑衅，我们怎么去抵御他们呢？迁都到洛邑，实在最为方便。”
　　朝中的文武官员都因为担心西戎人的进攻，齐声说：“太宰的话是对的。”
　　唯有司徒卫武公低头长叹。
　　周平王问：“老司徒为什么独独不说话呢？”
　　卫武公奏道：“倘若我知而不言，是不忠诚于君王；倘若违逆了众人的意见而说话，是不和睦于朋友。然而我宁肯得罪朋友，也不敢得罪君王。这镐京左有崤山、函谷关，右有陇地、蜀地，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势的美好莫过于这里。洛邑虽是天下中心，但那里地势平坦，却是个四面受敌之地，所以先王虽然同时建立了两个都城，然而朝廷一直居住在西京，以便占据天下的险要，只是留下东都，以备暂时的巡幸。君王若是抛弃镐京而迁都到洛邑，恐怕朝廷从此将要衰弱了下去！”
　　周平王说：“西戎人侵夺了岐、丰地区，他们的势力非常地猖獗，而且镐京的宫阙已经残毁，也不能表现朝廷的壮观。朕之所以准备东迁，实在也是不得已的举动。”
　　卫武公又上奏说：“西戎人是豺狼本性，不当引导他们深入卧榻之侧。申侯当初向他们借兵就是个失策，是开门揖盗，使他们焚烧了宫阙，杀戮到先王，这是周朝与西戎人的不共戴天之仇。我王今天应当励志自强，节用爱民，练兵训武，效仿先王，南征北伐，俘虏西戎主，以献祖宗七庙。这样还可以洗雪耻辱。若是一味隐忍，躲避仇人，放弃镐京，前往洛邑，只怕我们退让一尺，敌人就会进步一尺，恐怕国家的忧虑，还不只在于岐、丰地区的丧失。再说壮观，以前尧、舜时候，宫殿前面长着茅茨，阶沿也用泥土筑成，大禹居住在卑微的宫典中，丝毫不以为简陋。京师的壮观，难道仅仅在于宫室？请我王深思熟虑！”
　　姬咺又上奏说：“老司徒，如今朝廷府库空虚，兵力单弱，百姓畏惧犬戎人如同畏惧豺狼虎豹，一旦西戎人长驱直入，国破城失，民心瓦解，那么误国之罪谁又担当得起呢？”
　　卫武公又上奏说：“申侯既然能够召来西戎兵马，就一定能够劝退西戎人。我王不如派人问问他，想来他必有退敌好办法。”
　　他们正在商议，申侯派人送来了告急表文。周平王展开阅读，大体上的意思说西戎人侵扰不已，申国将有亡国之祸，请求周平王念及申国与王室的亲戚情分，发兵前往救援。
　　周平王说：“申侯已经自顾不暇，怎么还能顾及到朕呢？东迁的事情，朕如今决定了！”于是命令太史官选择日子向东行动。
　　卫武公说：“臣的职务是司徒，若是君主一行动，民生离散，臣的罪过难以推辞！”于是他提前出榜示谕百姓，“如果愿意随同圣驾东迁者，迅速做好准备，一齐起程。”
　　祝史官又作成文告，先将迁都的原因、理由，在宗庙祭告了周朝的列祖列宗。到了那一天，大宗伯抱着周朝七庙中供奉的神主牌位，登上车子先行。秦伯嬴开听说周平王东迁国都，又亲自领兵前来护驾。镐京的百姓携老扶幼，跟从者不计其数，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从此，以镐京为都的周朝时期称为西周，以洛邑为都的周朝时期称为东周。东周一开始，中国便进入了春秋时期。
　　这正是：国弱君懦民无主，弃都东迁便无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