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板的疑虑

　　这天老郑起的早，扫完院子，看见一楼厕所挺脏的，就开始清理。正当他擦厕所便池子的时候，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看，原来是邱老板。
　　老郑忙打招呼，赶快把刷子放到墙角，洗洗手说：“我正有事想找你！”
　　邱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到厕所的各个角落探头细查看了一遍：“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一丝不苟，党员就是不一般啊！你能义务自觉清扫厕所，我的员工都向您这样我就省心了！”
　　老郑道：“天气还早，我扫扫院子活动活动身子！”
　　邱老板嘴里一个劲“好！好”着，对老郑得体的回答很满意。
　　老板叫邱正泰，四十二、三的样子，中等的个子，上宽下窄的脸上一对小眼睛，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露着精明，略显发胖的身子透着一股富态的福像。他笑眯眯对老郑道：“好！好！这么认真负责的工作，我不会亏待你！---这工作还行吧？听说你天天住公司里，家里没什么困难吧？”
　　老郑：“我单身一人！女儿已经出嫁，也不用我操心！”
　　老板：“好！好！有空你随时可以回家照顾照顾！在公司里有什么困难你直接找我！”
　　老郑：“谢谢！”老郑知道私企老板都很忙，有话要抓紧时间说，不然老板会随时处理别的事物去，再想见就难了。他赶紧拐了话题，对老板道：“我起草了一个党支部工作计划，正准备给你送去！有空请看看！重大事情还需公司管理层拍板！”
　　邱老板：“好！好！公司现在刚开工，万事开头难，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等忙完了这阵有空咱们一起研究研究---是这样，我有几条藏獒，种纯不纯的先不说，我一条万来块钱买的，食堂那几人喂我也不放心，交给你我放心，有空你就照管照管！”
　　老郑急道：“越忙，党支部工作越重要……”
　　邱老板：“知道！知道！工作上你随意就是了！我有事，党支部工作的事以后细商量……”
　　老郑默默无语，低头坐在窗下沉思。喂狗的差事，看来真是老板的用意了！党支部还没有成立起来，又多了喂狗的差事，老郑寻思这狗是帮助喂还是不帮助喂呢？如果去喂，在企业中成天伺候狗，那可不算正事，对党组织形象不好；如果不喂，自己是公司的一名员工，不服从老板分配的工作，无疑是对抗公司的管理，党员带头不服从公司管理，会给公司其他员工树立对抗管理的榜样，那会涣散公司制度，影响是恶劣的！老郑真是拿不定主意了，他想与工业区党委商量商量，遇见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办，一想又算了，他娘的，党员给人家打工，养狗不养狗党章中也没写着该怎么办，他们机关的人又能给个球主意。老郑最后决定：还是先养着吧，养狗不是本质，只要把党支部工作开展起来是实质性的东西，这是大的方向，方向对了就不会犯原则错误。
　　正想着，门开了，一个人边打着手机边走了进来，是李虎。他嘴里露着一颗金牙对着手机“嗯、啊”地不知说着什么，进了屋就对着墙上的镜子打手机；李虎三十来岁了，扁扁的下巴使他的脸显得很长，但浓眉大眼，显得很聪慧；特别是身材高挑，看上去一副小伙子形态，他对自己的长相很得意，得意的有点自恋，因此有个照镜子的习惯。他收了手机，对老郑道：“郑书记，辛苦！辛苦！”他见着老郑就像见着老熟人。
　　老郑也客气道：“你是供销部的李经理吧？”
　　李虎也不答，冲着镜子抹着头发：“你这一来我们公司热闹了！”说了上半句下面的话他故意停顿不说了。
　　老郑问：“怎么热闹？”
　　李虎：“都传说区里派来了个党委书记，主要任务是监视我们业主！”
　　老郑听到这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于是笑道：“小李不愧是搞供销的，嘴是一流的！”
　　“还有哪！”李虎表情严肃说：“说把传达室装修一下，改成党委办公室……”还没说完，自己先就露着金牙“哈哈”大笑起来。
　　老郑对这样的玩笑很反感，可又不好说什么，也开玩笑道：“你这人才华不小，嘴的硬件好；脑子这个软件也过关，讲故事是出口成章啊！”
　　李虎笑而不答，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照着镜子嗯啊的说完话，把手机装进兜里，然后对老郑说：“食堂人都是慢性子，食堂那点饭都做不过来！没事的时候帮着把那几只狗喂喂！你知道不，那几条藏獒狗是老板的心尖子，喂好了比什么工作都重要！”说完就走了。
　　李虎的玩笑话，引起了老郑的警觉，他感觉这不仅仅是开玩笑，而是一些不了解基本情况而对他的到来乱猜测。最让他弄不懂是突然又给他加了一个喂狗的差事，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李虎的主意还是老板的主意？他想找宋彩芬了解情况，于是用内部电话问车间，回答说是下夜班了。他想打手机，又怕打扰她睡眠，于是他给小宋放了一条短信：有空介绍一下李虎的情况。
　　宋彩芬很快打电话打过来了：“郑师傅，您怎么想起问李虎来了？”
　　老郑就把刚才李虎的话给宋彩芬学舌了一遍。
　　宋彩芬听了在电话里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老郑问笑什么？
　　宋彩芬说：“郑师傅，还有好听的呢！”
　　老郑问什么好听的。
　　宋彩芬又是笑。
　　老郑说你下夜班挺累的就别开玩笑了。
　　宋彩芬说：“车间传言说你另立中央呢？”说完又笑。
　　老郑听了也被逗笑了。
　　宋彩芬说：“李虎那人三十多岁了没个正型，爱开玩笑，涮人玩，人都叫他李大摆唬！”
　　老郑握着手机点头。
　　宋彩芬接着说：“那人脸酸，他拿你开玩笑成，你跟他开玩笑他爱急，别跟他开玩笑!”
　　老郑问：“那人在公司管理层占多大分量？”
　　宋彩芬道：“当然是大拿了，公司大小事他都过问!”她小声对老郑说：
　　“他是财务部李娴的弟弟；李与老板关系不一般……”
　　老郑道：“我知道了，你下夜班累了，休息吧！”
　　下午，食堂的姜然师傅来找老郑，说是让老郑跟着一块喂狗，让狗尽快熟悉老郑，以后就让老郑单独喂了。
　　狗窝在西库房后头，说是窝，比人住的不差，两尺高的水泥地基上南、北对座两排狗舍，中间是个狗活动的小院，院中有五、六头名贵的藏獒。
　　姜师傅六十来岁了，瘦小个头，性格懦弱，在食堂兼做管理员兼卖饭兼喂狗，因为干活慢慢腾腾、犹犹豫豫，于是人们把形容食堂人员的最流行的外号送给了老姜，叫他“姜半勺”。狗闻到生人的气味嗷嗷狂吠，老姜让老郑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先把狗关进了窝里，然后让老郑进来。
　　姜师傅在铁栏里对老郑道：“你来我们这里是当书记呀还是喂狗啊？”
　　老姜的直爽让老郑意外，就开玩笑道：“你帮我挑一个，看干哪一个好？”
　　“干什么都别干跟人打交道的工作！”老姜摸着狗的头，那狗就冲摇头摆尾，老姜道：“你看我喂喂它，它就跟我友好！我在食堂忙里忙外伺候人，吃饭的不感谢我，还给起了个问号就‘半勺’，你说现在这人知道好坏吗？”
　　一句话把老郑说乐了。
　　这些日子老郑除了看大门外，就是摆弄这几条狗了，狗拉稀了要喂药；狗不爱吃食了要驱虫子；每天还要定时放风，梳理皮毛，占了老郑很多时间。
　　柳树快要吐絮了，党支部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
　　这天宋彩芬来到传达室，对老郑道：“咱们什么时候成立支部啊？”
　　老郑告诉她还要等一等。
　　宋彩芬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老郑问：“有什么事吗？”
　　宋彩芬低声说：“还是把支部先成立起来好，咱们好搞点活动！外边传言，说咱们党员只会玩狗不干正事！”
　　老郑沉闷地点点头。
　　柳树已经等不及了，不惧春寒吐出了新芽。
　　成立党支部的事不能再等了！各种传言乱播放极易涣散公司工作，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关系到党组织形象的大事，老郑决定找老板商谈一下工作。
　　这天早晨，老郑提早起了床，就坐在传达室写党支部工作计划重新润了一遍。找老板谈工作，脑子里要有东西，光脑子有还不行，一定要有书面的东西，这是老郑的工作习惯，从前他就是这么要求下属的。写好了工作计划，老郑润了两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很满意。
　　午间吃完饭，老郑在食堂门口等邱老板。邱每天吃完饭都这个点回办公室，在这个时候把写的党支部工作计划给他，如果有时间再谈一下党支部的工作，也算是节省时间了。
　　邱老板果真吃完饭，走出了食堂。
　　老郑迎了上去。当老郑拿着写好的材料说明来意后，邱老板就笑容可掬的携老郑去了小餐厅的休息室。
　　老郑从邱老板的笑宇间，还是看出有莫不可测的东西。
　　邱老板招呼老郑坐沙发上，然后拿着老郑的公司党建计划翻了两下：“好！不错！场面不小啊！”说完就笑了：“不过……就你们两三个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呢？”
　　老郑些许知道了老板为什么一提党支部他就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原因了，他对党建工作不是很了解，心中有顾虑。他猛然意识到，做好私企党建工作，第一步一定要首先做好公司老板的作，这个工作做好了，党建工作就成功了一半，于是他抓紧机会向邱老板解释党组织思想政治工作的套路：“党员永远是少数，就如同火车，车厢一列，车头只有一个呀！我们靠的是党的组织，党章上给非公企业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围绕企业生产开展工作……”
　　“好！好！”邱老板打断老郑的话，拿起一支烟递给老郑。
　　老郑示意不会吸烟。
　　邱老板一手往嘴里送烟，一手悬空做了一个制止老郑再说下去的动作，嘴里欲言又止。
　　老郑忙道：“您说！您说……”
　　邱老板自嘲笑了，然后低声问老郑：“以后公司里行政与党支部……步调怎样才能一致呢？”
　　此一问早在老郑预料之中，这问题实际就是老板和书记谁说了算的问题，老郑早做了准备，立刻直接回道：“听党组织的！”
　　邱老板似乎有点惊愕，随即又哈哈笑了。
　　老郑沉思了片刻，严肃道：“打个比方吧，好比盖房子，设计什么样的美景党组织说了算；至于怎么打地基怎么上大梁你说了算！当然啦，我在旁边也不闲着，给你递茶送饭擂鼓助威提供服务，这些，我说了算！”
　　邱老板赞叹道：“你真不愧为书记，有理论，有头脑！”他看了一下落地摆钟，打了个电话叫李虎上来。
　　不一会李虎进了屋，看见老郑在沙发上坐着，开玩笑道：“发展我们老总入党来啦？”
　　老郑笑道：“小李很忙啊！”
　　李虎道：“老总入党，拿个表一填，盖个章就不就齐啦！不就那么点事！”
　　老郑也开玩笑道：“老总入党更要严格要求！”
　　李虎：“我的妈！发多大财呀，那么繁琐！”
　　邱老板把卧车钥匙递给李虎：“你去跑一趟温泉宾馆，把那个空空道人卞厚载接来，我请他看看公司大院的风水，他现在宾馆大门口等着！”
　　李虎接了钥匙，临出门对老郑道：“那党，给我钱我都不入！”
　　邱老板对老郑道：“看见了吧？难啊，现在的人，没有真金白银是推不动的！”
　　老郑：“我们的党员都是培养教育出来的，一定会对公司的发展做出贡献，我有信心！”
　　“好！好！”邱老板感叹道：“你呀，岁数也大了，可别累着！看看门，喂喂狗，少挣不了！党支部只要帮我把对外公关工作做好了就是成绩！我绝不亏待你！”
　　老郑：“累到不怕，党的工作不是有个形象模式的问题，工作要做，还要做好！以后我会勤向公司汇报工作，有什么重大事项我一定提前通报公司！公司方面尽量给我们党支部多支持……”
　　“难啊！”邱老板道：“我本来想设一个专职党支部书记岗位，只是……安排你这个职位，公司管理层不少人有意见，我是顶着很大压力的！”说完，邱老板小声对老郑耳语：“我这么大个公司，没有党组织不行，人家说我不正规！有了组织，做个样子应付着就行了！眼下你把门看好，狗喂饱，不然我留得下你留不下你还是个问题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