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震荡乡里

　　
　　巧娘回村了，整个山顶村的早饭都推迟了。
　　当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山顶村迅速传遍的时候，旺财婶正安排秀莲去占娃家帮占娃喂鸡、给占娃做早饭呢，听到巧娘回来了，这娘俩顿时愣住了，半天反应不上来。山里人是不撒谎的。山里人更是善良的，更不会有谁用这件事做恶作剧。
　　“巧娘一定是回来了，她怎么能回来呢？这都六七年了，那么远的路，她一个妇女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旺财婶和秀莲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旺财婶狠狠地说：“也不知道嫁了个什么男人，一次次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就让她又一次跑回来了？窝囊废！”像是为了给秀莲出气，旺财婶骂出声来“还有脸回来，在这里和这个男人睡几年，又跑回去和那个男人睡几年，如今又回来和这个男人睡来了，真不要脸！”骂完想想还不解气，就把手里的扫帚一扔，狠狠地说了句“烂女人！”然后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把脸扭到一边，心疼起做神仙局化了那五十块钱来，“一大笔钱啊，给了这个没用的！”她愤恨地想。
　　正准备去占娃家干活的秀莲忘了自己手里拿的围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她的心里委屈极了。不是因为占娃有几个臭钱，她才看不上这个傻子呢，她秀莲外面的男人哪个像他这个邋遢样？还把这个傻子拿捏的。要不是他非得等巧这个破货，她才没有耐心和小姑设这个神奇仙局呢。还要给他做饭喂鸡，还准备……谁知道这个不是公的的男人竟然钻到母鸡窝里去了。
　　她秀莲拿下过那么多男人，她就不信把这个邋遢的蠢货办不了，她就怕的是夜长梦多，本来已经想好了，趁着斌娃已经上学去了占娃一个人在家，今天就把他办了。到时候只要她一说怀孕了，她巧娘再敢进这个门看不打死她个外地人，他占娃还敢放个屁？叫几个人来不把他占娃也收拾了才怪，论男人，她秀莲有的是，怎么也轮不上他占娃啊！那样的委屈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秀莲还没有和占娃形成事实却将要形成事实的今天，占娃这个烂货婆娘巧娘竟回来了，难道就这样，这个精心设计的局就这样破没了？
　　秀莲不甘心，又想不出好办法，急得满脸通红，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从小娇惯的她，一直被众多男人追捧的她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啊！她觉得巧就是她的对头！克星！冤家！她越想越气，把手里的围裙狠狠摔倒地上，跑回屋里，一头扑到炕上哭了起来。
　　旺财叔“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最初把旺财婶要把秀莲嫁给占娃是和他商量了的，怎么把英嫂找到家里来装作无意说出，让英嫂说这事也是他出的主意。
　　如今有钱了的占娃能做他的侄女女婿，他当然很乐意。只要秀莲过了门能和占娃好好过日子那这也是挺好的事。往后自己有个什么事，也能得到占娃金钱方面的支持。可是看占娃每天在村口眺望这架势，他觉得这个事有些难办。
　　占娃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虽说窝囊但也死倔，犟得就跟牛似的，是个认死理的主。思来想去，在这山顶村能让占娃听话的也只有他英嫂了。
　　谁知见面占娃都是来见了，却又逃也似的跑了回去，他当时就对自己的婆娘说：“这个事不要急，人家占娃和巧的感情很深，占娃又是个死犟的脾气，就算人家能看上秀莲，你总得给人家个时间，我们再一起努力，慢慢等占娃转过这个弯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可他这个蠢婆娘就是听不进去。
　　第二天就没头苍蝇似地找他英嫂去了，让他英嫂去打问占娃的主意。结果呢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那就等着吧，好事多磨嘛。秀莲这么俊的女人，既然已经他占娃心里有了这个念想，再加上让秀莲时不时以各种理由和占娃见上一面，再对斌娃好点，日子久了就不怕他占娃不找上自己大门来。对于秀莲来说，农村守孝最少三年，虽说如今三年已过，但也是刚刚过了三年，再守个一年半载能咋地？
　　他旺财叔也是看准了巧不会回来了，就算巧又回来了，在占娃结婚以前回来，人家两口又过上了，那他旺财一家也不失体面：你巧六七年不在，我旺财关心你的斌娃，也关心占娃，把自己婆娘的侄女说给占娃，你回来了你们过呗。谁能说什么？要是在占娃和秀莲结婚以后巧回来，那就更好说了：你这些年不在，又没个合法手续，这么多年了，如今人家合法的结婚了，你回来了咋样？还能做了小？还不是得乖乖回你的甘肃去。
　　谁知道第三天旺财婶就趁他不在搞出了个神仙闹剧，差点没把他气死。那个跳弹弓子的二货他还不知道？就是个骗子！又要使什么美人计，唉，丢死个人了！这不伤风败俗嘛。自己的老婆自己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说了又不听，惹又惹不起，他只好装作不知道：看你们娘俩能闹上天去？
　　如今倒好，钱也被那二货骗去了，美人计也没有成功，人家巧娘一回来，这老脸怎么见人家娃的面！这娘俩倒还一个撂脸子一个摔了东西又哭去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找他去！”正当旺财叔愤恨这没脑子时，秀莲从屋里冲了出来，恨恨地说着，往外走去。
　　“你回来！”很少高声的旺财叔大声喊道，反常的声音把秀莲吓了一跳，站住了。
　　“你去找谁？占娃？你英嫂还是巧娘？你去说什么？人家占娃动你了还是你英嫂答应你什么了？还是你认识巧娘？”旺财叔这一连串充满理性的问题顿时把秀莲给问住了。
　　“你对孩子凶什么，自己没本事没被人家把自己的婆娘和侄女欺负了，还在家里凶什么！”旺财婶呵斥自己男人习惯了，就是见不得自己侄女受委屈，刚才窝囊气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你你你，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理都不讲！谁欺负你了？人家欺负你什么了？”旺财叔气浑身发抖。
　　“那我还和小姑给他喂了一次鸡，做了一顿饭呢……”秀莲实在找不到理由，嘟囔着说。
　　“那是乡亲之间的友谊，能说明什么？是占娃雇你的没给工钱还是人家来请你去的？”旺财叔情急之下，不择语言。然而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娇惯下长大的秀莲脆弱的心。
　　秀莲哇哇地哭起来，抓自己的头发：“我要回去，现在！”
　　大人的吵闹声把在屋里睡觉的秀莲的女儿吵醒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朦胧之间只听到自己的母亲在哭，就也跟着哇哇地大哭着，赤条条跑出屋来……
　　巧娘回来的那一天家里就没断过来看望她的乡亲们。他们也说不出感人的语言，但他们由衷的为巧和占娃的团聚感到高兴。见了面相互诉说几句思念。然后站着，相对流出激动的泪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也别跑了。”所有的人都会说这几句话，似乎只有这几句话能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
　　乡村人表达自己热情、友情也绝不会停留在语言上，但感情却是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是细腻的。
　　他们东家给巧娘端来一碗饭，西家给巧娘拿来点买给老人的点心。凡是家里能找到他们认为最好吃、和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会拿来欢迎回家的巧娘，尽管巧娘激动地吃不下，他们还是会硬塞到巧娘手里、监督巧娘吃下去。一边抱怨着：“都是乡亲，还装什么，快吃。”“也不知道路上吃饭没有，还硬撑。”“你今天是没有时间做饭了，乡亲们都想你，都会来。”
　　这就是山里人，可爱可敬的乡亲们永远都知道你去缺什么、需要什么，你不需要说一句话，流露一个眼神——他们的爱都在心里，他们也是用心来爱的。
　　当占娃和巧送走最后一拨人的时候，已经到了村里人吃晚饭的时间。占娃这才想起来一天都没喂鸡了。
　　巧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走的时候的的三只鸡，在六年多的时间里被占娃繁殖到了二百多只。当鸡群呼呼啦啦向她跑来的时候她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鸡。
　　“你走后，我除了管地里的庄稼和斌娃，所有的时间都在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更加用心管这些鸡，我总觉得这鸡和你通着灵呢，看见它们，我的心里才能好受些……”占娃站在巧身后，看着鸡群动情地说“鸡蛋和鸡都舍不得吃呢，除了给斌娃……”
　　巧娘心里一热，扑到占娃的怀里，心疼地抚摸着占娃消瘦的脸：“你这个傻子，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傻子……看瘦成啥样了，还舍不得吃个鸡蛋，以后我每天给你做两个，苦了你了……”
　　占娃一把抱住巧娘，两个人如新婚一样热吻起来……巧娘悄悄关了手电筒，搂着占娃的脖子，任凭喘着粗气的占娃把自己抱进屋里……
　　黑暗中，巧娘畅快地呻吟着……他们一次次携手走向巅峰，又从巅峰跌入低谷……终于，他们呼吸顺畅下来，如河水般平缓了。
　　巧娘紧紧搂着占娃，把脸藏在占娃的胸前娇羞地呢喃着：“占娃我刚才是不是声音太大了？”“不大，我喜欢听。”占娃疲惫地说：“斌娃又不在，你怕什么？没人能听到。”
　　“斌娃！”巧娘一下坐了起来，“占娃，我想斌娃……”
　　“看你，说好了星期六我们一起接咱斌娃去嘛，他好着呢，长得那么壮实，你一见到就高兴了。”一把巧拉倒他身边躺下，搂着她安慰着。
　　夜很深了，他们疲惫地睡了过去，巧娘梦到斌娃背着书包，像小时候一样，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妈妈——”扑到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