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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坎坷暂相守 夕阳飞血逝惊鸿

作品名称:塞上风月剑      作者:潏川戴月行      发布时间:2017-05-02 23:14:43      字数:8456

  龙洲道人行至一条谷坳,突然发现草丛中倒卧着一人。他急抽出长剑,慢慢来至近前查看。但见此人满身血污,已然昏迷。他擦去那人面上的血渍,方认出这人却是佟庄主派出诱敌的大弟子‘疯虎’陈良玉,看他受伤颇重,显然经过凶杀恶战。龙洲道人忙将他抱起放至林下,又到附近山涧中打了泉水,给他灌下。然后为其清洗创口,敷药,包扎,接着为其运功行气,打通经络,过了良久,陈良玉慢慢醒转,瞧其精神已然大好。那陈良玉一认出龙洲道人便向他追问师门的下落。龙洲道人不敢吐露真情,只得含糊应对,但他天生圆不了谎,陈良玉听他言语支吾,心下已猜出几分。他沉吟半响才道‘本门上下为了天下大计,拼却性命理所应当,只要本门还有一人存活,定当竭力护国。’是夜二人就在谷中安歇,龙洲道人打了些野物,二人烤了充饥。
  第二日,天方破晓,二人便动身赶路。因为陈良玉过于虚弱,龙洲道人为其砍了根木棍方便其行走。二人走得一程,刚欲休息,突然从山石后跃出数名大汉挡着去路。一名持刀汉子讥讽道:“‘疯虎’你的命可真大啊!上次让尔逃了一劫,现如今看你这只病猫还能施展什么神通?”那陈良玉跨前一步护住龙洲道人大喝道:’今日一战,唯死而已。”他又回头冲着龙洲道人道:“朋友快走,我来断后。”那持刀汉子笑道:“汉王已布下天罗地网,二位还想脱身么?乖乖奉上藏宝图,便……”他的话还未说完,陈良玉狂吼一声已然挥棍跃上,但他身受重伤,气力不济,只数合手中木棍便被击飞。那使刀的汉子又嘲弄道:“疯虎,你还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吧。”陈良玉怒喝一声张开双臂飞扑上去,似要抱住对方同归于尽。那人一声轻笑,斜身闪开,挥刀将他右臂斩下。这‘疯虎’却似不知疼痛,虎吼声中单掌连环击向那人,不过他太虚弱了,只瞬间便被砍倒,再无生息。龙洲道人虽欲回身相护,但他被数人围攻,自己尚且难保又那有余力顾暇别人。且说龙洲道人见丧了同伴,便要奋死突围,可他内伤未愈,怎抵得住这么多好手,眼看就要步这陈良玉后尘,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只见得寒光一闪,已有一名大伙倒地身亡。龙洲道人瞧得师妹现身大喜过望,二人合力闯出敌阵,遁入密林。
  二人奔出十余里,见得身后无人追赶,方才停下稍歇。龙洲道人喘息未定,却见师妹只余一把佩剑,大惊之下忙问道:“师妹,你的剑呢?”欧阳圣神傲然道:“一把剑也足以诛杀群凶,护国救难了。”龙洲道人又问道:“那血煞呢?”欧阳小师妹怅然道:“他啊,已然解脱了。现在的他,应该活的很快乐,因为始终有人想他念他。这就足够了。不是吗?”龙洲道人见师妹一脸笑意灿然,言语中又带着几分温情,不由大为疑惑。但见欧阳惊鸿正色道:“师兄,我来问你,如果一个孤苦老人苦寻一生寻找爱人,可怜他历经磨难,虽终见的爱人一面随即又永远失却了,至此以后再也难以重逢。你猜他会如何自处呢?”龙洲道人见师妹颇为怪异,心下愕然不已,又不知如何作答。就听小师妹悠然叹道:“世间之人际遇不同,道路各异,若能相聚一处,便要惜缘,若已分离,亦是缘尽,却也丝毫勉强不得。就像师娘,像血煞,他们相思的很苦,但亦牵挂的很甜蜜。以后纵使生死诀别,阴阳二隔,只要彼此珍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龙洲道人方自思忖,只听师妹口中又道:“就像你、我、还有表哥、小月月、成佛,大家处在一起很是快乐,但总有一天会各自分别的。谁也不能守着谁一辈子。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人生之路。大家从不同的岔道行来,相聚在一起,但走到另一处岔口总得分开,却是由不得人!”龙洲道人听的师妹言语凄婉,待要安慰几句,但心头沉郁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下不觉想到,这一路行来,众义士纷纷加入,又个个捐躯,不禁也感叹命运无常,人生多艰。
  二人略缓片刻便急急前行。欧阳小师妹心绪烦乱,只顾着赶路,却是不发一言。龙洲道人本来于师妹分别良久,十分的挂念,后来再逢师妹,却见其失了一剑,心下惊诧,又观她忧戚凄伧同平日判若两人,不由得疑窦重重。但想得江湖凶险,只怕往后……心头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强忍泪水,心头默念,我和师妹情意深重,世事虽然艰辛,但我二人能聚的一日,我便守她一日。如此,也不枉今生之缘,此生情意。
  二人行至黄花岭,天色已晚。他们遥遥瞧着那厢伫立着座孤零零的道观,便即走上前去,只见破旧的门匾上题着‘黄花观’三字。这所道观仿似好久无人居住了,矮墙之下荒草没人,门廊之上瓦泥脱落。龙洲道人来至墙下,细听了片刻,又扒着墙头向内张望。只见观中蔓草弥覆,苗树丛杂,显然又是一个无主之处。他跑回师妹身旁言道:“师妹啊,咱们在此将就一晚,明个再走吧。”两人进的内中四下查看,这所观宇虽破,但锅灶俱全,院后还有水井一口,他们来至一间较为齐整的屋舍,扯了些野草稍微打扫一下,又从柴棚抱了麦草权当床铺。自灶间找了铁锅,刷洗干净,用石块支好,提了木桶在井内汲了水,烧滚了,二人饮用。
  二人叙了一时闲话,欧阳惊鸿道:“老大,我给咱们寻些吃食。你的伤还未恢复,便好好歇着吧!”她方行得数步,又回转身来提醒道:“师兄,追兵有可能随时杀到。所以你要支棱起大耳朵仔细听。还有,瞪圆你的贼眼,如果他们闯进来,你便拼命的叫喊。就像师傅骑的小毛驴一样声震九霄。这样,哀家便会及时赶回来救你的小命。”欧阳小师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道:“对了,本座再给你画二道符箓,好保佑你平安归来。”说罢,就将龙洲道人掀翻在地,顺手抓了块木炭在其右脸上画了只昂首嘶鸣的小叫驴,在另一边画了只呆头呆脑的乌龟。然后拍了拍手,得意地说道:“老大,叫驴星君会护佑你嚎的比师父养的小灰还要响亮,龟灵上仙会确保你一直活到寡人回来。本神这就去也!”话方说完,便抬腿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蹦了出去。过了老半天,欧阳小师妹抓了两只山鸡,又提了半篮子蘑菇,野菜回来了。二人用罢晚饭,便扑卧在草堆上睡着了。
  约莫四更时分,数条黑影自观后的林中掠出,他们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其中一人弹出一枚石子,落在屋外的台阶上发出微弱的脆响。过了许久,内中毫无动静,想必天涯行旅早已熟睡了。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二人飞身窜上房顶,另二人飘身潜至院中逐屋查看,可笑他们自认谨慎,却不知己方的一举一动早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当他们来至一扇窗前,突然一物砸破窗棂激射而出。二人似有准备,后跃数尺,严阵以待。但见的一道人影自屋内飞身而出,横在二人面前,但见此人一袭道袍,背插长剑,手持拂尘当风而立,其长袍飘动间竟隐隐有仙家之风,其中一名黑衣人沉声喝道:“怎得只现道长一人,令师妹也一同相见吧!”龙洲道人冷笑道:“二个鼠辈,道爷一人足以料理,无需再假师妹之手。”那人见对方如此轻视他们便即怒道:“那么我二人便要好好讨教了。”话语未毕,他们已然左右袭至。但见的,右侧那人手持长剑,其招法稠密连绵,轻灵飘忽,另外那汉子横刀疾斩,凌厉狂猛。这二人刚柔并济,彼此呼应,其移型换位间,默契得当,似是心意相通一般,显然得自名家相传。龙洲道人长剑出鞘,以本门七十二路风云剑从容应敌。其右手拂尘间或挥出,忽而施展少林流云飞袖,忽而运展王屋派惊魂鞭法。而脚下的九宫八卦步,腾挪进退,往复循回间更是玄奥神异,虽然他是以一敌二,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双方正在缠斗之间,只听得连声闷响,已有二人从屋顶跌落,挣爬不起。这时,欧阳圣神自房上飘身而下,对着龙洲道人笑道:“老大,刚才有一对青蛙蹲在房上,我帮你赶了下来。”那二人瞧着这丫头举手便制住了伴当,那一手轻功更是高明,其武技显然远胜己方,生怕二人联手,心惧之下便生退意。他二人不约而同地攻出一招迫开龙洲道人,并在飞退的同时,打出数枚烟火弹,而后借着浓烟携了同伙跃出观去。此刻,天已微亮,二人不敢停留,便即收拾了随身物品,动身上路。他们行了里许,欧阳圣神忽然止住脚步,对着龙洲道人言道:“师兄,敌方的大对人马很快就会赶到,你带着图先行,待我料理了追兵,便去寻你。”龙洲道人大惊道:“师妹,敌方强手甚多,你一人怎可力敌,还是我二人联手方保无失。”欧阳惊鸿道:“师兄,胡虏精锐尽出,你内伤未愈,岂能迎战劲敌,还是以大局为重,据此不远便驻有汉南义军,他们定可助师兄脱险。师兄到的汉阳,寻着锦帆帮的义士,速往江南,小妹自有计较,你无需挂念与我。”龙洲道人急道:“师妹,我们一路行来,不知亡了多少义士,想我二人自入了师门,便极是要好,我怎可看着你只身犯险。你若有失,为兄焉能独活?”欧阳小师妹闻言,一股暖意上涌,她极力压抑着心头的酸楚,耐心地劝慰道:“师兄,我二人加入义军多年,当以国事为重,想我武林中人一向以天下为己任,怎可顾恋自身。假使胡儿来犯,谁人不是舍死赴死?那个又会退缩不前?你不是也常以忠义自称吗?”龙洲道人心知自己武功不济,方才那二人并非是多么了不得的好手,但联手之下,自个也无有必胜的把握。如果二人同行,劲敌杀至,师妹难免分心照顾自己,反是不便。想至此节,只得叮嘱道:“师妹你千万小心,万不可逞一时之勇……”他还待说下去,欧阳小师妹止住了他道:“师兄,你快离去吧,我稍后自会从小径赶至飞龙寨同你会和。如果到了明日中午,还见不到我,就不必等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支竹笛付与龙洲道人低声言道:“这笛子是表哥给我做的,送你留作纪念。”言罢转身便行。龙洲道人颤声道:“师妹,你……”欧阳小师妹回头强笑道:“师兄,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尔后便匆匆而去。龙洲道人望着师妹离去自是万难割舍,他知今日一别此生恐再难相见。他真想止住师妹,但却张不开口,他生怕自己会心软,需知,在这乱世中情爱便是囚笼枷锁,若你心有牵挂,又如何能行得江湖,闯的难关。他默默地看着师妹转过山径,消失在丛莽中,忙自奔上高岗,他想多瞧师妹一眼,但目光及处只是一片乱山,无尽的云烟。
  黄花岭下是一片舒缓的原野。一颗孤傲的巨松斜斜地立着,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在细细倾听。漫长的岁月,无尽的苦难在它身上留下难以平复的苦痛印记。那接连不断的煎熬于磨难侵蚀了它原先健壮的躯体,难忘而又缠绵的相思萧疏了它枯瘦的乱发。难舍的过往,揪心的伤怀使它逐渐地委顿起来,不断地槁枯下去。它太老了,也太累了。早该好好休息了。但它依然矗立在旷野上不屈地守望着,呼啸的山风年复一年地从身侧吹过,头顶的流云日复一日的在头顶变幻飘荡着。它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那无尽的远山,那流散的云烟。它回味着世事的沧桑,体会着生死的循回,在它的周围到底有过多少同伴,如今,它们都到那里去了?是啊,它曾看着它们和自己一同萌发,看着它们与自己一道生长;看着它们枯萎,看着它们浸润在岁月里,看着它们消散在风烟中。它将这一切都珍藏在心中,保留在记忆里。他在思考,他在询问,我们为何而生?我们又怎会走向消亡?为什么我们的快乐如此短暂?为什么我们的苦痛如此漫长?只是,树木的心思没有人会知道!
  欧阳惊鸿立在树下,淡淡的看着对面的人群,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枪樱在风中微微飘动,然而她仿佛视而不见,只是一步步走上前去。风吹动她的秀发,灿烂的斜辉照在她身上为其笼上一层似有似无的光晕,使她看起来就像天上的仙子。对面的人群惊愕地瞧着渐渐行来的黄衣女子,他们不相信会有人敢只身对抗数十高手,他们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为了心中的信念敢于抛弃性命。树下的女子缓缓而来,她的脚步是如此的从容,神态是如此的安详,就好似沐浴在春风里,暢怀在月光下。这时人群中一位蓝袍老者分开人众踏步向前。此人年约七旬,须发皆白,但双目中却是精光暴射,但此刻他的眸中尽是焦虑之情。老者行至欧阳惊鸿近前,迟疑了片刻,颤声说道:“丫头,现今宋室败亡已定,你就不要做无谓之争,还是远远走了吧!”欧阳惊鸿却凝视着他不发一言。那老者又言道:“惊鸿,智者当顺势而为,宋庭自毁基业,为人所代实乃天机运化,你又何需徒妄逆天。”欧阳惊鸿不屑地言道:“世事运化,天意难测,趋炎附势之辈,何以妄谈天机?
  那老者苦笑道:“惊鸿,你放眼一观,现今宋庭偏安一隅,不知自强,又那里将这天下百姓放在心上。金人虽是外敌,但近些年世宗,章宗皇帝尊崇儒学,倡导汉化,他二人顶着莫大的压力竭尽全力地消除二族隔阂,改善民生,其所作所为当的上贤主明君。你不是最推崇那唐太宗李世民么?他虽是异族,可天下人是何其地敬重与他。”欧阳惊鸿依旧淡漠地言道:“我承认你所讲有些道理,但是胡儿意欲灭除我华夏,便是天下人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们汉家可以结交一个友邦,但觉对不会认一个新主子。咱们无话可说,还是拔刀相见吧?”那老者看到自己的孙女竟与自己水火不容,一时竟僵在了那里,他张了张口还要开言规劝。那欧阳惊鸿寒声道:“九叔,你一生颠沛漂泊,实属不易,先前你背弃天下,曾逼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为了你们的大业亦可再除了他的女儿。这样一来岂不全了您老的美名。”那老者闻言心中悲苦,他凄然言道:“惊鸿,难道你当真以为我欧阳德隆是如此卑劣之人?的确,我对不住你父,那日他不愿归降,又不想使我为难,是以跳下了深谷。说来是我害了他。我已然失去了儿子,如今,又何忍失去唯一的孙女。”听的爷爷提起往事,欧阳惊鸿悲不自胜,她强忍着哀伤讥讽道:“那么,我也学爹爹自行了断,免得您老夹在当间为难。”说至此处,她又觉得如此言讲似乎有些不当,便缓和了语气接着言道:“九叔,你这一辈子受尽屈冤,是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欧阳惊鸿见到自己的爷爷还要开言便断然阻道“你对于我爹有养育之恩,对我也深切挂怀。这些好处我们都记着。你的难处我们尽知,总之我们不会怪你,既然老天爷让我们互成陌路,那早些了断,也好!”那老者思及自己这一生的坎坷经历,不由悲从心来。他惨笑道:“想我欧阳家世代为官,秉承着为国奉公,刚正方直的祖训,在庙堂为民请命,在地方无愧百姓,却不料为奸党所害,他的后人隐遁僻野,只求安稳度日,怎奈贼子们意欲永绝后患竟容不得孤老幼童。我欧阳家不得已入山为匪。这江湖艰险,磨难重重,想我欧阳德隆为求生计,四处投奔,终日依附他人,若不是我善于识主,料事在先,焉能在江湖搏杀中存活到今天。苍天啊,想不到我这忠良之后竟是个反复小人。”欧阳惊鸿听的伤感忍不住插言道:“你将我爹爹送到别处托人照看,莫不是不愿他受你牵连?欧阳德隆惨笑道:“即便如此又能怎样,还不是受那污名所累。”他此刻心绪翻涌,一时把持不住,竟回望身后一干人等道:“你们都叫我九叔,是不是因我无信无义,遗笑天下,你们也认为我是一个趋承佞邪的宵小之徒。那些部从俱都静立当场,如同木雕。  
  突然自远方传来马嘶之声,但见一队甲士簇拥着一名紫袍老者策马而来,只须臾间便到了眼前。那老者下了坐骑,众人尽皆上前施礼,原来此人便是那竟宁王完颜洪泰。竟宁王见到对面一名女子昂然而立,心下诧异。欧阳德隆见状忙近前耳语几句,竟宁王听罢颇为吃惊,他细细观望这冷艳的女子只笑着点头不语。欧阳德隆心中会意,忙走上前去对着自己的孙女言道:“丫头,王爷很钦佩你的胆识,不忍你小小年纪遭逢不测,你可放心离去,日后行走江湖务必小心。”欧阳惊鸿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久未蒙面的爷爷,不知怎的想起了‘血煞’——那个孤苦一生的老人。他们都是被这无情世间舍弃的飘零浪子,他们的劣迹尽人皆知,他们的恶名遍传天下。但却没谁知晓他们心中的苦恨,没人体谅他们遭受的不公。蓦然的,自己对爷爷的怨愤已然烟消云散,她冲着爷爷甜甜的一笑,柔声道:老人家不必挂念与我,今日孙女但求一战,万望成全。”欧阳德隆听在耳中如同雷鸣,他有心再劝,但心中发堵竟是开言不得。那竟宁王却饶有兴趣地笑道:“小小年纪,胆识不小。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姑娘有多大的本事。”说罢向‘游龙鞭’杨维洲一点手,那杨维洲来至欧阳惊鸿面前抱拳道:“杨某向女侠讨教几招,还请拔剑吧!”欧阳圣神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言道:“我只稍微动动手脚便可打发你这小角色。至于其他的杂碎,待会再解决吧!”在场诸人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客,怎受的如此屈辱。那杨维洲更是恼怒之至。他历喝一声,踏步上前,长鞭挥出,一招‘三环套月’已然将这丫头罩在重重鞭影中。这招‘三环套月’乃昔年‘霸王鞭’黄振宇成名绝学。此招阴狠毒辣,奇幻莫测,既霸道雄浑又不失灵动刁钻,也不知战败了多少英雄。也就是这一招才奠定了神鞭门数百年的基业。现在杨维洲全力施出,数丈之内,劲风激荡,尘沙飞扬。端的是势如潮涌,霸气冲天。就连那竟宁王也不由的击掌喝彩。那知欧阳圣神却似轻烟幻影般,身随鞭走,灵动异常,那丈二长鞭竟难伤她分毫。杨维洲心知不妙,长鞭一圈,似条游龙般绕着周身盘旋如飞,欧阳帝君轻笑一声,展开身形,只见十数个虚影围着他飘忽游走,那一双玉手翻飞,袭向其周身大穴。这杨维洲对战高手丝毫不敢大意,将长鞭舞的是风雨不透。但欧阳天尊却是鬼魅般穿过漫天鞭影,探手抓向杨维洲施鞭的手腕,杨维洲退身不及,反手拔出弯刀,暴斩而至,那知一缕指风已弹中他的寸关穴。他但觉得一麻,弯刀已然脱手。欧阳圣座抢了利刃,一刀随意挥出,同时抬腿踢向杨维洲当胸。情急之下,杨维洲只得弃鞭而退。那长鞭还未落地,已被一只玉手捞住了,欧阳神皇长啸一声,身形跃起,恰似飞鹰般朝着人群扑落,只转瞬间已将数人打翻,余者尽皆远远避开。欧阳小师妹笑道‘这鞭子蛮好用的,用力赶羊但也不错。’话音方落长鞭挥出,卷住不远处那巨松的枝干,将身一荡来至树下,挥刀在其上书下七绝一首‘行经天涯剑问天,皎月一轮守故关。冲天自有凌云志,豪气堪可作长峘。’欧阳圣神提诗已必,舞了个刀花,一抖手,弯刀向着竟宁王激射而去,众人万万想不到,此女竟会在十余丈外突袭王爷,欲待回护已是晚了。竟宁王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声脆响,那刀已深深插入身后的巨石中,直没至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但觉的头皮火辣生痛,原来一蓬发丝已然飘落。竟宁王惊怒交加,狂吼一声,众人随着号令蜂拥而上,就在这春花碧野上展开了一场殊死鏖战。
  欧阳惊鸿带着满腔怒火闯入敌阵,也许就在这一刻,她的生命即将终结,而关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她要用刻骨的仇恨,用那横扫苍穹的无尽杀意将每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敌手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剑光一次次划过辽远的天际,一个又一个对手倒了下去。他们的罪恶就在这一刻终结了。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眷恋,他们的无奈,他们的苦痛也终将埋葬在这里。那绵延的青山,那无语的巨松,见证了这一切,在以后无尽的岁月里,它们会把这里发生的故事告述每一个后来者。
  这是欧阳惊鸿平生最后一战,她的生命将已最绚丽的姿态绽放,就宛如一颗化过黑夜的流星,在这瞬间将最耀眼夺目的光芒留给世间,随后沉寂在广漠的大地上。能让生命的华彩照亮人间,这已足够了。欧阳惊鸿血战多时,无数个敌人诛于自己剑下,但她也遍体遭创。可是她的仇恨更盛,她的杀意更浓。此刻,‘鬼枪’胡兴挺枪直刺她的后心,她却不管不顾地挥剑向前,,她早已将性命付与上天,如果,上天定要收回,尽可拿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身影飞扑而至劈手擎住那乌亮的枪身,如雷般暴喝道:“不可伤我孙女性命!”闻得这震荡苍穹的雷鸣之音众人皆停立当场,只见欧阳德隆单手举着缨枪,转头冲着远处观战的竟宁王道:“王爷,我欧阳德隆落魄江湖,孤苦无依,在性命交关之际,蒙王爷相救,此后那诸多恩情更是无以为报,德隆始终惭愧不安。今日,德隆就将这许多恩情尽数还了。”语音方落,欧阳德隆大喝一声,举掌将那长枪劈为两截,反手刺入自己的心窝。他转过头来,带着欣慰的笑意冲着欧阳惊鸿言道:“丫头,爷爷早年愧对你父,心中极是不安,今个总算偿还了这笔债。还忘你莫要再记恨爷爷!”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向前迈跨几步,拔了断枪,远远地抛出,那胸口顿时鲜血飞溅。他扬声叫道‘各位兄弟,我欧阳德隆与你等相交多年,自认情分不浅,今日但求诸位万万莫要为难我的孙女,德隆虽死也忘不了兄弟们的恩情。”言罢喷出一口血沫,已是气绝当场。而那身形依然如山般挺立,良久方自倒下。
  众人见九叔拼却性命不由得悲从心来,纷纷闪开一条通道。那竟宁王失却挚友更是伤感不已。欧阳惊鸿怔怔地看着爷爷的尸体,眼中泪光莹莹。爷爷虽常年在外,但时不时托人捎来财帛物品,尤其对于自己这个顽劣任性的小孙女更是关爱有加。有好几次自个闯了祸,面临那棍棒毒打,都是这个很少归家的爷爷及时听闻后,以各种各种的方式解救了她,要不然啊,自个的手脚早就废掉了。起先她不知爷爷的苦衷,对他老人家多有误解,但而今得知这所有的过往,又思及方才爷爷对自己那发自内心的亲情,不由得百感交集。伤怀之间,她无由的想起了师娘,想起了‘血煞’。这些不幸的人啊,他们的爱缘何而来?他们的恨因何而生?他们的苦难又是谁人造成的?欧阳惊鸿思虑良久方缓缓向前。当她行到杨维洲面前,停下脚步浅浅笑道‘你的武功真的很不错,听闻你原本也是一个受苦之人,希望你莫因怨愤丧失本性。现在回头尚不算晚。’
  欧阳惊鸿的伤势很重,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于是便走进了黄花观,然后掩上观门,燃起了一团大火,她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看这世间红尘纷乱,道路纵横,想要在这百态众生中觅一知己,千难万难。那么,若是给拘禁到了阴曹地府,轮回到了天界仙山,想要寻找生前的挚友亲朋,追忆那难以忘怀的往昔岁月,亦如镜花水月般,空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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