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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断方知人世苦 忆至情深痛别离

作品名称:塞上风月剑      作者:潏川戴月行      发布时间:2017-04-24 05:50:34      字数:7860

  龙洲道人后心挨了一掌,欧阳惊鸿给他服了本门疗伤灵药,又助其疏脉行气,过了一顿饭功夫,他苍白萎靡的脸色方渐渐转红润。二人在寂寂群山中行进着,方才二位老前辈舍命阻滞强敌,为他们争取逃生的时间,也不知他们状况如何,只恐不会太乐观。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苦命人了。这漫漫长路有没有尽头呢?他们默默地问自己。唉,何需询问,江湖可不是处处悲歌,孤身漂泊么?突然龙洲道人问道:“二位前辈绝非‘血煞’对手,那么这个狂魔为什么没有追上来。他有把握一定能拿的下我们?”欧阳天圣冷冷地说道:“江湖传闻,‘血煞’纵横天下,血月刀一出鬼神皆惊。”龙洲道人思忖了半晌才迟疑地言道:“本门武学博大精深,师妹你尽得真传,又习了师娘的绝世剑法,难道也……”他话未说完就被无情地打断了。就见欧阳女煞星沉声言道:“师娘说过‘幻灭霜刃斩’可尽诛天下无义之人。”龙洲道人望着恶魔师妹那双摄人心魄的瞳眸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这仿佛自九幽地府射来的目光较之‘血煞’那妖异,阴毒的双睛更加的凛然。就如同一把利剑刺向你的心窝,它就在缓缓逼近,你却偏偏避不开。那是多么的恐怖,多么的令人绝望啊。这种感受或许会折磨你一辈子,即便你下了地狱也会无休无止地纠缠着你。遭了!尊皇表妹大人该不会要弄死自个吧。我不能毙命啊,我比她还大四岁呢!我常常替她背黑锅呢!我常给她当跟班呢!我不多的香香钱可是时刻准备给她花呢!总之我是无辜的!我是冤枉的!我不甘心啊!我,我,太上老君啊!玉皇大帝啊!骊山圣母啊!太乙救苦天尊啊!雷声普化天尊啊!九天降魔祖师啊!你们快救救弟子吧!一想到自个将被无比狠辣地抹杀掉,龙洲道人禁不住汗如雨下,就在他摇摇欲倒时,欧阳圣座却神色一缓又恢复了那如花娇颜。她郑重地注视着这个糟糕透顶的跟班,悠悠地问道:“师兄,师娘逝去几多岁月了?”龙洲道人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沉默片刻方怅然答道:“算起来整整六年了。欧阳惊鸿又道:“那你可知师娘为何要认我作义女?”龙洲道人尽管猜不透她所言深意,但还是如实答道:“师娘曾说过,她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欧阳小师妹竟一改常态地伤感了起来,她凄然叹道:“是啊,师娘最疼我了,所以我得到了桐庐,仙霞两派的绝学。师娘将她的‘纤月圆弧剑’传给了我,就是要我帮她完成心愿。”龙洲道人回忆道:“师娘去世时,就你一人在场。”“不错。”欧阳惊鸿说道:“师娘把她埋藏一生的秘密告述了我。她要我去找一个令她牵挂一生,痛恨一世的人。她要我将一样东西交还与他,这是纠葛她一生的情缘,一直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间,一直到地老天荒,一直到洪宇破灭。师兄,你说。究竟是爱一人难?还是恨一人难?”此刻的欧阳小师妹神情恍惚,似在诉说,似在追问。龙洲道人思索良久方才言道:“我听修念大师讲过,‘若生爱便入轮回,若有恨即漏落生死。这种种情缘,万般贪妄,实不可说,不可想。”欧阳小师妹亦叹道:“爱就像穿过丛林的风,忽而来,忽而止,觅不到来处,寻不到去处。怨愤亦如是,恨在心底,忘不了,挥不去,舍不掉,放不下,断不清,无休无止,暂去还来。”
  二人来到一座秀丽挺拔的山峰。此处绿树围合,绵延成片,山风吹过如翠云涌动,这便是汉南胜地翠云峰。螳螂门,一个显赫一时的宗派就坐落在这里。但这个威名远扬的门派早已随风而逝了。现在啊,你若问及它的过往恐怕没人能说得清了。站在山头放眼望去,但见的杂树丛生,蓬蒿遍地,藤蔓间依稀可见成堆的瓦砾及腐朽的焦黑木梁。一块断裂的石碑横卧在蓬蒿中。虽经多年风吹雨打但‘螳螂门’在三个苍劲的大字仍清晰无比。这个率先抗拒金兵的门派在一夜间被胡儿连根拔除了。连同门主在内的数百英豪全部藏身火海。至始‘血煞’这个嗜血狂魔横空出世,‘天雄会’这个恐怖组织突现江湖。它们的名号传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血雨腥风,哪里就会有生死离别。‘血煞’就是这个组织的太上护法,而统领这个杀手集团的就是大金国的竟宁王完颜宏泰。他二人纠集了一群魔教余孽,失败的义军余党,还有被残害的忠臣后人,及其众多利益熏心的江湖匪盗,肆无忌惮地摧毁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他们疯狂地将自己所受的苦,所怀的恨,千倍万倍地发泄在世人身上。而这所有的一切,俱都源于仇恨,源于怨愤。
  二人伫立在废墟之中,心中思潮翻涌。过了良久,欧阳惊鸿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龙洲道人言道:“师兄,你身上有伤,就先行一步吧。你且在前面的天圣庙等候,我会很快赶上了的。”龙洲道人隐约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忙劝阻道:“师妹万不可意气用事!”欧阳天圣灿然一笑道:”师兄不用担心,‘血煞’他绝非本尊的对手。况且,我还要完成师娘的遗愿。”说罢便摧他快行。龙洲道人知晓尊皇师妹的心性,但凡是决定的事万难更改。但终究有些放不下。“他还欲再加规劝,欧阳小师妹却笑道:“那些跳梁小丑本座才不会放在眼里呢?你就安心吧!”话未说完便即投身林中。
  欧江惊鸿一觉醒来,夜色已深,但见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洒下万顷清辉。她步出丛林,坐在那断裂的石碑前静静地等候。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师娘牵挂终生的人,所有的恩怨就在今晚做个了断吧!她从怀中摸出一枚陶埙悠悠地吹着,这首‘长相思’是师娘常吹的。她记得每至深夜师娘就坐在月下吹着。凄婉的埙音随着阵阵清风飘荡在月色下,行走天下的游子,你听到了吗?
  ‘血煞’伫立在碧云峰下,凝望着清冷的月色陷入了沉思。往事似潮水般在心头激荡翻涌,是如此的令人痛断肝肠。就在这里,他失去了魂牵梦绕的爱人,错杀了自己要誓死保护的小妹妹飞月。人生竟真如一场戏,只瞬间便道破了情仇纠葛,阳错阴差。或许,也只有在梦破以后,才会体味到造化弄人,正所谓,爱愈深,痛愈狂,忆往昔,苦难当。
  还记得那年,他在危难时得琳萍相救,二人年纪虽相差悬殊,但琳萍敬重他侠肝义胆,磊落忠贞,相处日久,渐生爱慕之情。为了能够同自己厮守终身,琳萍不惜舍弃了师门和他远走天涯。二人虽经千般艰辛,万番劫难,但彼此情深意重,相依相伴。岂料,青衣江畔他们遭强敌围攻,就此失散。此后,他踏遍千山万水寻找爱侣,但始终杳无音讯。他只道爱妻已逝,为了向奸人讨还血债,他逃至塞外番邦,暂保性命。在那个雪夜,他昏倒在荒野之上为当地牧民所救。那草原人家兴情豪爽,热忱亲切,于是他便留了下来放牛牧马。在一次放牧中,突遇暴雪,他赶着牲畜避入荒山,不料却极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隐秘的穴窟,鬼使神差下觅到了武学宝典。待‘九幽阴罗功’练成后,他便欲返回中原,为爱妻报仇,为兄弟们雪恨。行至途中,恰巧救了一名遭人追杀的汉子,二人意气相投,成为了知己,这才方知这汉子竟是大金国的五皇子完颜洪泰,在他的相助下,五皇子返回帝都,揭发了奸党,被太宗皇帝封为竟宁王。日后,大金伐辽攻宋,他觉得自己复仇的机会到了,于是帮着竟宁王组建了‘天雄会’。他走遍了宋室疆域到处寻访奇人异士,此时的赵宋,君主昏庸,权臣不法,他们敛财虐民,迫害忠良,直逼的百姓们纷纷揭竿而起,这锦绣江山业已残破不堪。在他的联络下许多身负血海深仇的忠烈之后,奋死抗争的义军残余,以及惨遭屈冤,落魄天涯的‘江洋匪类’纷纷加入了‘天雄会’。仇恨就像一星火种,被深深埋在灰烬之中,刻骨的仇恨似熄未灭,全然埋在心间,苦苦忍耐着,只待一场风起便会腾起燎原大火。那交织的爱恋,满腔的怨愤,这世上的亿万生灵,还有这颗冷酷无情的心都将在这场劫火中付之一炬。
  金兵攻入中原后,他率领‘天雄会’剿灭那些负隅顽抗的反叛力量。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些所谓的‘侠义英豪’纷纷诛于自己刀下。就在十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他带人杀上碧云峰,除灭了反抗大金的螳螂门,并和前来增援的桐庐、王屋、几派交手。却不想那个同自己交手的黄衣女侠竟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琳萍。琳萍万万想不到她情牵梦绕的心上人竟会变成一个无耻的叛国之徒,竟会变成一个狠毒的嗜血恶魔。二人一番激战,琳萍反身而去,不知所踪。眼见得爱人得而复失,他魔性发作,疯狂地屠杀着,这晚正是中秋之夜,他满目尽是杭州城的尸山血海,尽是帮源洞的冲天大火。当时他悲愤交加,竟错杀了失散多年的的小妹妹飞月。天纳,老天何苦如此戏弄自己!
  正在沉思之间,突然一阵哀怨,凄绝的曲子传来,那不是他与琳萍经常合奏的‘长相思’么?难道琳萍就在这里,她知道自己会来?他一时情思难耐,便顺着乐曲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上山岗。‘血煞’隐身在林木内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黄衣女子。十年未见,她还是如此忧怅。此刻,他真想扑上前去,但不知怎的,却又惶恐,迟疑起来,或许这只是一场梦。这么多年他不是天天都在做这样的梦?回想往昔,他似乎一直生活在梦中,他的经历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或许,他二人的相识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这场悲剧似乎注定难以避免,细细想想,自己没有给琳萍带来哪怕一丝幸福,但琳萍却无怨无悔,痴情不变。他出身魔教,为那些名门正派所不齿,当年朝廷无道,渔食百姓,方圣公为了匡扶正义,救国救民,创建了莲华光明教,并愤然举起了义旗。但因明教传自波斯,教礼、习俗大异于中原,加之明教弟兄行事隐秘,是以在百姓眼中颇为诡异,因而朝廷便有意加以污蔑诽谤,甚而遣江湖败类做下了连番血案,以嫁祸明教。于是民间便风传左道方腊侍奉魔君,生食婴儿,杀人炼丹,召唤凶魂,扰乱人间。后来圣公覆灭,那些个将道义挂在嘴边的世家名门为了交好官府便打着侠义的旗号四处捕拿魔教残余。而琳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却对他大加赞赏。琳萍说,方大王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明教兄弟救民于水火强似那梁山宋江千百万倍。那些道貌岸然的侠士们平日里对百姓的疾苦充耳不闻,现在却痛下杀手邀功于朝廷,实为卑劣的小人行径。她此生此世情愿和寥大哥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正踌躇不前时,那埙声却戛然而止。就听一个悦耳的音声传来:“阁下既已来了,就请现身一见吧。”‘血煞’依言步出林子,还是痴痴迷迷地紧盯着这月下的女子。只听的那女子又道:“看你如此魂不守舍,也不枉师娘对你一番情意。”‘血煞’不由脱口道:‘你师娘还好吧?”看那目中满是关切之意,只听那黄衣女子哀怅地叹道:“六年前,师娘就已逝去了。”‘血煞’闻得此言,耳畔像似响起一声惊天霹雳。他的身形不由一晃,双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悔恨于悲凉。过了半响,他才痴痴地问道:“你师娘,她,过的好吗?”欧阳惊鸿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似在追忆往昔:“师娘她过的很不好。她总在月下吹埙,总在痴痴地发呆。也许,思念一个人很苦,但师娘说她很幸福,因为她深信,那个人也在牵挂着她。”‘血煞’插言道:“她在思念一个人,她在用一生去等候。她相信,那个人终究会回到她的身边。”欧阳惊鸿听罢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感怀道:“几年前,师娘曾经带着门下弟子出去过,但自回来后她就变了,她还是在月下吹埙,只是一边吹一边流泪,成日不说一句话。后来……唉,这样也好,她的爱已了却,她的恨已终结。至此,再也不用受那相思的苦,断肠的痛。”‘血煞’默默听着,双目中噙满了泪水。欧阳惊鸿自言道:“师娘究竟等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也许,她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心上人竟会变成一个地狱厉鬼,一个嗜血阎罗。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血煞’闻言凄然一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悲伤于无奈:“小姑娘,你不懂的!人既是鬼,鬼既是人,分不清的。整整四十年过去了,漫漫岁月可以改变一切,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命运哪,是一条无情的长河,永远没有尽头。所有的人只能随波逐流,谁人可以逍遥无忧?谁人可以超脱尘间?”欧阳惊鸿欲要辩驳,却不知怎么说。她忆起了师娘所受的苦,又自言道:“师娘一直不敢相信她此生最爱的人竟会沦落魔道。”‘血煞’又一次被戳到了痛处,他不禁暴怒地吼道:“天下人不容我,只因我对抗朝廷,只因我出身明教。他们不放过我。他们害的我于你师娘此生此世难以相守,他们才是天底下最恶毒的魔头。”欧阳惊鸿见他到了这会儿仍不知悔过,忍不住怒道:“这世上的纷争,江湖上的恩怨,谁又能说的清呢?有恩报恩,有仇还怨,原也不足为奇。但现今金兵入侵,家国残破,你残害武林,甘为鹰犬,人人得而诛之!”‘血煞’满心悲苦,许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间,此刻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翻腾,他颠狂地笑道:“是谁让我背负恶名的?是这贪虐的官府!是这天杀的朝廷!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们做下恶行,以此诳欺世人,全天下人都认为我们明教是魔教,我们众多的兄弟是邪魔,四海之大我竟无处可去,无处可投。为此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人。我有什么错?你师娘她又有什么错?我遭人追杀逃到了北地,是金人收留了我,他们待我为兄弟,他们就是我的亲人!难道你要我带着仇敌来对付自己的朋友。”欧阳惊鸿怒气上涌愤然道:“你以一己之怨迁怒天下苍生,岂非侠义所为?老实告诉你,师娘临逝前让我务必帮她除去你这个武林祸患。”‘血煞’听得此言连连后退,他惶恐地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怎么会?我不相信……”欧阳惊鸿冷冷言道:“师娘知道你丧却了天良,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她是因你而死,是你负她一生!”‘血煞’泪流满面,许久才言道:“我知道你师娘,她恨我。天下人认定我是魔头,一切恶行皆是我所为。阴险歹人将我逼上了绝路,我怎的回头?这天下昏昏,惑于是非。只要踏出一步又有谁会容的你回头。我只想和你师娘厮守一生,但却不能。即便我甘心受缚,他们能不能放过我们?让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小姑娘你告诉我,能不能呢?”欧阳惊鸿望着面前这个饱受不公的老人,她还能说什么呢?在这一刻,她莫名地忆起了自己的爷爷,那个可亲的老人不是也蒙受了莫大的冤屈,他无处申诉,无处言说。欧阳惊鸿心中五味杂陈,她有什么权利指责这个流离半生的老人,静默良久,软下心肠的欧阳小姑娘自怀中取出那只小巧的陶埙递给这个受尽磨难的老人,无比真挚地说道:“师娘临终前要我将此物交给你,然后替她杀了你这凶徒恶魔。”‘血煞’紧盯着手中精致的陶埙,看着上面刻着的两个在月下相依的身影颤声道:“当年,我遭人追杀,损毁了身上的陶埙,便隐约猜测到要失却爱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未料得到头来竟会成真。难道说我们命中注定无法成双?”不知不觉间月儿隐入乌云中,四下里一片昏暗。原来它也不忍看到有人痛心流泪,原来它也不愿见到有人坠入苦海,难以自拔。
  二人就这么感伤着,追忆着。过了许久,欧阳惊鸿率先言道:“常听人讲你武功了得,哀家偏要于尔拼上一场。这一来是替师娘出口怨气,二者让你也明白,这天下啊,还轮不到汝这糟老头子做老大。在这里先言明,汝为情生恨,故受人唆使,其所为有负家国,本当诛之,但念在师娘的情分上本姑娘只略做薄惩,是以老头你啊,不必担心丢了性命。”‘血煞’听了这番狂傲刁蛮的言辞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凄伤,昔日,琳萍不是常这么趾高气昂地一再挑衅自个么?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将她的师娘学到了极致。血煞长叹一声欣然道:“你师娘心中有我,吾心愿已足,姑娘你既如此为你师娘着想,那老夫就再领教一下你师娘那引以为傲的绝世剑法吧!
  皎月自云层中探出头来,重新将一片清辉洒向人间。二条人影在月下相对而立,清风吹过,吹拂着他们的衣衫,吹乱了他们的长发,也吹乱了他们的心。你瞧,二个盖世强者此刻拔剑操刀,显然要卯足了劲想硬磕一番。这身处江湖讲不得什么对与错,是以无论何事都要用刀剑解决,那么,那许许多多的爱恨纠葛,就真的会迎刃而解吗?山风越来越大,漫山林涛震若潮涌,乱叶旋舞着似飞鸟回翔,但二人却仿似视而不见,因为他们的心已然飞到了天外。
  ‘血煞’的刀轻轻嗡鸣着,那蕴含其上的劲气在鼓荡冲涌着,那散发出的磅礴威压也仿似巨兽咆哮般震慑着人的心神,他的双眸越来越坚定,越来越炽烈,他的长袍在风中狂舞着,似一片化不开的浓云,又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刀是狂刀,无坚不摧,人是狂魔,睥睨无敌。他要摧灭这世间的丑恶,震荡尽这万千情仇。霸绝宏宇的欧阳圣神与他相距三丈,凝重的似山岳,冷艳的似寒冰她的目光清澈的似秋水,明朗的似寒星,深邃的似深渊,柔润的又似一缕微风。她的剑斜斜下垂,虽然只亮出了一把,但也足够了。欧阳帝君内力灌注下,剑身上暴射出刺目的寒芒,亮的就像天上的月亮。血煞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无由的慌乱起来,他不敢看对方的眼,不敢窥对方的剑,面前这人是谁呢?这一刻他又身处哪里呢?几十年了,这窈窕身姿一直就在自己心中,她一直伴着自己。她啊陪着自己流落边陲,陪着自己忍受煎熬,她陪着自己放声开怀,陪着自己看那流水飞花。血煞真的陷入过往中,就如同几十年前二人在月下一同练功,二人相视吹埙,就那一笑,万千情愫表露无余。“老头头,你这个样子,是很不好的!”面前的姑娘跺着脚气呼呼地发作道。那眨巴着的灵动眼眸,那颇为不耐的恼怒神态,于当年的琳萍是何其的相似啊。。哦,是了,那年,他二人为了不被敌手察觉,便扮作父子而行。每当自己驼着背,喘咳着原地踏步时,琳萍就这么憋着笑同自个打趣。只是,一忆起往昔,就让人头痛欲裂。“唉呀,跟老头头打交道可真是麻烦,你说,人若老了可怎么得了!指不定,那阎王爷见到你都要头疼的。”这丫头还真是和琳萍一般无二,也难怪……瞧着那个刁蛮的小姑娘。他禁不住无奈地叹出声来。血煞极力排除了杂念,聚集起一身功力,只见他长啸一声冲天而起,那冷洌的刀芒仿似自高空不断击落的雷电般重重劈斩而至。欧阳圣皇轻笑一声,她双眸中神光突显,身形已似飞鸿般盈盈掠起。只见她旋舞挥剑间缤纷冷冽的剑芒如飞瀑流星般迎着漫天血芒激射而去。刀剑交击发出密集的清脆声响,空中亦荡出团团光晕。片刻之后,半空中的人影霍然分开,一条轻盈的身姿回旋着缓缓落地,而那高大的红袍人却连翻了几个筋斗向后退去。血煞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再看手中的双刀,已然断为数截。欧阳圣神偏着脑袋瓜瞧着血煞那难以置信的惊骇神情,不由宛然一笑。她娇斥一声,飘身跃起,利剑削斩间一片银华映入血煞眼中。志得意满的欧阳小师妹举着这把光灿灿的利剑笑道:“老头,还是我师娘的绝学厉害吧?但我知道师娘她根本并不想杀了自己心爱的人,所以啊,刚才你真的很危险!”话到这里她又忧戚地叹道:“只是我弄坏了你的刀,师娘知道后会不高兴的,因为她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师娘呢,从不亏欠别人的,这把剑就当我待师娘还了那份情,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从苦痛中挣脱出来。作为一个后辈,我也希望你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此话出口,她手腕一振,那把利剑脆响一声寸寸而断,那晶莹的碎片分散在地上光华夺目,就宛如万古不化的月华。血煞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欧阳惊鸿却伸出玉指夹住他那灰白的发丝莹莹笑道:“我替师娘还了你的深情,你呢却还欠着师娘一生的债,这缕头发权当还了吧。”说罢一扬手那缕发丝便随风而散。欧阳惊鸿看着血煞兀自死盯着自己发愣,不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老头,你一直盯着我干嘛?难道我和师娘真的很像?”血煞回过神来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自处,紧接着耳边又听小姑娘言道“师娘曾说过,你曾同她击掌立誓要厮守终生,今日我代师娘与你盟誓,她对你的情意累劫不变。你就不要心怀愧疚了。”但见的二条身影飞射而起,在空中连击两掌,又各自电射而回,那欧阳小师妹反臂攀住一枝树干旋身而回,她浅笑着再次同血煞对了一掌。三掌过后,恨已逝,怨已消。从此这尘世上的一切再也与他无关。但见的血煞大喝一声,一袭红袍片片碎裂,他含着无限关切注视着眼前这个明艳女子而后朗笑一声转身便走。方行的十余步,欧阳惊鸿又扬声道:“老前辈,师娘就埋葬在桐庐山下,你记着要常去陪她!”血煞回转身来,似冲着欧阳小丫头又好似对着自己喃喃道:“是该放下过往了,是该坦然面对了。”这个孤寂的老人披着一身月华远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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