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晴风暖

　　瞬息暖风轻抚，浓浓爱意充盈，载动多年天涯相离，一颦一笑，一痴一念。
　　叶落知秋，情深方浅，三千青丝只为一人舞。而爱而不得的瞬息，他与她所剩的只是声声叹息……
　　看着机场不曾回望的女孩，轮椅上坚挺的后背，那一刻，顾衡浅才彻底地知晓，他是如何的异想天开，原来未来的美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而已。
　　海市蜃楼般，瞬间倒塌。
　　他所支撑起的天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终究护不了她的周全。他打不破她在心中为自己筑起的高高悔恨，她出不来，他进不去。
　　他也抚不平她心中因为爷爷的一点风吹草动而掀起的波涛巨浪，只能看着她远走他乡，独自一人在往事中拼命挣扎。
　　而这一切又是源于何呢？
　　顾衡浅执行任务的半个月里，每当程易心情起伏过大时，程远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小易，乖乖的，阿浅很快就回来了。”她便会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这半个月她的笑容越来越少。
　　程远看着轮椅上寂静的女儿，总是愁苦满面，若是离开，她是否从此再难展颜了。
　　这天下午，程易心情特别烦躁，把保姆端来的饭菜全都打翻在地，程远怎么安抚都不行。这半年来程易很少会如此的不听话，无奈只能试着拨打顾衡浅的电话，电话通了，只是好久才有人接起，“衡浅吗，我是远叔。
　　“远叔，我是阿琛啊，您有什么事吗？”辛琛在手术室门口，拿着顾衡浅在昏迷之前交给他的手机，看到是程远的名字，怕程易有事便接了。
　　程远着急地说道，“小易今天不知怎么了，特别烦躁，一直在闹，我想恐怕是想衡浅了，衡浅说今天可以完成任务，我就试试。”
　　“远叔，小易没事吧，衡浅受了点伤在医院呢，要不你带着小易过来。我想衡浅醒来，一定也想见到小易吧。”
　　“衡浅，没事吧？”程远担心地问道。
　　辛琛支支吾吾的，程远想一定是受了重伤了，看来这两孩子还真是……便让保姆拿来外套，带着程易去了医院。
　　程远听到顾衡浅受伤了，匆忙赶了过来了，便忘记了程易害怕绿色。医护人员都穿着白大褂倒也没怎么看到，手术室门口辛琛他们几个刚执行完任务，一身泥泞的也看不清身上的军装。
　　满脸淤泥的辛琛看着程远推着程易走来，“远叔，小易。”程易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术室，一动不动的。“远叔，您坐，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出来呢。就是胳膊上中了颗子弹，再加上这些天的劳累便晕了过去，您别担心。我怕顾爷爷和顾奶奶担心就没有通知他们。我怕你稳不住小易，所以就让您把她带过来了。”
　　程易看着一直亮着灯的手术室，一切像过眼云烟一样，在眼前一幕幕地展开。对面突然而来的货车，穿梭在耳边的子弹声，轰轰的汽车爆炸声，……脑袋疼得像要是炸了一样，程易抓紧轮椅用力地摇着头。
　　辛琛看着眉头紧皱的程易，“小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看着一脸淤泥的辛琛，与着急的爸爸，眼泪便流了下来。
　　辛琛正不知所措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辛琛忙推着程易走了上去，程远也跟了过来，“病人脱离了危险，不用担心，已经送回病房了，一个小时后就该醒了。”
　　程远以为程易是担心顾衡浅才哭闹的，一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小易，别担心，衡浅没事了。”
　　辛琛看着依旧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程易，“远叔，要不你和小易，先去病房看看衡浅，我去换一下衣服。”程远点了点头，便推着程易去了病房。
　　病房里，程易紧紧地握着顾衡浅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默默地祈祷，“阿浅，你要好好的啊。”
　　辛琛换好衣服回来，看天已经暗了下去，“远叔，要不我先送您和小易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
　　程远想了想，衡浅已没有危险了，还是先带程易回去休息，走到程易身边，“小易，我们先回家，明天再来看阿浅。”想要把顾衡浅的手放在被子上，而程易像被抢了珍宝一样，紧紧地握在手里。
　　辛琛看着这样的程易，怕不小心碰到顾衡浅手上的点滴，“远叔，要不您先回去，我在这里照顾他们俩。”
　　程远看着辛琛一脸的疲惫，刚完成任务肯定十分劳累，“阿琛，你执行了那么多天的任务，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照顾他们。”
　　“远叔，我没事。你也折腾一天了，您先回吧，明天你还要照顾小易呢。一会我找个护工，等小易累了，在旁边找个病房，让她休息。”
　　程远看辛琛执意要留在这，想他肯定不放心顾衡浅，而自己明天早上还有课，便自己回去了。
　　麻醉药药效过后，顾衡浅依旧没有醒来，看着顾衡浅平稳的呼吸，医生检查过后，“没事，应该是这些天执行任务太累了，让他继续睡吧。”
　　辛琛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程易一动不动地看着顾衡浅，走了过来，蹲在她的轮椅旁，“小易，阿浅，明天就醒了，我们现在先去休息好吗。”
　　程易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听到辛琛的话，更加握紧了顾衡浅的手。辛琛看程易紧张的模样，便坐在沙发上陪着她。由于这些天的过渡劳累，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程易看着面前略带病意的顾衡浅，两年了，却好像走过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光阴。她的少年俊逸非凡地回来了，可她却不知到了哪里流浪，衣衫褴褛，痴痴傻傻。
　　十九岁的花开时光，她好似漫渡了一生。心上早已布满裂痕，时刻地撕扯着她，泪，无声地滴落。
　　心中的白发不知不觉间早已慢慢滋生，红颜岁月弹指间早已灰飞烟灭，守着年华还妄想与天齐乐，暗生的裂痕嘲笑着今时今日的她。刚步入成人之年的她，却好似走过了沧桑的一生。
　　好像忘记了，昔日手掌中的温暖早已消失殆尽，怎么还会陪着她走过年复一年的冰冷，怎么还会在耳边细说脉脉温语。那个翩翩俊雅的哥哥，那个温婉可亲的妈妈，而如今为何只留她一人？
　　是想要的太多，让生命不堪重负，走不到岁月的尽头？还是执念过重，奈何桥中的水难已依附，回不到生命的开始？化不开的愁丝，浓聚在生命的入口，一滴不沾的奢望，她可还会想过？
　　不过是无端的为生活平添一份笑料，又怎还会不自量力地飘然而去。飘遥于世间，不过是幼时仅有的幻想，又怎能如此走过一世。
　　看着床上一脸疲惫的顾衡浅，她，最终还是愧对了所有的人。
　　“水，水。”程易听到顾衡浅的喃喃细语，拿起身边的水杯，“阿浅，水。”
　　顾衡浅动了动，用另一只手拿起了水杯，“阿浅，你慢些，手上有点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衡浅放下水杯，“没了，我很好，睡了一觉，好多了。”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满含担忧的程易，再也不是空洞洞地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睛了，“易易，你刚才说什么。”
　　程易看着愕然的顾衡浅，微微一笑，轻轻地握着他的手，“阿浅，我醒来了。”
　　听着那句，“阿浅，我醒来了”，顾衡浅突然流出了眼泪，猛然搂住她，在她耳边喃喃地轻呼，“易易，易易，我的易易回来了吗？”
　　程易紧张地推了推他的胸膛，“阿浅，你慢点啊，手臂刚做的手术。”
　　顾衡浅松开了她，看着他家姑娘傻傻地笑着，程易看着顾衡浅浅笑着，流下了眼泪，“阿浅。”
　　辛琛听到动静早已醒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翻个身，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笑着重新睡去了。
　　所幸，时光把他们的女孩还了回来；所幸，他们都好好的。
　　夜已经深了，顾衡浅的点滴已经打完，护士过来已经清理好，嘱咐着要好好休息。
　　顾衡浅就这样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家姑娘，程易无奈地捂上了他的眼睛，“护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快睡觉。”
　　顾衡浅拉下她微凉的手指，在掌心中摩挲，突然坐了起来，程易坐直了身体，紧张地按着他的手臂，“你别乱动啊，刚动的手术。”
　　顾衡浅借机右手一用力把程易提上了床上，“哎，阿浅，说了让你不要动的，有没有压到你啊。”
　　“没事，你陪我一起睡。”说着便揽着程易要躺下。
　　程易小心地挣扎着，“阿浅，我会碰到你的伤口的，况且我行动还不便啊。”
　　“易易，小心点，不会的，而且我也没有力气把你抱下去了。”程易看了看沙发是上睡着的辛琛，看到他那么的疲惫也不忍心吵醒他。
　　顾衡浅一用力，抱着程易已躺了下来，耳边传来他哑哑的嗓音，“易易，抱着你我才能睡的安心些。”
　　程易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略是哽咽地唤了句，“阿浅。”慌忙掩盖心中的悲戚，轻松地再次唤了句，“阿浅，快睡吧，你要好好地休息。”
　　程易小心翼翼地不敢动，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或许是程易在怀中，顾衡浅很快便安然地睡着了。
　　程易看着呼吸平缓的顾衡浅，依旧是她俊朗的少年，只是眉宇之间是浓浓的倦意，心疼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一丝宁静，在他和她的心中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