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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三十七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7 06:00:39      字数:13870

  第三十七章
  三个狼崽子。张玉芝摸摸自己的脑袋,心里话,我呀,不是与狼共舞,我就是三只狼的隐身草。只是让狼崽子舞了。怎么说啊,拿人家的手短啊,花了人家那么多钱,这以后,自己和妈妈都要靠人家生活,想到政府去揭发三个狼崽子,那是万万不能的。怎么办?没办法。昧着良心过吧。也许狼崽子也会变成羊的,也许,也许的事情多着了。狼崽子害人的事,我只知道杨大夫家那四口人是三个狼崽子干的,别的坏事?真就不知道了。算了吧,得过且过吧。张玉芝回到屋里,给母亲安排床铺。怎么归置呢?现在整个屋子里,设了五道屏风。一进屋,就是厨房,自己的小木床就在厨房的南墙根上。第二道与第三道屏风间,是客厅和书房;第三道与第四道屏风间是涂义强侯喜莉的卧室;第四道与第五道屏风间是涂英涂雅涂正的卧室。母亲年迈,先安排在小木床上休息吧。等涂家三个孩子回来,跟他们商量商量,睡在涂义强夫妇原来的卧室里。可这也不是个事,眼看着涂正一天天长大,不能再和两个姐姐睡在一起了。这还真不好解决。唉,等孩子们回来再说吧!张玉芝勤快。“妈妈,您先歇着,我把屋子里的卫生拾掇拾掇,拾掇完了,就做中午饭。”张玉芝做起了屋子里的卫生。
  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人,步行着到了红星小学。他们够早的了,距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呢。学校规定八点上课,现在才七点二十。大门口保卫室值班的是保卫干事阚明伟、关兆兴。关兆兴问涂英:“涂英同学,这么早,是你们的妈妈送你们来的吗?”
  “不是!是我们自己走着来的。”涂英说:“我们的张妈妈得照顾我们的张姥姥。她抽不出身来送我们。再说了,我们自己认识路,我们也有两条腿,锻炼锻炼是有好处的。”
  关兆兴阚明伟听了涂英的话,很受感动。认为涂英很不像一般的孩子,很懂事,也很要强。可从安全出发,关兆兴提醒说:“三四里地,对成年人来讲,不算远,可对你们这几个少年来说,就不算近了。平常上学放学,你们的张妈妈还是应该及时接送的。”
  “叔叔!”涂英说:“没关系!我们才不怕坏人呢!什么狗特务,我们都不怕,只要狗特务敢公开出来,我们就坚决消灭他们!”涂英说话时,还带上了愤怒勇敢地表情。这更使得两名保卫干部感动不已。阚明伟言语少,只是在心里夸赞涂英。关兆兴爱言语。“涂英同学,你很了不起。你很勇敢啊!”
  “叔叔!炸死我们同学老师的狗特务抓到了吗?我们姐弟三人恨透了狗特务!要是抓到了,让我们姐弟三人看看他们,看看他们长得什么样儿,我们非把他们千刀万剐不可!”
  “是啊!”涂正咬着洁白的小牙:“叔叔把坏蛋特务交给我们,我们非把他们整死不可!”
  涂雅也咬牙跺脚起来。“狗特务们胆子也太大了!敢在我们欢庆和平解放的时候炸死我们的同学保育员老师!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要为我们的同学老师报仇——”
  “好样的!”不爱言语的阚明伟终于说话了。“决不能轻饶了狗特务!”
  “你们可以进教室了。”关兆兴说:“教室的门都打开了。”
  涂英涂雅涂正都是第一个进班的学生。涂英一到教室,放下书包,拿起笤帚就做起了值日。老实说,他们姐弟三人,各班班主任都还没来得及给他们编排值日。涂雅涂正都像商量过了似的,涂雅在四年级教室做起了值日,涂正在二年级教室里也做起了值日。
  等值日的同学吃完早饭,进教室要做卫生的时候,二年级、四年级、六年级的教室都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了。这几个班的学生都对涂英涂雅涂正有了第一次的印象,“真好!关心集体,热爱劳动!”班主任老师们更是认为他们“特有集体主义精神,特自觉,特热爱劳动!特不怕脏不怕累!”
  老师们都带着沉重的心情给同学们上课。同学们也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听课。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人很善交际,两节课下来,便都成了班里的中心人物。博得了老师的格外喜欢,博得了同学们的信赖,成了同学们目光的集中点。第二节课一下课,六年级的同学们就把涂英围了起来。热情的羡慕地问这问那。“你怎么那么敢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涂英抿着嘴乐着。上课的时候,郭敬明校长讲历史,讲到民族英雄岳飞的事迹。其间,设置了几个互动问题。如“岳飞为什么能具有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秦桧为什么要害死岳飞?等等。课堂上,涂英频频举手,积极发言。说话的声音动听,站起来非常大方,回答问题准确无误。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格外青睐。郭敬明校长也觉得涂英聪明过人,非一般学生可比。于是便对涂英高看了一筹。涂雅在班里也是一样,两节课下来,风头出尽,尽显才智聪明。老师喜欢的不得了了。涂正在二年级,老师讲课虽然很少提问,但必定还是有几次互动。涂正绝不放过机会,三次提问,涂正抢先三次回答。讲《羊和狼的故事》,老师问:“狼吃了小羊,借口是什么?”涂正站起来就答:“说小羊弄脏了河水。其实,狼在上游,小羊在下游。绝不可能弄脏了狼的饮用水。狼太坏了!”讲着讲着,老师又问:“实际生活中,狼代表了什么人?”涂正曾冷地站起来。“狼就是狗特务!就是坏人!就是炸死我们同学炸死我们老师的狗特务!”同学们紧跟着涂正嚷起来:“狼就是狗特务——”
  中午放学了。涂英涂雅涂正分别向自己的班主任告假。那理由都是:“一起去接一位姥姥,姥姥姓冯,叫冯桂芝。孤苦伶仃,没人照顾……”老师们当然同意给假了。
  门卫保卫干事关兆兴说:“涂英同学,我跟你们一道去接吧!”
  “谢谢保卫叔叔!我们自己能接的!”涂英说:“保证没问题。我们保证安安全全地把我们的齐姥姥接回到我们家。”
  涂英涂雅涂正坐车了,搭上了一辆黄包车。他们来到了冯桂祥家。也就用了四十多分钟。进了冯桂祥的家。冯桂祥的老婆正在忙活中午饭。这个女人四十多岁,叫郁美净,一脸刁蛮像,绝不是个善茬。
  郁美净见进来三个少年,还都背着小书包。她停下手里的活计,把菜刀狠狠地掼在菜板子上。“你们是涂家的三姐弟吧?”
  “是我们!”涂英说话:“您就是我们的舅姥姥吧!”
  “谁是你们的舅姥姥?哪门子亲戚啊?胡说八道!”郁美净说:“你们来找老齐婆子是不是啊?”
  “是是是!”涂雅说:“怎么能叫老齐婆子呢?我们的齐姥姥在哪儿啊?”
  这时候,就听见屋内最后一道屏风内传出了老年女人的干嚎声:“啊呀呀……”涂英涂雅涂正闻声,赶紧走了进去。他们看见,齐老太太冯桂芝满脸憔悴,已不成个人样了。“姥姥!姥姥啊!我们来了!”
  冯桂芝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孩子们啊!是你们吗?小英小雅小正啊——”
  不用问了,更不用说了。冯桂芝在弟弟家里呆不了了。弟媳妇郁美净虐待她就甭提了。涂英姐弟三人心里有数。涂英说:“姥姥啊!我们来接您的!接您上我们家里!您老跟我们姐弟三人一块过日子。走吧!咱这就走!”
  郁美净听说涂家三个孩子要接走冯桂芝,乐了。“你们快把他弄走吧!越快越好!一个狗汉奸狗特务的妈妈,可把我们家连累坏了。街道刚登记,说她是管制对象,是坏分子,要定时定日到街道管理委员会交代问题。这下好了!你们把它弄走,我们家可就不受任何牵连了!你们快把她弄走吧!一分钟都不要耽搁!”
  涂英涂雅涂正一听说街道管理委员会对冯桂芝实行了监督管制,就觉得自己这件事办的草率了。可话一出口,就不好收回啊。硬着头皮跟涂雅涂正说:“走吧!咱们赶紧走吧!”涂英涂雅搀扶着冯桂芝,走出了冯桂祥的家门。叫了两辆人力车,冯桂芝和涂正坐一辆;涂英涂雅坐一辆,在前面引道。车夫问涂英:“去哪里啊?”涂英回答说:“去鼓楼街鼓楼巷。”涂雅糊涂了。“姐啊!怎么回事啊?咱们不是回家吗?”
  “我的傻妹妹啊!”涂英说:“咱这事办的太草率了。咱也不知道这个老齐太太成了管制监督对象了。成了什么坏分子了。这可不是小事啊!咱们把她接回咱们家里,那就等于整回家里一颗定时炸弹啊!咱们也就危险了。我想好了,还是把她送回她们老齐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是死是活,咱们哪管得了啊。这世道是共产党的天下,千万别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给涂英涂雅拉车的车夫叫向本和,三十几岁,爱撘拉话。“小姐,鼓楼街鼓楼巷里有四家都被特务用毒药给毒死了。你们知道吗?”
  涂英涂雅一听,心里一颤。涂英故作镇静地问道:“大叔啊,有这等事情?解放军都进城了?特务怎么还敢这么大胆啊?”
  向本和说:“据说啊,那四家被毒死的时候,解放军还没进城呢。不管进没进城吧,狗特务们的胆子也真是狗胆包天了。四个院落里,四户人家,二十一口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死的太惨了。你们不知道,这个大案移交给新市委公安局侦查科了。人家就是有两下子,只那么一检验,就知道,毒死那四家人的毒药,是前些年咱们遍地市里的大汉奸大特务涂义强侯喜莉两个王八蛋曾经使用过的什么TH毒药,说是那两个老王八蛋自己配制的。可是啊,那两个老王八蛋,早就被八路军地下党给干掉了,那什么TH毒药怎么还有人用啊?这说明什么啊,说明涂义强侯喜莉这样的狗特务狗汉奸,他们虽然死了,被消灭了,可他们还有残渣余孽在活动啊。人民解放军,公安局侦查科的侦查员们,可不是吃素的,听说要在全市展开排查,一定查出那些狗特务,查出狗汉奸狗特务涂义强侯喜莉的残渣余孽。两位小姐,你们相信吗?侦查科的侦查员们能把狗特务的余孽查出来吗?”
  涂英涂雅面面相觑。小脸变了样,白里透着黄色。“能——能查出来的——”
  “我绝对相信!”车夫向本和越发来劲了:“俗话讲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蛛丝马迹,雁过留声,侦查科的侦查员一定会顺藤摸瓜,抓住涂义强侯喜莉的余孽的!”
  前面车上,车夫和涂英涂雅说个没完没了。后面车上,涂正哄着老齐太太高兴。“齐姥姥到我们家就好了,我们不会虐待您老人家的。我们的舅姥姥也太不像话了,她怎么可以那么对待您呢。姥姥啊,什么叫管制啊?您怎么会被街道管理委员会管制起来了?”
  冯桂芝说:“小正啊,你不懂,管制,就是限制人身自由。我被管制了,我就没了人身自由了。就是,不准乱说乱动,只准老老实实了。要出门什么的,都得去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报告,人家准许你出门,你才能出门?人家不准许你出门,你就不能出门。你明白了?”
  “有点明白了。”涂正问冯桂芝:“齐姥姥啊,他们为什么管制您呢?”
  “为什么?都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儿子闺女造的孽呗!”冯桂芝说:“汉奸儿子特务闺女都占全了,人家可不就给我这个当妈的戴上顶坏分子的帽子呗。不冤枉,不冤枉啊,我那儿子闺女害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人家共产党都记下了,一笔一笔的,清楚极了。赖账,是不可能的。儿女欠的债,血债啊,当妈的该还,可还不上了,还不起了。唉——老头子走得好啊,走得好,我想啊,我也该走了——”
  “您往哪儿走啊?”
  “找你们的姥爷去——”
  涂正跟冯桂芝说着话,猛然间发现黄包车走的方向不对啊,这怎么到了鼓楼街了,说话就到鼓楼巷了。涂正大声喊着:“姐姐!咱们不回家了?怎么上这儿来了?”涂正让车夫快跑几步,跟涂英涂雅的车并行。“姐!咱们怎么不回家了?”
  涂英一个劲地给涂正递眼神儿。说:“咱们先到姥姥家,怎么也得带些东西不是?”
  “对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啊?”涂正看着冯桂芝。冯桂芝脸色愈加难看了。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涂英这小丫头,心眼可太多了。她听见了弟媳妇的话,那是变卦了,怎么能把一个已经受共产党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管制监督的坏老婆子接回自个的家啊。这事不能埋怨孩子,这孩子想得周全,做得对啊。可不能惹火烧身啊。是的,是孩子,可孩子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也要受到惩处的。好在人家共产党还真开明,还把他们送进了共产党自己办的红星小学。这是何等的大度啊。她心思话,等一会进了自己的家门再说吧。
  到了,到了齐家的院门口。涂英涂雅把冯桂芝搀扶着下了车,付完了车钱,开了院门,开了家门。“涂雅啊,去把中午饭买回来!”涂雅去街上买中午饭了。涂英跟冯桂芝说:“姥姥啊,翻翻箱子吧,看看,能带的就都带上,往后就和我们一块过日子了——”
  “小英子,不用翻箱子,也不用倒柜。你们有这片心,我就知足了。”冯桂芝说:“小正、小英子,都坐下来,听我说说话。你们不是喊我齐姥姥吗,我就当是你们的齐姥姥。我跟你们讲啊,我已经在我弟弟那里登了记了。那里的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已经给我挂了号了。我是汉奸特务们的妈妈,是个坏分子。我跟你们说,你们还小,可不能受到我的牵连。说真的啊,我还留着我这口气舍不得咽下去,就是还想在闭眼之前,看看我那个女儿齐召宜,看看她是不是给老齐家争了口气,只要他还活着,有了准信儿,她不是汉奸不是特务,是解放军里的一员,哪怕是个解放军医院里的小小护士,那我死的也就瞑目了。我就在家里等着,直到死了,我也要等到个准信。孩子们啊,人活着啊,可不能作恶事,做了恶事,危害国家,危害百姓,最后危害亲人,危害自个……”涂雅买饭回来了。“姥姥,吃饭吧!”
  涂英放好桌子,涂雅把饭菜摆好。四个人在齐家吃完了中午饭。
  涂英收拾饭桌。涂雅涂英继续跟冯桂芝说话啊。
  涂英涂雅涂正他们刚把冯桂芝接走,四十多分钟吧,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就来人了。治保科长周大为领着两个科员门嘉义、郑旭晨来到了冯桂祥的家。他们找冯桂芝继续了解事情。根据市公安局侦查科发来的文件,得知,山水货栈特务营的二管家就是冯桂芝的女儿,真名齐召凤,化名吕呈凤。鼓楼街鼓楼巷四家中了TH毒液的毒。吕呈凤家就住在鼓楼巷。周大为直觉认为,鼓楼巷的投毒案,一定与冯桂芝有关系。这不,刚看完文件,就急匆匆来询问冯桂芝了。
  “哎呀呀——”郁美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来晚了一步。那个反动的老太婆被人接走了!”
  “接哪儿去了?什么人接走的?”周大为追问郁美净。
  郁美净说:“是三个姓涂的小孩子给接走了!说是接回家?”
  “回谁的家?住在哪里啊?”
  “三个孩子的家,我可不知道。我才不问呢。”郁美净说:“也可能回老太太自个的家了。你们知道的,登记表上都填过了的。鼓楼街鼓楼巷二十八号院。”
  周大为领着门嘉义郑旭晨骑上自行车就赶到了鼓楼街。“咱们得和鼓楼街治保科先取得联系。冯桂芝回来住了,他们得知道啊。”
  “那是那是。”门嘉义、郑旭晨应承着。
  周大为、门嘉义、郑旭晨来到了鼓楼街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科长陈世本热情招呼着。周大为说明了来意。陈世本说:“真得感谢你们!我们的三位干事正在寻找冯桂芝的下落。这个老太太原来到她弟弟那里去了。她弟弟冯桂祥的阶级立场怎么样?”
  “我们了解了。”周大为说:“在老太太到他们家之前,冯桂祥一家和齐民乐一家基本没了来往。政治立场还算是坚定地吧。”
  “那还不错。”陈世本说:“我们这儿的投毒案,你们也知道了吧?”
  “那能不知道吗?”周大为说:“公安局已发了通报文件。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具体的还没有。”陈世本说:“咱们市里原来那个山水货栈特务训练营,二当家的是齐民乐冯桂芝的二闺女齐召凤,化名吕呈凤。而发明研制使用TH毒液的大汉奸国民党的大特务涂义强、侯喜莉两口子,曾经是吕呈凤、梅成仁的上级。我们在推想,这很可能和这个冯桂芝有关系。这不,我们上午就去了二十八号院,结果是大门紧锁,家中无人了。”
  “走吧!”周大为说:“咱们马上去齐民乐家。”
  周大为、鼓楼街治保科科长陈世本、门嘉义、郑旭晨一道骑自行车来到了齐民乐家。好悬啊,涂英涂雅涂正三个小魔鬼刚离开齐民乐家也就二十几分钟,这要是被周大为他们堵上,狠了命地盘问一番,那三个小魔鬼可能真的就完蛋了。周大为他们进了屋,看见冯桂芝正在床上闭目养神。这地界归陈世本管辖。陈世本问道:“老太太,你叫冯桂芝?”
  “我叫冯桂芝。”冯桂芝坐起来。“这三位我都见过,是周科长,门干事、郑干事。您,贵姓啊?”
  “我姓陈,我叫陈世本。是咱们鼓楼街治保科科长。”
  “哎呀!您也是科长!”冯桂芝很干脆地说:“这三位同志知道,我在我弟弟那儿,登记了,定了个坏分子,受管制了。我家没什么人了。我老伴齐民乐死了,我心思去弟弟家吧,可人家不待见我啊,要坚决和我划清政治界限!划清阶级界限。我是个老坏分子。儿子闺女当了汉奸特务。我家还有一个闺女在外地,自己跑走的,与家里划清界限跑走的,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有罪啊!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的——”
  “我们来问你?齐召凤是你的女儿吗?”周大为问道。
  “是!是个大特务!在山水货栈特务训练营。坏透了。作恶多端。听说,被人民解放军先遣小分队给枪毙了!好啊!毙的好啊!”
  “听说过她的上级涂义强侯喜莉吗”
  “听说过。没见过啊。”
  “听说过TH毒液这种毒药吗?”
  “听说过。是大汉奸大特务涂义强侯喜莉发明的,毒死的人还都带着笑容。”
  “你们住的这个鼓楼巷,就这两天,被这种毒液毒死了四家。你知道吗?”
  “啊——”冯桂芝吃惊不小。“什么?毒死了四家?我的天啊——”
  “老太太,你们西院一家,还有三号院、七号院、十号院。一共死了二十一口人啊!”
  “作孽啊作孽啊——”冯桂芝心里明白了,涂家的三个孩子,魔鬼啊!魔鬼!冯桂芝浑身颤抖起来。“这这——有这等事情啊——”
  “老太太!”周大为问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女儿会不会有这种药?涂义强、侯喜莉会不会把药给了你女儿?你女儿又可能给了什么人?”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
  “那我问你。老太太,今天去你弟弟家接你的三个孩子姓什么?”
  “姓涂啊!”
  “她们的父亲母亲姓什么叫什么?”
  “唉!他们就是涂义强侯喜莉的孩子。老大叫涂英;十岁多点;老二涂雅八岁多点,老三是个小子,叫涂正,六岁多点。”
  “涂义强侯喜莉的孩子怎么会和你认识啊。”
  “说起来是前些时候的事了。涂英涂雅涂正来我们家跟我老头子齐民乐学国文。”老太太也编上了瞎话。“他们把我们家当成了私塾。有那么几回。孩子们学得还不错。就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就认了我这个遭老婆子做干姥姥了。说起找人接我回这儿来,我实在找不见人啊。我一个被你们定了坏分子的糟老婆子,谁还敢撘理我啊。这不我就顺便找了个车夫到红星小学,找涂家的三个孩子来接我回家。没办法的事啊,你们监督管制我,我接受,谁让我生了那么多特务汉奸的子女呢?可我那个弟弟弟媳妇不容我啊,虐待我啊。我宁愿回到自己家里,遭罪也罢,受监管也好,必定是自个的家啊,也不连累人家是不是这个理啊——”
  “怎么?涂家的三个孩子在红星小学读书?”
  “这没错啊!”冯桂芝心想,哼,是你们共产党自己给弄进去的。“我就跟你讲了吧,涂家三个孩子是好孩子,孝顺贤惠,文静文明知礼仪知书达理,是艾子民给送进红星小学的——”
  “艾副书记?他给送进去的?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啊?”冯桂芝说:“你自个问问去不就知道了吗?艾子民、苟尚理、杨天啸,你们都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涂英涂雅涂正的监护人呢!”
  陈世本、周大为、门嘉义、郑旭晨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以。周大为问道:“老太太,我问你,涂家的三个孩子家住哪里啊?”
  “这个我知道。凡夫街凡夫巷兴运里一号院。这个错不了。杨天啸、苟尚理和他们住邻居——”
  “原来是这样啊。”周大为说:“老太太,你啊,从今天起,就移交给鼓楼街治保科监管了。你要勤汇报思想,有什么事,及时找陈科长汇报!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就是忘了吃忘了睡,也忘不了思想改造!忘不了向你们汇报——”
  
  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人很及时地离开了齐民乐的家,离开了鼓楼街。时间尚早。涂雅问涂英:“姐姐,咱们是回家呢?还是回学校呢?”
  没等涂英回答,涂正说:“我想回学校。班里挺好玩的。我们二年级的学生很有趣。”
  涂英说:”咱们还是回家吧。我突然想起来,咱们那个TH毒液药匣子还在床铺底下,这要是被张妈妈发现,即便她不去报告,咱们心里也总不踏实。快回去藏匿起来。”
  涂雅也说:“不要忘了,她必定不是咱们的亲妈,忘了咱们妈妈总说人心叵测,人心隔肚皮,今天和咱们还不错,对咱们也好,可保不住明天就变了呢。这都是不可预知的事情。咱们,像咱们啊,害人之心自要有,防人之心不可缺啊。张妈妈不说话,一切都好。张妈妈一旦去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说点什么。咱们非玩完不可啊。咱们还是回家,把TH药液藏匿起来吧。”
  “说的就是。”涂英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今天要接老齐婆子到咱们家的事,全院人都知道了。咱们今天没接回去。怎么跟院里人说,我告诉你们,咱们就说,说,实话实说,就说老太太被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看管起来了。咱们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坏分子。就这么说。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要不,人家问时,你们都不要说,我自己来跟邻居们说。”涂英嘱咐着弟弟妹妹:“眼下真的真的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咱们真的真的得处处留心了。没听那车夫说的话吗,什么蛛丝马迹,雁过留声的。咱们可万万不能给侦查科的侦察员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否则,被人家抓住小辫子,就没咱们好果子吃了。”
  “姐姐说的在理。”
  涂英涂雅涂正看着街上骑自行车的人很羡慕。“咱们爹爹也有过这样的车,后来整到哪里去了。就不知道了。”涂英说:“你看这两个轱辘的车,前轱辘转后轱辘转的,中间坐着人,就是掉不下来,这是什么道理啊?”
  涂雅说:“咱们《自然》课本里讲了,是贯力,具体我还没细读。”
  “对!是贯力。贯力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先是猛进的用脚登,往前冲,不一会儿就平衡了。这自行车很有学问。”
  “可还是汽车好。咱们的爹爹妈妈都有过汽车,那叫什么德国笨死——还是德国奔四——”涂正说:“我想要辆那样的汽车,小小时候坐过的。”
  “做梦去吧!”涂雅笑道:“咱们的爹爹的汽车,是日本人给他的。”
  “不对!是国民党给他的。后来被共产党夺走了——”
  “好了好了!”涂英看涂雅涂正争辩了起来,劝道:“哼,不要争了。不管是谁给的,那汽车都是咱们的爹爹的。共产党给夺走了,那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咱们快走吧。回家办正事。”
  溜溜达达,看着街面上祥和的秩序,涂英涂雅涂正哑然失色。共产党、人民解放军刚进城,这治安就如此井然,老百姓就如此安全。还真是很了不得啊!在街面上,不时地看到两个人一组持枪巡逻的解放军战士。“够威武啊!”涂英说:“看看咱们——不,看看那些国军,站岗不像站岗的样子,巡逻不像巡逻的样子,守城不像守城的样子。”涂雅走在涂英的后面。“还真没法比。要不怎么叫人家给灭了呢?”涂正走在最后,听着姐姐们说话,劝道:“不要说了,小心人家听见——”
  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个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一进家门便看见厨房里那张小木床上坐着的张老太太。便齐呼啦地喊道:“姥姥!姥姥!姥姥!”
  张姥姥站起来。“孩子们——回——回来了。快洗——洗手。妈妈——已经做好饭了,吃——饭吧。”不知怎么回事,老张太太一见着三个孩子就心里不自主的发毛,就觉得从毛孔眼里往外冒冷汗,瘆得慌!说起话来甚是不自然。张玉芝把饭菜摆放在饭桌上。“吃饭吧。你们的姥姥,我给你们接过来了。”
  涂雅跟张老太太打过招呼,就赶忙走进自己和姐姐睡觉的屏风间,拿起手电筒,趴下来,把手电筒打开,一道强烈的光柱照见了TH毒液小药箱。“动地方了,怎么挪到外面来了,一准是张妈妈发现了。怎么?这地面上还有粉色药粒儿?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哦,耗子药!”涂雅搬起小药箱,放在那个盛有子弹手雷的衣服箱子的盖上,之后用钥匙打开了真正的衣箱,把衣服拿出来,然后把TH药箱放在了箱底,把衣服又摞在TH小药箱的上面。她把箱子锁好。就回到了饭桌上。
  张玉芝伺候着一家人吃晚饭。她也上桌吃饭了。她心思着一件事,不知道怎样跟涂家三姐弟说明白。张玉芝要劝说涂家三个小东西放下屠刀——
  什么事呢?要命的事啊:今天她打扫卫生的时候,敞着大门,有一只老鼠跑进了里屋,眼瞅着钻进了涂英涂雅睡觉的床底下。她往外赶老鼠啊,怎么赶啊?清空铺底,是最好的方法了。涂英涂雅的床铺底下,也没太多的东西杂物,几只鞋盒子,一只搪瓷便盆。还有两个书箱子。张玉芝身体壮实,有点劲头。她趴在地面上,一样一样地往外倒腾着,搪瓷便盆拿出来了,三只鞋盒子拿出来了。两个书箱子挪出来了。“哎呀,这是什么盒子,还挺精致,是个小铁匣子,四四方方刷的紫色油漆,亮亮晶晶。”张玉芝纳闷儿,把小匣子拿了出来,还有些分量。“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啊?嚯,还有两个字母TH,什么意思啊?”她想打开看看,可小铁匣子开口处,上着一把精致的小铜锁。“一定是涂家的传家宝贝啊!”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铁匣子放在了一边。她开始用拖把拖地,把床铺底下拖得干干净净。又到自己的小木床底下拿出了很久都没用了耗子药,洒在了涂英涂雅的床铺底下。她开始往床铺底下归置东西。基本按原来位置摆放的。嗨,就是这个“TH”小铁匣子忘记了放回原位,放在了边上。收拾完了,那只老鼠跑出去没跑出去,她也不管了。她的眼前老是晃动着“TH”两个字母,奇了怪了,脑海里也直翻腾着“TH”两个字母。她鬼使神差地到了祖树德家。祖树德老伴佘坤娣识文断字。她就照猫画虎地写出了“TH”字样,问道:“大姐啊,您看看,这是两个什么字啊?”佘坤娣拿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我的天!这字母,你从哪儿捡的?”
  “大姐啊,这不是捡的,是我自己画的——”
  “哎呀妈啊!”佘坤娣更加吃惊了。“你怎么画这个?”
  “怎么了?大姐!我怎么就不能画这个啊?”
  “你不知道吧?佘坤娣说:“前些年,咱们遍地市,特务搞投毒,那毒药厉害极了,只一滴,滴进一杯水里,就能药死很多很多人,人被毒死后,还个个都是笑模样。那些年,毒死的人太多了。特务们在投毒的地方,都会用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留下这TH两个字母。什么意思不知道。人家传说,可能是个组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务组织。你,你怎么也写这样的字母——张玉芝!你别是特务吧?”
  “哎呀老天爷啊老天爷!”张玉芝可是魂飞魄散了。“我的老姐姐啊,我哪里是什么特务啊?”她转悠着眼珠编瞎话:“我回家接我妈妈时,在黄包车上捡了一张废旧报纸,我也不认许多大字儿,那破报纸上有这样的字儿,我不认识啊,就照猫画虎地写出来给你看看,这不就问问您来了吗?”
  “我心思你也不会是个什么投毒的特务啊!”佘坤娣就是那么一说,心想,张玉芝不可能是特务。整不好,倒是个地下党员哩,这可说不准。不然的话,共产党大干部艾子民怎么会派她抚养照顾涂家的三个孩子啊。不错的,三个孩子虽然是特务汉奸的子女,可在张玉芝的教育下,三个孩子表现得多好啊,多仁义啊,多上进啊——“张嫂啊,往后这样的字母啊,可不要随随便便的乱捡乱拾了乱写乱画了乱问了。问咱这知根知底的还行,遇上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眼下查隐藏特务,查的又这么紧,弄不好,就让人家给检举了,举报到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那麻烦可就大了不是?”
  “大姐说得对说得对!”张玉芝平和了脸色,把自己写的TH字样的纸头使劲地揉搓揉搓,扔在地上,又用右脚使劲地踩搓了几下,见确实粉碎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唉——那几年的狗特务,您说,都应该被彻底消灭掉了吧?”
  “不能够啊!”佘坤娣说:“要是彻底消灭掉,哪还有和平路上的爆炸案啊?那还用治保科的干部们天天这家查那家问的啊,更不用挨家挨户挨个人地登记不是?”
  “说的也是。”张玉芝说:“阶级敌人心不死,还要做最后垂死挣扎。治保干部讲的就是好啊。阶级仇阶级恨,阶级斗争的弦还真要绷得紧紧的,您听听人家讲的,还真是个理儿!”张玉芝从祖树德家回来,心里可就犯了难了。眼睁睁的那只小铁匣子里装的就是毒药了。不用说,是狗特务涂义强和侯喜莉留下来的了。怎么处理呢?这事儿,三个小东西知道,那说明三个小东西一定用过了,哎呀呀天啊,我那个亲妈啊,朱金有死的时候不就是面带笑容吗?姜韩氏魏和珍死的时候不也都面带笑容吗?我的天啊!这三个小魔鬼啊,继续用毒药杀人啊……到治保科报告去?不行啊!万万不行!闹不好,报告了,人家未必相信,还得惹来一身骚。不报告?这往后保不齐,三个小东西还要用这东西祸害人。妥协吧,跟三个小东西把事情挑明了,劝劝他们,不要再用这东西害人了。也许他们会听的。她决定,等三个小东西回来吃晚饭时,一定劝劝他们。听便罢,不听?不可能的。
  三个孩子都吃完了。趁三个孩子还都没离开饭桌。张玉芝说:“小正啊,你去把屋门挂上,妈妈有大事跟你们说。”
  涂正跐溜地就到门口把门挂上了,回到了饭桌边,坐在了凳子上。“妈妈,什么重要事啊,还怕外人听见啊!”
  张玉芝说:“孩子们啊,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们都知道吗?”
  “知道知道的。”三个孩子朗声回答:“我们都知道。”
  “你们三个孩子什么出身?你们都知道吗?”
  “知道知道的。:三个孩子低下头来。“特务汉奸,汉奸特务。”
  “知道就好。”张玉芝说:“街道干部都跟我说了,共产党的政策,看家庭出身,看成分,成分就是出身,但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什么叫政治表现啊,人家说了,就是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听共产党的话,是不是真的跟共产党毛主席走。当然这都是大道理了。我问你们,你们如实地告诉我,共产党对你们关心不关心爱护不爱护?”
  “关心!爱护!”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就怕你们不知道。今天,我跟你们三个孩子,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们是什么出身什么成分,这是改变不了的了。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原来艾子民在东来顺餐馆当老板的时候,人家那时候是地下党的干部,人家就关心你们,不把你们和你们的爹爹你们的妈妈同等看待,虽然你们家有钱,可人家还是给你们抚养生活费,人家怕你们吗?不是吧?人家那是人道主义,你们是生命,人家关爱你们的生命啊。你们当时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咱们遍地市和平解放了,新政府成立了。艾子民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人家亲自给你们办理上学手续,把你们送进了烈士子弟学校。你们知道红星小学的学生都是什么孩子吗?”
  “知道!都是革命烈士的子女!”
  “对啊!都是烈士的子女!那些孩子们的父母亲人,都是为了抗日战争,为了解放战争为了建设新中国,牺牲了生命。可你们呢?你们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啊?你们知道吗?”
  “知道,是汉奸是特务!”
  “是啊!是汉奸是特务!可你们凭什么进了红星小学啊?还不是因为共产党真正的关爱你们吗,让你们受到最好的教育吗。你们得知足了。我今天跟你们要说的是,你们做了不少不少的坏事,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我问你们,杨大夫家的四口人,是不是你们整死的?”
  涂英、涂雅、涂正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一声不吱,瞪着眼睛看着张玉芝,看着在小木床上坐着的嘚嘚乱颤的老张太太。
  “姜韩氏魏和珍的死和你们是不是有关系?”
  涂英涂雅涂正三个小魔鬼低下了头,嘎巴着嘴不出声。
  “朱先生朱金有两口子的死,和你们没关系吗?你们敢说不是你们所为吗?”涂英涂雅涂正抬头瞪了张玉芝一眼。嘎巴着嘴依旧不吱声。
  “好了,我不多说了。我今天还不想去街道管理委员会治保科报告。我问你们,涂英涂雅,你们床铺底下那个紫色的小铁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啊?!”涂英涂雅涂正怔怔地看着张玉芝。涂英小声地说:“您看见那只小铁匣子了?”
  “匣子上有两个字母,这么写的——”张玉芝用手指沾了点米汤,在饭桌上画出了TH字母。这是什么意思?啊?前些年,咱们市里,周边的县城里,特务投毒后,都留下这样的字母。毒害死了多少人啊?还用我说透了吗?孩子们啊!收手吧!我今天问你们问个明白。你们还想用那东西害人去吗?”
  涂英回答:“妈妈,您小点声。我代表弟弟妹妹跟您保证,我们决不再害人了!”
  “是的!我们决不再害人了!”涂雅涂正站起来,撒起娇来。“妈妈,我们真的真的不害人了。真的真的不害人了。我们向我们的姥姥保证还不行吗?”
  再看张老太太依旧在小木床上嘚嘚打颤,已经哆嗦成一团了。见此情景,张玉芝问道:“妈妈!妈妈!您这是——”
  “闺女啊——我我——我——回——家——”
  “您要回家啊?”
  “嗯!我要回家!”张老太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就趔趔趄趄地往外走。张玉芝拉住老太太,涂英涂雅涂正也都围过来。“姥姥!姥姥!姥姥啊!姥姥——您不能走啊!您不能走啊——”
  “妈妈!您就住下来吧。”张玉芝知道母亲为什么浑身乱颤,为什么要离开涂家,母亲是怕惹事啊。张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她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涂家三个孩子是杀人魔鬼啊。嗨,怎么能和这样的人一块生活啊?早晚要出大事的。我的善良的闺女啊哦,你该去治保科报告啊。哎呀呀——我老糊涂了吗,闺女不报告,为嘛啊,还不是拿了人家的钱了吗?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抽大烟嫖女人,花的都是涂家的钱啊……张老太太想到了这些,得,也不颤抖了,也精神了。“我不走不走了——”
  “这就对了!”涂英涂雅把张老太太搀扶到小木床上。“姥姥,这样吧,您和妈妈睡我们爹爹妈妈原来睡的床。我们姐弟三人睡一张床。等小正再长大,就让小正睡小木床——”
  “这孩子,真懂事啊!”张老太太一改常态。
  “没错!”涂正说:“孝敬老人,是必须的。妈妈,姥姥,我们红星小学,是寄宿学校,我们再长大了,我们可以住进学校了。住进学校那是方便极了。”
  “在学校里吃饭。”涂雅说:“在学校里睡觉。很有意思的。”
  “还是先住家里吧!”张玉芝说:“住在家里方便。”
  “那是啊。”张老太太说:“住在家里有妈妈做饭,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啊。”
  有人敲门。涂英赶到门口。“谁啊?”
  “是我!”祖树德在门外搭话了。“小英子,是这样的,治保科来了两位干部在我家呢。他们让你们姐弟三人填几张表,顺便了解点事情。”
  涂英一听治保科来人找,就从心里害怕起来。“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涂英涂雅涂正到了祖树德家。见两位治保科的干事正等在祖树德家。一位叫魏仁珉;二十九岁,一切叫蓝福有,二十八岁,两位小伙子,都穿着人民解放军的军装,很精神。魏仁珉问涂英:“我们先问你们一件事儿,你们要如实的回答,千万千万不要说谎话。你们家里有没有这样的药品啊?”魏仁珉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上有两个黑色的字母“TH”。涂英涂雅涂正很快就稳住了精神。“没有!”涂英说:“我们从来没见过啊!”
  涂雅也说:“没见过这样的瓶子。”她反问魏仁珉:“叔叔,这是什么瓶子啊?还挺好看的。”
  涂正现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叔叔,能送给我玩玩吗?”
  “这可不能送给你玩。”魏仁珉说:“好了。没有,没见过就好。现在你们就填表吧。”蓝福有拿出三张表格分别发给了涂英涂雅涂正。两位治保干事知道,涂家三个孩子识字多会写字,就让他们自己填写。涂英涂雅涂正看到表格的添头上醒目的大字:“汉奸敌特分子家属登记表”。汉奸敌特分子的名字已经写在上面了。第一栏目就是汉奸敌特分子的姓名。“涂义强、侯喜莉”的名字已经特眨眼地写在上面了。不一会儿,表格就填写完了。魏仁珉跟涂家三个孩子说:“填这样的表格,你们不要有什么包袱。你们是子女。有罪的是你们的父母。你们可千万要努力学习,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叔叔!”三个孩子昂起头回答着。
  祖树德佘坤娣跟魏仁珉蓝福有说:“这三个孩子,好得很!将来错不了的!你们放心吧。他们都在红星小学读书呢?”
  “在红星小学读书?”魏仁珉蓝福有一震。“那是烈士子弟小学啊。”
  “没错!”祖树德说:“是咱们的市委副书记艾子民同志亲自给办的入学手续。”
  “是这样的啊——”魏仁珉心里画了个问号:“烈士子弟小学,怎么可以收取汉奸特务的子女入学啊?”
  蓝福有心里也想:“别是艾副书记的什么亲戚吧?这还真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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