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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三十六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7 04:47:27      字数:11932

 
  龙翔跟卫立辉说:“保护好学生,把学生集合在一起。”龙翔和战友们以及赶到现场的公安人员,立即勘查现场清理现场……
  红星小学的师生们在美华商店与美仑糕点店之间的空场集合在一起。郭敬明校长组织教师们清点人数。二年级被炸死的学生有:何仁静,女生,郁金梅,女生,吉延安,男生,潘汉阳,男生,乔本山,男生。两名重伤的学生是女生徐晓燕,男生,西门有。被炸死的四年级学生有:女生,郑安华、李小翠、赵安伊;男生,李凯峰、王安阳。被炸成重伤的两名学生都是男生,贝玉树、梁天明。六年级被炸死的同学男生有沃明华、仉大贵、冯晓宇;女生韩红梅。重伤一名,为女生蒋庆涵。被炸死的三名保育员是林巧梅、华明英、凌霄花。重伤员立即被送进了医院。涂英涂雅涂正也被送进了医院。十七具尸体也很快地被卡车运走了。
  十一点四十,庆祝遍地市和平解放,欢迎解放军进城的活动结束了。刚刚组织起来的遍地市公安局和各区的公安分局,其干警成员由人民解放军侦查小分队为主体,吸收一部分旧警署的警察。市委领导下达指示,组织精干力量,争取早日破获这起爆炸案,给全市人民一个满意的交待,给牺牲了的烈士及无辜被炸死的子女以慰藉。市公安局将此爆炸案命名为“四二九爆炸案”……
  干警们开始了侦查办案……
  红星小学。秩序井然。下午一点,在学校礼堂开全体大会。这座礼堂是“文庙”原来的大殿改建的,能一块容纳四百人。郭敬明校长点名:“佘朝义、蔺香玉、闫玉叶、范慧敏、卫立辉、苏长功、阚明伟、关兆兴、繁育英、潘玲燕、金尚敏、吕慧芳——包括所有学生,起立!给惨遭不幸的死难者默哀三分钟!”
  郭敬明校长讲话:“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红星小学最不幸的日子。我们的十四名同学,还有三名保育员被国民党反动派的潜伏特务杀害了。我们强烈谴责反动派特务们的残暴罪行!同学们的血,保育员老师们的血,绝不能白流!我们要团结起来,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时时刻刻擦亮眼睛,严防国民党反动派特务走狗们的暗杀破坏……”
  会议开了四十五分钟。郭校长让老师们组织学生讨论。学生们回到各班,一个个气愤填膺,愤怒无比。
  市公安局侦查科科长刘本善带着三个年轻的侦察员来到了红星小学。他们在六年级的教室里,把郭敬明叫了出来。“您就是郭敬明郭校长?”
  “我就是郭敬明。”
  刘本善跟郭敬明说:“郭校长,我叫刘本善,是市公安局侦查科科长。这几位是侦察员霍大龙、程耀亮、顾明凯。我们来打扰您了。我们到您的办公室跟您谈谈好吗?”
  “好好!走吧——”郭敬明把刘本善和侦察员霍大龙、程耀亮、顾明凯领进了办公室。
  刘本善开门见山:“郭校长,今天的爆炸事件,很惨痛。我们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查。我们发现,现场留下来的一些碎片,是日本鬼子常用的手雷的弹片。我们做了有力的推断,至少有八颗或十颗手雷。这种手雷,在揭开引爆盖后,三十或者五十秒后才爆炸。经我们反复调查询问,没有任何人发现周边的人投掷手雷。这充分说明,这些手雷是你们学校的人带进现场的——”
  “这怎么可能?”郭敬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啊!绝对不可能!”
  “郭校长,您不要过早的下结论。”刘本善说:“我们已经锁定,手雷是你们学校某个教师,或者是某个保育员,或者是某个保卫人员,暗暗地隐蔽地带进现场的。我们要对你们学校所有的教职员工进行调查。在没查清真相之前,你们学校所有的教职员工都是嫌疑人,换句话说,都是怀疑对象——”
  “包括我吗?”郭敬明依旧站着。“你们不能这样啊——我跟你们讲,我们的教师、保育员、保卫人员,个个都是共产党员!都是党组织经过多层筛选推荐到学校任职的。你们怀疑我们?你们的大方向搞错了——”
  “大方向没有搞错!”刘本善说:“把嫌犯锁定在你们的教职员工身上,这绝对不会错的。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就要对教职员工的宿舍进行搜查——”
  “你们——”
  “搜查是第一步。”刘本善说:“请郭校长给予配合。把你们学校教职员工的档案材料全部拿出来,我们要进行初步审查。”
  郭敬明表示理解。“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就是了。”
  因为这里就是一所名符其实的烈士子弟学校。学校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住校的。即便是结婚成家的,即便是家就住在本市的,平日上班工作都要吃住在学校的。学校食堂没有专职炊事员,都是工作人员轮流采买粮食蔬菜轮流做饭。教职员工们的宿舍是平房,很简陋。四个人一间屋子,都是上铺下铺的。郭敬明领着刘本善及三位侦查员,对教职员工们的宿舍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搜查。没发现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咱们回办公室查看档案。”刘本善、霍大龙、陈耀亮、顾明凯跟着郭敬明回到了办公室。
  所有的教职员工的文字档案都一一查看过了。在文字档案中,刘本善发现繁育英、吕慧芳的工作履历表上有嫌疑之处。繁育英,一九三八年一月至一九四一年二月,在保定曾被国民党剿共侦缉队逮捕入狱。“怎么放出来的?是否叛变投敌?”这是个大大的问题!吕慧芳,一九三五年一月至一九三七年二月,担任沈阳国民政府秘书处秘书。“国民政府里的秘书?怎么回事?应该是敌人啊!怎么入的党?”这问题可不小!这两位教师,立马被划定为主要审查对象。刘本善说:“吕慧芳、繁育英不能再继续上课了。我们要把她们两位带回侦查科审查——”
  “这怎么能行啊?”郭敬明不愿意。“我们的教师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员如此紧缺。孩子们的课,不能耽误啊!这样吧,有什么怀疑的,你们就在这里,问问不就得了吗?问完了,他们还得继续上课不是?”
  “没那么简单!这两个人,我们必须带走!”刘本善下了命令。“是我们进教室带走她们,还是您把她们叫到大门口我们再带走啊?”
  郭敬明很不情愿地说:“还是我把她们叫到大门口吧,你们去大门口等着吧。”
  郭敬明先到四年级教室,喊出了繁育英。“繁老师,你跟我下楼。”
  “什么事啊?”繁育英问道。
  “大事啊!事大了!跟我走吧!”郭敬明说着下了楼,进了一年级教室,喊出了吕慧芳。吕慧芳看了看跟在郭校长身后的繁育英。不解的问:“郭校长啊,找我们什么事啊?”
  郭敬明实在实在忍不住了。“爆炸爆炸——”
  “怎么?哪儿又爆炸了——”
  “不是哪儿又爆炸了。”郭敬明低声说道:“公安局侦查科来了四个人,他们怀疑你们两位教师是今天爆炸案的嫌疑犯——”
  “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走吧!”郭敬明说:“他们在大门口等着呢。他们要把你们带回到侦查科审问。你们好好配合,问清楚了,就回来了。”
  刘本善他们是开着两辆吉普车来的。吕慧芳、繁育英上了刘本善的吉普车。三十二分钟后,她们俩被带进了侦查科询问室。
  得,繁育英被带走了之后,班里可就乱了。四年级的孩子,好奇心强急了,老半天的,老师还不回来,干什么去了?他们得问啊,他们应该问啊!班长秦少华领着学生谈文娱、严武胜找到了郭敬明。郭敬明没在六年级教室,在一年级教室里安抚着学生。一年级的学生小,人小,胆也小。郭敬明让保卫干事苏长功叫来了保育员蔺香玉、闫玉叶。正在一年级门口给这两位保育员交代代课的事。“蔺香玉同志啊,你马上去四年级,在繁老师回来之前,你就负责上课和班级管理,当然,保育员的工作也不能放下;闫玉叶同志,你就在这个一年级,给吕老师代课带班。一样的,在吕老师回来之前,这个一年级就交给你了——”
  “郭校长!”四年级的班长秦少华问道:“我们的繁老师干嘛去了?怎么不回来给我们上课?我们班的学生都乱了。”
  “秦少华同学。”郭敬明不知怎样回答秦少华的问题。他含糊其辞:“繁老师出校办事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班从现在起,由蔺香玉老师给你们上课,给你们当班主任。你们就跟蔺老师回班吧。”
  秦少华、谈文娱、严武胜跟着蔺香玉回到了四年级教室。
  至此,四年级、一年级班里又都秩序井然了。
  吃晚饭时,繁育英、吕慧芳被公安局侦查科带走的消息,传开了。同事们都说:“上级部门抓人,那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那一定是有根据的,也一定是掌握了铁的证据的。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这样的红色学校,国民党狗特务居然能混进来,看来这阶级斗争真是太复杂了。阶级敌人,暗藏特务,真是无孔不入啊!”
  保卫科长卫立辉吃不下饭了,他流着泪,一个堂堂的大男子,在饭堂里,频频地给老师们学生们鞠躬道歉:“我失职啊!我有罪啊!我对不起党啊!死了那么多人啊,太惨了。我宁愿自己去死……”主任佘朝义把他扶到凳子上。“这不是你的过错。狗特务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吃一亏长一智。我们要汲取这次血的教训,擦亮眼睛,提高警惕。好了好了!饭还是要吃的!保卫工作呀加强就是了——”
  学生们有大有小。无论大小,听到老师们的议论,从中,最起码的从表面上看,好事坏事好人坏人还是知道的。既然繁老师吕老师被抓走了,那毫无疑义,吕老师繁老师就是特务,就是大坏蛋,就是往学生堆里偷着放手雷的坏人。学生们愤怒了,学生们恨透了吕慧芳,恨透了繁育英。这两个大坏蛋,这两个大特务,真狠啊!真是坏透了。杀了我们的爹爹杀了我们的妈妈,还来杀我们,狗特务们啊,是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啊……尤其是五、六年级的学生,阶级仇恨的意识非常强烈!他们恨不能立马把繁育英、吕慧芳整死。
  涂英涂雅涂正被送进了人民解放军驻军医院(原国民党军队三零二医院)。负责检查治疗的医生姓乎,叫乎枝。乎枝是谁啊?乎明来的女儿啊。乎明来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投奔了八路军,后来成了人民解放军的军医了。这次,她随着部队进城,按照部队首长的指示,她被安排进了这所驻军医院。他还没来得及回家看望爸爸妈妈和小妹乎晓呢。多少年了。也没给家里写过信。乎枝长得很俊俏,大高个,身材苗条。眼睛明亮。说话热情,待人大方。她给涂英涂雅涂正一一地做了检查,下了结论:“没什么毛病,可以回家了。”她问护送涂英涂雅涂正的两名侦查员洪良学、柏峰玉:“这三个孩子在爆炸现场吗?”
  洪良学答道:“在现场。被爆炸声吓晕了——”
  “是这样啊!”乎枝说:“我保证,他们什么事也没有了。可以让他们回学校了!”
  “我们现在就送他们回学校!”洪良学柏峰玉答应着,便把涂英涂雅涂正领出了诊室,领出了医院,让他们坐上吉普车,把他们送回到了红星小学。时间正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也就是繁育英老师、吕慧芳老师刚被刘本善他们带走后不久。保卫科长卫立辉正在门口巡视。侦察员洪良学、柏峰玉跟卫立辉说:“这三个学生没什么事了,只是受了一点点惊吓而已。他们可以回班上课了。”
  “好的!”卫立辉把涂英送进了六年级教室;把涂正送进了一年级教室,把涂雅送进了四年级教室。四年级教室里正乱成一锅粥呢。涂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放晚学了,涂英涂雅涂正是学校里独有的走读生。别的同学都被保卫干事保育员送回宿舍,等着集合吃晚饭。他们三个,学校也不放松安全保护。校长嘱咐保卫科长卫立辉:“一定要把他们交给张玉芝同志。张玉芝同志不来,就让他们等在警卫室里。”
  卫立辉把涂家姐弟三人送出了大门口。看见张玉芝正等在那里。“张同志,城市刚解放,阶级敌人还不甘心失败,我们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路上一定要小心!孩子的安全最重要啊!”
  看见了涂英涂雅涂正,张玉芝的心啊,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记住了!我一定安全地把他们领回家!”张玉芝领着涂英涂雅涂正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都传开了!刚才我不好意思问卫科长。可把我担心坏了。你们学校站的那地方爆炸了,死了不少人呢!你们没事吧?”
  “妈妈真是吓糊涂了!”涂正说:“我们要是有事,怎么还会跟着您老人家一道回家啊?有您老人家保佑我们,别说是炸弹啊,就是炸雷也炸不到我们头上的。”
  张玉芝说:“都说是国民党特务干的。这可真是丧尽天良了!人都说炸死了十七八个啊,这狗特务,心也忒狠了。说是公安侦察员在你们学校里抓走了两名老师。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涂雅说:“是我们班班主任繁育英,繁老师被公安带走了。还有一年级班主任吕慧芳吕老师也被公安带走了。大伙都说,她们是狗特务,是她们把日本手雷带进了我们站着的那地界,炸死了我们的同学,还有三个保育员老师——呜呜呜——”当着张玉芝的面,涂雅先哭起来了。那就不用说了,涂英涂正也跟着哇哇起来。张玉芝领着孩子们步行。这路上的行人不知为什么,都驻足看着涂英涂雅涂正,看着张玉芝。一个车夫拉着黄包车过来了。黄包车夫叫贲武福,三十多岁。他问张玉芝:“这位大姐,怎么回事,怎么惹孩子们哭什么啊?别是后妈吧?”
  “这位同志啊,你胡说什么啊!”张玉芝不太高兴。“你不了解情况,可不要瞎说。你可知今天上午爆炸的事情吗?”
  “知道啊!太惨了!”贲武福说:“炸死了那么多孩子和老师。那孩子都是革命烈士的后代。狗特务是真下的下手去啊!该千刀万刮了才是!”
  “我们这三个孩子,就是红星小学的学生。他们为死去的同学悲伤呢!”
  “哎呀呀!对不起了!是这么回事啊!”贲武福给张玉芝道歉。“我刚才言语过当,实在对不起了。这样吧,几位小同学,你们上我的车,我免费送你们回家。不用问,在红星小学读书的,都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就让我为革命的后代服务服务。来!都上车!”
  “谢谢叔叔!”涂英涂雅涂正止住了哭声。涂英说:“我们是革命的后代,我们自己有两条腿,有两只脚,我们不能剥削你们。我们愿意锻炼自己——”
  “这到底是革命命烈士的后代,这阶级觉悟就是高!”贲武福说:“那好吧!向你们学习!再见!”贲武福拉着黄包车朝右面的一条街道上跑去了。
  院子里,邻居们,都在担心这涂家三个孩子,心里说,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大爆炸的声音,他们都听见了。后来知道,是红星小学师生们欢庆欢迎所在的规定地界。于是院里的人们,各个心都悬起来了。派了个代表林中轩去市公安局侦查科打听详情,脚跟脚底跟张玉芝及涂家的三姐弟一道进了大院。林中轩喊道:“各位邻居们,涂英涂雅涂正回来了,他们安然无恙!”全院子的人都出来了,这个摸摸涂正的头,那个拉拉涂英的胳膊;这个拍拍涂雅的肩膀,那个端详着孩子们的脸庞……好了!全院人都放心了!全院人被惊吓出的一身冷汗一下子都干了。
  “没事儿是没事!”祖树德说:“怎么说孩子在现场,那也是惊吓够呛啊。张嫂啊,快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给孩子们压压惊……”
  院里的人们刚吃完晚饭。一下子进来四个姑娘。祖滢、祖颖、乎枝、马常水。老祖家的两个闺女,老乎家的大闺女,老马家的闺女,凑巧都随着人民解放军的部队进了遍地市。还都分配到一家医院里工作了。祖颖、乎枝是大夫;马长水、祖滢是护士。医院首长知道他们几个的家都是凡夫巷一号院的情况后,特别准他们两个小时的假,允许她们今晚上回家看看。
  看什么啊?祖颖祖滢看到了父母;马长水的爹妈都死了;乎枝的爹妈妹妹都死了。当邻居们给他们讲完他们爹爹妈妈的实情后。马长水、乎枝只剩下嚎啕大哭了……
  好久好久……
  涂英涂雅涂正都醒过味来了。姑姑姐姐的一阵哭喊……
  好了!事情都是这样,真的假的假的真的,事情过去了,事情就都过去了。擦干眼泪吧,该干嘛还得干嘛!
  乎枝看着涂家三姐弟,问道:“你们怎么能到红星小学读书啊?那可是烈士子弟学校啊?”
  涂英涂雅涂正一时没正面回答。显然他们对突然回到院子里的乎枝很敌视起来了。
  张玉芝在一边说:“是咱们新的市委副书记艾子民同志亲自给办的!”
  “啊哦——原来是这样啊!”乎枝很是不理解!天大的笑话啊!怎么?大汉奸大特务的子女,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进到烈士子弟学校读书呢……
  邻居们都聚在祖树德家,跟乎枝、马长水、祖颖、祖滢一道问这说那。问到马富贵的儿子马常土,马长水说:“我弟弟在攻打锦州的战役中牺牲了……”
  到时间了。该归队了。马长水、乎枝、祖颖、祖滢依依不舍得离开了一号院,离开了曾经的家……
  涂家三姐弟也出来跟着所有邻居,给祖颖、祖滢、乎枝、马长水送行。乎枝心里别扭。她离家多年,涂家三个孩子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可涂义强、侯喜莉的罪恶,她可着实知道。她就是闹不明白,像这样的罪大恶极的汉奸特务的子女,怎么就能进烈士子弟学校呢?她把这个问题深深地藏在了脑海里……
  
  祖树德佘坤娣知道,闺女在部队医院工作,那是有纪律的。回去就回去吧。这晚上,老两口是难以入眠了。马富贵家出了两个好孩子啊,这要是马富贵两口子活着该多好啊。佘坤娣说:“长水姑娘真出息大了。长的多大气。”
  “那是啊!”祖树德说:“我想啊,常土那小伙子肯定也出息大了。牺牲了,怪可惜了了。牛家三个儿子都回来了,按理儿,也该回家看看了。”
  “部队里严啊。哪有那么随便的。祖滢不是说了吗,过不了几天,都会回家看看的。”
  “对了,龙家的龙翔真出息,竟成了战斗英雄了。真是好样的。今天上午,在爆炸现场,涂家的姐弟三个又碰见了龙翔。你瞅瞅,还挺有缘分的……”
  你也别说。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院里的人家,老晚老晚地躺下的,可躺下也还是都睡不着。牛筋强、武艿菏激动了。“看看咱们家的三个儿子,都成了人民解放军。这是咱牛家的光荣啊。咱们这仨小子,好哇!牛奔是团长了,牛进是连长了,牛奋刚参加队伍几天啊,当班长了。好啊——”
  “咱家的牛奔牛进,都该娶媳妇了吧。咱家牛奔都三十三了,牛进三十了,连牛奋都二十七了。这啊,个顶个的都该娶妻生娃了,咱们也早就该有隔辈人了。哎,我问你,部队里是不是不让找媳妇啊?”
  “你呀,净瞎扯。谁告诉你,部队不准找媳妇了?啊?这事啊,咱们还真不用操心。队伍上,实行的是自由恋爱——”
  “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自由恋爱啊?”
  “我就跟你这么讲吧,这个——这个——自由恋爱——嗯,我问你啊,咱们俩是怎么成一家的?”
  “媒婆牵线,你爹爹你妈妈我爹爹我妈妈定下的,就成了一家了呗!”
  “说的是啊。可人家的自由恋爱,就大大的不一样了。不要媒婆牵线,更不要男女青年什么爹爹妈妈参合决定。人家是男的女的自个同意就行了,就成家了,”
  “哦啊,那咱们的牛奔牛进是不是都自有恋了爱了?”
  “这事儿啊说不准。等他们回来了,咱们一问不就明白了嘛。”
  “牛奋小子也不知恋爱没恋爱——”
  “瞎扯。牛奋才参加队伍几天啊,怕是没资格自由恋爱哩!”
  “那咱们给他找一个吧。”
  “说得轻巧!找谁啊?”
  “你看昨晚回来的咱们大院里的那四个闺女,个顶个地都跟水葱似的,以我的眼光啊,随便拿一个都成。”
  “一相情愿了不是?你懂什么啊?祖家的两个闺女,乎家的大闺女,马家的闺女,那个顶个的都是队伍里的人,人家都有自由的权力。依我看,没有一个能愿意和咱们家牛奋自由那个的。说不准啊,人家在队伍里,早就都自由了。”
  “说的也是……”
  “老龙家的二小子龙翔,出息大了。可那个龙瑞,却是在国军里当官啊。没个什么音信。不是说国军都爱投诚。要是龙瑞投了诚,那路子就走对了。要是跟咱们共产党军队干,跟人民解放军对着干,龙瑞可能就算完了。那小子从小就机灵鬼似的,我心思,他不会走错路的。”
  “我心思也是——”
  还真是的。龙腾跃、尤曼曼是怎么想睡,怎么也睡不着了。惦记儿女啊。龙翔啊,你倒是回家看看啊,出息了,就忘记爹娘了?也不是,人家有纪律啊!身不由己啊。“我说老伴啊,你说咱们家的龙瑞会不会起义投诚?”
  “这让我怎么说啊!”龙腾跃翻了一下身。“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咱那儿子倔啊掫啊。是个宁死不屈的主儿。跟着蒋介石,他是铁了心了。这孩子,不能不让咱们担心啊!”
  “我也害怕。害怕他跑到台湾去了。”
  “要是再过个八月没什么信来,那可就真的跑了——”
  林中轩的妻子霍初华,原来在那个所谓的迷人天游乐场做领班,那是掩人耳目的,是为了给地下党组织获取情报。这下好了,遍地市和平解放了。她的入党申请终于被批准了。她已经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名正式党员了。她被调进了市里妇女联合会工作了。当上了《妇女》杂志的总编。她怎么能不高兴?她高兴地难以入眠。林中轩也得到了新的任命。他当上了市立银行副行长。早在两个月前,银行就冻结了很多账号,查封了许多个个人保险柜。这些账号这些保险柜的所有人,或是汉奸特务、或是国民党高官、或是卖国的奸商,总之都是人民的敌人。其中涂义强的保险柜也在查封冻结之内。“这事还用跟涂家的三个孩子说说吗?”
  霍初华说:“没必要的。”
  “我想,涂义强侯喜莉很可能把事情写进了遗嘱留给了那三个孩子。这样看来,我们很有必要,把真情讲给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父母的不义之财,是属于国家的,属于人民的。个人是不能继承的。”
  “老大涂英懂事。要不就跟涂英说说吧。上了烈士子弟学校,道理应该懂得更多了。”
  涂英涂雅涂正也睡不着觉了。姐弟三人在一张大床上窃窃私语。其实,他们也可以用正常语调说话,因为张玉芝,他们的所谓的张妈妈,在刚才,在睡觉前,回和睦道娘家去了。怎么回事呢?涂英涂雅涂正说:“既然公家已经决定了,您就是我们的监护人,就是我们的抚养人,您就是我们的妈妈了。妈妈的妈妈是谁啊?是我们的姥姥。妈妈养我们,我们怎么办?我们养姥姥啊!现在,妈妈,您就连夜回家,明天一大早,就接姥姥回到咱们自己的家。咱们就和姥姥一块过日子了。”
  “也好。我明天去接吧!”
  “现在就走。明天早起回来。妈妈,您就去接姥姥吧!”
  张玉芝心里实在摸不准三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把母亲接过来,也好。免得总是牵肠挂肚的。她不往深里心思了。“听你们的。我这就回家——”张玉芝就回娘家了。
  让张玉芝把老妈接过来,涂家的三个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可非得这么大老晚的,让张玉芝回家,这未免有点不可思议。孩子吗,即便是神童,也还是孩子。涂家三个孩子今晚要商议点事儿——怎么样处理手中的武器,怎么样处理那么多的子弹。总藏在铺底下,不是个事啊。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想着吕呈凤的妈妈冯桂芝老太太。这件事倒不必回避张玉芝。主要还是藏匿武器弹药的事儿。三个小魔鬼不是不怕,实在有点害怕,怕张玉芝哪天打扫卫生收拾铺底下,那就会惹来大麻烦。公开告诉张玉芝:“妈妈,我们的床底下,不准你乱翻动啊,不准你收拾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不能这样做啊!子弹、手雷、三把手枪——往哪儿放好啊?三个孩子犯起愁来了……
  “姐姐啊!咱们真的洗手不干了?”涂正问涂英。“你害怕了吗?”
  涂英没吱声。涂雅说:“螳臂挡车,咱们真的得好好合计合计了。我想啊,咱们也该玩够了。动真格的,咱们三个小屁孩儿,能干过艾子民苟尚理他们这些共产党?咱们能干过龙翔他们那些解放军?瞎扯淡啊,咱们的蒋介石怎么样了?没听乎枝她们说吗?脚底下抹油遛到台湾去了!台湾是什么地方?马长水说了,是个海中的小岛。你们说说吧,咱们三个小屁孩,还隐藏个什么劲儿,天下已经是人民的天下,国家已是人民的国家,你们没听见祖颖说话那个劲头,人家那不是吹牛,是真的,天下就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咱们姐弟三人想推翻人家这铁打的江山,是梦话是童话?是鬼话吧!”
  “姐!大姐!”涂正又问涂英:“你给句准话,要是从此不再玩了,咱们索性就把这些东西扔进长河!”
  涂英还没吱声。涂雅又说:“就应该把这些东西扔进长河算了。省着整天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一点也不爽快。张妈妈早晚会发现,张妈妈已经成了咱们的正式监护人了,街道管理委员会依照什么市委妇女联合会的指示这么办的。还每月给咱们生活补贴,给张妈妈开工资。哎呀,林伯母就是妇女联合会的干部。可不得了。一旦铺底下的东西被张妈妈发现,张妈妈跟林伯母那么一说,咱们非被共产党活剐了不可!”
  涂英终于说话了:“怕什么?把东西藏好!该出手时再出手!都别瞎扯了。咱们现在赶紧动手,把东西紧紧地锁在咱们的衣服箱子里。把衣服倒出来,盒装在一只箱子里。我就不信,张妈妈把卫生还做进咱们的衣服箱子里不成?”
  “这才是我的真姐姐!”涂正乐了。“立即行动!咱们藏匿武器。”涂英涂正开始行动,翻箱倒柜起来。涂雅说:“我说姐姐弟弟啊,慎重啊,我保留意见啊!”
  “快往外拿衣服吧!”涂英跟涂雅说:“你呀!你!我什么时候不慎重了!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往后看时机,也许一次都不做了,让这些东西化成铁沫;也许会干很多次,也未可知。见机行事!咱们不为了打江山坐江山,玩玩发泄发泄罢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涂正把最后一颗手雷放进衣服箱子里。“咱们银行保险柜里的钱啊——”
  “钱什么钱啊?”涂英说:“你没看报纸啊?所有的汉奸特务国民党反动派高官不法商人的账号保险柜都没查封了,都没收了!”
  “那咱们家的呢?”
  “你脑袋进水了!”涂英说:“所有,所有,你不懂吗?你以为咱们的爹爹妈妈是特殊的汉奸、特殊的特务啊?咱们的爹爹咱们的妈妈,也都在所有之内!”
  “也是也是。”涂正跟涂雅把衣服箱子放在了原来的位置。“这大明面儿的,安全吗?”
  “怎么说你啊。小弟啊!”涂英说:“越是明面的地方越保险!越是危险的地就越安全。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吗?”
  “灯下黑啊!”
  “还是蛮聪明的嘛!”涂英说:“我跟你们说件正事啊。张妈妈接来了张姥姥。明天咱们跟校长请半天假,去冯桂祥舅姥爷家看看吕姥姥。我估计,冯舅姥爷不会收留她的。咱们把吕姥姥也接来。到时候,咱们赡养两个老太太,你再看,咱们的邻居会怎么看咱们——”
  “会怎么看咱们啊?”
  “会夸咱们是最善良最仁慈最有爱心最孝顺最有道德的孩子——”
  一宿无话。早晨起了床。洗漱洗漱。涂英涂雅涂正到邻居家里挨家的打招呼:“我们的妈妈回和睦道接我们的姥姥去了。等我们的妈妈回来,您转告一声,下午放学的时候,就不用去学校接我们了。我们去看望我们私塾先生的妈妈,我们的吕姥姥。她老了,我们的私塾先生死了,我们私塾先生的爹爹也死了。我们的吕姥姥没人养老了。我们要把吕姥姥接到我们家来,我们为吕姥姥养老——”
  “好样的!好孩子啊——”邻居们夸奖着。
  到了林中轩家打招呼。还是这些话语。说完了,要走了。林中选叫住了涂英。“孩子,我跟你说件事——”
  “林伯父。不用说了。”涂英显得极度开朗极度大方。“我们看过报纸了。我们都知道了。我们的爹爹我们的妈妈是国民党反动派,是大汉奸大特务,他们的存款是非法所得,要全部收归国家,归人民所有。我们坚决支持政府的决定——”说完了给林中轩鞠了一个躬。“再见伯父!再见伯母!”
  “这孩子也太懂事儿了!”霍初华很震惊。“了不得!不得了啊!”
  林中轩也说:“这孩子堪比大人了!虑事太早了——”
  不到九点钟,张玉芝就把老太太接到了凡夫巷兴运里一号院,接进了涂家,名正言顺地和涂家合成了一家。院里的几位老女人都过来跟张老太太打招呼。尤曼曼闲不住,又出去给人家接生去了。武艿菏、佘坤娣心情愉悦,闺女们回来了,儿子们建功立业了。趁着有空,就到涂家跟张老太太说话拉家常……
  街道管理委员会来人了。来了两名年轻的街道委员会的干事,都是女的,一个叫方清华,二十三岁;一个叫袁丽华,三十一岁。两位年轻的街道干部,把院里的人集中到祖树德家。袁丽华说:“各位大姨大妈,我们的政府刚刚成立。国民党反动派被我们打败了。可他们的贼心不死,亡我之心还在。国民党派遣了很多特务,披着各种外衣,隐藏在人民群众中间,趁我们不防备,或者搞爆炸,或者投毒,无恶不作,破坏我们的新秩序。扰乱我们的新生活。我们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我们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向大家宣传,做好居住人口登记工作,严查隐藏在我们身边的阶级敌人,特务、坏分子。从今天起,我们要挨家挨户查问、统计、登记。一家一户都不漏掉。小方,把登记表发给大家——”
  院里被召集起来的有佘坤娣、武艿菏、张玉芝、张玉芝的妈妈张老太太。所有家里的孩子都上学去了。佘坤娣识字,但不会写,武艿菏认字不多。只有张玉芝还能把表格填写圆满。于是,袁丽华、方清华就受累代替填表。
  “这几家白天没人吗?”袁丽华问佘坤娣。佘坤娣把实际情况跟袁丽华做了详细介绍。从姚晴天家说起,说完了姚晴天家,就介绍姜子齿家;介绍完了姜子齿家,就说起杨天啸家,说起苟尚理家,又说乎明来家——袁丽华方清华都落下了眼泪。她们也按照实际表格的内容把这些家的情况一一填写清楚了。
  “这家是林中轩家,他和他的爱人霍初华都在市委工作了——”
  登记完了。袁丽华问张玉芝:“涂英涂雅涂正,知道他们的爸爸妈妈是汉奸特务吗?”
  “知道。”张玉芝说:“全都知道。”
  “知道他们的爸爸妈妈被共产党镇压了吗?”
  “知道。全都知道——”
  “这三个孩子。”袁丽华说:“张同志,张玉芝同志!你的责任重大啊!三个特务汉奸的子女,要想改造教育过来,很不容易啊,是要花费大量的心血的啊!这样吧,我跟您讲明白:不是不信任您,也不是不信任涂家的三个孩子,根据心理学,这三个孩子或多或少是有着仇恨心理的。教育过来,能成为我们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教育不过来,那将是我们社会的祸害。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父母死在我们共产党人手里,从亲情血缘关系上看,他们又不懂我们的革命的大义灭亲。那就不可能不种下仇恨的种子。这种种子一旦在他们的心里生根,那就很危险了。我讲这些,或许您还不能理解,您会以为,市委艾副书记都把他们送进烈士子弟小学了,那还能有什么问题啊!同志啊,那是另一回事儿,那是咱们的市委领导能从人道主义出发,关爱他们,给他们创造改造思想意识的条件。可不能忘了,这只是个外因条件。外因条件是客观的。他们的主观是内因。内因不起作用,那思想意识是永远也不能改变的!内因是根本啊!你们知道鸡蛋吧。鸡蛋能孵出小鸡来,是因为有外在的条件,温度,对,也叫热度。不用鸡蛋,拿块石头,给石头热度,就是再高的热度,也孵不出小鸡来啊!就是这样的道理。涂家的孩子,一定要密切注意,张同志,我们党已经把抚养改造涂家三个孩子的任务明确的交给你了。你是有责任的了。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性。仔仔细细地观察他们的一言以一行一举一动,及时教育!好了。你们院里,最主要的就是涂家——”袁丽华、方清华离开一号院进二号院了。
  袁丽华这一通内因外因的说道,可把院里人讲懵懂了。武艿菏心思:“真是的,谁不知道石头不能孵小鸡的道理啊——你瞅瞅,她这通唠叨啊!也不嫌烦!”
  佘坤娣说:“怎么盯上涂家三个孩子了?没道理的。真是的。三个孩子多好啊,还心里有什么仇恨意识。仇恨谁啊仇恨。净瞎扯——”
  张玉芝听了袁丽华的一席话,真的头皮有些发麻了。“袁干部不得了,能看透人家的心!”她心想着,一声未吱。张玉芝跟妈妈回到了涂家。她在打冷颤:“我在与狼共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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