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三十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6 04:46:56 字数:10523
涂英涂雅涂正走进了享清寺。这个尼姑庵,院落不算小,足有两亩多地。一进大院,便见到一座红瓦白墙的寺庙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中,还真是出家修行养性的好地方。涂英涂雅涂正仔细察看着,寺庙中间是个大殿,大殿两旁设有八间庵房,也就是尼姑睡觉的宿舍。
这个享清寺里,一共有七个尼姑,都是披着尼姑的外衣,行特务的肮脏勾当。六年前,她们杀死了这个尼姑庵的真正的七个尼姑,焚烧了七个尼姑的尸体之后,她们就把这个尼姑庵当做了特务活动基地。七个特务,七个尼姑。老尼姑法号日清,是这个特务组织的头目,她是日本人,原名大岛静子,五十三岁,是个极为狡猾的老特务。日本战败了,投降了,她又投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怀抱,成了山水货栈特务训练营的外线情报员,由山水货栈特务训练营的特务专线的联络员跟她接头联系。归梅成仁直接领导。特务营被人民解放军侦查小分队给捣毁了,她以为跟她联系接头的联络员一定被打死了,为此,她彻底地失去了与梅成仁的联系。目前,她跟遍地市里所有特务组织都失去了联系,没有了上峰的指示,她不知道该怎样活动。她和她所领导的六名尼姑特务,都知道,遍地市马上就解放了,人民解放军的先遣小分队早就潜伏进了遍地市,他们侦查细致,打击准确无误,市内的所有的特务组织,几乎都被他们清除了、消灭了,日清(大岛静子)正在担心,这个享清寺,人民解放军先遣小分队,不可能不知道吧?这里已经危在旦夕。是坚守还是逃跑?坚守,那无非是以卵击石,下场可知,必然全部灭亡!逃跑?往哪里逃啊?人民解放军的攻势势不可挡,可以说是无处藏身。想想自己的身上,血债累累,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怎么办,还有六个成员,让她们到哪里去?日清把手下的六个尼姑招到了自己的庵房,她主持开会,让大家出计献策。除了日清是日本人之外,其他六个都是中国人。满日丽,三十二岁,祖籍吉林省白城;化名法号月清。郎金花,二十九岁,安徽淮北人;化名法号天清。魏丽敏,三十三岁,河北保定人;法号化名地清。查玉丽,二十九岁,辽宁盘锦大口屯人;化名法号水清。向秀华,三十一岁,浙江新华人;法号化名谷清。王昌花,三十一岁,黑龙江双城人。化名法号尘清。这六个女子,都有着一模一样的家庭背景,或父辈或爱人或兄长都当过汉奸,都被人民铲除了!她们心里都仇视人民。她们跟着日清也就是大岛静子,死心塌地的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坚决与人民为敌。此时,这些个所谓的尼姑,正计谋着……
王昌花说:“我的爹妈多少年了,都是效忠于日本皇军的,是共产党把他们给镇压了,此仇不报,我枉为人!眼下,我们实力薄弱,不能硬拼。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再以尼姑身份为掩护,应该把我们化成普普通通市民,或者是普普通通的村妇。我们要隐藏到普通人之中去!一旦形势有了转机,我们再奋勇出击。这叫什么,这叫以退为进。同志们,是不是这样啊?!”
天清郎金花撇了撇嘴:“哼!杀身成仁!我要变成男儿身!解放军小分队有什么本事啊?我才不信呢!我们就坚守在这个尼姑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干什么?没道理的。再者说了,咱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人民解放军先遣小分队,未必晓得咱们这个尼姑庵,未必就来找我们的麻烦。咱们怎么就先乱了自家的阵脚啊。怎么可以自己吓唬起自己来了。我们不必撤离,更不必化身为平民百姓。通通的没必要的。”
“就是就是!”向秀华谷清说:“咱们这享清寺,是佛门重地,乐利国土。共产党尊重佛家信仰,这是全世界都晓得的。什么小分队大分队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进攻我们的享清寺的。咱们太多虑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咱们的享清寺里敲木鱼吧!”
“我看多虑是有必要的!”尘清王昌花说:“常言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撤离隐藏是上策之策。咱们的大本营山水货栈怎么被小分队端掉的?大本营没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小分队既然能消灭咱们大本营,咱们这儿,怎么回事儿,咱们是些什么人,人家小分队能不了解个底儿掉吗?咱们这儿,早早晚晚是要被解放军小分队清除的。不要自作聪明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彼不知己,岂不是愚人吗。日清,咱们不要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我建议,咱们立即分散撤离,化整为零,潜伏到普通市民中去。”
“你别瞎扯了!”水清查玉丽说:“你的胆子怎么比针鼻儿还小啊!我分析了,咱们不用撤离,更不用化整为零。我跟你们讲啊,解放军小分队,根本不会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尼姑啊!咱们是出家人!什么了解个底儿掉啊?跟谁了解去啊?大本营的兄弟们都被灭了,连咱们的首脑梅成仁梅老板都被打死了。你们说,他们跟谁了解去?谁又知道咱们七个人是特务不是尼姑?怎么可以杞人忧天啊?同志们,天不会塌的,咱们会安然无恙的。还是安下心来,念好咱们的真经,敲响咱们的木鱼,以静制动,静观时变是真的!”
地清魏丽敏摘下了自己的尼姑帽,放在手上,摆弄着。“同志们啊,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同意我赞成!我们必须撤离!必须化整为零。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我提议,现在就撤!马上就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涂英涂雅涂正仔细地勘察了享清寺的环境。这寺庙怪啊,没遇见一个上香的。嗨!管这些呢,等遇见了尼姑,见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人打定主意。他们步履轻飘,从大殿出来,查看了大殿西侧的庵房,没有一个尼姑。他们便飘飘忽忽地到了大殿东侧的庵房,刚进走廊,就听见了尼姑魏丽敏的话语。“准备射击!”涂英右手握枪,用左手打着手势!涂英闪速拉门,涂英涂雅涂正进门就开枪。可怜这庵房内的七个尼姑还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就被彻底干净的消灭了!
“这也不过瘾啊!”涂正说:“姐啊!一个尼姑再补上几枪吧!”
“可以啊!”涂英轮动手枪,往日清大岛静子的身上就打上了,给日清穿透了耳鼓,打爆了两只双眼,把下身也给打个稀巴烂!涂雅涂正自然不怠慢,涂雅动作如闪,乒乒乒乒乒乒——先给魏丽敏补上了六枪,魏丽敏的两个个个被打烂了,天灵盖儿被揭下来了!两只眼睛被打开花了……
涂正给查玉丽水清补了五枪,打爆了查玉丽的下身,打烂了查玉丽的个个,掀翻了查玉丽的天灵盖!他又狠狠地给王昌花补了五枪,全都打在了头部,王昌花没模样了!
一阵火急的补枪之后,涂英涂雅涂正收拾起了手枪,放好。他们没从正门出寺院,而是越过了寺院的后墙,风一般地,飘忽到了寺东道。已是日落西山了。涂英领着涂雅涂正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餐馆,吃饱了饭。“咱们还得去‘月满嫦娥’!”
“干嘛还去啊?”涂正问道:“老鸨子不是整死了吗?”
“可那些不要脸的妓女还都活着呢!”涂英咬着牙说:“把他们一个不剩的通通打死!听我的!用手枪,一枪毙命后,都给她们补上一枪,打她们的下身!我估计,警署已把老鸨子还有四个护院的尸首处理完了。两种可能,一种是认为是解放军小分队干的;这种可能不大。一种是认为土匪恶霸报复。这种可能性极大。估计警署不会太在乎这事儿,因为,警署里的警察,很多人都倾向于共产党,盼着人民解放军进城呢。听院里人说过,共产党是绝对不允许妓院的存在的。姐姐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不允许妓院存在,可他们又不可能把妓女们通通打死。咱们不听那些,打死他们,也让这世界清净点儿不是!”
“嫖客呢?”涂正问:“嫖客也都打死吗?”
“一个也不留!”涂英咬牙切齿。“什么东西!臭男人!坏透了!记住!一枪毙命后,也把他们的下身打爆了!”
“枪响,会不会惊动警察署?”涂雅问道:“还是点穴滴药省事。是不是啊?”
“不解恨啊!”涂英想了想。“妹妹说的对!咱要保护自己。少惹麻烦吧。还是点穴滴药!就这么办!叫他们死的安然一点吧!”涂英涂雅涂正商定好今晚上,夜间里,一定要彻底灭掉“月满嫦娥”妓院……
也就是前半夜十一点多,人民解放军先遣小分队派出一个战斗小组到享清寺执行任务。这个战斗小组一共十六个人。战斗组长叫强三山,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是这样的,先遣侦查小分队,从羁押的山水货栈的特务的嘴里,得知了享清寺的情报。一个叫项三益的特务供出,他是山水货栈与享清寺尼姑特务组织之间的联络员,享清寺里的七个尼姑,都是特务。特务头子是日本人大岛静子。得知这一重要情况,小分队的政委队长立即做出决定:“坚决彻底的消灭掉享清寺里的七个特务!”
强三山带领着是十六名战斗员,荷枪实弹,轻装快行的来到了享清寺。今天上午九点前,小分队女侦查员李天莉报告,她以香客的身份,对享清寺的建筑结构,寺院内外地形都一一的细细的做了侦查。寺院一共八间庵房,供尼姑睡觉安身。这八间庵房,分别设在大殿的两侧。东侧四间,西侧四间。七个所谓尼姑,一人睡一间。有一间没人睡,就是在大殿西侧最里面的那间。根据这一侦察报告,强三山布置,分成两个小组,每小组八人,分别出击大殿两侧的庵房。进入庵房走廊后,每两个战士攻击一间庵房,那间空房也要派上两个人。到位之后,砸门强进,一举击毙!按着战斗计划,战士们都个个到位了,神出鬼没地进到了大殿两侧的庵房走廊,继而,两位战士一组,破门而入。结果是纷纷扑空。只有第一小组的魏强金、何时与,破门进屋时,发现了令人吃惊的景况。强三山领着众战士,再大殿内外细细地搜索了一遍,最后都来到了大殿东侧的第二间庵房,也就是日清大岛静子的住房。强三山领着大家眼看七具尼姑的尸体。战士们无不惊讶,打得够狠够准。有战士问:“组长,您说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强三山说:“说不准了。看这打法,这肯定是仇恨极深啊!这是报仇!嗨——不管怎么样,咱们的子弹算是节省下来了!”
战士们欢呼跳跃,庆贺享清寺七个尼姑特务被全部消灭……
晚上十点多一点,涂英涂雅涂正再次来到了“月满嫦娥”妓院。一进院,让他们大吃一惊。不知什么人请来了大小三个和尚,正在给老鸨子焦嫦娥做超度,也可能给那四个护院连同老鸨子一起做超度。怎么回事啊?原来是“月满嫦娥”妓院的老板贲长耀弄的。贲长耀,六十三岁,长得富富太太肥头大耳。这里出事后,这里的二老鸨子妓女胡桂仙找到了老板贲长耀。贲长耀没去警署报告,以自然死亡为由,请来了和尚给亡者做起了法事。贲长耀发话,妓女们停止接活一天。都给焦嫦娥戴孝。五口棺材齐整整地摆在妓院大院的院中间,看这景况。鬼才来做嫖客呢!三个和尚也不知是真是假,老的五十几岁,年轻的三十几岁,小的十四岁,真的假的不知道,脑袋可是光光的。三个和尚嘴里咿咿呀呀地叨咕个不停。除了三个和尚,这院子里也就没别人了。老板贲长耀自个钻进了一个叫雪浪花的房里逍遥自在去了。他可不管和尚念不念经了。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干脆都坐在了垫子上,闭起双目,合起手掌打坐起来了……
涂英涂雅涂正进了大院,看到了这种境况,乐了。涂英说:“看来来情况有变!咱们自然也要随机应变!听着,满门抄斩!涂正你挨屋挨个地先点了他们,包括院里的仨和尚!之后再用手枪,挨个地给两枪,上打眉心,下打那玩意儿!咱们要快!绝不拖泥带水!行动!”
一共两层楼。三十二个妓女,分别住在一楼二楼的房间里。“从一楼开始吧。”涂英吩咐涂正。涂正听从吩咐,出溜出溜地一个屋一个屋地完成了一楼的活儿,他又出溜出溜地到了二楼,不大工夫都给点完了。他回到一楼前厅跟涂英涂雅说:“205房多出个老东西,六十多岁吧,正搂着一个小东西睡觉呢。我一块捎着了!”
“好极了!”涂英说:“快去点院里的三个和尚!”
出溜出溜——出溜出溜——涂正利利索索地回到了大厅。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全在院子里晕菜了。
“开始枪击!你们俩上二楼!打完了,马上下楼,到院里,给和尚们送终!一楼交给我了!”涂英吩咐完了。这姐弟三人纷纷搂开了火……
三十二个妓女,一个嫖客——妓院老板贲长耀,三个和尚,随着老鸨子焦嫦娥,护院牛一蛟、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回归阴间了……
前半夜十一点多一点。涂英涂雅涂正姐弟三人风一般地飘出了“月满嫦娥”。
“走!咱们去安然棺材铺。”涂英说:“咱们到那里过夜去!”
涂英涂雅涂正来到了安然棺材铺。还是庞武阁、连喜义值夜。两个人迎接着,搭讪着。庞武阁说:“你们姐弟三人,真够仗义了。别说是干儿子干女儿,就是亲儿子亲闺女,也未必赶得上你们。真是太有孝心了。”
连喜义说:“这才到下半夜,你们姐弟三人,要是不嫌活,就到我们俩的住屋睡上一会儿,我们值夜,不能在屋里睡觉。好歹你们就睡上一会吧!”
“这可太谢谢你们了!”涂家三姐弟跟连喜义、庞武阁道着谢,就进了他们的住屋。这屋很简陋,两张小木床分别靠在东西墙根上。庞武阁说:“你们要是不怕我们的被褥脏,就盖上,睡一会吧,别着凉。”
“是啊!”连喜义也说:“你们就在这屋里歇着吧。我们出去值夜了。”庞武阁连喜义出了屋门,就到棺材铺的周边巡逻了。
“涂正,你睡那张床,盖上被子!什么脏不脏的。没关系的。”涂英说:“涂雅咱们姐俩就挤在这张床上。来!睡一会吧!一觉睡到天亮,咱们坐上马车回家,给乎明来送葬啊……”
涂英涂雅涂正兴奋之余,有点疲劳了。他们一个个都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那个小包袱,一会就睡着了。他们不嫌连喜义庞武阁的被褥脏,涂正盖上了连喜义的被子,涂英涂雅盖上了庞武阁的被子。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他们轱辘轱辘都起来了。连喜义庞武阁给他们打好了洗脸水。他们简单的洗洗脸,梳梳头。五点三十分,安然车马大院的两辆马车已经赶到了棺材铺的门前。“走吧!”涂英涂雅涂正上了马车。和连喜义庞武阁道了声谢谢再见,马车就上路了。两辆马车,第一辆赶车的叫冯大顺,四十四岁;第二辆赶车的叫程耀发,四十六岁。两位车老板都很豪爽,爱说笑。马车赶到了长阳西街,右面有一家“客来乐”饭馆开版营业了。涂英叫车老板停车,请大家吃早饭。这里的早餐很丰富,有混沌、豆腐脑、锅巴菜、馒头、花卷、豆浆、油条、烧饼、茶鸡蛋……涂英跟程耀发、冯大顺说:“两位大叔,吃什么,你们自己选。一定要吃饱吃好。”
“那我们可就可劲儿吃了。”冯大顺笑着说。“今儿我们老哥俩可得吃顿饱饭,我们第一次遇到小姐这样的雇主。善良、大气,心眼好啊。”
程耀发也说:“遇到你们姐弟三人,是我们老哥俩的缘分,是福气啊。是好运!我们可算能吃顿饱饭了。”
两位车老板子要了一大堆花卷油条,要了四大碗馄饨。甩开腮帮子,猛吃起来。涂英涂雅涂正看着程耀发冯大顺那无所顾忌的吃相,都不禁乐了起来。“两位大叔,多少天没吃饱饭了?”
冯大顺刚好把半个花卷咽进肚里,伸了伸脖子。“不满两位小姐一位公子说,打出生到现在,之前啊,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呢!”
程耀发一口吞下半拉馒头,抻抻脖子,眨眨眼睛。“我兄弟说的没错,打出生到这会儿,遇到了你们,我们才算是吃上一顿饱饭了。谁让我们是穷人呢?穷人,上哪儿吃饱饭啊?”
冯大顺程耀发两位车老板子的话,以及他们那种毫无掩饰的吃相,使涂英涂雅涂正的心灵稍稍震颤了一下。涂英问道:“两位大叔啊,什么是穷人啊?穷人就是没钱的人吧?是这样的吗?”
“小姐啊,你问得好,问得好啊!”冯大顺说:“穷人,命苦的很啊!没有钱,给富人干活,富人给我们穷人很少很少的一点点钱,总得养家糊口啊,吃,吃不饱;穿,破衣烂衫。听说共产党就要打进城了。共产党领导穷人闹翻身,打倒富人,到那时候,我们穷人就不穷了,就都吃上饱饭了——”
“我们天天盼着解放军打进来啊!”程耀发显得很激动:“听说解放军的先遣小分队已经进城好些天了。别的不知道,小姐,公子,你们听说过魔鬼营,就是山水货栈特务大本营,我们知道,被小分队的解放军彻底给端掉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涂英说:“解放军小分队可勇敢了。两位大叔,我们的命,都是小分队给救的——”
“啊!有这等事情?快说说。”冯大顺程耀发催促着。
“那天,我们姐弟三人在街上买东西,被魔鬼营的特务抓了进去,正要把我们当活靶子打死喂狗时,解放军小分队打进了山水货栈,把我们解救了出来……”
“这么说,你们亲眼看见了解放军?”
“那当然了!他们可好了!”涂英扎巴着眼睛说:“不瞒二位大叔说,那个小分队的队长,就是我们家的邻居,龙腾跃龙爷爷家的儿子龙翔啊!”
“看来这可是真真的了!”两位车老板子激动了!“我们的苦日子真的快熬到头了。”
涂英涂雅涂正此时心情变得复杂了。至于怎么复杂,就不必说了。涂英看着两位车老板子吃饱了。便客气地说道:“两位大叔,咱们走吧。院里的邻居们还都等着咱们呢!”
说真的,这两位车老板子,平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吃了一顿饱饭!程耀发冯大顺满脸笑容,那赶车的吆喝声也格外的洪亮起来:“驾——”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凡夫街凡夫巷驶去……
凡夫巷一号院里,人们都早早地起来了。看看吧,数数吧,院里还有多少人了?祖树德家目前还平安,老伴佘坤娣和孙子孙女祖继德祖继兴都安然无恙;龙腾跃和老伴尤曼曼也都还好;牛筋强家,女儿牛娟,前些天惨死在了山水货栈特务营,牛奋出城投奔解放军了;剩下他和老伴武艿菏,女儿牛华牛妮;林中轩霍初华两口子还挺平安;马富贵魏和珍两口子死了,家里没人了。朱金有、兰彩芸两口子死了,在这个家里没人了。姜子齿姜韩氏一家没人了,姚晴天、梅花一家没人了。乎明来、季香珍、女儿乎晓全死了。杨天啸家一下子死了四口,剩下的杨天啸目前也不回家了。苟尚理家的毛容死了,时下苟尚理也只顾在外面忙革命,也不着家了。涂义强侯喜莉两口子死了,留下三个孩子涂英涂雅涂正。算算吧,满打满算,这个大院里十二户人家,只剩下:牛家四口;龙家两口;祖家四口;林家两口;涂家三口,加上保姆张玉芝,算是四口吧;总共十六口人。十六口人,眼面前涂英涂雅涂正还没回来,现在院子里就只有十三口人。一早,吃完饭,祖树德就把这十三口人招呼到自己家里。他跟所有的男女老少们说:“邻居们啊,咱们大院里,连连遭遇不幸,咱们的眼泪都流光了。咱们的心疼的发木了。咱们的邻居遭难,一家一家的没了,一家一家的……唉——我想跟大家说点什么呢?咱们邻居家的遭难,是天灾?还是人祸?也许是天灾人祸都有了。听天由命,没错,咱们原本就听天由命啊。可我总觉得,这老天对咱们大院里的邻居真是有些不公平了。我可不是说把天灾人祸降落到别的院里去。别的院里也是街坊邻居啊。我什么意思呢?我是说咱们这个院老天爷降的灾祸未免太多了啊!今天咱们给乎明来送葬,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一起烧柱香,一起给老天爷跪下叩头,一起向老天爷祈求,不要再降灾祸给我们了!叫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吧……现在咱们就都出去,到院子里,跪成两排,男人跪一排,女人和孩子们跪一排。”所有的邻居家里活着的人,也就是十三口人(涂家三个孩子还没回来)齐刷刷地,在乎明来的棺材后面分成两排,面朝南跪了下来。祖树德点燃了一炷香插在了香炉里。祖树德跪了下来。“给老天爷叩头!”祖树德喊道。男女老少十三人一起给老天爷叩头!“再叩头!”十三口人“嘭——”又给老天爷叩了个响头。“再叩头!”十三个人给老天爷叩了第三个响头。
“跟我学,向老天爷祈求!”祖树德满腹哭腔:“老天爷啊!”
“老天爷啊!”
“保佑我们吧!”
“保佑我们吧!”
“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祖树德领着大伙祈祷完了。香炉里的那柱香还在燃烧着。“女人孩子们都回屋吧。”祖树德吩咐完,牛华牛妮跟着妈妈武艿菏回家了;祖继德祖继兴跟着奶奶回屋了。尤曼曼也回屋了。霍初华站着没动。“初华啊,你上班去吧。”祖树德说:“中轩留下来跟着去坟地就行了。”
“我跟着一道送送乎大哥吧!”
“不用了。你去上班吧。”祖树德说:“有我们这些人就可以了。听我的,快去上班吧。”
“那好吧!”霍初华不再坚持,出门上班去了。
张玉芝没进屋,一直站在大院门口巴望,巴望着涂英涂雅涂正快点回来。“来了!涂英涂雅涂正他们回来了!”张玉芝冲着院里的男人们喊着。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林中轩走出大门迎接涂英涂雅涂正和两位车老板子。
涂家三个孩子给院子里办了那么多大事,出钱出力。这在邻居家所有人的心里,都烙下了善良完美的印记。无需用话语来当面赞扬孩子们了。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此时也包括了林中轩,无不对涂英涂雅涂正刮目相看。
“龙爷爷,祖爷爷,牛爷爷,林伯父!”涂英大方自然。“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车夫大叔叫冯大顺!这位大叔叫程耀发。”
“辛苦了!您受累了!”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林中轩一一向马车老板子道了辛苦。
祖树德跟大伙说:“咱们开始吧!”
林中轩点燃了鞭炮。劈啪啦噼里啪啦……涂正喊了一声:“干爹!一路走好!”啪啦——他摔了一只瓦盆……乎明来的棺材被抬到了程耀发的马车上。一应殡葬用品还有长绳、锹镐,都放在了冯大顺的马车上。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林中轩四人坐在冯大顺的马车上;涂英涂雅涂正在程耀发的马车上守灵。涂正扛着灵头旛站在乎明来棺材头的右边。涂英涂雅分别站在棺材的两边。面目表情黯淡。
快九点的时候,马车到了西城门,二十几个守城门的国民党兵一窝蜂似的把两辆马车给围了起来。“检查检查——”一个个咋咋呼呼,张牙舞爪。
“怎么又是你们!”一个班长模样的高个士兵冲着涂英涂雅涂正盘问起来:“你们家又死人了?”
“我们的爹爹死了!不信,你们就打开棺材看啊!”涂英不再温柔。“难道你们家愿意总死人吗?”
“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高个子不再说什么,吩咐道:“放行放行!”士兵们很听话,立刻站回到了岗位上。两辆马车出城了。
冯大顺爱撘拉话儿。“老龙大哥,听说你儿子龙翔是解放军先遣小分队的一个小队长,是吧?是你儿子带着人把魔鬼营给收拾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龙腾跃反问道。
“听你干孙女说的啊。是你儿子把他们姐弟三人从虎口里解救出来的。那三个孩子可感激你们了。”
“都是我儿子应该做的。其实没什么。”
“解放军就是好啊!我们就盼着解放军大部队快点打进城呢。那时候,我们穷人就都得解放了……”
太阳光照在大地上,滥葬岗子,野草开始放绿,散发着青草的芳香。马车到了滥葬岗子。大伙把棺材从马车上抬下来。挖坟坑,挖好了,把棺材顺进坟坑,填土埋葬……烧掉灵头旛,烧掉纸牛纸马纸猪纸箱纸柜,烧掉黄仙纸……
树碑……
涂正站在乎明来的坟前,喊着:“干爹爹,西南方向,光明大道,您一路走好!”
涂英涂雅涂正哭了一会儿。龙腾跃、牛筋强、祖树德、林中轩没哭没泣。他们心里只是祈盼老天爷,千万千万不要再降灾祸给一号院。
送葬的马车拉着凡夫巷一号院的老男人和三个孩子回到了凡夫巷西口。时间正值中午十二点半。涂英跟马车老板子说:“二位大叔稍等,一会我还有话跟你们说。”涂英涂雅涂正跟着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林中轩进了一号院。大伙各自回家。涂英从床底下钱匣子里拿出二十块现大洋,跑出大院,来到凡夫巷西口马车边。“大叔!两位大叔!你们受累辛苦了!给你们一人十块现大洋。你们可以再吃上几顿饱饭!拿着吧!”
程耀发接过现大洋,给涂英跪了下来:“小姐啊,你真是活菩萨啊!我一生一世也忘不了您的大德啊!”
冯大顺接过现大洋,给涂英叩了个响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我们家里可有饭吃了,有饭吃了——”
涂英回家了。冯大顺程耀发赶着马车回安然车马大院了。尽管天已很晚了,可他们还不饿,他们早晨吃得太饱了,太饱了……
街上,有几个报童在跑着喊着:“卖报了卖报了!特大新闻,头号新闻!解放军小分队消灭了享清寺七个女特务!享清寺七个尼姑七个特务被解放军全部打死了!看报看报了——卖报看报了!”
“看报了!特大特大新闻!月满嫦娥妓院三十二名妓女四个护院全被杀死了……”
冯大顺程耀发手里有钱了,可他们不认字啊,有钱也不能买报纸啊!听报童喊的热闹,心里直痒痒,他俩对妓院的事不感兴趣,可关心解放军的事情。听解放军消灭狗特务的事,他们高兴。程耀发、冯大顺把马车停在一边。程耀发喊过来一个报童,问道:“你识字吗?”
报童十三四岁,瘦瘦的,小脸蜡黄的。“识字啊!怎么地?您买份报纸吧!”
“这样啊!我不买你的报纸——”
“不买报纸,您喊我做什么——”报童扭身要跑。程耀发一把拽住了报童。“你听我说完啊!我给你钱,你念给我听听,就念解放军小分队的新闻!好不好啊?”
“您给我多少钱啊?”报童转动着眼珠儿问道。
“一块现大洋!怎么样?”程耀发随手把一块现大洋递给报童。“给你,念吧!”
“这钱太多了,我找不开啊!”
“不用你找!都给你!你快念吧!”程耀发冯大顺催着报童念新闻。
报童高兴了。“我那个妈呀!我卖了四年报纸了,头一次,头一次遇到这事儿!我给你们念,我把报纸上的新闻都念给你们听——”报童真的就童声朗朗的给程耀发冯大顺读起了报纸。只听完了解放军小分队的新闻,冯大顺程耀发就赶起马车走了。报童看着远去的马车,心思着,这是怪人啊,啊——不怪不怪,城里人都盼着解放军进城啊……报童想着,蹦着跳着又喊起来了:“看报看报啊,解放军就要进城了!解放军小分队消灭了享清寺的七个狗特务!看报看报……”
凡夫巷一号院。吃完了中午饭,龙腾跃、牛筋强、祖树德、林中轩都脚跟脚的出门做生计了。院子里又只剩下老女人和孩子们了。涂英涂雅涂正今天下午不打算外出看私塾先生了。涂英跟张玉芝说:“妈妈啊,您不是一直要回家看望我们的姥姥吗?路也不远,您就回家吧。”
张玉芝一听这话,兴奋无比。“好啊好啊!这样吧,你们跟妈妈一块回家,行吗?”
“我们就等着您说这句话呢!”涂英涂雅涂正欢天喜地,跟着张玉芝回到了张玉芝家。不到两点,就进了家门。看到的是,妈妈的脸色布满了忧愁。涂英涂雅涂正很尊敬老太太,都十分亲昵地喊着“姥姥!”张玉芝的妈妈有气无力地应承着,没有激动高兴的起色。“出事了,肯定是那个弟弟张玉粒出事了。”张玉芝问道:“妈妈,家里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那个弟弟抽上大烟了,你拿回来的那些钱,全让他给抽光了。唉,败家啊败家了——”
涂英涂雅涂正听了老太太的话,个个心里一震。“吸毒抽大烟,爹爹妈妈很反对的。大烟鸦片可不是好东西!小时候小小时候,爹爹妈妈就叮嘱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唯独不能吸毒抽大烟……”可见抽大烟有多大祸害。
“玉粒呢?”张玉芝问道:“他上哪儿去了?”
“小买卖早就不做了。还能上哪儿?三道街的大烟馆呗!”老太太抽泣着。“完了!这个人是没救了!你今天不回来,我明天就打算找你去。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张玉芝哭了。她跟涂英涂雅涂正说:“孩子们啊,你们看姥姥,姥姥遇上了难题。你们还都小,也没办法帮助。这样吧,我给你们叫辆黄包车,你们先回家。我去找你们的舅舅。等我办完了事,我就回家给你们做晚饭。”
“那好吧!”涂英涂雅涂正答应了。三个孩子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回到家里,涂英跟涂雅涂正说:“大烟馆比妓院还坏!”
“姐姐!不用说了,咱们灭了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