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二十九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5 22:02:17 字数:11911
张玉芝劝道:“孩子们啊,不要哭了。怎么可以老这么哭啊。哭坏了身子,可不得了了。”
尤曼曼、佘坤娣、伍艿菏都来劝涂英涂雅涂正,劝他们不要这般过度悲伤。尤曼曼说:“好了。都不要哭了。你们不是要尽孝心吗,那你们就去买你们要买的东西吧。你们的乎干爹,真是得你们的济了!”
涂英涂雅涂正止住哭声,三个小魔鬼回到屋里,涂雅从床底下的钱匣子里拿出钱,放进钱袋,又把钱袋捆在了存放手枪的小包袱中,拎在右手上。涂正拽出了包裹着手枪的小包袱,挎在了右肩膀上。手拉着手走出了凡夫巷一号院。时间刚十点,涂英说:“咱们坐车先去安然棺材铺。在那儿把一应的殡葬品买齐了。之后,咱们去一个热闹的地方,姐姐我领着你们找乐去。”
涂英涂雅涂正来到了安然棺材铺。没见到前晚上值夜的梅德才、卢天寿。负责看管棺材买棺材的两个人是连喜义、庞武阁。这两个人年龄都是三十八九岁,个子都不太高,脸面也都黑黑的。连喜义、庞武阁看见院门口来了三个小孩,就走过来。“小孩!上别处玩去!这棺材铺有什么可看的!”庞武阁大声嚷着:“一边去一边去!”
“您这是干嘛啊!”涂英文文雅雅地说:“您这态度,买卖怎么能兴隆啊!大叔,跟您说,我们可不是来这玩的。我们是来买棺材的!”
“你们?”庞武阁仔细打量着涂英涂雅涂正。“你们给什么人买棺材?”
“大叔啊,我们的爹爹死了!”涂英说:“我们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们的爹爹昨晚上死了,呜呜呜——”
“看错了!”庞武阁说:“想不到你们是来买棺材的。可巧了,我们这儿就剩两口棺材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棺材铺的老板吕虎牛,一家六口,都被杀了,这一下子,就拉走六口棺材。对面那边,安然旅馆,也是我们吕老板开的。那儿也出了大事,常年包房的六位客人被人给暗杀了,旅馆里掌柜的也一块被暗杀了。这一下子就用了七口棺材——”
“还有更惨的呢。”连喜义抢过话头。“今天一大早,我们这儿可不得了了!来了四十多位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来我们这儿买棺材。一共买了大大小小的十八口棺材,八口大棺材,十口小棺材。车夫们一个个都悲痛欲绝。我们问车夫,怎么一下子死这么多人。一个车夫气愤地说,三个黄包车夫都买了路口烧鸡店的烧鸡,说是毒烧鸡,三户人家里的人全部给毒死了!他说,一个叫伍三发的,家里六口人,四个孩子两个大人;一个叫钱正铎的,家里七口人,四个大人三个孩子;一个叫赵武柳的,家里五口人,两个大人三个孩子。这路口烧鸡店也真他妈的太黑心了!车夫们说要联合起来,去找烧鸡店的老板羊狗马!嚷着闹着要给三个车夫家讨说法——”
“我的天啊!”涂英一副吃惊害怕的样子。“这路口烧鸡店敢卖毒烧鸡!这也太可怕了。”
“我们看,烧鸡店那个老板也快死到临头了。”庞武阁说:“羊狗马,是我们老板吕虎牛的姑表弟。吕虎牛家被灭了,羊狗马家也快了。”
“两位大叔!”涂英说:“快别讲这些吓人的事了。叔叔,你们的老板都已经死了,那你们这棺材铺还营业吗?”
“营业!照常营业。”连喜义说:“我们成立了联合会,安然车马大院、安然扎活店、安然刻碑铺、安然茶叶铺、安然大药铺、安然旅馆等等吧,所有的伙计都联合起来了,选出了我们自己的联合会长。小孩子们,跟你们说啊,共产党解放军就要打进城里来了。坏人们的小命长不了了!”
“好好!”涂英说:“好!营业就好!两位大叔,烦劳你二位,我们要在你们这儿,把给我们爹爹殡葬的用品,买齐全了。你们就派辆马车给我们送到家,好吗?”
“好的好的!”庞武阁问道:“你们都买什么,说说吧。”
涂英说:“一口成人棺材;两头纸牛;两匹纸马;两头纸猪;两口纸箱,两个纸柜;十摞黄仙纸;再给刻制一尊洋灰墓碑,墓碑刻字是:大字,乎明来之墓;小字,女儿涂英涂雅涂正立。
庞武阁问道:“什么时候给你们家送去?”
涂英说:“今天晚上六点之前,可以吗?”
庞武阁、连喜义连连答应:“可以可以!”
“好的!”涂英说:“你们记好了地址,凡夫街凡夫巷一号院,进院就喊祖树德!”
“不是姓乎吗?怎么喊人家祖树德?”连喜义不明白。
“我们乎家没活人了。”涂英说:“祖树德是我们家的邻居,最好的邻居。记住了吗?大叔,你们一块说说我们的地址。”
庞武阁、连喜义背诵道:“凡夫街凡夫巷一号院,喊祖树德。”
“把钱给你们!”涂英从钱袋里掏出十五块现大洋,递给了庞武阁。“不要嫌多!因为我们姐弟三人还要雇你们车马大院的马车,给我们的爹爹送葬——”
“就是雇三辆马车送葬,这钱也多啊!”庞武阁坚持要把多余的现大洋退还给涂英。涂英说:“两位大叔啊,你们多么的不容易啊。多余的,就赏给你们两位大叔吧!不要再推辞了!我们不雇三辆,只雇两辆就可以了。送葬的马车明天早晨八点前赶到凡夫巷西口,就可以了。还有啊——”涂英接着吩咐:“今天下午六点前,你们无论派谁去我们大院送货,都要给我们捎个话——”
“捎给谁啊——”连喜义、庞武阁紧跟着就问。
“张玉芝。”涂英说:“你们听我告诉你们!张玉芝是我们的保姆,我们把它当成了妈妈。你们去的人要这样跟我们的保姆妈妈说,你们的女儿、儿子在外面给他们的乎爹爹办事,晚上就不回家了,明天早晨跟着雇的送葬的马车,一块回家。你们记住了吗?”
庞武阁、连喜义连连答应:“记住了记住了!”
“两位大叔!”涂英说:“那就这样了。您二位大叔忙!忙吧!我们就办别的事去了!”涂英涂雅涂正离开了安然棺材铺。
“三只烧鸡,吃死了十八口人!”涂英跟涂雅涂正说:“黄包车夫们联合起来了,要杀死烧鸡店的老板羊狗马!真是有点意思啊!”
“吃了路口烧鸡店的烧鸡,被毒死了,那当然要跟烧鸡店的老板算账了。”涂正说:“烧鸡店里的所有伙计,恐怕没有活着的人了。姐姐,时间还早,咱们去烧鸡店瞧瞧热闹去吧!”
“咱们去看看热闹!”涂英叫了一辆黄包车,涂家姐弟三人坐了上去。黄包车夫叫毛富有,三十八九岁。“你们去哪儿?”
“路口烧鸡店!”涂英回答。车夫毛富有一愣。“你们去路口烧鸡店干什么?去买烧鸡吗?我跟你们讲,那家烧鸡店,老板黑了心肠,我们的三个同行兄弟,买了那个店里的烧鸡,吃完了,三家人死了十八口,还毒死了两只狗。那里的烧鸡,买不得了!我们同行的兄弟们很多人都去烧鸡店闹腾去了。我这不正要去吗!”
“大叔啊!我们不是去买烧鸡,我们也是要找烧鸡店老板算账的!”涂英开始抽泣:“我们的爹爹我们的妈妈也是吃了那家店里的烧鸡,给生生的毒死了。爹爹啊——妈妈啊——”涂家姐弟三人在黄包车上表演起来。
毛富有怒火万丈。“那个羊狗马老板,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一定把他整死!为我们的同行,为你们的爹爹妈妈,报仇——”
在路口烧鸡店。
童天明从凡夫巷一号院赶回到烧鸡店,他一路口渴,便直奔作坊,他要先喝水啊!拉开作坊门,我那天啊!楚一凡、刘和云、韩德昌一个个都栽歪在地上,两眼紧闭,红扑扑的脸膛透着微笑。“活儿没干,怎么都喝得酩酊大醉了!真够呛啊!”童天明渴得要命,先没理会楚一凡、刘和云、韩德昌。几步跨到小水缸边,左手掀开缸盖,右手拎着水舀子,使劲儿地把水舀子往水里摁了摁,舀出一满舀子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他左手盖上缸盖,右手把水舀子扔在了缸盖上。“喂喂喂!老哥几个啊!都快起来吧!到这会了,鸡还一只没杀,这可要耽误大事啊——”童天明躺倒在了楚一凡身边,死过去了……
羊狗马带着两个弟兄胡正来、郭大万来烧鸡店收账。他知道,所有的伙计都应该在作坊里忙活,应该是杀鸡的杀鸡,褪毛的褪毛,烧鸡的烧鸡……于是,羊狗马带着郭大万胡正来直接闯进了烧鸡作坊。“这是他妈的干什么啊,什么时候喝的酒啊?怎么一个个全喝趴下了!这些个混蛋!不想干了!”郭大万、胡正来也跟着咋呼:“都快他妈起来干活——”
没有回应,没人响应。“怎么了?别是都他妈的喝死了吧?”胡正来郭大万叫骂着。
羊狗马说:“有点不大对劲儿!”
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他们开始一个一个地扒拉,拽动;他们俯下身子,摇晃这个人的胳膊,晃动那个人的大腿;拍打这个人的脸颊,拽拽那个人的耳朵……不对劲啊!他们用手挨个的试呼吸,都没气了;一个一个地捂心脏,没有一个跳动了。
“完了!完了!都他妈的死了!”羊狗马大惊失色!“这他妈的都是怎么死的啊!死了还都他妈的嘻皮笑脸的!”
“怎么办啊?老板?”郭大万问羊狗马:“老板啊,那个老家伙乎明来和邢武奎上哪儿去了?别是把店里的钱给卷跑了吧?”
羊狗马没及时搭理郭大万。他在想,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去警察署找警察啊……
“羊老板!我去警署吧!”胡正来说:“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这可不算是小事啊!”
羊狗马还没拿定主意,就听见外面大喊大叫的像是一股大浪压了过来。
“羊狗马!出来!我们跟你算账来了!”
“打死羊狗马!给死难兄弟报仇!”
“打死羊狗马……”
羊狗马和他的两个狗腿子郭大万胡正来从作坊里出来了。三十七位黄包车夫把他们围在了中间。黄包车一辆挨一辆的排放在马路边上。车夫们愤怒了:“羊狗马!为什么卖毒烧鸡?你害死了我们三个兄弟,三个家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十八口人!你知罪吗?”
这阵势,这喊声,羊狗马和他的两个狗腿子可被吓坏了。羊狗马颤颤巍巍地解释着:“我,我没卖毒烧鸡啊——”
“弟兄们,听见了吗?羊狗马还敢抵赖!”一个叫狄洁仁的年轻车夫跟大家说:“血债要用血来还!杀人者必须偿命!打死他们!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打啊——”车夫们动起手来,刹那间,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就都被打翻在地,车夫们不容他们喘息,打打打——几分钟过去了,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就被车夫们给打死了。
黄包车夫毛富有拉着涂英涂雅涂正赶到了路口烧鸡店,正值车夫们怒打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的高潮。“你们小,在外面看着就得了!我得上!”毛富有叮嘱着涂英涂雅涂正。
“我们听叔叔的话!”涂英说:“您放心,我们就在这儿看看,我们相信,我们的仇,你们一定会给报的!”
毛富有挤进了车夫人群里,去殴打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
“姐姐,那边有两个巡警——”涂正用手往道南指着。“我去把他们喊来吧!”
“不用喊!”涂英说:“他们正往这边来呢!咱们知道个结果就得了。”
果不其言。两个巡警果真朝这边跑过来了。已经完事了,车夫们正在散去。两名巡警,一个叫郑成师,一个叫付成律。都三十多岁,都是大高个。他们拦住了两名车夫,一个叫洪佳斌,一个叫白铁通,也都三十多岁。付成律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洪佳斌白铁通互看了一眼。洪佳斌说:“哥,你会说,你说吧!”
“我说就我说。”白铁通回答道:“这个路口烧鸡店的老板羊狗马,卖毒烧鸡,毒死了我们三个弟兄和所有家里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一十八口啊!我们找他们说理,他和两个狗腿子死不承认,还动手打我们,我们自卫还击了他们!就这么回事!”
“啊哦!羊狗马,不是个东西!”郑成师忿忿地说:“他那个表哥,黑帮头子吕虎牛一家都被仇人杀死了。死的好死的好啊!”
“没事吧?老总!我们走了,得拉活去了!”白铁通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拉活去吧!”郑成师摆着手说。
“嚯!这还有三个小孩!”付成律问涂英涂雅涂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涂英可不惧什么巡警。“我们也来报仇!就是没力气打那个大坏蛋羊狗马!跟您们说,我们的爹爹妈妈前些天吃了他们的烧鸡,都给毒死了。我们来这儿讨要棺材钱,呜呜呜……”那还用说吗,涂雅涂正跟紧了哭啊——
“真太惨了!”两个巡警不再跟涂家三个小魔鬼说话。两个人要细细地查看现场啊。羊狗马、郭大万、胡正来面目全非地仰躺在地上。“这是活活被打死了!”付成律说:“激起民愤了!法不制众。这事——”
“回头找些弟兄来收尸就是了。”郑成师说:“解放军就要进城了,就是老百姓不把他们整死,解放军也绝不会饶了他们的!”
“你算说对了!”付成律说:“咱们进店里看看情况。”郑成师付成律走进了烧鸡作坊,他们大吃一惊。“这怎么还躺着几个啊!”付成律、郑成师认识,躺着的都是烧鸡店的伙计。他们两个弯下身来,一个一个地查看。“都死了!怎么死的啊!这一个个的表情,怎么都面带笑颜啊!”
“恐怕也是吃了自家的烧鸡,毒死的吧!”付成律说:“这尸体,可够咱们弟兄收拾一会了。还是报告署长一声吧!你说呢?”
“赶上了。”郑成师说:“得言语一声。”
“那咱们就回警署报告去吧。”
“走!这就走!”郑成师说着就和付成律到了马路旁。见涂英涂雅涂正三个孩子还站在那里。付成律说:“赶快离开这儿吧,人已经都死了。你们爹妈的仇,车夫们已经给你们报完了。快回家吧,孩子们!”
“知道了!”涂英说:“我们这就回家。”涂英涂雅涂正离开烧鸡店朝西边走去了。这说话就快吃中午饭了。三个小魔鬼肚子有点饿了。“下馆子!”不用说,三个小魔鬼走进了一家叫做“蓬莱仙阁”的饭店。二层小楼,二楼设有雅间。他们鱼贯式地往二楼上走着,一个二十来岁跑堂的伙计拉住了涂正。“你们干什么去?楼上都是雅间。快快下来!”涂英涂雅停下脚步。涂英生硬地对伙计说:“你撒开手!撒开!”
“你们是谁啊!赶紧下来!二楼哪是你们去的地方!”小伙计还是没撒手。涂英给涂正使了个眼色。涂正领会。伸出食指,照准小伙计腰部的一个死穴,就是一下子,小伙计顿时人事不省,倒在了地上。一楼没有其他客人,没人理会涂英涂雅涂正这三个孩子,自然也没人理会拦阻涂英涂雅涂正上楼的小伙计了。涂英涂雅涂正上了二楼。涂英跟柜台里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说:“您是这里的掌柜吗?”
“是的是的!”中年男子回答。
“你们的一个伙计晕倒在一楼楼道口了!”
“李二狗!下楼看看谷中贵!看看怎么回事!”掌柜的喊了一嗓子。只见一个瘦瘦的高高的十八九岁的小青年从一号雅间里跑了出来,他正在一号雅间做卫生。显然就是李二狗无疑了。“我这就去!”李二狗一溜小跑到了一楼楼梯口。
掌柜的细细的看着涂英涂雅涂正。“你们干什么来了?”
“你会说话吗?”涂英毫不客气:“你开的是饭店,我们自然是吃饭来了。我们要解溲,就不到这儿来了!”
“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这样说话!”四十多岁的掌柜叫荀世铎。这个人实在难缠,实在不是个东西。听他说的:“我们开的是饭店,你们要是饿了,寻不着什么吃的,我们可以施舍点残汤剩饭,可你们也得等到客人们都吃完了啊。这个点儿,你们来做什么!快走快走——”荀世铎发火了。一楼楼道口那个小伙计李二狗喊上了:“荀掌柜!谷中贵像是死了!”
“啊?!”荀世铎吃惊,离开柜台,走到楼梯口下楼,到了楼梯口,俯身查看谷中贵,试试鼻子,扒扒眼皮。“这犯的是什么病啊!”荀掌柜用手摸摸谷中贵的额头,还很热乎啊。“快去找个中医来!”荀世铎重又上二楼往外撵涂英姐弟三人。涂英看看二楼别无他人,暗示涂正,整死他!涂正施展点穴术,荀世铎倒地,涂正将TH毒液滴进了荀世铎的嘴里。荀世铎,也真是自己找死的——
“走!不在这家吃饭了!”涂英涂雅涂正下了二楼,自自然然地走出了“蓬莱仙阁”饭店。
离开了“蓬莱仙阁”,涂英涂雅涂正各人背着各人的小包袱。在同一条街道上的东边,距离“蓬莱仙阁”二里地,他们进了“东河沿餐馆”。这个餐馆,规模不大,是平房,里面就六张桌子,眼下,四张桌子上已经满人了。一个跑堂的伙计,叫于仁乐,十六岁。见三个孩子进来了,穿着打扮可不是要饭花子,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儿女。于仁乐热情招呼道:“公子小姐,请请请——”他把涂英涂雅涂正让到屋里靠西墙的一张空桌子旁。“三位请坐。你们要点什么?”
涂英涂雅涂正都坐了下来。涂英点了平时姐弟三人爱吃的菜肴,外加三小碗米饭。很快,于仁乐就把涂英他们的饭菜上齐了。涂英姐弟三人吃完了中午饭,正要往外走,涂正轻声地说:“姐姐,你们看第三桌上那个人,你们看——”餐馆里的桌子呈一字型东西走向摆设的,这间屋子是长条形。坐在东数第三张桌子北侧的一个中年男人,正低头吃饭。涂英涂雅顺着涂正所指方向看去。“梅老板梅成仁!是梅老板啊!”涂英涂雅小声说着。“喊他吗?”涂雅问。涂英回答:“咱们出去,在门口等候。咱们不能认错人啊。”姐弟三人走出了餐馆。他们在距离餐馆五米外的一根电线杆旁边站下了。十来分钟的光景,他们要等的人出来了。他们看清楚了,这个人长得和梅老板差不多,可个头却比梅老板矮了有一头。“多亏没喊!”涂正说:“认错了人不要紧,暴露了咱们,可就完了。”
涂家姐弟三人在东河沿街上闲逛着。街上行人很少。他们一直往北走着。涂英知道,东河沿街的最北端与荣业街交口的南边,有一家“月满嫦娥”妓院。她跟涂雅涂正说要领着他们找乐,就是要到这家妓院寻乐儿。这家妓院的老鸨子叫焦嫦娥,五十八岁了,一共养着三十二个妓女,最大的三十七岁,最小的十六岁。涂英从骨子里就恨老鸨子和妓女。模模糊糊的,她记得,小小的时候,妈妈侯喜莉曾讲过,妈妈二舅家的一个闺女,叫程兰芝,从小身体就弱,算命先生给程兰芝算命,说是进尼姑庵当上二年的尼姑,身体就会好起来。程兰芝的父母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真的就把程兰芝送进了尼姑庵,谁知道啊,那个尼姑庵的老尼姑竟和算命先生是一伙的,都是人贩子大骗子,程兰芝刚进尼姑庵,就被老尼姑卖到了妓院,才刚刚十三岁啊,一进妓院,老鸨子就让程兰芝接活。结果生生地给嫖客们祸害死了。这件事是当年妈妈说给爹爹听的。那时候涂英小的很,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有了深刻的印象。打那会起,她就立志杀死老鸨子,杀死算命的,杀死老尼姑。至于怎么杀,到哪儿去杀,那时候她可没有明确的目标。这些天里,光集中在自家大院里玩了,涂英有点腻歪了,她的脑海里,妈妈讲过的那个程兰芝的事儿噌地一下子就显现在了她的眼前,于是她就有了要到“月满嫦娥”妓院杀人的念头。这不,她领着涂英涂雅涂正就进了“月满嫦娥”妓院。这家妓院很有点规模,一进大门,四个高大威猛的护院就来拦截。四个护院分别是:牛一蛟、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都没超过四十岁。这四个护院,那个头,足有涂正两个人高,得有两米多,涂正这会有一米一吧。那这四个护院,肯定是两米二了。涂家三姐弟个子都不矮,别看岁数小点,个头有,心眼儿更有。只见牛一蛟喝道:“三个小孩!来此干什么?”
“说!”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狐假虎威:“来此干什么?”
涂英说:“四位叔叔!何劳动怒啊!听奴家跟你们慢慢道来!”
“快说吧!少要罗素!”四个护院威逼着:“快说——”
“四位大叔啊,我们自愿到此卖身为奴!”涂英脸现忧愁,泪珠儿也就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快说吧!”四个护院面面相觑。
“我们的爹爹死了,我们的妈妈也死了。”涂英眼含热泪。“家里没有钱财购买棺材。可我们是孝顺儿孙,怎么能忍心把爹爹妈妈用破旧芦席卷裹埋葬啊。我们姐弟三人,决定自愿把身家卖给老鸨子,以换得些许钱财,给我们的爹爹妈妈送终下葬啊——”
“是这么回事啊!这是好事!好事!”牛一蛟说道:“你们上楼吧!老鸨子就在二楼右手第二间屋里。去吧去吧!”
“去吧去吧!”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跟着嚷着。
“多谢四位叔叔了!”涂家三姐弟给四个护院深施一礼。
涂英涂雅涂正进了“月满嫦娥”妓院,上了二楼,直接叩响了老鸨子的房门。“谁呀?敲什么敲啊?有事说话。”老鸨子焦嫦娥推开房门,一看,是三个未成年的男女小孩。一个个长的都那么水灵,漂漂亮亮就不提了,那脸蛋儿,那眼神儿都透着无限的聪颖无限的智慧,焦嫦娥一看,打心眼里就喜欢。“吆幺幺!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她伸手拉住了涂英就往屋里拽。涂英不挣脱,跟着焦嫦娥就进了老鸨子的屋。涂雅涂正也跟着进来了。涂雅关上了房门。涂正问涂英:“姐姐,还等吗——”
老鸨子焦嫦娥不知就里。“你们还等什么啊?”
“可不是!听妈妈的,你还等什么啊?”涂英乐呵呵地冲着焦嫦娥直笑!
涂正明白了,撒娇似的,搂住焦嫦娥的腰。“妈妈!我们不等了!”涂正已经出手了,焦嫦娥身体肥胖,咕咚一声倒在了地板上。涂正拿出TH毒液,往焦嫦娥嘴里滴了三滴。
“利索!漂亮!”涂英伸出大拇指,夸赞涂正。“走!把那四个护院解决了!”
妓院里的女子们都各自呆在自己的号房里,有客的跟嫖客整事儿,没客的也都在自己的号房里或嗑瓜子、或擦胭粉、或仰床自怜……因为这是白天,下午两点多钟。涂英涂雅涂正从焦嫦娥屋里出来,没有一个人看见,自然,他们也没看见一个女人。他们下了二楼,到了一楼,出了妓院,来到大门前。牛一蛟问道:“可怜的孩子们,你们跟老鸨子说了吗?”
“老鸨子给了你们多少钱啊?”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紧跟着问。
涂家三姐弟一块笑道:“给了二十块现大洋!”
涂雅晃动着手里的钱袋。“看看,二十块现大洋都在这里,我们有钱了!”
涂正笑着跟四个护院说:“四位叔叔,老鸨子心眼儿好,看我们如此孝道,可怜我们,只给我们钱,不留我们的人。这二十块现大洋,太多了!我们埋葬爹爹妈妈根本用不了。四位叔叔,我跟你们打个赌,让我姐姐当证人,咱们摔跤,你们四个叔叔,谁要是赢了我,我们就拿出十块现大洋,给谁!如果你们四位叔叔都赢了,那这二十块现大洋,就都给你们了,我们就用芦席裹上我们的爹爹妈妈。怎么样?”
牛一蛟、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兴奋了。牛一蛟喝道:“小孩子,你有什么本领啊,真是的。你说话可得算话!不然我们可不客气!”
“是呀!摔死你我们可不偿命!”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嚷嚷着。
“没错!我说话算话!”涂正说:“我的两个姐姐作证,你们要是把我摔死,绝不让你们偿命!我把你们摔倒,我也给你们现大洋啊!”
“嚯!”牛一蛟说:“你心眼真好!来吧!就这样!你先跟我摔!来吧来吧!”
开始了!涂正上来就抱住了牛一蛟的腰。牛一蛟双臂展开,就地转上了圈子,呈三百六十度,只转两圈,咕咚——牛一蛟就躺倒在地了,涂正就势骑在了牛一蛟的肚子上。“大叔啊!躺这儿歇一会啊!”涂正站起来。“这三位叔叔,谁来啊?”
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看得真真的,怎么?只转两圈,就倒下了。神奇啊!神了啊!”三个家伙有点纳闷儿了。这怎么能服气啊!马二虎站出来。“小孩子,我来!”
“来吧!”涂正舞舞扎扎地,跳跃着,马二虎恨不得抓住涂正狠狠地把他抛到空中去!涂正躲着马二虎的饿虎扑食。一会儿,马二虎就绕活蒙了。涂正看住机会就下了手。马二虎倒下了。“叔叔!您也歇一会吧!”涂正挑战了:“剩下的两位叔叔!你们俩一块来!一块来!”还没等猪三秃、羊四蹄缓过神儿来,涂正已经闪电般地点上了他们的死穴。咕咚咕咚——猪三秃、羊四蹄也都倒在了地上。
“别扯了!快喂东西!”涂英跟涂正说:“抓紧时间,一会就来嫖客了!”涂正拿出TH毒液,分别滴进了牛一蛟、马二虎、猪三秃、羊四蹄的嘴里。
涂英涂雅涂正鬼影般地离开了月满嫦娥妓院。
“走!跟我去东城享清寺。”涂英领着涂雅涂正,拐回东河沿街,又往南走了一里来地,一块走进了享清寺……
旁晚五点多钟,牛筋强、祖树德、龙腾跃脚跟脚地回到了家里。饭碗还都没端,家里人就都把乎明来死在路口烧鸡店的事说出来了。祖树德跟龙腾跃、牛筋强说:“这天还亮着,咱们去烧鸡店,借辆三轮车把他给接回来吧!”
三个人正要离开大院,林中轩霍初华夫妇回来了。在大门口,看到了牛筋强、祖树德、龙腾跃慌慌张张神不守舍的样子。霍初华问道:“几位大哥啊,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干什么去?唉——”祖树德叹了一口气,说道:“咱院老乎家,人家是彻底走空了!我们去路口烧鸡店收尸!”
“啊?!老乎他怎么了?”林中轩、霍初华惊问。
“死了——”
“怎么死的啊?”
“喝酒打架打死的!”
“我的天啊——”霍初华无语。林中轩对霍初华说:“你自己进家,我跟几位大哥一道去烧鸡店接乎大哥回来——”
祖树德、牛筋强、龙腾跃、林中轩四位老男人来到了路口烧鸡店。已经是张灯时分了。有两个巡警在烧鸡店门口晃悠着。这两个巡警一个年长一点,三十七岁,叫由衷均;一个略年轻一些,叫华仁宇,二十九岁。今天下午,他们奉署长命令,和六个弟兄一道来这儿清理尸体。一共是七具尸体,一辆破汽车都给拉走了。小队长命令由衷均、华仁宇留守烧鸡店,等候运尸的汽车回来,把烧鸡店的物品和两铁笼子的活鸡拉回警署。这都等到六点多了,运尸的汽车还没回来。由衷均要尿尿,就到了烧鸡店的西山墙根处,刚一解裤带,我那个妈呀,他看到了四只脚从芦席筒里伸出来,吓得他尿也不敢尿了!“华仁宇!快过来!快过来!”
华仁宇跑到西山墙根处。“怎么了?大哥?”
“你看看!这还有两具尸体呢!”由衷均指着芦席筒说:“肯定是死人!”
华仁宇掀开芦席,低头查看,真的是两具死尸!“这——算了吧!”
“可不就算了吧!这烧鸡店算是倒闭了!这死尸,爱谁是谁吧!管他呢!就放在这烂着吧。不是说解放军要进城了吗,就留给解放军收尸好了!”
“兄弟!还是你想得开!”由衷均重又解裤,把憋了挺长时间的尿,尿了出来,一抔尿,全撒在了乎明来尸体的脸上了。
“大哥啊,瞧你把尿都撒在人家脸上了!”
“给他洗洗脸!”由衷均笑道:“叫他干净干净,不然,阎王爷看他那副死不要脸的笑模样,会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的!”
“大哥啊!您心眼真不错!”华仁宇用芦席盖上了两具尸体。
正说的热闹,就听见有人来了。由衷均、华仁宇赶忙到前面来,一看,是四个老男人。由衷均问道:“你们来这干什么?看你们还弄辆三轮车,是想抢劫烧鸡店的东西?是不是!跟你们说!这烧鸡店的财产已被警署全部没收了!你们这是犯法啊!”
“老总!我们不是来抢什么东西!”林中轩跟由衷均做着解释。“这家烧鸡店有个叫乎明来的师傅,是我们的邻居,一个院住的。他死在这里了。有人上午到我们院里通知,要我们来认领尸体——”
“是这么回事啊!”由衷均说:“可死了不少人!烧鸡店老板羊狗马、两个狗腿子,都被人给打死了!打死活该!嗨,店里的伙计也都死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尸体都让我们的弟兄用汽车拉到城东外滥葬岗子去了,汽车还没回来呢!”
“哎呀呀——”祖树德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嗯——”由衷均喘了一口长气。“不过,不知道你们的邻居,那个乎明来长得什么模样。那房山西头还有两具尸体,你们不妨看看,是也不是,有也没有。”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祖树德应承着。“老总,您就受累,领我们过去看看。”
“走吧!过去看看!”
祖树德林中轩龙腾跃牛筋强跟着由衷均华仁宇来到了西山墙根处。两具尸体并排放着,尸体上蒙盖着破芦席。林中轩掀开破芦席,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林中轩惊诧了!“这老乎啊,怎么闭着眼睛还笑着呢!”
林中轩把三轮车拉到了西山墙根,祖树德抬着乎明来的脑袋,牛筋强抬着乎明来的双脚,把乎明来放在了三轮车上。“老总啊,这张破芦席,我们用用——”
“用吧用吧!”由衷均满口答应。三轮车刚离开烧鸡店,警署运送尸体的汽车便回到了烧鸡店。由衷均、华仁宇跟另外几个弟兄忙着把两铁笼子活鸡,还有几口大大小小的铁锅,大小三口水缸等等烧鸡店原有的一切东西,齐呼啦地都搬到了警署的汽车上。警署的汽车满载而归了。祖树德、林中轩拉着三轮车;牛筋强、龙腾跃跟在后面。到了十字路口,他们赶紧给警署的汽车让道。汽车司机摁了两下喇叭。牛筋强问龙腾跃:“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谢谢咱们吧!”龙腾跃顺口说道。
“别说,这国民党警察怎么懂得道理了?”牛筋强自言自语。
“吓的!害怕了!一定是害怕了!”龙腾跃依旧顺口说着。
“谁吓的?他们还有害怕的时候?”
“你不明白了吧?”龙腾跃说:“解放军啊!解放军就要打进来了!你说说,他们要是不害怕,那才叫有鬼了!”
“这老乎家,家破人亡了——”祖树德心情沉重。林中轩想着,这老乎家,可真是天大的不幸啊!两天?三天?三天不到啊!三口人全死了!蹊跷啊蹊跷……
林中轩祖树德龙腾跃牛筋强几个人离开凡夫巷一号院不久,安然棺材铺的人就赶着马车到了凡夫巷的西口处。庞武阁、连喜义两个人进了一号院就喊:“祖树德!祖树德在吗?”
佘坤娣出屋问道:“谁呀?谁找祖树德啊?”
“我们找!我们找祖树德!我们是安然棺材铺的!来给祖树德送棺材来了!”连喜义大声说着。这声音大啊!在屋里的人都听清了。张玉芝出来了;武艿菏出来了;尤曼曼出来了!
佘坤娣听着不是个人话。“我们人活得好好的,谁要你们给送棺材啊!?”
“您老误会了!有三个小孩子,到我们那里买了棺材,买了扎活黄仙纸。买了墓碑什么的,说是给姓乎的买的,姓乎的家里没人,就嘱咐我们送货的时候,喊祖树德,叫祖树德给帮忙收着,您看看,这祖树德在不在啊?”
佘坤娣心里是真别扭。埋怨伙计:“你呀先就应该说清楚了!我跟你说,祖树德出去办事了,我是祖树德的老婆。你们就把东西搬进院里就行了!”
尤曼曼、武艿菏、张玉芝听了棺材铺的伙计这么一解释,这心才算落了地,刚才那个伙计那么一喊一说,武艿菏、尤曼曼、张玉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都以为祖树德出事了呢。
连喜义、庞武阁两个人一趟又一趟地把涂英他们给乎明来买的殡葬一应用品,搬进了一号院。搬完了。连喜义又喊上了:“张玉芝在吗?张玉芝!谁是张玉芝啊?我们有话说!”
张玉芝就站在涂家门口,看着连喜义庞武阁搬东西。“我就是张玉芝!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喊叫了!怪瘆人的!”
“是这样的!”连喜义说:“您的三个孩子,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托我们告诉您老人家,他们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在外面给他们已经死去了的乎干爹办事儿!他们明天一早晨,跟着雇的送葬的马车一块回来。一共雇两辆送葬的马车。”
“真啰嗦啊!可算说完了!”张玉芝心里话。
“张玉芝张阿姨!我们回去了!”连喜义、庞武阁离开了一号院,赶上了马车,回安然棺材铺了。
十点多一点。祖树德、龙腾跃、林中轩、牛筋强把乎明来的尸体运进了一号院。他们看着院子里摆放的棺材,棺材旁边放着的纸牛纸马纸箱纸柜,棺材上面放着的黄仙纸。那心里怎么能不翻个儿啊!看着竖在乎明来棺材前的洋灰墓碑。都觉得不对劲儿!“这是谁放的?怎么还树起来了?看着这!这院里不就成了坟地了吗?真丧气!”龙腾跃嘟囔着,慢慢的把立在乎明来棺材前的洋灰墓碑放倒了!
牛筋强问祖树德:“这会就入殓,还是等到明天早晨啊?”
“放进棺材里吧!”祖树德说:“咱不讲究那么多了!何苦啊——”
大伙静悄悄地把乎明来的尸体盛殓到了棺材里。
大伙各自回家,等着明天给乎明来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