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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5 05:40:36      字数:12548

  说起朱金有这两口子,挺有点意思的。怎么说呢?人间男女那点破事儿,也就是夫妇之间那点事,什么时候办,也是个习惯的事情。这两口子办那事儿,都是在早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有时候三天办一次;有时候两天整一回。兰彩芸心里有数,都三天了,她心里想办,她就办,不用跟丈夫朱金有商量。四点二十分吧,兰彩芸醒了一会了。她们两口子整事儿,从不开灯。那年月大都是那样的。兰彩芸主动地将朱金有的贴身短裤脱掉,顺手摸了摸朱金有的那东西,挺挺的……兰彩芸就活动起来了。跟以往比起来,感觉温度不太热乎。别的也没什么。整了好一会了,约莫也有半个多钟头了,朱金有的那东西依旧是挺挺的。屋外已见亮光,兰彩芸感觉累了,便下来了,嘴里说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光让我一个人忙活了。行了!起床吧!”兰彩芸勤快。倒完便桶刷吧刷吧,回屋赶紧忙活早饭。饭做得了,摆放在桌子上。“嗨!今天你是怎么了,还赖床了呢!”那时候一般家庭都是一间屋子,大都用屏风隔开形成另样单间,朱金有家屋里设了三道屏风,进屋右侧便为厨房,进而第一道屏风设上了;书房会客间往往都在第一道和第二道屏风之间;第二道屏风与第三道屏风之间往往都是卧室了,说白了就是睡觉的地方。第三道屏风与后墙后窗之间,有孩子的家庭,便用来给孩子做卧室,没孩子的就把这处当做储物间了。这会儿,兰彩芸埋怨着走进了第二道与第三道屏风之间,也就是她和朱金有睡觉的地方,一看,这个朱金有纹丝不动,掀开被子,下半身光光的,裤衩还没穿上呢,朱金有那个玩意儿依然是挺挺的,再看朱金有的脸色,红扑扑,闭着眼睛笑眯眯的……“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啊!快起来吧!你不要个脸了——”兰彩芸很有点急了。她上前扒拉朱金有的脸巴子,扒拉左边的,没丁点反应;拍打右边的,没一点回应。捂捂胸口,心脏不跳了;试试鼻孔,呼吸没有了……“我那妈呀妈妈呀!”兰彩芸心思话:“完了完了!在同福堂药店,常听人讲过,人死那东西硬,不知是嘛病!那时候听了觉得可笑,以为人家是说笑取乐。可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然就是这样了。这是嘛病啊?!我的妈妈呀!我的天啊!呜呜呜——”兰彩芸坐在床头放声大哭……兰彩芸是一个特别爱脸面的人,她哭着哭着,觉得不妥,便把声音收敛起来,换成了极微的抽泣。她赶紧把朱金有的裤衩穿上,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她下意识地把朱金有的那东西用手往倒里歪了歪,奇了怪了,就是不倒!“这算什么玩意儿啊!”兰彩芸实在是弄不歪它,朱金有那东西依旧是把裤衩支起高高的。她给朱金有穿上了裤子,白布衬裤,蓝色秋裤,最后套上一条蓝华达呢单裤。“我那妈呀!你那东西是怎么的了,怎么还支着啊!这是嘛病啊!嘛病啊!我怎么跟院里人讲啊?我怎么跟人家说啊?这这——”兰彩芸擦把眼泪,心思着:“我这是哪辈子缺大德了,嫁了这么个死不要脸的男人……”想着想着,她不经意地抄起一把剪裁用的大剪子,张开剪骨,骑着根儿,咔嚓,就把朱金有的那东西剪了下来。奇怪了,一点儿血也没有。也不知兰彩芸怎么了,是疯了是傻了是鬼迷心窍了。她扔掉剪子,拿起朱金有的那东西,快步走到火炉旁,把那玩意儿往炉膛里一扔,立时,窜起一股蓝色火苗儿,她赶忙盖上炉盖,可那刺鼻的焦糊味儿还是散了出来。“我这是做的哪门子孽啊!”兰彩芸捉摸着,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呀我!我怎么那么不要脸啊!大早晨的,我老干那事,老天爷惩罚我来了!金有啊!金有!是我害死了你!我,我把你害死了——我不跟你整那事,你就不会死了!你这样死,我怎么跟院里人说啊?怎么跟古籍书店的老板说啊?怎么跟我们药店里的人说啊?怎么跟咱们唐山的爹妈孩子们交代啊?天啊天啊,我一会儿的贪欲,害了你的性命!我罪大恶极啊,我还怎么活在这世上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啊……”此时兰彩芸头脑混沌,思维一根筋,敲定了丈夫朱金有的死是自己的一时纵欲所为,她把自己看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色魔。实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可当事者迷啊!迷啊!还真是鬼迷心窍了!这会她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了。她上了床,把自己的上衣解开,敞开白白的胸怀,顺手捡起那把大剪子,双手握紧剪骨,铆足了劲头照准心脏扎了进去……兰彩芸和朱金有一道走了。
  院里的人们按部就班的起床,拉屎、撒尿、倒便桶;洗漱。吃饭。男人出门忙生计,女人孩子呆在家里,做针线的做针线,纳鞋底儿的纳鞋底,缝鞋帮的缝鞋帮;补裤子的补裤子,补褂子的补褂子。孩子们围着大人,扔扔口袋,歘歘嘎拉哈什么的,也没什么可玩的。
  眼下,这院里两口子都在外面谋生计的也就是林中轩家,还有朱金有家了。林中轩忙于银行情理账目,核查保险柜存户。走的很早,妻子在游乐场,虽不怎么忙,可总是愿意夫唱妇随,也就早早地跟着丈夫出门了。苟尚理、杨天啸为了革命工作,吃住都在单位了。牛筋强也走得很早。牛奋近日来也没回家,说是又执行什么新的革命任务去了。龙腾跃吃完饭就走了。乎明来也老早的去了烧鸡店。祖树德昨天有点累着了,更多的是无名的悲伤促使他心里难受,埋葬了姜韩氏魏和珍之后,祖树德脑袋里就一个劲儿的想,怎么这一号院,怎么就连连的死人啊?让便衣狗特务抓去了,当活靶子也好,喂狗也罢,那是没办法提防的,可怎么又是煤气熏死,又是喝酒喝死的,这也太悬了!真邪行了!怎么别的院儿不这样啊?祖树德昨晚上一宿都没睡好。一大早晨,他勉强地起来,解完了溲,心里就是觉得堵得慌。尽管如此,他自己了解自己,实际上就是块心病,想的多了,头脑就发涨,心口就满当。“算了,听天由命吧,顺其自然吧。还是去干活吧。”想到这儿,他跟老伴儿佘坤娣说:“给人家当账房,得给人家好好干,端人家的饭碗吗。那什么,我去店里了!”
  “能行吗?一宿没睡什么觉,当心点吧。”
  “没事儿!放心吧!”祖树德也出了院门谋生计去了。
  涂英涂雅涂正照常起床。张嫂张玉芝一早晨不消停地伺候着三个小东西。涂英涂雅涂正心里一直想着朱金有呢,三个小东西,竖着六只耳朵,关注着朱家的动静。眼看着早饭都吃完了,嗨!真奇了怪了,朱家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涂英问涂正:“那书,你弄明白了吗?”
  涂正知道姐姐问的是什么。“百分之百没问题!”
  张嫂在旁边听着涂英涂正的对话,暗里想,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读书写字上,那是真肯下功夫。看看,听听人家,吃饭的功夫,说的都是读书的事儿!心里直夸赞。
  涂雅也怀疑上了。“小弟,保不齐你没弄明白,那功夫可就白搭了不是。”
  涂正晃动着脑袋瓜儿:“放心吧!两位姐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功到自然成!咱不是共同期待新说法吗?保证会有新的说法,没准搂草打兔子,顺便整点别的收获也说不准。”
  “那咱们干脆拿着书本去朱先生家请教请教吧!”涂英出着主意。“咱读《史记》,卷二十四里面有这样的话:‘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铁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齐矣!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这话深刻意义在哪里,咱们不妨去请教朱先生!”
  “孩子们啊!”张玉芝说:“人家早就上班去了。等人家朱先生回来再问吧。要不就去问你们的私塾吕先生吧。”
  “吕先生大病未愈啊。”涂雅说。“没听见朱先生出门的动静啊。妈妈,烦劳您老人家去朱先生家扒扒头,看看朱先生是不是真的上班去了。如果没走,我们好及时把问题弄清楚。有道是学问学问,学中问问中学,才能不断长学问。”
  三个小东西的求学好问的精神着实感动了张玉芝。“这好办,我这就去朱先生家看看,走了没什么说的,没走,我把他叫到咱们家来,给你们解决问题。”
  “谢谢妈妈!”三个小东西微笑着等待着……
  张玉芝来到了朱金有的家门。“朱先生!朱先生在吗?朱太太在吗?”问话探查。没有回音儿。拉门进屋。这是怎么了,饭桌上整齐的摆着早餐,一个磁盘子,上面放着三个金黄色的窝窝头;一小碟凌晶晶的萝卜条咸菜;两碗小米稀饭;两双竹筷放在筷托上。“这早饭没吃啊!不对劲儿啊!”张玉芝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下意识地走进第一道屏风内,又走进第二道屏风内。“我那妈呀——”她一屁股瘫软在了就地上。床上兰彩芸裸露着胸膛,一把大剪刀还牢牢地插在兰彩芸的心上!朱金有朱先生笑微微地躺在兰彩芸的身边。张玉芝定了定神,稳了稳魂,扶着双膝,站了起来,一晃一晃地跑出了朱家。“不好了!可不好了!快出来看看吧!朱先生家出大事了——”张玉芝跺着脚在院子里喊了起来。眼面前,大院里,龙家有老太太尤曼曼;老牛家有武艿菏、牛华、牛妮;老祖家有佘坤娣、孙子孙女七岁的祖继德五岁的祖继兴;乎家有季香珍和小女儿乎晓。涂家的三个小魔鬼涂英涂雅涂正。张玉芝可着嗓子一喊,这些人就都出来了。
  涂英涂雅涂正最先跑到张玉芝身边。“妈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了——”三个小东西心里有了底,朱金有肯定玩完了!三个小东西故意装出特吃惊特着急的样子。
  尤曼曼过来也问:“张嫂啊,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啊?”
  佘坤娣领着孙子孙女;武艿菏领着两个女儿;季香珍领着女儿乎晓围了上来。“张嫂啊,你把人吓死了!朱先生家怎么了?”
  张玉芝唉声叹气。“走吧!走吧!都跟我去朱家屋里看个究竟吧!”
  涂英涂雅涂正尾随在张玉芝的屁股后头,尤曼曼其次。后面紧跟着的是佘坤娣和她的孙子孙女;余下的是武艿菏和她的两个女儿,跟在最后的是季香珍和女儿胡晓。
  进到朱家第二道屏风里面,大家伙这么一看啊,孩子们娃娃吓得哭出声来,尤其是祖继德祖继兴两个小家伙赶紧把脑袋钻进了奶奶的怀里。涂英涂雅涂正也佯装大哭,涂正哭着也把脑袋依偎进了涂英的怀里。
  “这不是小事啊!”尤曼曼经多识广。“这得报告给警署了!咱院里一个男的也没有了。要不我去一趟警署吧!这也太惨了!这是怎么的了?咋就连续死人啊——”
  大家都从朱金有家走回到院里。谁也不愿意吱声!涂英涂雅涂正心里明镜似的,他们暗自兴奋,还真的搭上了一个,真的有了意外的收获。“妈妈!我害怕!我们回家吧!问题也问不成了!微微儿——”涂正哭得欢实起来。涂英涂雅也跟张玉芝说:“妈妈,这可怎么办啊?我们的问题还没人给解答啊。朱先生啊,你们怎么就舍得扔下我们啊——哇哇哇——”涂英涂雅哭的响亮。
  张玉芝左手拉着涂正,右手拉着涂雅。跟涂英说:“你们先呆在屋里吧。可别吓着了。”涂英涂雅涂正回到自己屋里。走进第三道屏风里,互相递着眼神儿,笑个不停。
  张嫂回到院里,跟佘坤娣说:“你呀,领着孩子进屋吧,可别把孩子吓着。嗨!不该带着孩子进去看啊!”佘坤娣领着孙子孙女回屋了。季香珍领着乎晓也回家了。武艿菏领着牛华牛妮在院里站了一会,心思了一会,叹了一口长气,也领着孩子回屋了。张玉枝在院子里徘徊着,等着警察署派警察来查勘现场。她琢磨着,真真的奇怪啊!朱先生两口子人品好得很,两口子那是相敬如宾,兰彩芸举案齐眉和朱先生从未红过脸儿。这是怎么地了?咋就这么个死法啊……张玉芝想不明白,等着吧,这个院子啊,邪气太浓了!太可怕了!这朱先生两口子的死,和涂家三个小东西没关系吧?没什么关系!一定没关系的!接连不断的死人,是的,是接连不断的死人啊……
  快十点的时候,警察开着车进了凡夫巷。尤曼曼也跟着坐车回来了。两名警察,还领着一个记者。两个警察分别是,桂发祥,四十六岁;付仁义,四十七岁;记者叫胡先保,三十几岁,是《遍地新闻》家庭栏目版的。
  桂发祥、付仁义进院就嚷:“院子里的人都出来都出来!”
  这会儿带孩子的人家有经验了,都不让孩子出来了。武艿菏、佘坤娣、季香珍从各自的家里出来了。张嫂原本就在大院里候着。涂家的三个小东西暂时也没出来。涂英告诉涂雅涂正:“等等,再出去!”
  桂发祥跟大伙说:“我们来办案!我们的经费不足!在查案之前啊,先跟大家讲明,你们是这个院里的人,这个院里的人家出事了,你们这些邻居街坊都脱离不了干系。虽说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查,可据报案人尤曼曼说,屋里的两口子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啊,我要说的主要事情是,你们院里的人得拿钱啊——”
  “拿钱?”季香珍很为难的问道:“拿钱给你们?还是给死人啊?”
  “废话!”桂发祥急了:“当然是给警察署了!不多,一户拿两块现大洋吧!”
  “我那妈呀!”武艿菏说:“两块现大洋还不多——”
  “别废话了!拿还是不拿?”桂发祥喝问道!“不拿我们就不管了!我们就把你们院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你们都是杀人嫌疑犯!”
  佘坤娣、季香珍、武艿菏、尤曼曼、张玉芝一个个吓的浑身筛糠了。
  涂英涂雅涂正出来了。涂英喊道:“警察伯父!警察伯父!”她喊着,就把一包现大洋递给了桂发祥。“伯父啊!这儿给您准备好了!我们院里一共十二户人家,包括朱先生家,一家两块,应该给您老人家二十四快。我们给您老人家备了二十五块。请您笑纳。请您查案子吧!谢谢警察伯父——”
  桂发祥接过涂英递给他的现大洋小包裹。他甩给付仁义。“点点!查查!”付仁义倒出现大洋,细细地数了又数,贪贪地查了又查。“报告长官!二十五块现大洋!”
  “走!进屋查案!”桂发祥进了朱金有的家。张玉芝尤曼曼跟了进来。记者胡先保也紧跟着进来了。
  “跟的正好,你们也是个活见证!”桂发祥把张嫂让道了前面。
  胡先保端着个破照相机,整的那个破灯一闪一闪的,挺刺人眼睛的。勘察咔嚓地照着像。
  到了朱金有兰彩芸的床前,桂发祥、付仁义开始验看、查看、察看。看完了兰彩芸的死相,桂发祥拔出了插在兰彩芸心脏的剪刀。“这,这是自杀啊——为什么呢?”
  “嗯!长官有眼力!”付仁义拍着马屁。他把朱金有的被子撩开。朱金有衣衫完整。“看他那个样,死了还他妈地笑着!别说,还真死也要脸啊!”
  “脱掉她的衣服,验看验看有没有女人的抓痕什么的!”桂发祥命令道。
  “是!”付仁义验看朱金有的尸体。嗨,怎么地了,人家验看男人的尸体,你张玉琴尤曼曼倒是回避一下啊,愣是没动地方。
  “长官你看!这家伙,做人的东西被连根切走了!”
  “我那妈呀!”尤曼曼惊叫了一声!
  “我的那个妈呀!够狠的了!”张玉芝感叹地嚷了起来!
  “案情大白了!”桂发祥说:“这是两口子闹的事儿。或许是,男的要办事,女的不乐意;急了,女的下了家伙,给剪掉了!或许是,女的要整事儿,男的不顶事儿,女的把男的家吧事儿剪掉了,或喂了猫了或喂了狗了或扔进火炉子里烧掉了!”
  张嫂嘴快。“我们院里,既没有猫也没人养狗!”
  “那就是扔进火炉子里烧了!”桂发祥说:“老付啊,你去看看火炉子,往里扒拉扒拉,保证在里边!”付仁义赶忙到了第一道屏风外面,打开火炉子,往里一看,果不其然,那东西的残骸呈一条直线地躺在炉灰上面……
  案子结了。“两口子还年轻,因整那事儿,起了争端,女的先杀了男的,之后就自杀了。嗯——”桂发祥跟张玉芝说:“跟你们院里人说说,帮着买两口棺材,盛殓了拉到城外,埋了算了!多有伤风化啊!”
  涂英涂雅涂正听着桂发祥的话,心思道:“真愚蠢啊!酒囊饭袋!漏洞百出,草草结案。这是在帮助我们啊——”
  尤曼曼跟张嫂说:“这人不可貌相,兰彩芸多么文雅的一个小娘子啊,怎么就那么狠毒啊,她也真下得了手!魔鬼,女魔啊!”
  张嫂也说:“这人啊,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啊!兰彩芸真是比魔鬼还要狠上十分啊!”
  “得!”尤曼曼说:“明天又要出殡了——”
  
  张嫂张玉芝回到涂家,说话这就该做中午饭了。别人家有时候男人出外谋生计,中午不回家吃饭,家里人干脆中午饭就免了,一来图个省事,二来图个省粮。涂家不行,张玉芝在这家做了多年的保姆,如果涂家人在家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一日三餐,那是万万节省不得的。今天涂英涂雅涂正三个小东西没出门读私塾,得,中午饭势必照做无疑了。张玉芝带上围裙,动手做饭。在等吃中午饭的当口,涂英涂雅涂正一个个神采飞扬,诵读诗书。读了几篇。张玉芝把饭也就做好了。三个小东西围在饭桌边,吃中午饭。涂英跟张玉芝说:“妈妈,我们吃完饭还要出门。”
  “上哪去啊?”张玉芝问:“还去看望你们的私塾先生?”
  “没错!”涂英说:“是去看望吕先生。是这样的,妈妈,您看,朱先生家出了那样的事儿。不管怎么说吧,朱先生家,素来对我们不薄。街坊邻居住着,关上门,各家是各家,开开门,不都是一家人吗。朱先生家多不幸啊。我们姐弟三个人年龄都小,出力的活儿我们也都干不动。好在我们的爹爹妈妈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钱财。俗话讲,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吗,街坊邻居都要互相照应才是——”
  “姐,让我把话跟妈妈说明白吧!”涂雅抢过涂英的话头:“我们的心愿是,朱先生也就是我们的朱伯父朱伯母的丧葬费,全部由我们姐弟三人包了。”
  “对!”涂英说:“妈妈,您也知道,我们床底下那钱箱子里,那些钱我们是花不完的。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啊?能帮助人,就帮助人。《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妈妈,您读过吗?写的真实在,其中有这样几句,我背给您听听,‘世人只晓神仙好,唯有金钱忘不了。终日只恨聚无多,积到多时眼闭了。’多直白啊!妈妈,您明白吗?”
  “明白!”张玉芝随口说:“神仙再好,也没有钱好。世上的人都天天攒钱,日日攒钱,唯恐积攒的钱财太少,等到积攒的多了,这个人也就死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了。孩子们,我说的对吗?”
  “太对了!”三个小东西给张玉芝鼓掌。
  涂英说:“我们姐弟三人,绝不做金钱的奴隶。我们要当散财童子。”
  “对对!”涂雅涂正说:“我们是散财童子!”
  涂英说:“我们尽量要把铺底下的那些钱财,都花在咱们的街坊邻居身上,一个个的给他们养老送终——”
  “姐姐说的对!”涂正说:“我们拿钱给他们一个个送终——”
  张玉芝听这话很别扭。小孩子嘛,口无遮拦。爱咋说就咋说吧。不管怎么说,这三个孩子不吝惜钱财,还是令人赞叹的吗。“好啊!你们可真是太懂事了!不愧为散财童子!”
  “尽量懂吧!争当散财童子!”涂英说:“妈妈啊,您看祖爷爷、龙爷爷、牛爷爷、林伯父、苟伯父、杨伯父这些人,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谋生计,多不容易啊。我们是想,让您老替他们分分心,担担力。我们出钱,您出力。您呢,一会儿,我们就去看先生了,您呢,就去趟棺材铺,买两口棺材,棺材铺,人家管送。顺便啊,您再到扎活店,买些个纸马纸牛纸箱纸柜什么的,让店里人送回来;再多买些烧纸。朱先生家亲戚都在唐山,没人在这给他们送终——”涂英哭上了。不用说,涂雅涂正紧跟紧地哭啊!
  “还有啊!”涂正说:“妈妈,姜子齿姜爷爷他们家开的那个油盐店您知道吗?”
  “知道啊!”张玉芝问道:“怎么,还买油盐吗?”
  涂正说:“妈妈,不是去买油盐。我是告诉您老人家,在那个油盐店斜对面,有一家刻碑店,刻写墓碑的。您受累,去那里,给我们的朱伯父、朱伯母,定制两个洋灰墓碑。一个刻上——我给您写张纸条吧!”涂正拿起毛笔,分别写道:“朱金有之墓兰彩芸之墓。”
  张玉芝等墨迹干了,就把纸条叠吧叠吧收了起来。“你们放心,我会办好的!”
  张玉芝抹着眼泪,心思话,这三个孩子也真太懂事儿了。难得啊,朱先生两口子得了这三个孩子的济了!张玉芝从内心感动了。“好!好!孩子们!我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饭吃完了。话也说透了。涂英说:“妈妈,咱们现在,就各办各的事去吧!”
  涂英涂雅涂正先离开的大院。接着,张玉芝收拾收拾饭桌子,洗刷完了碗筷,也出了大院,她拿着涂英给她的钱,有现大洋有钞票。“可得把这些事儿办好!”张玉芝暗自嘱咐自己。一件一件的办。她在凡夫街口上了黄包车。车夫叫尹天翔,四十多岁了,看面相那得五十多。中等个头,身材偏瘦,长脸,黑红脸膛,胡子拉碴。尹天翔的家就住在凡夫巷的背面的邻巷,也就是与凡夫巷一街之隔的黔首巷。“太太,您去哪儿?”尹天翔问张玉芝。
  “天堂棺材铺。”张玉芝回答。
  尹天翔跟很多拉黄包车的车夫一样,有着爱说话爱聊天的职业病。“哎呀太太,什么人亡故了?竟然要太太出门买棺材!”
  “唉!是邻居!邻居家里两口子一块都死了。家里没人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烂在屋里不是?”
  “这可是惨事儿?太太住哪儿啊?”
  “凡夫巷——”
  “凡夫巷一号院。是吗?”
  “你怎么知道?”张玉芝问到。
  “我看着您从凡夫巷巷口走出来的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一号院啊?”
  “我们拉车的都知道,凡夫巷一号院这些日子,总死人。还不是一个一个的死,竟是一家一家的死。对吧?太太?”
  “这些,你们都知道?”
  “不瞒您说,太太,我家就住在凡夫街的背面黔首巷三号院。我跟您说啊。这街面上都传开了。说你们凡夫巷一号院,闹鬼。唉!说什么的都有!唉,太太,这会院里又死了几个人?是一家的吗?”
  张玉芝坐在车上,心跳的格外厉害。“死了两个,是一家两口子,三十多岁——”
  “是煤气中毒啊?还是饮酒过量?”车夫喋喋不休。
  “不是煤气中毒,也不是饮酒过量。唉——是——”
  “是什么啊——”
  张玉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唉,难以启齿难以启齿啊。都是三十多岁,都是壮年,两口子——嗯,我跟你真是不好意思说呢。唉,看你也五十多岁了——”
  “我的天,我都五十多岁了——”尹天翔很风趣。“我以为我四十几岁,我都不知道我五十多岁了。没事啊,甭管多少岁数了,您就说说,我听听呗。”
  “是警察,对,警察说的。那两口子晚上办那事儿,可能是女的先主动办的,男的不顶事,女的一生气,就把男的那东西用剪子给剪下来了,可狠了,起根儿剪掉的。之后女的就用那把大剪子扎进了自己的心脏,自杀了。这不,为那点事儿,两口子都死了。”
  “稀奇稀奇!什么事都有!”尹天翔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什么仇人谋害的,也被不住的事。”
  “那绝对不可能!”张玉芝说:“床上被窝里的事儿,谁谋害他们干吗啊!”
  “说的也是。你们大院儿真是神了。这是连续不断的死人啊!”
  “谁说不是啊!”说着话,已到了天堂棺材铺。“太太,您忙着,回见呢!”车夫尹天翔找活去了。棺材铺的老板刘大发迎了出来。“这位太太,需要什么尺寸的?”
  张玉芝头一回来这地方。瞅瞅满地的大大小小的棺材,怪瘆人的!“来两口成人的!”
  “什么时候送去?”
  “现在就送!”
  “什么地界啊?”
  张玉芝说:“凡夫街凡夫巷一号院。”
  “又是凡夫巷一号院啊。”六十来岁的刘大发不免一震。“太太,你们院里是怎么了?好家伙,这才几天啊,算上今天这两口棺材,一共八口了。唉,怎么回事啊?又是怎么死的啊?是煤气中毒?是喝多了酒?”
  张玉芝懒怠叙述了。“唉,反正是死了,人没了。怎么死也是个死。那什么,这两口棺材都要厚板的,要涂三层油漆的。我这有钱!”张玉芝问:“老板,您是要现大洋,还是钞票?”
  刘大发满脸堆笑。“当然是现大洋了。”
  “给您!十块现大洋够吗?”张玉芝也不知道一口棺材多少钱,把十块现大洋放进了刘大发的手里。刘大发说:“四块就够四块就够了!”
  “都拿着吧!拿着吧!”张玉芝说:“快把棺材给送去吧!”
  “马上马上!我这就派伙计,赶马车送去!您请回吧请回吧!”刘大发叫了两个伙计,套好了马车,两辆马车,两马一车。六个伙计一起,把两口厚板重漆的棺材抬上了马车。伙计们都的跟着啊,到凡夫巷一号院还得往下卸棺材呢。
  张玉芝心里计算着,还得买烧纸,买纸牛纸马纸箱纸柜,还得去定制墓碑。她知道这两件事可以一块办了。她坐着黄包车回到了离凡夫巷不到三里地的阳景街,到了姜子齿油盐店斜对面的那家刻碑铺子,把涂正写的纸条递给了老板。付了足够的钱。张玉芝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来取?”
  老板说:“明天,明天上午九点钟就可以取走。”
  紧挨着刻碑铺就是扎活铺。一应祭奠亡人的纸车纸马纸牛纸人纸箱纸柜……全了去了。烧纸也有。“都在这儿办了吧。人家还管送。省老事儿了。”张玉芝按照涂英吩咐,要了纸马纸牛,纸箱纸柜,要了九摞烧纸,付足了钱。“你们什么时候送啊?”
  “现在,就可以。”老板说:“我派两个伙计,这就跟你走!”
  张玉芝变懒了,二里多地,也不想走,叫辆黄包车,把烧纸先放在车上,自己上了车,跟拿着纸马纸牛纸箱纸柜的伙计说:“我付钱,你们也叫辆车——”
  一个伙计说:“得叫两辆,不的,这马这牛这箱这柜没法放啊!”
  “行!就叫两辆!我给钱就是了。”张玉芝还真充当上了阔太太。张玉芝想好了,涂家三个小东西的钱也真的太多了,帮他们花吧帮他们散散吧……
  涂英涂雅涂正鬼话连篇是自然地。他们看私塾吕先生?吕呈凤早被人民解放军枪崩了!上哪儿看去啊?他们只能是借此蒙蒙张玉芝,蒙蒙院里的街坊邻居。他们今天出来,涂英布置任务,是要寻找到遍地市共产党市委的地址。这是他们今天下午出来的主要任务。三个小东西逢人就问,见人就打听。瞎话编的一来一来的。他们时而坐黄包车,时而步行。下午三点五十多的时候,他们在“兴隆寺”院驻足。涂英说:“这里的人多,什么人都有。没准能问出来。”
  “大概吧!”涂雅说:“但愿能在这里得到个准确答案。”
  涂正说:“要我说啊,咱们先找共产党兴华区区委办公的地址吧。不要一下子就干到市委去!你们想想,可以吗?”
  “弟弟说得有理。”涂英说。“眼下共产党市委也罢,区委也罢,都还没公开挂牌子啊!我想,一定是等到人民解放军进了城,这座城市彻底地被共产党占领之后,才能公开办公的地址,才能挂上牌子。咱们啊,索性连区委也不找了,等人民解放军进城之后再说吧。咱们要是手痒痒了,心里要杀人,随便在那个街头巷尾,或者还在咱们院里,随时随地随意地整死几个不就行了吧。你们想想是不是啊?”
  “是!”涂雅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要集中在咱们的街坊邻居身上。当然了,该罢手时,咱们也停停,院里的街坊邻居,不一定都得死在各自的家里。也应该瞧准机会,在外面动手。”
  “那是!”涂正说:“姐姐们。光有TH毒液还不行。咱们还得搞枪,搞短枪和子弹。毒液与短枪并用,咱们更容易隐身,就他们,没有谁能怀疑咱们这么小的年纪,能干那种大事儿的!咱们就安全得很!等杨天啸把咱们送进公立小学时,那咱们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走吧!回家!”涂英决定:“不费那工夫了。咱们不找共产党的市委了,也不找共产党的区委了。咱们回家,帮助祖爷爷龙爷爷们给朱伯父朱伯母办丧事吧!等这事儿消停了,咱们再去搞枪!”
  旁晚,起了点小风。在晚风中,涂英涂雅涂正回到了家中。同时,院子里在外面谋生计的男人们女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天啊!这又是怎么了!什么人又死了?”林中轩、霍初华两口子一进大院门,就被院子中间停放的两口大棺材惊呆了。被摆放在棺材旁边的纸牛纸马纸箱纸柜吓呆了!“是谁家?谁死了?又死了两个!”
  此时,回到家的男人,都顾不得吃饭。祖树德、牛筋强、龙腾跃都在朱金有家忙着收敛尸体。尤曼曼大着胆子,给兰彩芸穿新衣服。龙腾跃帮着忙活。祖树德、牛筋强给朱金有穿新衣服。都穿好了。祖树德说:“咱们也别讲究什么礼数了。你们看看,咱们现在就给他们入殓。放进棺材里就得了。”
  “行!行啊!”牛筋强说:“没必要停在外面了。”
  “来!咱们先让朱先生入殓!”祖树德、牛筋强抬起朱金有的尸体,走出了门——
  林中轩、霍初华两口子走过来,这么一看啊,双双嚷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这对夫妇不禁头皮发麻浑身颤抖起来。
  尤曼曼把林中轩霍初华拉到了一边。“唉——死的丢人啊!死的丢人啊——”尤曼曼给林中轩夫妇讲述了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讲述了警察桂发祥的定论。
  林中轩说:“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能相信!这不是真的!”
  霍初华说:“我更不相信!兰彩芸、朱金有是什么样的人,那是文化人,都是文化人,怎么可能为点夫妇的房事双双死掉呢?!”
  “你们不信啊?我要是不亲眼看见她们两口子的惨状,我也死了也不相信的!”尤曼曼说:“这样吧。趁着没进棺材,林先生,您亲自看看朱先生,看看他那东西还在不在,他那东西被兰彩芸剪掉扔进火炉子烧掉了。你看看去吧——”
  林中轩也真要弄个水落石出。还真的扒开了朱金有的下衣,看了看,仔细地看了看。果不其言。“唉!想不到文文静静的兰彩芸竟然这么残忍……”
  尤曼曼问霍初华:“林太太,您要不要验看验看兰彩芸的自杀剪伤,你去看看她家的那把大剪子吧,血渍还没擦干净呢——”
  “不看了!我什么也不看了——”霍初华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回家了。
  林中轩帮忙,把朱金有的尸体放进了棺材里;把兰彩芸的尸体放进了棺材里。“这才多少天啊,咱院里,竟然死了八口人了!八口了,还不算毛容,不算姚晴天、梅花,不算马富贵、姜子齿;不算牛华。天啊!这也太可怕了——”林中轩自言自语着。
  “林先生,明天帮忙出殡吧!”祖树德商量着说:“林先生要是能抽出工夫就去,要是没工夫,就算了。”
  “我去!一定去给朱先生夫妇送行!”林中轩心里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太惨了!太惨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个死法呢……”林中轩满腹狐疑,回到了家里。
  家家都吃完晚饭了。涂英涂雅涂正来到祖树德家。涂英说:“祖爷爷,祖奶奶。朱伯父家发生了不幸。我们姐弟三个太伤心了。你们都知道,我们的爹爹妈妈给我们留下了不少钱。我们小,不能帮助你们大人什么忙,人都讲,邻居街坊家有事儿,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我们出不了什么力,我们就出钱吧。我们姐弟三人,让我们的张妈妈,买了棺材,买了纸牛纸马纸箱纸柜,买了烧纸。尽上我们的一份心意吧,寄托我们姐弟三人的一点哀思吧!”说着就抽泣起来。涂雅涂正跟姐姐涂英是一个表演小组的,那得配合得当啊!跟着涂雅涂正哭泣起来。祖树德、佘坤娣都劝着。劝了一会儿,佘坤娣说:“孩子们啊,你们的爹爹妈妈,给你们留下了一些钱,那是给你们日后生活的用度啊!不能总这样大手大脚的大包大揽的花个没完啊。往后你们还要继续读书上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要学会勤俭点儿——”
  “奶奶说的是。”涂英说:“给街坊邻居办丧事儿,就全当着给我们的爹爹妈妈送终了。这钱花的值得啊!我们乐意花!”
  “你们三个孩子啊,就是三个小大人。”佘坤娣夸着:“太懂得人情事理了。”
  “祖爷爷祖奶奶。”涂英说:“明天我们姐弟三人也没什么事儿,按着老理儿,朱伯父朱伯母出殡,也应该有给摔盆的,有给打灵头幡儿的!他家有儿有女,就是不在跟前。这样吧,我弟弟小正,就是——”
  “我姐说的是!”涂正抢着说:“平日里,朱伯父朱伯母就像我们的爹爹妈妈一样,关怀照顾我们姐弟三人。我们就把朱伯父朱伯母看成是我们的爹爹妈妈。我愿意给朱家伯父伯母摔盆儿,打灵头幡儿!”
  “太仁义了!”祖树德心里热乎乎的。“好孩子!好孩子——就这样定下来吧!你就是朱家的大孝子!”
  走出祖树德家,涂英涂雅涂正又到龙腾跃家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回了家。张玉芝一直为涂英涂雅涂正三个孩子仗义疏财的行为所感动。她给三个孩子烧好了洗脚水,倒进盆里,端到跟前。一一伺候。洗完了脚。涂英从床底下钱箱子里拿出二十块现大洋,递到张玉芝手上:“妈妈!您今天辛苦了。您忙活了大半天,买了棺材,买了纸牛纸马纸箱纸柜,买了烧纸,定制了墓碑,件件事情都办的那么利落那么到位。妈妈,这是二十块现大洋,您老拿着!这是我们孝敬您的!”
  “这——”
  “拿着吧!”涂英说,您不是一直要回家看望我们的姥姥吗。您啊,愿意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去。一定带我们向姥姥问安!”
  “一定一定……”张玉芝的心热血沸腾了。她捧着二十块沉甸甸的现大洋,再也不想杨家四口人被害的事儿了。好孩子,都是响当当的好孩子……她把现大洋放进了上身穿着的蓝色夹袄内里面的口袋里。用手捂着捂着。
  “妈妈!”涂英亲切的呼唤着。“明天您也辛苦,跟我们一块为朱伯父伯母送终吧!”
  “行!行!必须去必须去!”张玉芝紧紧地捂着二十块现大洋。“去墓地,送行!”
  “那咱们就早些歇着吧!”涂英跟张玉芝说。
  张嫂上了自己睡觉的小木床。捉摸着:“孩子们床底下那个钱箱子里,怕是有几千块现大洋吧!涂义强、侯喜莉可真整了不少钱啊。那钱都是老百姓的命啊。上面带着血带着脑浆……我那妈妈啊,我的天啊,这钱我也敢花吗……”张玉芝又难以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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