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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一号院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腥风血雨一号院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4 22:36:17      字数:10391

涂英涂雅涂正坐上黄包车,车夫问他们到哪儿,这三个小魔鬼精明,不具体说到哪儿,只是指指点点,让车夫往前拉。等距离山水货栈还有不到二里地时,这个车夫年轻又精明,知道再往前直走就是山水货栈,是国民党的特务训练营。车夫怎么也不往前拉了。“小姐公子,我只能拉到这儿了,请你们下车吧!”
  “你怎么回事啊!”涂英有点恼火。“又不是没给你钱!凭什么不把我们拉到地方!”
  “你们快下来吧!”车夫显得异常紧张:“跟你们说,你们要去的地方表面上是山水货栈,实际上是特务营,全市人都知道啊!你们去那儿干什么啊?”
  “少废话!”涂雅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涂正跟涂英说:“灭了他吧!”
  “不能这么做!”涂英说:“还是隐晦点吧!”
  车夫看他们还不下车,于是他自行决定调转车身,往回路就跑。
  “站住!站住!我们不坐了!”涂英喊道:“我们下车!”
  车夫停了下来。涂英涂雅涂正下了黄包车。涂正想治治车夫,还没来得及出手,车夫拉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涂英涂雅涂正倒腾着小腿,连跑带颠地进了山水货栈。三个小东西,直接到了梅成仁的办公室。梅成仁有些纳闷,“你们怎么又来了。吕上校不是准你们假了吗?”
  “报告梅老板!”涂英涂雅涂正一块给梅成仁敬礼。涂英说:“我们有最最重要的消息报告给长官!”
  “快说!”梅成仁催促道。“快说吧!”
  涂英说:“报告梅老板!我们家的邻居,共党嫌疑分子杨天啸从天津回来了!”
  “啊?杨天啸回来了?”
  “没错!我们看的真真的!他进了院子,进了祖树德的家!”涂英强调:“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已经知道,他的妻子孩子死亡的事情了!”
  涂雅问道:“咱们营的弟兄宗力行、孙喜财回来没有?”
  “没有!”梅成仁回道:“这两个弟兄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啊。”
  涂英问:“梅老板,现在抓不抓杨天啸?”
  “容我再考虑考虑。”梅成仁说:“你们先去教导室吧!”
  时间是下午三点。涂英涂雅涂正报告完了消息,就到教导室继续学习儒家学说了。
  梅成仁这里有点坐不住了。他在想,现在就把杨天啸抓进来?不行,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共党大头目绝对不是他杨天啸。还是派人跟踪为好。嗨,孙喜财、宗力行你们干嘛去了?人家都回来了,你们上哪儿去了?哎呀呀,人家共党也绝对不是吃素的,别是又像以前一样,被共党给暗算了吧!想到这,梅成仁头皮有些发麻,浑身也有点颤抖。他不由的想起三个月前的一件事:特务何伟能发现了一个共党的重要人物,津北大学副校长戴广一,怀疑戴广一是遍地市共党一号人物,于是就派何伟能、赵传绎跟踪调查,戴广一去石家庄,赵传绎、何伟能跟踪去了石家庄,在半路上,赵传绎、何伟能就被戴广一的人给干掉了。结果,没抓住戴广一的任何证据,戴广一跑到云南,终归没逮着。莫不是这个悲剧又重演了?宗力行、孙喜财也被干掉了不成?一个一个的吃着党国的,花着党国的,怎么办起党国的事来,都稀松二五眼的啊?这事该怎么办呢?不抓杨天啸,又派什么人去跟踪他呢?派涂家三个小精英?也许可以,人小,不容易暴露,又是街坊邻居,就拿他们几个小的练吧……梅成仁又想,当前时局不稳,共军正在准备解放遍地市,上级又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是留守是撤出。得多长个心眼啊,不行就溜吧,形势相当的不妙了。没准哪天,工厂的工人,学校里的学生,乃至所有的市民,就都呼啦地一下子扯起大旗,走上街头,一个个都拿起了枪杆,冲进了山水货栈……那时候,我的脑袋指不定被砍下来,扔进地沟里也不可知啊,狡兔三窟,面上工作要做,暗里不能不准备随时溜走啊。市党部侦缉处的处长王大为不是已经溜走了吗?我可不能等着让共军捉了俘虏啊……
  吕呈凤教涂英涂雅涂正学儒学。能教什么啊?吕呈凤会的,涂英涂雅涂正都会,《孟子》《论语》《大学》《中庸》……吕呈凤心里话,这几个鬼机灵,是奇才,是鬼才,天生的聪颖机敏。“得了得了,你们自己愿意背什么就背什么,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吧。我也不给你们瞎耽误工夫了。”
  涂英跟涂雅涂正说:“那咱们就写小楷,默写《孟子告子下》里面的精典段,好吗?”
  “好的好的!”涂雅涂正答应着,便都拿起了毛笔,默写起来。
  涂英哪里怠慢,刷刷刷挥毫写了起来。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不大工夫,三个小魔鬼全默写完了。吕呈凤拿起他们默写的纸张,爱不释手!心想,涂义强侯喜莉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孩子啊?太不可思议了!
  梅成仁来了。
  “梅老板,您看看这几个小精英默写的《孟子》,看看看看,咱们全营里,有谁能写出这样的字儿来?!”
  梅成仁看着,仔细地瞧着。“没有!恐怕咱党国特工的全员里,也找不出来的!”梅成仁说的是实话,不是虚夸。梅成仁放下涂英涂雅涂正默写的纸张。吩咐道:“涂英涂雅涂正,交给你们姐弟三人一项重要任务——”
  “是!”涂家三个小魔鬼一块敬礼!
  梅成仁吩咐道:“我断定,宗力行、孙喜财是回不来了。咱们还不能贸然地把杨天啸抓起来。我们要以他为诱饵,把遍地市更大的共党头目调出来。我决定,有你们姐弟三人继续监视跟踪杨天啸,往后就不要来山水货栈了,在你们的院里,在杨天啸工作的诊所里,你们怎么跟踪,你们自己决定。有情况就立即报告给吕呈凤上校!吕呈凤上校直接领导你们。”
  “是!保证完成任务!”涂英涂雅涂正又是一个军礼。
  “眼下时局紧张,情报显示,上级指示,共军正在集结部队,准备攻打遍地市。在全国各地战场上,共军已经大规模地展开了进攻。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一旦城市被攻陷,我们要做到死不投降,反抗到底!现在,我的内务很忙,山水货栈的全面工作,都由吕呈凤负责,肖一峰也负责。就这样,涂英涂雅涂正,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梅成仁脸上不再有笑容,他郁郁闷闷地回到了办公室。
  吕呈凤把涂英涂雅涂正送出了山水货栈的大院。肖一峰已经等在了大院门口。“上车吧,我的少校们!”
  涂英涂雅涂正上了黄包车。三个小魔鬼在车上依旧笑语声声,谈说调侃。肖一峰始终不插言,闷头拉车,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真正的黄包车夫。他在想着,想着昨天梅成仁传达的上峰指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决不能临阵脱逃。上峰指示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哼哼,梅老板倒会做,关键时刻,重担转移,给了吕呈凤,给了我,继续抓共产党?上哪儿抓去啊?焦祜沪讲话了,走在大街上,看谁都是共产党,大人孩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哪个都像,抓谁啊?抓得过来吗?真是的!别是梅老板要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去他妈地,老子也得多留个心眼啊,她吕呈凤是本市人,我他妈的舍家撇业,老爹老妈都在盘锦乡村种地,苦巴苦熬地盼着我回家呢……
  肖一峰的老家在东北盘锦黑土坨子乡大杨树村,现在家里有他的父亲肖德才,六十二岁了;母亲周成香,五十九岁了。家里还有个弟弟肖一水,二十岁,妹妹肖一枝十三岁;他家给他取的童养媳林二丫已经四十岁了。家里的农活全指望林二丫和肖一水了。如果没有肖一水和嫂子林二丫,常年病病歪歪的肖德才和老伴周成香哪还能活到如今啊?肖一峰在外多年,偶尔给家里捎去几个钱,也是很有数的。他手底下有很多钱,他就盼着有一天把这些脏钱带回家去给爹妈弟弟妹妹们置房子置地。他攒着呢。满大杨树村里的人,家喻户晓,没有谁不知道老肖家有个出息人,都知道肖一峰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在外面做了大官的人,说是少校,少校是个什么官,那可就不明白了!满村子里的人早就知道,肖德才家的大小子在国军里当官,骄傲得很。全村子里的人都很敬重肖德才老两口子,街坊邻居的也都格外地关照他们家啊!要说肖一峰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自打在盘锦读完国高,就入了伍,当然是国民党队伍,进了军校,之后就当了特务。他光听说人家打日本鬼子了,自己可一次战场也没上过,何是光在后方跟什么共党地下组织较劲了。他家给他娶的媳妇,比他大多了,那是村里老林家林久旺欠了他们老肖家一头牛钱,实在还不上,就拿林家的大女儿林二丫当了肖一峰的童养媳。肖一峰哪里能认可这门亲事啊!尽管到现在他也未娶亲成婚,可在他心里,他依旧是一条光棍。拉着黄包车,他想起了家乡的事,想要逃回家去,可那个林二丫怎么办啊?逃到家去,家乡已是共产党的天下,自己又怎么办呢?不逃回家吧,想着苦命的爹妈弟弟妹妹;逃回家去吧,怎么面对父老乡亲,怎么面对林二丫……拉着黄包车,他很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了——
  “肖长官,路走错了!怎么左拐啊?右拐右拐!”涂英涂雅涂正已见肖一峰把车拐错了方向,都急着喊了起来。涂家三个小魔鬼的喊声,把正在满脑子寻找后路的肖一峰叫了回来。“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赶紧拐向右侧。“几位少校,我这可是最后伺候你们了!打明天起,我就不再是你们的车夫了!你们的私塾也都上到头了!”
  “知道知道!让您辛苦了!”涂英说:“我们才是不好意思呢!可话说回来,你给我们拉车,这也是党国的事业,掩护身份吗!对吧?”
  “哼哼!”肖一峰冷笑一声。“没错!为了党国的事业,你们这几位小少校,可要尽职尽责奋斗到最后啊!”
  “那没错!为党国尽忠!”涂正说:“我们的爹爹妈妈几乎时时都在告诫我们!”
  “好啊!”肖一峰萎靡地说:“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黄包车到了凡夫巷一号院的大门口。涂英涂雅涂正下了车。出乎肖一峰的意料,这三个小东西不知为什么,平日里的那声“谢谢”全给免了,三个小魔鬼看都没看肖一峰一眼,就进了大院,进了家门。
  肖一峰不解,心想,莫不是这三个小精英也了解了当前的时局?他拉着黄包车,走出了凡夫巷……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张嫂忙着呢,看见三个孩子回来了,忙打招呼。涂英涂雅涂正洗手,擦脸。完了,涂英问张嫂:“妈妈,杨伯父还在家吗?”
  “不在家了!”张嫂说:“你们走了之后,不多工夫,杨大夫就出门了,是从祖树德家出来之后,没进自己家,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是这样啊!”涂英又问:“前天苟伯父给了咱们多少钱啊?”
  张嫂激灵一下,赶忙用围裙擦了擦手。怎么回事啊?前天艾子民从天津公干回来了。苟尚理到东来顺餐馆上班,把张嫂到餐馆要钱的事跟艾子民老板学了那么一遍,艾子民没多想,跟苟尚理说:”这是好事,是好事,应该给应该给。咱们绝对得把孩子和老子严格区别开来。从目前看来,三个孩子不就是在外面念私塾吗。等等,咱们找个机会,把他们送进国立学校。咱们花钱供他们上学,应该的应该的。”艾子民让账房一下子就给拿了十块银元二十块钞票。当晚苟尚理回家后,把张嫂叫到了院里,悄莫声息地把钱塞给了张嫂,小声又小声地嘱咐张嫂:“节约点花,钱来之不易啊!”张嫂以为这事很秘密,一定能瞒过涂家三个小东西的眼睛。就把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当时张嫂出屋时,三个小东西正在温书。哪承想涂正紧跟紧地趴在了窗户根里,把苟尚理和张嫂的话听得个一清二楚。当时三个小东西没有揭穿张嫂的鬼把戏。其实那几个钱,涂家的三个小魔鬼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他们要以此为引子为媒介,借此到东来顺餐馆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已。涂英这会一提钱,张嫂可是吃惊不小。
  “哎呀哎呀哎呀呀——你们瞅瞅我这狗脑子,怎么就忘了这码子事儿了!”张嫂赶紧自打圆场。“我给你们放起来了,放起来了,我这就拿给你们,这就拿给你们——”张嫂从自己睡觉的那张小木床下,拽出一个小包袱,解开来,拿出了苟尚理给的那些钱。原封不动地递给了涂英。“给你们吧!一共是十块银元,二十块钞票。数数吧,点点吧——”
  涂英接过钱,真的就点了点数了数。“您忙吧!快做饭吧,我们都有点饿!”
  “这就做好这就做得——”张嫂麻溜地炒菜做饭。
  晚饭吃完了。呆了那么一小会儿。涂英说:“妈妈,我去祖爷爷家串个门儿。”
  “好啊好啊!去吧去吧!”张嫂一边缝补着自家弟弟的一件破夹袄,一边应承着涂英。
  涂雅涂正说:“我们也去吧!”
  “你们在家里温书!”涂英说:“我自己去就得了。听我的话,两位小少校!”
  “是!少校同志!”涂正敬了个军礼。
  涂英来到祖树德家。佘坤娣像招待大人一样,绝不怠慢涂家的孩子,她给涂英漆好了茶,倒进玻璃杯里,端给涂英,“喝碗茶,小英子。”
  涂英很文雅地接过茶杯,从容地放在方桌上。“谢谢祖奶奶!”
  祖树德刚吃完饭,坐在椅子上歇息。他关切的问涂英:“孩子,你们姐弟三人在外面念私塾,念得还好吧?”
  “挺好的。学《论语》,学《孟子》《大学》《中庸》等等。先生特认真,我们学的也刻苦。弟弟妹妹都挺爱学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祖树德心想,这几个孩子,那是错不了的,和他们的老子比不了,这几个孩子,多仁义啊,真是好孩子……
  佘坤娣祖树德和一个小孩子说了一会话,这老两口都对涂英有了一种极高的信任感。说起话来,那自然就没什么提防了。
  “哎呀,爷爷奶奶。我祖茔姑姑可有音信啊?我们姐弟三个可想祖茔姑姑了!”涂英给祖茔也升辈分了。
  “你们的祖茔姑姑,好着呢。”佘坤娣高兴无比。“狗特务抓她没抓着。祖茔去了东山里八路军根据地了,在那里做了护士了。”
  涂英一听,敢情逃出本市了。“那可太好了。要是能见到祖茔姑姑就好了,我也去到他们八路军里做护士多好啊!”
  “你还小啊!”佘坤娣语重心长地说:“等你长大了,别说是当护士,就是当医生当院长,那也是富富有余的——”
  “爷爷奶奶,你们歇着,我也回家歇着了。”涂英回到了自己的家。
  张嫂跟涂英说:“你们还不知道吧?牛家的牛奋也回来了。这么多天,就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冷不丁地就一下子窜回来了。也是个怪人啊!”
  “什么时候回来的?”涂英问张嫂。“从哪儿回来的?”
  “比你们早到半个时辰吧。”张嫂回答:“从哪儿回来的可不知道。不用问,那肯定是脚行呗!”
  “脚行?”涂英冷笑一声。“根据地吧!”
  张嫂又是一愣。没再言语。
  睡觉了。涂家三个小魔鬼根本不知道咱这中国有了怎样的变化,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东北进军华北,要横渡长江解放全中国……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虽然聪明,可怎么也不能从梅成仁肖一峰的言谈话语中听出什么道道的。他们的主子梅成仁、肖一峰、吕呈凤都在做着自家的打算,他们根本不知道啊!他们依旧是一条道往黑里跑。三个小魔鬼计谋着,怎样跟踪杨天啸,怎样到东来顺下毒,怎样把院里的人全部整死……效忠党国志坚不移。  
  “姐姐,跟踪杨天啸,咱们是集体跟,还是轮流跟啊?”涂雅问涂英。
  “咱们姐弟三人一块跟踪。”涂英回答。
  涂正问道:“要是今天晚上杨天啸不回来,我是说,杨天啸今天如果不回来,不一定是在他们的诊所,说不定又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涂英说:“那就麻烦了。线索就断了。”
  “如果是那样,咱们可怎么办?”涂雅有些着急。“是不是得去营里,报告吕上校啊?”
  涂英比较镇静。“没什么关系,如果杨天啸的线索断了,咱们就去东来顺餐馆干大事啊!咱们的计划远远没实现呢。咱院里还剩下这么多人呢。离杀尽斩绝远着呢。咱们闲不着的。”
  张嫂竖着耳朵,怎么也听不清楚,越想听明白,越什么也听不明白,涂家三个小东西嘀嘀咕咕咕咕滴滴,说个没完没了。张嫂想,这几个小玩意儿,指不定又想什么坏点子呢,指不定谁家有要倒霉了。唉,可怜这个院里的好邻居了,快叫他们给祸害遍了。作孽啊作孽啊!张嫂此时真想把他们的计谋弄个明白,可就是一个字眼儿也听不清。隔着两道屏风呢。没办法,想下床挪步到他们的屏风外面,又不敢造次。张嫂翻了个身,拉倒吧,反正不是好事,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告诉邻居们啊,她不想连累自个,左心思右琢磨,还是睡着了……
  这边,三个小东西也睡着了。
  院里老牛家一家人还都没睡。牛奋跟着杨天啸到天津公干,安全回来了,全家人高兴无比。牛筋强、武艿菏老两口自不必说,牛华、牛妮乐得合不拢嘴。武艿菏给全家人做了捞面。喜笑那么一会,在饭桌上,牛妮放下筷子,抱住牛奋的脖子,放声大哭了起来。“哥哥,哥哥,娟娟姐姐被特务们给害死了——”牛奋瞪大了眼睛,闷了半晌,几颗硕大的泪珠,滴滴哒哒地落在了面碗里。顿时,全家人又都沉浸在了悲哀之中。牛筋强低头不语。武艿菏泪水连连。牛华喊着姐姐,放出了悲声。一会儿,牛奋擦干了眼泪。他愤愤地说:“血债要用血来还!国民党反动派就要完蛋了!爹!妈!你们还不知道,解放军就要解放咱们遍地市了!”
  “那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牛筋强抬起头来。“咱老百姓早就盼望这一天了!”
  牛华、牛妮也都把眼泪擦干。牛华说“到那时,咱大哥二哥都能回来了!”
  “没错!”牛奋说:“在天津,我就听说了,大哥二哥他们的部队是解放遍地市的主攻部队呢!等着吧,胜利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牛家一家人沉浸在盼望解放的兴奋之中……
  这几天遍地市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播着,解放军就要打进城来的消息。白日里,乎明来在烧鸡店里也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为这个,他和妻子季香珍可就睡不着觉了。为什么啊?明摆着啊,大儿子乎浩在国民党部队里,虽说干什么不知道,可绝对的是个长官,大女儿乎枝也在国民党部队里,说是在军医医院里当护士,护士也应该是国民党兵啊!老三乎笑是头倔驴,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整不好,也加入了国民党军队。乎明来季香珍明白,常言讲,胜者王侯败者贼啊!一旦人民解放军打进城里,自然而言,这天下就是人家共产党的了,用街头上老百姓的话讲,那就是人民的天下了。乎明来担心:“咱们从来没反对过共产党,咱虽然是老百姓,可咱们的儿子女儿都在国军的队伍啊。这事可不好说了,解放军进了城,知道咱们家里的儿子闺女都在国民党部队里干事,那还能饶得了咱们啊!还不得把咱们抓起来给枪崩了!”
  “哎呀!哎呀呀呀——”季香珍害怕起来。“你说的是啊,说的是!谁知道咱那儿子打死过多少八路军?谁知道咱那闺女救活了多少个国军?这账,人家共产党能不跟咱们清算吗?血债血还,这可真了不得了!你说咱可怎么办啊?”
  小女儿乎晓本来睡着了,生生地叫这爹爹妈妈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给弄醒了。“爹!妈!你们说什么呢?”
  “小孩子家!”乎明来斥责道:“睡你的觉!大人说话,小孩子少参合!”
  乎晓不再吱声,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乎明来说:“咱们收拾收拾趁早走吧!”
  季香珍问:“往哪儿走啊?”
  “回咱周口老家!”乎明来说:“回老家,老家没人知道咱儿咱闺女在国军里干事。”
  “你真糊涂!”季香珍说:“周口怎么样?你以为周口就永远是国民党的天下了。今天我在院里,听见杨大夫和祖树德说话了,杨大夫说,不久将来,人民解放军就要打过长江,解放全中国!一个小小的周口,说不定早就被解放军占领了!”
  “说的也是!”乎明来唉声叹气了。“咱们这对不肖的儿女啊,就是不听话,好好地在学校里读书不就结了,非得参加国军部队,去上什么前线打鬼子。打鬼子,没地说,鬼子打完了,你们就回来吧!怎么就还呆在国民党部队里啊!”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季香珍说:“有谁长后眼啊!后面的事情有谁能看得清楚啊。要我看,解放军真的进城,真的就是好事。听人家说,解放军很爱护老百姓,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你看看那国军特务,都是些什么东西,在街上随随便便抓老百姓,去当枪靶子,去喂狗,挨千刀的们,可是缺了大德了!你看看咱们院里,叫他们祸害了多少了,牛家的闺女牛娟;姚家两口子,马家掌柜的,苟家屋里的,姜家掌柜的,一条条活鲜鲜的生命,都活活的让他们给祸害了。你别嫌我啰嗦,咱院杨大夫家那四口子,人家都说那是国民党特务谋害的呢!什么煤气中毒啊,扯淡!连鬼都不能相信的!你说说,这国民党军队特务多不是东西!”
  “我担心啊!”乎明来说:“咱闺女不会像咱们这儿的国军特务那样干,可保不住咱儿子不那样干啊!要是那样,咱老乎家,可就真的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要是那样,咱就不认咱那个儿了!”季香珍说:“依我看,咱不能回老家。等解放军进了城,咱跟人家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不就结了!儿子闺女是儿子闺女,咱们当爹妈的就是当爹妈的,两回事儿!解放军不会为难咱们的。咱也是平民百姓不是?我想,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咱们的日子啊,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啊。”
  “听天由命吧!”乎明来说:“不早了,该睡觉就睡觉——”
  乎明来季香珍睡觉了。
  吃完了晚饭不久,魏和珍来到了姜韩氏家里。同病相怜啊!借着白日里听见杨大夫跟祖树德说的那些话,这两个老姐妹话匣子可就打开了。把死去男人的悲痛隐藏在了内心深处,一块盼着解放大军快快进城,一块盼着把国民党狗特务全部消灭干净。姜韩氏平日里就爱跟老头子姜子齿喝上几口,今天,她又把姜子齿平日里用的酒壶拿出来了,里边还剩了不少。姜韩氏热了热,又在铁锅里炒了二两果仁。她给魏和珍倒上一盅。“大妹子,这人生苦短,我啊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你比我年轻,才四十出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今天听了杨大夫的话,觉得有了盼头,有了出头之日。我心思着,等解放大军进到咱城里的那天,咱在一块好好地喝上两盅。今天,你来了,咱们现在就喝上二两。”
  魏和珍素日里不大爱喝酒。因为男人马富贵常说喝酒误事,做着特殊工作,对自己对家里人要求特严格。今天在姜韩氏面前,魏和珍也就解放了。“好!咱老姐俩好好喝上二两。”咯嘣咯嘣嚼几个花生豆,吱儿溜一口酒。老姐妹俩边喝边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涂家的三个小东西,说到了涂家的保姆张嫂。
  姜韩氏说:“我们家你子齿大哥在世时,一直跟我念叨,涂家那三个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死后还真托梦告诉我,说是涂家那三个王八羔子害死了他。还说,咱院里的杨大夫家,梁护士,他们的孩子死得冤枉,说是涂家那三个小王八蛋把杨家的烟囱堵死了。说那三个小东西,根本没在外面念什么私塾,是在山水货栈里当小特务——”
  “大姐啊!没醉吧?可不要说胡话啊!”魏和珍拦住姜韩氏话头。“梦里的事,怎么能算事啊!不可能的啊——”
  “我也是这么想——”姜韩氏说:“可你不知道,你姜大哥是跟踪涂家三个小王八蛋之后,才无影无踪的啊!”
  “那是国民党便衣特务干的。”魏和珍说:“姜大哥的失踪遇害,和涂家三个孩子能有什么关系。不可能的事。行了,咱说点高兴的事,说点解放军就要进城的事,多开心啊!”
  “也是!死了的就死了!”姜韩氏喝了一大口。“咱活着的就好好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国民党反动派们,看着狗特务们怎么在咱眼皮底下灭亡……”
  姜韩氏喝的略多了几口。魏和珍就喝了两盅。她说:“老姐姐,我今天就和你做伴儿了。咱们洗洗脚,睡觉吧。”魏和珍给姜韩氏倒好了洗脚水,伺候着姜韩氏,两个老姐妹睡在了一张床上——
  龙腾跃尤曼曼老两口今晚上也很激动。得知人民解放军不久就要解放遍地市的消息,老两口也忍不住整上两口烧酒。
  “共产党就要进城了!”龙腾跃说:“说不定咱二儿子龙翔就要回来了!”
  “这可没准儿!”尤曼曼曼声拉语儿。“二儿子的眼光看得远啊,一开始就参加了八路军,这会成了解放军。咱这个儿子有出息!”
  “那是那是!”龙腾跃喝酒。“打小我就看他有出息。”
  “咱那大儿龙瑞,没准可要给咱们这个家带来大麻烦啊。”
  “谁说不是!”龙腾跃吱儿——又是一口。“当初咱们怎么也劝不住,叫他去山里参加八路军,跟他弟弟一块,还有个照应。可他就说八路军不正规,非要参加国军。这回好了,听人家都说,国军被人民解放军打得个稀里哗啦,溃不成军。咱那个龙瑞啊,指不定被打死了呢!”
  “打死了倒好!省着当了俘虏,那就更不是人了!”尤曼曼说:“那时候,咱儿只是为了打日本鬼子,图个国军部队里有杆好枪。可打完了鬼子,你倒是麻溜回家啊,干嘛还跟着老蒋打内战打中国人啊!缺德的龙瑞啊!给咱龙家丢了大人了,现了大眼了!”
  龙腾跃尤曼曼替大儿子龙瑞担着心。又喝了一会,尤曼曼想起了女儿龙丽。前年捎来过一封信,可喜可贺,龙丽在部队文工团里工作了。这部队是人民的军队。“我说她爹啊,咱龙丽能不能随着大军打回来啊?”
  “这也说不定。”龙腾跃也以自己的女儿为骄傲。“咱这三个孩子,还是龙丽最有出息!”
  “那还用说啊!”尤曼曼喝了一口。“说起这事了,牛家那大小子没准还惦记着咱家龙丽呢。人家也是八路军的干部呢!”
  “什么时候的事了。”龙腾跃说:“过去的事了。咱龙丽在东北早就结婚了。”
  “我是真喝多了——”尤曼曼放下了酒盅。
  “龙大妈在啊!”凡夫巷五号院的吴树强进了龙家。吴树强三十三岁,长得高高大大的,很有点水浒传里林冲的模样。“这么老晚了,来请您!”
  不用问,是吴树强的妻子滕桂芝要生育了。“什么也不用说,大妈我这就跟你走!”尤曼曼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吴树强出了大院。
  大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晚上,院里谁最后一个回来,谁就把大门的门栓拉上。现在是晚上九点,院里的苟尚理没回来,杨天啸没回来,这尤曼曼刚出院子,什么时候给人家接完生还不知道。大门自然不能上闩了。
  都快半夜了,实际就差几分种十二点了,吴树强一路不停地道着谢把尤曼曼送回到一号院。尤曼曼以为大院里的人该回来的一定都回来了,她就关上了大门,上了门栓。
  后半夜了,一点多钟的时候,苟尚理杨天啸一块回到了凡夫巷一号院。门栓在里边插上了。杨天啸有办法,两扇门留有很宽的缝隙,杨天啸用一把大一点的钥匙,运用摩擦力的原理,一点一点拨动着里边的门栓,一会,大门就被打开了。苟尚理重又把大门门栓插好。两个人各自轻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白天杨天啸从祖树德家出来后,就去诊所了。安排了一下工作,就赶到了东来顺餐馆,和艾子民苟尚理碰头开会。遍地市地下党组织已经重组并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地下党市委书记仉建国指示所有党员行动起来,准备迎接遍地市的解放。在近期内组织起工人、学校师生、工商业者、普通市民,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人民解放军进城。迎接遍地市的解放!仉书记指示,可以把地下变成公开了。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是清查国民党各种各色特务人员,防止他们变脸化身为普通人,潜伏下来搞破坏。解放军已经有一只五十六人的先遣小分队化装进了遍地市,要在三天内集中火力打击山水货栈和市党部的侦缉处,消灭这些特务,保障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保障城市建设设施的安全。振奋人心啊!
  杨天啸苟尚理的任务是,明天到东兴纺织厂把护厂队立即重新组织起来,动员所有工人迎接人民解放军进城。逮捕刘素芹这个叛徒!逮捕厂长宇文铭和工程师宇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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