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阳光第八十九章

　　向天颖很恼火。什么事都可以堪称是小事，女儿丁秀丽学业的事，才是大事，是头等大事。没能把汪奉闻找来给丁秀丽家教，这让向天颖很感摘面。“我就不信了，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居然找不来个家教老师？这公安局长的权势，还有什么用啊？”向天颖当天下午下班，直接去了哥哥向天贵的家。向天贵正好刚进家门。向天贵的老婆孩子去海南公费旅游了，还没回来。家里没别的人。向天颖问向天贵：“哥哥，我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没能把汪奉闻找来？”
　　向天贵说：“不要说找来，就是请都请不动了。”
　　向天颖愤愤地说：“他的骨头很硬啊！凭什么他就不来啊？”
　　向天贵说：“凭什么？凭人家的教师师德。汪老师是不搞家教的！人家从来不接家教。”
　　向天颖说：“那我给他钱，按照市面上普通家教费，付给他钱，总行了吧？”
　　向天贵说：“给钱人家也不会来的！”
　　向天颖来气了：“哥哥，那你就干脆把枪架在他的脖子上，看他来不来！”
　　向天贵苦笑了一下：“我怎么敢啊？我不跟你说过了吗？只要汪老师往北京打个电话，没准就有人把枪架在我的脖子上了。你还嫌你哥下台慢是不是啊？”
　　向天颖说：“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我心思半天，觉得不必害怕汪奉闻。据说他是个书呆子，我想，他还是吃硬不吃软的。哥哥，您受累，再找他一次，横点！吓唬吓唬他！”
　　向天贵说：“天颖啊，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跟你交个底，汪奉闻，你可不能把他看成是个单纯的书呆子，你哥哥我买官卖官的事，市委干部们腐败的事，他都一清二楚。听阎校长说，他正在写文章要揭露市委的腐败状况呢。你怎么还让我往枪口上撞啊。秀丽家教的事情，还是你在一中老师中，找一位吧。汪老师，就打住吧。好了，我回来取点钱，今晚有个很重要的应酬。你赶紧回家吧。想想别的法子吧。”
　　向天颖心里骂着汪奉闻：“不通事理的教书匠……”
　　向天颖无奈地走了……
　　
　　第九中学。汪奉闻高高兴兴地给学生上课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三天时间里，汪奉闻组织高三年级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试。
　　自打阎民柱停了汪奉闻课，常春梅接任了高三年级组长，高三年级就从来没考过试。常春梅给高三学生从流动书商那里购买了大量的胡编乱凑的复习资料。老师们都等着常春梅发回扣费呢。等来等去连一分钱也没得到，钱呢？都被常春梅一个人吞了。到汪奉闻又接手年级组长的时候，高三老师们一分钱也没拿到。至此，老师们才明白，常春梅当组长，只是为她个人谋利益罢了。对常春梅，高三老师们意见大了去了，家长学生意见纷纷。教务处主任林凤娇，从肃宁县流动书商那里查到，为给高三学生购买复习资料，常春梅获得了一万一千二百元钱的回扣。林凤娇及时倒戈，认清了形势，立场很快的就倒向了汪奉闻一边。林凤娇心思，常春梅也真够黑的了，竟然一分钱都没分给她。在巴结讨好献身于阎民柱这一点上，林凤娇和常春梅立场是一致的。可在金钱利益所得上，若大一笔回扣费，常春梅居然一分钱都没给林凤娇。这怎么能不让林凤娇大为恼火啊！也正赶上阎民柱向汪奉闻正式投降，林凤娇联合副校长焦立枝和高三的全体教师，开始了对常春梅的反攻倒算！
　　对此，汪奉闻不予理睬。汪奉闻最关心的是学生们的成绩，教师们的教学质量。三天模拟考试结束了。汪奉闻把全部试卷送到区教研室，自己掏钱，给教研室老师们补贴，请教研室的老师们批阅试卷。十二月三十日，星期六，高三年级补课。汪奉闻把成绩单发给了各班班主任，单科成绩发给了每位任课教师。令人悲哀，各科成绩都下降到了十年来的最低点。多么可怕啊！形势严峻，家长们学生们急了！当晚就召开了高三年级家长会，向家长们通报模拟考试成绩……
　　两千零一年，新年休假三天。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二零零一年一月一日二日。
　　星期三，也就是二零零一年一月三日，学校又开始上课了。汪奉闻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辅导高三高考的教学工作中。决不能让第九中学高考成绩下滑——汪奉闻和全体高三教师绑在了一起，努力奋斗着……
　　在学生、学生家长的一片呼声中，常春梅走下了高三年级的讲台……
　　第九中学的老师们，都在盼望着，能有一位好校长。期盼着阎民柱早日下台早日离开。
　　二零零一年一月十九日，星期五。眼看就要放寒假了。阎民柱被调走了！阎民柱到了新的部门，津河市城市管理执法大队担任队长兼政委。很有点意思，阎民柱带走了林凤娇、焦立枝、常春梅。三位大屁股女人都在执法大队里谋得了要职。这事，汪奉闻管不着，第九中学的教师们谁也管不着的。汪奉闻和第九中学的老师们只是一个心眼，盼望着上级主管部门能给派来一名真抓教育教学的内行校长……
　　市教育局局长办公室。麦局长正和人事处处长戴全明谈事：“安排赵力溢到第九中学当一把手校长，是市委的决定。具体地说，是市委书记宗纬理的决定。你不能随意变动。变动了，你我的职位就都得变动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戴全明说：“麦局长啊，可那个赵力溢，纯粹就是个混混，面貌长相丑陋，咱们且不说，要文化没文化，要水平没水平啊。我们核实了，赵力溢的实际文化水平，小学五年级，算是个小学肄业生。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到第九中学这样的一流重点中学当一把手校长啊？就是到普普通通的小学里当校长也是不行的！这简直就是在开国际玩笑啊！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同意的！”
　　麦局长说：“戴处长，说心里话，说实在话，我也是不同意的。可咱们不要忘了，咱们的教育局，是在市委领导下的教育局。不是你我的教育局。咱们怎么可以不听市委书记的安排？除非你我的官都不要再做了。你舍得吗？再说了，就是咱们顶住了宗书记的压力，把赵力溢换了下来，结果你会看到，你我的官职没有了，赵力溢照样去第九中学当一把手校长的。你说，于公于私，咱们哪方面得利了？戴全明处长，好好想想吧！方方面面的考虑考虑吧！”
　　戴全明实在实在想不通。在某种程度上讲，他还是赞同麦局长的。对宗书记采取硬抗的态度，结果当然一定是像麦局长说的那样，麦局长被免职，他自己当然也是被免职。赵力溢到第九中学当一把手校长，照当不误。可真的就让赵力溢去了第九中学，那后果会怎样？每每想到后果，戴全明浑身都发凉了，第九中学彻底毁了，误人子弟，缺了八辈子大德了！自己会被第九中学教师学生家长的唾沫淹死的，会被人搓破脊梁骨的……“麦局长，硬顶不是办法，咱们能不能找找市委组织部，看看能不能在市内调节一下，第九中学的一把手校长的级别和我的一样，是正处级干部。我是这样想的，宁愿让赵力溢在上层机关里当个处长，也不能让他到基层中学去当校长啊。这样办虽然也违背原则，可能降低损失啊！起码对得起第九中学的广大师生啊。”
　　麦局长说：“你说的，倒也是个可行的办法。可教育局里，也不缺正处长啊。”
　　戴全明说：“找组织部，不一定非得把赵力溢放在教育部门，可以考虑其他部门啊。像水利局啊、园林局啊、环卫局等等。都可以嘛。”
　　麦局长说：“找市委组织部，调节可以。可问题是赵力溢本人同不同意啊？宗书记同不同意啊？这才是关键问题。”
　　戴全明说：“麦局长，我找赵力溢，先跟他谈话，摸摸他的脉搏。我给他好好讲讲利弊。尽量做通赵力溢的思想工作。倘若做通了，更好，做不通，再想办法。我是下决心，绝不能让赵力溢这样的人去毁害第九中学了，一个阎民柱，已经让第九中学元气大伤了。再调去这样一个毫无半点素质的所谓干部，那第九中学非黄了不可。”
　　麦局长说：“那你就通知赵力溢到人事处。”
　　戴全明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来。昨天他就催着我下令办手续。我没答应。他一准在家等着呢。”在局长办公室，戴全明给赵力溢家打电话。赵力溢真在家等着上任呢：“怎么？戴处长，我现在就去第九中学报道吗？”
　　戴全明说：“你先到教育局人事处。快来吧——”戴全明撂下电话回人事处办公室等赵力溢了。
　　半个小时后，赵力溢进了戴全明的办公室：“戴处长，我已经等三天了。今天一定得去第九中学报到上任了吧？”
　　戴全明说：“不要着急啊！好饭不怕晚的。小赵啊，我问问你，你上了几年学啊？你要说实话的。”
　　赵力溢说：“说实话，我只上了五年学——”
　　戴全明说：“这多好，实话实说。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在街坊小学读了五年，实际小学还没毕业啊。对吗？”
　　赵力溢说：“戴处长，您真了解我啊。”
　　戴全明说：“你是市委宗书记的实在亲戚，宗书记的面子，我们谁敢不给啊？可小赵啊，给面子是给面子，可也得对你，全面负责啊。对吧？你应该知道的，现在在中小学当校长，尤其是重点中学当校长，那是必须得懂教育教学业务的。必须得是大学本科以上毕业的——”
　　赵力溢抢话说：“戴处长，我有大学本科毕业证。花三千块钱，在师大学生处买来的——”
　　戴全明说：“小赵啊，你很实在，你的大本毕业证是买来的，可你学习了吗？你肚子里有大学本科毕业生应该有的所有知识吗？”
　　赵力溢说：“那可没有。我只会排水啊！”
　　戴全明说：“赵力溢同志，你很诚实的。既然你会排水，你干嘛非得要去第九中学当校长啊？”
　　赵力溢说：“那官大啊，能管四五千人呢。威风凛凛的，多有劲啊！”
　　戴全明问道：“你会管理教育教学吗？你懂得中学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吗？”
　　赵力溢说：“那些玩意，我怎么会懂啊？可我会喝酒啊，白酒我能喝一斤半，茅台酒五十二度的，我一次能喝两瓶呢。现在当大干部的，不就是看能不能喝酒吗？我这酒量，当个市长都足够了。一个中学校长算什么啊！”
　　戴全明哭笑不得：“赵力溢同志，当中学校长，那可不是看你能不能喝酒的——”
　　赵力溢问道：“那看什么啊？”
　　戴全明说：“那得看你的文化业务水平。你得懂的数学微积分高次方程，你得明白化学分子式，你得具备很高很高的语文水平，还要懂得一两门外语，像英语日语俄语了，都得会的——”
　　赵力溢说：“戴处长，你说的这些，我哪里懂得，我是一窍不通的。我除了会喝酒，会挖水沟，安排水管子，别的什么也不会啊。也不是什么全不会的，我会打麻将，到夜总会泡小姐什么的，我都行都在行的。唯独你说的这些，我是任嘛不懂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现在啊，就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戴全明说：“赵力溢同志，你自己想想，就你这样的人，当然啊，我不是说你是坏人，你人不坏的，你怎么能当重点中学的校长啊——”
　　赵力溢说：“可我就是想当大官啊。我的大表哥宗纬理说是让我去第九中学当校长啊。那我就得去当校长啊。”
　　戴全明说：“能听我详细地跟你说说吗？赵力溢同志？”
　　赵力溢着急了：“嘛详细说啊？说嘛啊？赶紧给我开调令，下任命书。我要去报到了！”
　　戴全明心想，何是我这是白说了。戴全明很严肃地说：“你当不了学校的校长。你回去跟宗书记说说，看看能不能到水利局环卫局或者园林局里当个大干部啊？当个处长什么的。比学校校长官大。你看好不好？”
　　赵力溢赶忙说：“处长比校长官大？能管多少人？”
　　戴全明说：“处长能管，能管好几万人呢——”戴全明心想，让这个傻小子给挤兑的胡说八道了。“管的人可多了。你啊，赶紧回去，去找宗书记，就说教育局人事处处长戴全明说的，让你不要当第九中学校长了，去园林局、卫生局、水利局什么单位当个处长，比中学校长来劲。你看好吗？”
　　赵力溢笑了：“戴处长，看来你说得对，你看你是处长，就把我给管了。处长官真大啊！那我去找我亲戚宗书记了！我要当个处长——”
　　戴全明笑道：“你赶紧去赶紧去——”
　　赵力溢走了，去市委找宗纬理了……
　　戴全明赶紧给宗书记打电话。宗纬理第三秘书尤艳萍接的电话：“哪位啊？”
　　戴全明说：“我是教育局人事处处长戴全明。我有事找宗书记。”
　　尤艳萍说：“宗书记正跟武市长谈事呢。你稍等——”
　　戴全明拿着话筒，等着和宗纬理通话。
　　宗纬理真的在和武顺昌谈话，谈话就要结束了。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是，武市长把汪奉闻的情况跟宗纬理作了通报。武顺昌让宗纬理知道了汪奉闻的重要社会关系，以及汪奉闻已经知道了市委干部买官卖官腐败情况。目的在于提醒宗纬理行事要小心了。宗纬理答应了武顺昌，办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就是了。武顺昌提醒宗纬理，不该把赵力溢安排到第九中学当一把手校长。汪奉闻是第九中学的特级教师，这不是去他跟前找病吗？赵力溢任嘛不懂，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混下去啊？武顺昌的提醒让宗纬理汗颜。宗纬理表示重新考虑赵力溢的从政安排……
　　尤艳萍来叫宗纬理了：“宗书记，电话！”
　　宗纬理问道：“哪儿打来的？”
　　尤艳萍说：“教育局人事处戴全明处长。”
　　宗纬理说：“我马上去接。”
　　武顺昌说：“老宗啊，就这样。我回去了——”武顺昌离开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宗纬理接电话：“是小戴啊。什么事，你讲吧！”
　　戴全明说：“宗书记，是这样的，出于对你举贤不避亲的尊重。也是对你以及你的亲戚的负责，我有个很不成熟的建议——”
　　宗纬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了：“小戴啊，你讲你讲啊。什么建议——”
　　戴全明说：“你的亲戚赵力溢同志，真的不适合到第九中学当校长。你想想，他只上过小学五年级，连小学都没毕业。刚才我们谈话，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你想想，这样的一位同这怎么可以到第九中学去当一把手校长啊？你这不是往火坑里推他吗？我建议啊，你真的要让赵力溢同志从政，是不是考虑考虑别的机关部门，像水利局环卫局园林局等等部门，那些部门必定不同于教育部门啊！不同于学校啊！宗书记，我仅仅是个建议。一切的一切，当然还是听从你的安排了。对于你以及武市长举贤不避亲的精神，我们都很赞佩！但还是应该考虑考虑实际情况的好。你说呢？”
　　宗纬理心里自然明白，考虑到刚才武顺昌的一番话，他说：“小戴啊，你的建议很好！我正考虑赵力溢同志的从政安排的问题呢。我已经和武市长研究了，决定撤回原有对赵力溢同志的安排，暂时不派他去第九中学任校长了。至于以后怎么安排，那就让市委组织部去考虑了。没别的事了吧？小戴啊，那就这样！”
　　宗纬理刚放下电话，尤艳萍来报告说：“宗书记，赵力溢同志来了！”
　　宗纬理说：“喊他进来吧！”
　　赵力溢进来了：“大哥，我来找你了。刚才，教育局人事处处长戴全明跟我谈话了。让我找你来——”
　　宗纬理说：“力溢啊，我都知道了。戴处长讲的很有道理。你去第九中学当校长，那就是去受罪啊。你根本不懂教育教学啊。”
　　赵力溢说：“大哥啊，那我可当个什么大官啊？戴处长说当个处长，能管好几万人呢！我整个处长干干吧——”
　　秘书室里的三秘书尤艳萍偷偷地笑着，笑出了声。
　　宗纬理也笑了。他对赵力溢说：“处长，这官可不小的。你想去个什么处啊？”
　　赵力溢说：“戴处长说，什么环卫处园林处水利处，好多处都可以的。”
　　尤艳萍不停地笑，宗纬理倒是笑不出来了。宗纬理说：“这样吧，力溢啊，你还是先回你的排水站，还是先当好你那站长，等什么时候，什么处，有了处长的位子了，再当处长吧！好吗？”
　　赵力溢说：“一切听大哥的！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那我回去当站长了——”赵力溢就这样又回排水管理站当站长去了……
　　戴全明撂下了电话，很高兴的又找见了麦局长：“嗨！什么道理啊？宗书记接受了我的建议，而且相当地痛快！”
　　麦局长也高兴了：“不管他什么道理，同意了就好。咱们马上安排第九中学的校长人选吧！”
　　戴全明说：“有一位同志去第九中学当一把手校长最合适了。”
　　麦局长问道：“谁啊？你说出来吧！”
　　戴全明说：“市教研室的副主任，庞卫国同志！”
　　麦局长乐了：“我也是想到了这位同志。你赶紧去教研室找他谈话。赶紧下令办关系，叫他速去第九中学报到吧！”
　　就要放寒假了。二零零一年一月二十二日，第九中学来了一位新校长。庞卫国同志正式上任了。至此，第九中学便迎来了新的春天。庞卫国是一位一心一意搞教育，一心一意抓教学的好校长。庞卫国早就认识汪奉闻，他们是老朋友老同事，那就不用说了。打这以后，汪奉闻顺顺利利的教学，顺顺利利的生活，兢兢业业的搞教研，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了……
　　说话就到了二零一零年了。这一年，汪奉闻六十岁了。多快啊。简直是一瞬间啊。送走了多少高中毕业生？记不得了。他就要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