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阳光第六十八章

　　第九中学原来的主管教学的副校长郑德义被调到市里教育局任副局长，已经半个多学期了。当上了副局长以后，郑德义没有忘记自己曾是第九中学的人。他时时刻刻还在关注着第九中学，关注着第九中学的教育教学工作，关注着年轻的特级教师全才教师优秀教师汪奉闻。年迎冬让丈夫汪奉闻去向郑德义副局长倾述倾述。汪奉闻说：“没必要。听爷爷奶奶的话，顺势顺时顺事吧。听爸爸妈妈的话，顺其自然吧。没闲功夫跟他们瞎折腾，有那时间，看看书干点什么不好啊。”年迎冬说：“你这事，咱们跟姐姐说说吧。”年迎冬的姐姐年迎春早已经到河东区卫生局任局长了。汪奉闻说：“算了吧，谁也不用说。我跟你说，就这事，不出两天，全津河市都会传遍的，还用你去说吗？咱们就等着吧。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可不行！汪奉闻答应了，学生家长们还不答应呢！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七日星期一，进入了大雪的季节。这是津河市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气温达到了零下十三度。第九中学领导们开除了特级教师全才教师优秀教师汪奉闻，第九中学高三一班、二班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可是不答应啊！在这严寒的季节里，看来，上班的家长们早都从各自的单位里请了假，一大早晨，没人举大旗，可还是一呼啦的全涌进了第九中学。有一家父母全来的，有一家父母加上爷爷奶奶全来的；更有一家父母加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来的……办公楼第三层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家长；二楼政教处门口，高三一班的学生列队整齐的站着。高三二班的学生也大都跟了过来。得了，高三一班二班的早自习是上不成了。
　　办公楼二楼走廊里，吕尚香窜来窜去：“二班的！都给我回班！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你们这是聚众闹事！为一个犯了大罪的教师，跑政教处门口来闹腾，这值得吗？都回班上自习！听见没有？你们的语文老师汪奉闻，犯罪了！流氓罪！调戏女教师陶虹茳——”二班的学生没有秩序，没像一般学生那样整齐的站着队伍。吕尚香老师怎么说，高三一班的学生一概不理。高三二班的同学听不得吕尚香的胡说八道。一个个顶撞着：“吕老师，你胡说八道！你说的话，我们不信！我们要和一班的同学一道，向学校讨个说法，为什么不让汪老师教我们语文了……”政教处的主任郭环敏和其他四位老师，耐心的给同学们做着工作。郭环敏说：“同学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的心情和你们一样。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我用我的人格用我的党性，向你们保证，汪老师是被陷害的！是被冤枉的！同学们，我们要给汪老师伸冤，得有个时间过程不是？同学们，你们要相信我，汪老师会回来给你们当班主任的，汪老师会回来给你们上语文课的。同学们，高考在即，马虎不得。不能耽误自习，更不能耽误上课。我再次跟同学们保证，学校领导一定会还给汪老师一个清白的。我想，你们为这事，把学习的时间给耽误了，汪老师要是知道了，他也是要批评你们的。回教室吧！都回教室上课。好吗？”高三一班班长代向明问道：“郭主任，您能告诉我们，汪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给我们当班主任？我是代表高三一班全体学生向您提问题的。”郭环敏说：“代向明同学！具体时间我说不好，但我可以保证，时间不会太久。因为这得有个时间过程。尽管如此，我保证，不会太久的！时间不会太久的！”代向明跟同学们说：“同学们，咱们就相信郭主任的话吧！咱们回教室上课吧——”高三一班的学生齐声喊道：“相信郭主任！”一班的同学撤离了政教处的走廊。吕尚香喊道：“你们没看见吗？一班的同学都回班了，你们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快回班上课！”二班的学生问郭环敏：“郭主任，汪老师真的能回来给我们辅导高考吗？”郭环敏说：“一定的！一定的！不会久的！耽误不了你们的高考！”高三二班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的回班了。看到这样的情景，郭环敏主任更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汪老师这事不整明白，就是学生们也不答应啊！她跟政教处的其他四位老师一块，为汪奉闻老师整理申诉材料，现在就动手！
　　办公楼三楼校长室的门口走廊里，家长们闹闹嚷嚷，没了秩序。学校领导和教师不知道温克寒因有什么事还没到校。吉德利副校长也有事未到。按时到办公室的只有现在分工主管德育代管教学的副校长金尚范一位。面对这么多的家长，闹不好要出大事的。他还没敢开门接待家长，他赶忙用内线电话，给教务处，秦博海接的电话。撂下电话，秦博海就上了三楼，来见金尚范了。有不少学生家长认识秦博海。齐呼啦的，家长们在走廊里把秦博海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着：“秦副主任，你们凭什么开除了汪老师啊？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全体学生家长，是绝不答应的！你们要是没个正确答复，我们就去区教育局！去市教育局！我们上访去——”
　　秦博海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汪老师是被陶虹茳陷害的。可他不知怎么答复家长。怎么跟家长说啊？自己仅仅是学校教务处的一个主管资料、学生档案的副主任。要解释要说明，自己没资格啊。可做人总不能丧了良心啊。他说：“家长们，你们知道，我是教务处的副主任，我没权利管理教师。我的职责是负责教务处教学资料，负责管理学生的档案。尽管如此，我可以肯定的跟大家说，汪奉闻老师绝对的是位好老师！他是一时被人陷害了——”家长们嚷嚷起来了：“肯定是被坏教师陷害的！应该把那个坏老师揪出来啊——”秦博海说：“家长同志们啊，国家培养一个教师很不容易，培养一个普通的教师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全才教师特级教师，就更不容易！你们很幸运，你们的孩子这辈子能遇上汪奉闻这样的特级教师全才教师，可以说是太幸运了。一个孩子出生能遇上好家长，上学能遇上好老师，工作时再能遇上一位好领导，这可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最大的幸运了。家长同志门，汪老师的事情，请你们相信，我们学校一定能弄清楚调查明白的——”几个家长又喊了起来：“秦副主任，你自己讲话了，你是一个小官，你说了也不算不是？你还是把你们的主要领导喊出来！我们要见温克寒！我们要见温克寒——”秦博海自觉自己说话苍白无力，家长们怎么会相信他啊：“家长同志们，我这就给你们喊校长出来——”
　　他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敲响了金尚范办公室的大门。金尚范很不高兴，心想，三个校长，两个没来，我喊你秦博海，是因为你是个男子汉，你得站在家长面前顶缸。你得给学校领导挡枪！你现在敲我的门，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你让我跟家长说什么？我实话实说，汪奉闻犯了流氓罪调戏女老师。眼睁睁的家长们就不会相信的，那还不把我给吃了啊！我说假话，欺骗家长，说汪老师是被人冤枉的，家长们问我，是被谁冤枉的，我说是被女青年教师陶虹茳冤枉陷害的，那家长们还不马上就去找陶虹茳，还不得把陶老师吃了啊？你啊，秦博海，不会做官啊——“进来！”金尚范还是喊了：“进来！”看见满脸汗水的秦博海，金尚范心有点软了：“秦副主任，挡驾不住是不是？”秦博海喘着粗气说：“金副校长，您得赶紧想办法，闹不好，要出大事的！”金尚范在地上晃动着：“想什么办法，温校长也不在！吉副校长也没来。你让我怎么安抚家长啊？我实话实说，汪奉闻犯了流氓罪，虽是事实，可家长们不会相信的！人就是这样，像汪奉闻这样的老师，你说他好，怎么说都行，可他明明犯了大罪，你说破大天，人家也不信——”秦博海说：“金副校长，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汪老师就是没罪吗！就是被陷害的吗！不用说家长，就我这儿就通不过！我是坚决不相信的！”金尚范说：“你看看，亏你大小也是第九中学的领导干部，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的说话啊——”
　　办公室里，传来了走廊里的呼喊声：“我们要见校长！温克寒出来！金尚范出来！快出来！温克寒出来——”家长们一起敲响了一溜四个校长室的大门。“校长们！出来！快出来——”金尚范说：“干脆，我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吧！他们这是在闹事！”
　　金尚范这就要打电话。秦博海抢过话筒：“金副校长！你不能这样做！家长们找学校讲道理，询问事情，怎么可以说是闹事啊？你要是打了电话，才会引起事端呢！金副校长，你冷静冷静吧！”办公室外面，家长们不耐烦地敲着四个校长办公室的大门，不停地敲着，不停地嚷着：“校长们！快出来——”
　　眼看上午第一节课就要下课了。还眼看什么啊，铃声已经响起来了……
　　金尚范在办公室里着急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秦博海说：“您还是赶紧出去，见家长吧！您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金尚范说：“实话实说？你想要我的命啊？我要是说了汪奉闻犯了流氓罪，家长们还不把我掐死啊——”秦博海说：“你那不是实话！汪奉闻是被陶虹茳陷害的！这才是真话——”
　　金尚范说：“这是假话！欺骗家长的事情，我怎么做的出来啊！”
　　秦博海说：“那好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回我的教务处了——”秦博海刚打开门，就听见家长们喊着：“温克寒来了！温校长刚来啊——”秦博海看着家长们涌向了通往楼下大厅的楼梯口处……秦博海向东，靠边，顺着最东边的楼梯道口安全出口，走下楼去了……
　　温克寒被高三一班高三二班的家长们围起来了，形成了一个圆圆的人墙。家长们要为汪奉闻老师向温克寒讨说法。温克寒把双手举过头顶，不停地摆动着，说着：“家长同志们！家长同志们！请大家静一静！我跟大家说，我跟你们说说清楚好吗？家长同志们的心情，我们学校的领导们，是理解的。是能够理解的。大家说的没错，汪奉闻是个优秀教师，是个特级教师是个全才教师，这一点也不假！可这只能是他的过去——”
　　有家长喊道：“温校长！怎么可以这样说？”
　　温克寒摆着手，显然已经累了：“为什么这样说？那是因为他现在犯了罪——”
　　家长们打断了温克寒的话语：“犯了什么罪啊？”
　　温克寒说：“犯下了流氓罪——”
　　家长们不容分说，围在温克寒跟前的，有的拽住温克寒的衣领子，有的抓住了温克寒的左胳膊，有的薅住了温克寒的右胳膊。齐呼啦的，连揪带搡：“你就不是个好校长！你们侮人清白！拉他去公安局——”家长们一道簇拥着，把温克寒往楼下推搡着。
　　温克寒嘴里不住地嘟哝着：“家长们，你们这是在犯法啊！你们无视法律啊——”
　　有家长嘴快，反驳着温克寒：“你快住嘴吧！我们知道！你和那个陶虹茳不清不楚！你们是合伙整汪老师啊——”
　　温克寒辩解着：“家长们，你们这才是污我清白啊！”
　　一个高个子长得浓眉大眼精精神神的家长挤到了温克寒的跟前。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稳稳当当的从信封里面拿出了五张大照片：“家长同志们，放开这个伪君子！咱们有理讲理！第九中学对汪老师做出的开除决定，里面肯定有文章！有猫腻！我先跟大家介绍介绍我自己。我叫林顺昌，我是记者，也是津河日报的副刊编辑。我儿子林源是高三一班的学生。今天我们不和温克寒说汪老师的事情，我们一块来说说温克寒校长和那位叫陶虹茳老师的事情。站在我身边的可以看见我手里的照片，看不见的不要紧，一会都传着看看，看看温克寒在和陶虹茳干什么……”
　　家长们传看上照片了。五张照片，一张是在饭桌旁，温克寒和陶虹茳喝交杯酒的；一张是在饭桌旁，陶虹茳依偎在温克寒怀抱里的；一张是温克寒和陶虹茳手挽手走出酒店房间的，那房间的号码显示的特清楚，一三一三（1313）；一张是温克寒和陶虹茳在酒店走廊上卿卿我我的；一张是温克寒开房间大门，陶虹茳站在一旁微笑的！
　　林顺昌跟家长们说：“家长同志们都看清楚了，这是星期天下午六点三十三分以后，我在咱们市内‘豪为财富大酒店’里偷拍的。我是记者，我说话要实事求是。这照片真的是偷拍的！说来也赶巧了，我和我们报社另外两名记者梁伟伟邱大洋负责接待从北京电视广播新闻局来的一位领导。我们也在‘豪为财富大酒店’下榻。我在大厅登记处一眼看见了第九中学的校长温克寒。温校长很有名望的，津河市很多很多人都认识的，多次在报纸上在电视里，人们都见过他的。咱们当学生家长的，能不认识这位名校的名校长吗？可温校长却不认识我。我在家里已经听说汪老师被第九中学开出的事情了。当然我不相信汪老师在大厅广众之下调戏女教师了。我看见温克寒领着一位妩媚漂亮的年轻女子正在开房。我的第六感官神经跳动的非常厉害。感官告诉我，温克寒领着的这位女子，别就是传说中被汪老师调戏了的女教师吧？我很相信我的第六感官。我就开始跟踪温克寒，把我随身带的照相机隐蔽在了一件风衣里面，我开始抓拍了。温克寒防范意识为零。他和他领的那位女子，竟然没进饭店的包间里用餐，是嫌贵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咱们不知道的。这可给我拍照带来了大好机遇。大家看看，我拍的五张照片，拍的很不错吧。”林源的爸爸林顺昌冲着温克寒问道，“温校长，请您告诉我，跟您一块开房的是不是陶虹茳啊？”
　　温克寒像被寒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一下子彻底的蔫了：“姓林的记者，你太卑鄙了！太下作了——”
　　林顺昌微微一笑：“我下作？我卑鄙？不对吧！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职业所在！温校长，跟我们家长仔细说说吧！解释解释吧！我们让你解释解释我们孩子的老师班主任汪奉闻汪老师，怎么就被你们给开除了？快说！”
　　家长们愤怒了：“流氓校长！快说！快说——”温克寒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啊……
　　一直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查看事态发展进程的主管教育代管教学的金尚范副校长，一下子哆嗦起来，他后怕得很！后怕得很啊！自看了陶虹茳老师那美丽的哭态之后，金尚范就开始在脑海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和陶虹茳亲近亲近，哪怕是拉拉手亲亲嘴，也是很满足，也是不枉活在世上当回男人了。把陶虹茳领出学校，到个小旅馆里开间房睡上那么一宿，不，哪怕是两个小时，不，哪怕是半个小时……我金尚范也没白当回男人不是？想想自个那个女人，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肥肥胖胖的，满嘴大葱味儿！嗨！什么时候能实现梦想啊！看看眼前，温克寒校长倒是走在了我的前面，完了，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寸，怎么就遇上了大记者大编辑，大记者大编辑倒也算了，怎么偏偏还是高三一班林源的家长啊！我那个苍天啊啊，幸亏我没提前下家伙！不然倒霉的一定是我金尚范了……行了！不能在这儿傻站着了！赶紧打电话给教育局吧！让上级来人，处理温克寒吧！多么正经的一把手校长啊！多么优秀的学校领导啊！温校长啊！你没克了寒，你克了你自己了——金尚范回到办公室，抓起外线电话，拨通了区教育局局长办公室：“刘局长吗？”刘局长叫刘玉和，刚上任两年，是市里教育局下派的领导干部，很年轻，四十一岁：“我是刘玉和。你是哪一位？”金尚范着急啊：“快快！你快带人来我们学校吧！我们学校出大事了——”
　　刘玉和冷冷的问道：“你是谁啊？你们学校是哪所学校啊？你讲清楚不行吗？”
　　金尚范这才说：“我是第九中学的副校长金尚范！刘局长，我们温校长出事了——”
　　刘玉和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金尚范说：“温克寒温校长，好像是和我们学校女教师陶虹茳在大酒店开房，让记者给抓住了！”
　　刘玉和一惊：“有这回事？现在温校长在哪里？”
　　金尚范说：“在我们学校，在我们校长室门口走廊过道里，正在遭受家长们的围攻。”
　　刘玉和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又遭家长围什么攻啊？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啊！”
　　金尚范说：“我说话很靠谱！是这么回事，汪奉闻——”
　　刘玉和很急：“你怎么又扯到汪奉闻身上了？啊？”
　　金尚范说：“你听我说啊，你知道的，汪奉闻因犯流氓罪，已经被我们学校开除教师队伍了。可学生和学生家长都不服，一大早就来我们学校闹事了。温校长一上楼就被家长们围住了——”
　　刘玉和急眼了：“金副校长！家长围攻他，你干什么吃的？你不去给一把手温校长解围，还打电话给我胡扯温校长开房什么的，你还有点责任心吗？啊？快去帮助温校长解围啊——”
　　金尚范哭丧着个驴脸。刘玉和是看不见的：“刘局长，刘局长，这围，我解不了的！人家大记者有照片！拍的都是温克寒的！你们快来人处理吧……”
　　刘玉和这才放下电话。自语着：“温克寒啊温克寒！你刚处理完流氓教师，你就当上了流氓校长！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