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阳光第五十章

　　与第九中学达成高考模拟联考协议的一共有十二所高中校。第九中学汪奉闻等同志把试卷出好之后，由市教育局印刷厂统一印刷。这样一来，试卷越发显得正规。试题的含金量很高，试卷卷面质量也有了充分的保障。一九八二年五月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日三天，十二所学校在同一时间内进行了高考模拟考试。监考教师，十二所学校互相轮流交换。二十九三十日，周六周日，十二所高中校在第一中学大礼堂统一批卷。统一登分。工作做得有序严谨。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考试。受到了市教育局和各区教育局的格外关注重视。由此，汪奉闻的名字似乎越传越响亮了……
　　说话就到了一九八二年七月七日。全国高考统考开始了。万民关注。七八九日三天，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并非公休日。家有考生的，上班的请假，做买卖的停业。学生在考场里考试，家长们在考点学校大门外等候。全程陪同。家家如此户户这样。自一九七九年以来，年年如此。正值伏天，酷热难耐。考生、考生的家长们、老师们都在祈祷着老天快快降下甘霖！也许真的是感天动地了。七月六日天气闷热的了不得，天上没有一丝儿风。热气蒸腾。七月七日两点多钟，没人听见雷声，也没人看见闪电，默默地，天上飘起了雨丝，很密很稠。不多时，津河市下起了大雨，局部地区下起了暴雨。气温是降下来了，凉快了许多。可事物往往是利弊并存，交通成了问题，有很多低洼地段道路存水，给考生带来了相当的不便。
　　汪奉闻作为第九中学的领考教师，每天都要到指定的考点，负责清点第九中学的考生。汪奉闻所在考点是光华高中。距离汪奉闻家可不近，好天气骑自行车也得一个小时。七日早晨，三点多一点，他就起床了。简单的活动活动身体的各个关节。他就要出去跑步了，刚一开门，一股清凉的空气冲他飘来，“下雨了！好！太好了！”他身着运动裤衩背心，脚穿运动鞋。顶着雨往津河河岸跑去。一边跑着一边背诵着《岳阳楼记》《蜀道难》……雨越下越大了。没有风，汪奉闻心想，这样的雨下的缠绵，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儿。约莫快五点了，他从河岸往家的方向跑着，背诵着诗文……今天高考，上午第一科就是语文。汪奉闻吃完了早点，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家门。这会也就刚刚六点。他没骑自行车，穿着雨披，快步走在雨水中。他决定步行到光华中学。他尽量抄直道近道，结果，七点钟的时候，他就赶到了光华高中考点。光华高中的还有外校的监考教师领考教师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学校。汪奉闻被服务教师领进了领考教师休息室。汪奉闻待了一会，就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在这个考点的九中考生，一共有二十九名。汪奉闻要到学校大门口去等待组织九中的考生。七点半中的时候，光华高中学校大门口前的广富路上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雨还在下着、下着。考生们的家庭条件不一样，有用小轿车送孩子的；有用三轮车送孩子的；更多的应该是坐公共汽车来参加高考的。有的家里只有爸爸妈妈两个人陪着；有的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四个人陪着；也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一块陪着的，更有七姑八姨六舅妈随从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块陪同的。雨中，各色雨伞雨衣雨披在不停的摇摆晃动着。七点半，光华高中学校的电动栅栏门徐徐地打开了。考生们一下子涌进了学校。
　　因为在七月五日下午，汪奉闻曾经到光华高中来查看过考点，九中的考生也来这查看过自己的考场位置。那天，汪奉闻就跟二十九名考生约定好了，进了校门之后，在光华高中报告大厅右侧厅台集合。汪奉闻按照约定要求，提前到了报告大厅右侧厅台等着九中的考生们。一个两个三个……考生们陆陆续续的走来了。不错，真的很不错，七点四十分，二十九名考生就全部到齐了。汪奉闻让考生们仔细检查自己的准考证，检查钢笔铅笔一应文具。预备铃声响了，考生们可以进考场了。汪奉闻目送着二十九位考生走进各自的考场……
　　语文考试结束了。九中的考生没急着出校门找家长，而是紧紧地把汪奉闻围住了。他们欢呼着跳跃着呐喊着：“汪老师！作文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咱们模拟考做过了的啊！”“汪老师！您真神了！作文题没跑了，文言文阅读也几乎是原题啊！”“汪老师！真谢谢您了！作文题！文言文阅读题，还有文学常识题，全部在咱们复习训练之中了！您全部押上了！”……学生们激动不已，一个个都不舍得离开汪老师似的。汪奉闻说：“哪里是什么押题啊！咱们是依照规律复习的，肯定会在纲上的！都快去见家长吧！你们的家人都在外面等着你们呢！”二十九名学生这才离开了汪奉闻，高高兴兴的去见他们的家长了……
　　凡是做过汪奉闻出的高考模拟试题的学生，这么说吧，参加模拟考试联考的十二所学校的考生们没有一个不激动的。他们也都和九中的考生一样，沉浸在无比喜悦高兴之中，因为他们的语文试卷答的很好很好！那四十分的作文可都是模拟考试做过的。十二所联考学校，十一所和九中不同的是，九中在模拟考试后，汪奉闻组织高三学生又都反复的做了三遍，做了改改了做……直至语文老师篇篇都满意了。
　　其他十一所学校的高三学生只是在模拟考试时做了，好与坏，老师们记个分数，就过去了，没当回事儿。所以啊，要说这次高考语文试卷中的作文题目，在津河市高中校，虽然大都在模拟考试里做过了，但未必在高考时就都做的好。考卷上第六大题文言文的解释和翻译：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吏谓从属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文帝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就这段文字，汪奉闻让高三学生背诵默写翻译，反反复复地折腾过六遍。汪奉闻跟荣桂霞、董大江两位老教师说：“一定让学生们会背诵会默写翻译会解释文段里的词语！”荣桂霞、董大江当然照办，他们自己背不下来，也就不去背诵了，可两位老教师盯学生，那可叫秋后的蚊子，死盯不放！刚才咱们讲了，参加联考的学校的考生，作文做过了，当然了，这个文言文段自然也都做过了。这是一道十四分的试题啊！还有别的像附加题的文言文选段，也都是模拟试题里做过的。了得吗？汪奉闻稳稳地在模拟试题中给抓住了。
　　九中的考生们走出考场后，见到了家里人，都跟亲人们叙述汪奉闻老师与高考语文试题的关系，叙述着各自考试的把握性。理科的考生们说：“语文考的没问题，一百分满分，起码在九十五分以上吧！”文科班的考生们都说：“没问题！一百二十分满分，怎么也得一百一十分以上啊……”汪奉闻的名字印在了九中考生们家长的脑海里了……还有文科考生必答的考卷上的那道文言文附加题的文本，汪奉闻在领着同学们复习文言文的时候，都熟练的做过了：孙吴奄有江左，亢衡中州，固本于策、权之雄略，然一时英杰如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四人者，真所谓社稷心膂，与国为存亡之臣也。自古将帅，未尝不矜能自贤，疾胜己者，此诸贤则不然。孙权初掌事，肃欲北还，瑜止之，而荐之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后瑜临终与权笺曰：“鲁肃忠烈，临事不苟，若以代瑜，死不朽矣！”肃遂代瑜典兵。吕蒙为寻阳令，肃见之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遂拜蒙母，结友而别。蒙遂亦代肃。蒙在陆口，称疾还，权问：“谁可代者？”蒙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无复是过也。”逊遂代蒙。四人相继，居西边三四十年，为威名将，曹操、刘备、关羽皆为所挫。虽更相汲引，而孙权委心所之，吴之所以为吴，非偶然也——荣老师、董老师在汪奉闻的叮嘱下，也都做过了。九中六个班，只有二班是文科班。所以，荣老师董老师领不领学生练习都影响不了什么。只要二班做了，熟练的做了，那就拿分了。文科班的学生自然打心眼里佩服汪老师了，佩服的五体投地！
　　学生们都跟家长说，还有《劝学》里面的一个段落：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主要让划分层次写出层次大意。这简直是白白送给我们的分数啊。汪老师领着我们背诵《劝学》，默写分析《劝学》。我们是太熟练了。一共说了三层意思。一层从积土成山”至“无以成江海”，说学习要有积累；二层从“骐骥一跃”至“金石可镂”，说学习要持之以恒；三层从“蚓无爪牙之利”以下，说学习要专心致志。这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的。感谢苍天，九中来了位汪奉闻老师，让我们赶上了。汪奉闻给了我们高考语文高分啊……
　　下雨降温。天气不在酷热，考生们占了天时。九中的考生们因第一天开门红，语文考的相当棒！这后来两天的考试也都特别的顺利。三天考试三天下雨，一天比一天小。三天考试过去了，天也彻底晴了。气候又变得炎热了……
　　汪奉闻接到了市教研室的通知，要他在七月十一日早八点前，到津河市师范大学参加高考语文阅卷。十一日早晨，六点半汪奉闻就到了九中。他在去批高考语文试卷前，还有些事要跟高三老师们说说。高三老师们来的都很早，汪奉闻主要要跟几位班主任说说学生估分报志愿的事儿。七点了，他正要骑车离开九中去师范大学。校长温克寒从楼里出来喊住了汪奉闻：“汪老师！你先不要走！你到我办公室来——”汪奉闻不知道什么事，就把自行车放在了学校传达室大门的左侧，跟着温校长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啊？温校长？”温克寒客气的让汪奉闻坐下说话。汪奉闻只好坐了下来。温克寒说：“昨天下班前，我就接到了市教委的电话，高中处的处长打来的，让我通知你，今天他们派工作组来——”汪奉闻不解了：“他们派工作组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温克寒说：“孔令举处长跟我说，有人打电话给教委，举报你偷题泄密，说你在高考之前，通过秘密渠道，获取了高考语文试题，并且泄露了试题。就因为这原因，他们才组织了工作组来咱们学校调查你——”汪奉闻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温校长，你相信吗？我通过秘密渠道获取了高考语文试题？您相信吗？”温克寒也笑道：“我当然不信了！在昨天的电话里，我就跟孔处长解释，我说，汪奉闻老师自己钻研，自己研究高考思路命题规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秘密渠道的！可孔处长不信啊！他说，要是有那么一道半道试题，平时训练赶上了，倒是能说的过去，能用巧合两个字解释。可举报人说，作文原题，还有文学常识，还有几段，嗯，三段文言文，都一点不变的扣上了。这可能吗？这还能是巧合吗？结果，我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相信。非要兴师动众领着人来调查你，说是五个人呢。八点钟，他们就到了。汪老师，你就不能去批阅高考语文试卷了。”
　　汪奉闻真的感到好笑，他才不怕呢：“好的！那我只能是奉陪首长们前来调查了，让他们查查我的秘密通道吧。我和中央教委高考命题办公室的专家们沾亲带故了。叫他们查吧！也真太有点意思了！也太不可思议了！什么人这么关顾我啊！温校长，这离八点还有一会儿，我先回我的办公室看会书吧——”汪奉闻回高三语文组办公室了。高三老师们都去教室了，帮助学生们估分。汪奉闻把自己亲手整理的自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一年的所有科目的高考试卷从卷柜里拿了出来。这些试卷，是他自己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符号一个符号的用钢笔在蜡版上刻出来后，又一页一页的用油印机印刷出来的。学生们人手一套，老师们人手一套。印这些东西干什么用啊？指导学生高考啊！从中总结知识点，总结高考命题思路命题走向命题范围等等。为此，他曾废寝忘食，如醉如痴。他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高考试题研究里去了。
　　他有特别大的收获。他从以往的高考试题中看到了可以抓得到摸得准的知识要点。不是蒙不是猜不是押题，更不是有什么秘密渠道获取什么高考试题。汪奉闻看着一九八一年的高考语文试卷。一会儿，办公室内线电话响起了铃声。汪奉闻接电话：“温校长，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教委派来的工作组到了。汪奉闻接受着工作组同志们的询问。副组长卢开明说：“汪奉闻，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证明你从秘密渠道获取了本年度国家统一高考的语文试题。你可能强词夺理，说你如何如何下苦功夫研究这研究那的，我们不会信的。你怎么研究也研究不出来高考原样试题的！你必须如实的向我们交代出，在中央教委高考命题办公室里的那位工作人员，通过什么方式，向你透露出语文试题的。你不得隐瞒，我们怎么问你，你就得怎么回答。你听清楚了吗？记住了吗？”汪奉闻说：“我听清楚了！我记住了！”组长孔令举问道：“汪奉闻老师，中央教委高考语文命题办公室里，你有亲戚朋友吗？是怎样的亲戚朋友？他们或者是他，是什么职位？你们是什么亲戚？或者是怎样交上的朋友？”汪奉闻笑道：“有！当然有的！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要说亲戚，是怎样的亲戚？我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子孙。就是这样的亲戚啊！”孔令举咳嗽一声：“嗯，汪奉闻同志，请你严肃点！”汪奉闻依旧笑呵呵的：“请问孔处长，我怎么不严肃了？您听听您问我的问题，这叫什么问题啊？我要是回答说没有，您肯定会说我说假话，因为您断定我是通过什么秘密渠道获取了今年高考语文试题了。刚才您和你的同事们，都咬牙断定了，说我再研究，也研究不出来试卷上那么多的原题。你们的态度是那样的肯定，你让我怎么说啊？”孔令举说：“实事求是地说！要知道，你已经触犯了国家法律！我们向你做调查，是要给你个机会。你应该知道，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抗拒下去，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很简单，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把问题交代清楚，念在你也是初犯，政府会从轻处罚你的——”
　　汪奉闻“啪”的一拍桌子：“依我看，你们是真的没事干了！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对于你们的极可笑极幼稚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们不是有什么足够的证据了吗？那好啊！那你们就把我抓起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孔令举也拍了一下桌子：“你耍什么态度！抓你还不容易吗？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看你还年轻，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可倒好，不识抬举！”孔令举站了起来，“卢开明同志，去隔壁把他们的领导找来，我们就此把他带走，移交公安局！”卢开明哈巴狗一般的答应了一声，就去隔壁叫来了温克寒。孔令举说：“温校长，汪奉闻拒不交代问题，还蛮横的耍态度。我们原本想给他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这会看来，显然是不行的。既然已是事实，我们只好移交公安部门了。”温克寒看了一眼孔令举，问道：“请问孔处长，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汪奉闻有罪啊？你们拿出来，让汪奉闻本人看看，我们当领导的也看看！什么证据？哪方面的？证人呢？证词啊？人证物证都在哪儿啊？你们拿不出来，就不能把人给我带走的！”
　　正说着呢，副校长郑德义从校外办事回来了。他在外面听说了这件事后，专门赶回来的：“孔处长，作为上级主管部门，总不能听风就是雨吧？你们有什么证据啊？孔处长，我给您个建议，您现在就去中央教委高考命题办公室，去那里调查，问问那里谁是汪奉闻老师的亲戚，谁给汪奉闻透露了高考语文试题？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您看怎么样？”孔令举说：“那是最高机关，我们无权力去那里调查。我们的权限只在这里。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现在就把人移交给公安部门——”郑德义厉声喝道：“我们国家现在已经步入了法制社会的轨道，我请您出示证据！必须出示证据！否则，你要负法律责任的！”孔令举喊道：“卢开明，把证据给他们！”卢开明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份试卷，递给了郑德义副校长：“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郑德义副校长接过来一看，笑了：“这就是你们的证据？你们也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