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阳光第二十五章

　　这会儿，实际上，真正留下来的城市里的知识青年，只有两名，信真理和汪奉闻。娄西刿在县城精神病院住了一个多月，说是好了。非闹着回连队。回就回吧。六月九日回来的，六月十一日就又被送回精神病院了。据说，他这病是没个好彻底了，要在精神病医院呆上一辈子了。汪奉闻又主动地出了趟公差，跟着连里其他三个小伙子于长河、李东、王向彪，又一次的把娄西刿送进了县城里的精神病院。
　　S团行政区划归属于贝罗县，县城在RR连东北面，距离RR连不到四十里地。连里的尤特兹早晨七点钟出发的。尤特兹跑了将近俩小时，就到了贝罗镇。汪奉闻这是第二次来贝罗镇了。两次来这里，都是为送娄西刿进精神病院。贝罗镇精神病院据说是早在日伪时期就建立了。坐落在县城西北角的城边上。占地面积足有四十多亩。一个大院，四周的院墙足有两米多高，都是用砖石砌的。围墙上面还架着密集的铁丝网。院内，两座灰突突的二层小楼，矗立在院中央。其中东面的一栋，一楼是门诊楼，二楼为办公楼。西面的一栋，是食堂，工作人员宿舍等。沿着四面围墙的四栋砖瓦结构的平房，都是住院部。实际这平房住院部下面都是地下室，和上面对等。地下室也是住院部。这住院部，可以同时接纳一千二百名精神病人住院。这座精神病院虽然设在贝罗县，但它是地区的。周边十余个县的病人都要送到这座精神病院。现在这里住着八百三十七名病人。当汪奉闻又一次给娄西刿办完入院手续交完住院押金时，这里实际住院人数就是八百三十八名了。汪奉闻、于长河、李东、王向彪跟着护士送娄西刿进病房的时候，正好是病人们在大院里集体做操的时候。领娄西刿进病房的是两个男护士，一个叫黄连昌，三十一岁，长的是五大三粗膀宽腰圆。一米八的个头，手里拎着根电棍。另一个叫赵云恩，二十九岁，也是个大高个儿。他自个说他是个转业兵。手里也拎着一根电棍。娄西刿走在黄连昌、赵云恩中间，浑身乱颤，显然是看见了黄连昌赵宇恩手里的电棍后的条件反射，娄西刿肯定不止一次的挨过电棍的强电流刺激。伴操的音乐声很大很大。做操的病人们几乎没有能跟上拍节的。各式各样，做的个乱七八糟。汪奉闻、李东、王向彪不时地看着做操的病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很让人可怜。
　　汪奉闻发现一个人，按纵队，这个人在东面数第六行的第一个。汪奉闻在离这个人不足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汪奉闻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的脸面，他认出来了：“是津河市他的同班同学冷芹芹，造反大革命一开始，就改名叫冷卫东了。为了不认错人，他问黄连昌：“黄护士，请问这个女病人是不是叫冷卫东？”黄连昌晃了晃手里的电棍：“没错！她就叫冷卫东。是津河市的知识青年。”汪奉闻又问道：“她什么时候到这里住院的？”黄连昌问赵云恩：“冷卫东是五月十九号进来的吧？”赵云恩说：“没错！五月十九日下午两点，可要实际算来，她可是早就来过了！闹得个满院风雨，披头散发，只穿着个裤衩在院子里又跑又叫。那情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说着话，已经到了娄西刿的病房。单人单间，小的不能在小了，说单间好听，实际就是一个铁笼子。黄连昌打开铁栅栏门儿，把娄西刿推了进去。然后把铁栅栏门咔嚓一锁。得，这就是住院了。赵云恩对着铁笼子里的娄西刿喊道：“不要闹了！一会就给你送药来！”黄连昌跟汪奉闻说：“你们可以回去了。让你们的单位，定期来交住院费就行了。我跟你说实在的，就这里的病人，没有一个能好彻底的。你们的娄西刿，也是废人一个了。不是我说话损，他啊，这辈子就这样了——”黄连昌、赵云恩离开了病房。汪奉闻李东王向彪也跟着离开了娄西刿的病房。病人们散操了，大部分能自觉的走回自己的病房，也有一部分是由护士们领进病房的。
　　汪奉闻想问问清楚，冷卫东怎么得的精神病。他知道，冷卫东在津河市造反大革命开始时，那可是风云人物啊。耿连珍能折腾，和冷卫东相比，那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在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汪奉闻一直和冷芹芹同桌。所谓的同桌，是因为教室里的课桌摆放使然的。每个学生都是单桌，可在摆放时，都是两个单桌紧紧地靠在一起，就如同一张课桌一样。汪奉闻知道，冷芹芹的父母都是军人，她父亲冷长庚是卫戍区副政委；母亲谭美云是部队七七七医院的院长。冷芹芹上高一时，学习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她也是凭成绩考进一中的。当初的冷芹芹性格很开朗，在班级里人缘也特别好。当然有很大成分，也是因为她的家庭，军人家庭，赢得了同学们的艳羡而已。造反大革命了，冷芹芹立马冲锋陷阵，没到三天，就拉起了一个队伍，这支队伍，有一千七百多名中学师生。来自七所中学。队伍的名字叫：“红岩卫东红卫兵革命造反兵团”。众口一声，推举冷芹芹为总司令。冷芹芹在造反兵团誓师大会上，庄严地向红卫兵战友们宣誓：“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誓死捍卫无产阶级专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全无敌！为了实现我的誓言，从此，我不叫冷芹芹了！我正式更名冷卫东……”
　　从此，冷卫东率领着一千七百多人的造反兵团，直闹得个津河市地动河啸！冷卫东造反闹大革命了。汪奉闻没资格参加造反团，没资格加入任何一个红卫兵组织。汪奉闻只能回家躲进小屋把书读，管它翻天覆地瞎胡斗……后来，在到兵团之前，听说过冷芹芹的英勇业绩，在九大道十七号，查抄著名民族资本家梁宇铭家的时候，冷芹芹带头殴打梁宇铭的夫人辛长茹，五十三岁的辛长茹三分钟后当场毙命。冷芹芹率众扬长而去。又有一次，在揪斗红光中学党委书记郭子庭时，她一个人用皮带活活的抽死了郭子庭，让手下的几个男红卫兵把郭子庭的尸体掩藏在了一口特大的咸菜缸里……据传说，冷芹芹身上至少背着两条人命。人命关天啊！冷卫东以为上山下乡了，以为到了生产建设兵团了，就能够瞒天过海了。什么辛长茹，什么郭子庭，死也就都白死了。
　　有道是欠债终须还钱，害命终归要抵！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造反大革命逐渐趋于消停了，人命官司必须要查清楚的。你造反你革命都好说，可你不能草菅人命，随随便便地就把人给打死了，那是坚决不允许的。你说是秋后算账，也行，反正这笔人命的账，是一定一定要清算的，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知道，那个耿连珍早就被津河市有关部门给法办了。你冷卫东岂能跑的了吗？人们都传说，凡是身上背有人命的人，睡觉都不踏实，都会常做噩梦，常被噩梦所困扰，而心神永无安宁；即便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是如此。冷卫东和汪奉闻坐着一列火车到的嘉木丝市的。冷卫东被分配到了Q团SI连。到了连队以后，常常想起那打死人的场景。在SI连，她劳动很出色，很能干。人长得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加上红色的出身，一年多，就被提拔成了农工三排的排长。好景不长，转过年来的六月，也就是一九七零年六月二十一日，津河市派来了公务人员，人家来调查冷卫东了。津河市的公务人员按程序按组织关系办事。三名工作人员先到了团部，递上介绍信，说明来意。也真巧了，团部公安科里的副科长庞成军曾是冷卫东的红卫兵战友，曾在冷卫东手下任过高官，在“红岩卫东红卫兵革命造反团”宣传部当部长。给冷卫东当军师，和冷卫东关系非常好。曾几次亲眼目睹过冷卫东打死了郭子庭、辛长茹，还有胜利中学的校长潘成亮。津河市来的公务人员一到Q团就直接到了公安科。负责接待津河市三位公务人员的恰恰是这个副科长的庞成军。庞成军听明白了听清楚了津河市来人的目的。他心里充满了害怕，也充满了矛盾。
　　“应该马上打电话给冷卫东。让她想办法躲过这一劫。”庞成军读过不少书，什么古代的当代的，都看过不少。遇事躲过劫难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装疯，装成精神病，典型的像《水浒传》里的宋江。像《红岩》里的华子良等等。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庞成军叫别人陪着津河市的三位公务人员，自己在办公室给SI连打电话，真顺利，很快就接通了。SI连连部值班文书到食堂叫来了冷卫东。“喂！你好——”冷卫东拿起传话筒，说了起来。“你是庞成军啊！成军啊！这么急？找我嘛事啊——”庞成军说：“我的冷大司令，不好了！东窗事发了！咱们家乡来了三个人。查你来了——”冷卫东浑身抖了起来：“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要不我跑吧，往北跑，跑到黑龙江边，游到那边去（苏联）吧——”庞成军说：“那不是叛国吗？冷大司令，不要慌不要慌！遇事要冷静啊！你听我的吧！你读过《水浒传》吗？读过《红岩》吗？读过《基督山恩仇记》吗——”冷卫东颤抖的不成个了：“哎呀呀，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着数，你就快说吧。你是我的军师，我一定听你的就是了。快说吧！让我怎么办？”庞成军斩钉截铁地说：“装疯！”冷卫东不抖了：“好！我疯了！我是精神病患者！我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好了！你设法拖住津河市的公务人员，让他们明天来我们连队！我得跟我们的指导员讲明了啊——好了——我疯了——”冷卫东放下电话，就去了指导员咸永敢的家里。
　　咸永敢不到四十岁，前些年，妻子蒯淑芬因生孩子不顺，落下了产后病，再不能与咸永敢办那夫妻之事了。何当有这么一段孽缘，在冷卫东刚来这里不久的日子里，一天晚上，就在咸永敢的家里的土炕上，咸永敢当着他妻子蒯淑芬的面，把冷卫东强暴了。冷卫东虽恨，可很无奈，早已失去了造反兵团总司令的威风。自此后，每每的她倒主动的找咸永敢了。和咸永敢成了鸾凤之交。这会儿，为了保命啊，她跑到了咸永敢的家里。咸永敢的老婆不在家，咸永敢以为冷卫东又想整那事了，这就要拉窗帘——冷卫东脸色煞白，她跟咸永敢说：“指导员，这会没那闲心了。我跟你讲正经事儿，我在来兵团之前，在津河市造反大革命的时候，我曾经打死过三个人。三条人命啊——”咸永敢大为吃惊：“我那妈啊！你够狠！”冷卫东说：“指导员，咱们长话短说吧！津河市来人了，已经到团部了！我老乡庞成军你知道，公安科副科长，他正巧负责接待津河市的三位公务人员。是他打电话给我的。他给我指出了一条活命的道道儿——”咸永敢急问：“什么道道？”冷卫东说：“装疯！我现在就是疯子了！我打扮打扮，你立刻派尤特兹送我去精神病医院！快叫车去！叫尤特兹去！快去快去——”咸永敢哪敢怠慢，跑着步去了农机场……这里，冷卫东开始化妆：她找出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的，又用锅底灰，把自己的脸抹得黑黑的。洁白的脖子上也狠劲的蹭上了两把。整完了，她赶紧到院子里打起滚儿来。滚来滚去滚去滚来……满身是土了。她开始喊闹：“打倒刘少奇！捍卫毛主席……我是孙大圣……”咸永敢也很会造势，在去农机场的路上，没停嘴的喊着：“不好了！冷卫东疯了！疯了！神经了！冷卫东精神病了……”有听到的，有没听到的。听到的传给了没听到的，就都听到了知道了……咸永敢指导员喊来了尤特兹，又叫上了个副连长魏和生，还喊上了三个年轻小伙。到了自家的院子，像抓歹人一般，把冷卫东用绳子五花大绑起来。几个人把冷卫东扔进了尤特兹的拖斗里。尤特兹开走了。
　　这是第一次，咸永敢指导员带着连里的人把冷卫东送进了贝罗县精神病医院。Q团SI连距离贝罗县较远，怎么说也得有一百三十里的路程。没关系，尤特兹一路哒哒哒的，四个多小时，就开到了贝罗精神病医院。什么真的假的假的真的，谁真疯，谁假疯？病院里的医护人员根本没人去计较这个。一律都是疯子！闹腾狠的，就用电棍，管你是真是假的，电你一次，再见到拿电棍的穿白大褂的，你就尿裤子……进了精神病院门诊部，咸永敢就让人挂号，赶紧把冷卫东领进诊室。咸永敢跟医生叙述病情，编造病因，说是有坏人要强行冷卫东，冷卫东被吓出精神病了，歹人不放过她还用别的什么罪过陷害她，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这病因可信度极高！像那你进了诊室，你就不要闹腾了。可冷卫东为了装的像上加像，依旧大闹喊叫个不停：“你是坏人！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打倒走资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大夫看她闹得欢腾，拿起电棍照着冷卫东的大腿就电了一下。冷卫东嗷的一声就尿裤了……“送进病房，办住院手续……”医生吩咐着。咸永敢把医生叫到了一个背静处，从兜里掏出二百元人民币，可是真的真的不少啊！医生把钱装进了白大褂的兜里：“咸指导员，有什么话，你就说明了吧！”咸永敢说：“你已经知道，冷卫东是个受害者。迫害她的人势力很大，想尽各种办法要整她。日后会有人到精神病医院来搞所谓的调查。麻烦您，把她的患病时间住院时间及其你们的诊断结论时间，全部提前到一九六八年四月二十六日！麻烦了！”医生四十多岁，叫谢俊功，很有正义感，他最愿意帮助受迫害的人。他把二百元钱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来。“咸指导员，这钱，我可不能要啊！事该怎么办我就给你怎么办！你放心！一切按照你安排的办就是了！”谢俊功终于把钱还回给了咸永敢。咸永敢放心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切都安顿好了，咸永敢跟大伙说：“咱们连夜赶回连队吧——”尤特兹在夜幕中，哒哒哒、哒哒哒的一路响着马达，凌晨一点多，终于赶回到了SI连。
　　在团部，庞成军已稳住了津河市来的三位公务人员。外调组组长季连成；组员董一方、游贤德。庞成军在团部招待所给津河市的三位干部安排好了住宿房间。庞成军跟他们说：“明天一早，咱们就赶往SI连。公安科有专车送咱们。已经安排了两辆吉普车。”季连成说：“那可太谢谢你们公安科了。”转天一早，吃完早饭，公安科安排庞成军还有科员青民有，陪同津河市来的三位公务人员去SI连外调逮人……不到九点，吉普车就开进了SI连。一下车，庞成军就带着季连成董一方游贤德进了连部办公室。指导员咸永敢从贝罗县城回来就睡在了连部，没回家。庞成军假模假式的给咸永敢季连成他们做了相互介绍。季连成开诚布公说明了来意：“你们连队的冷卫东，原名冷芹芹，在造反大革命初期曾打死过三个人。在津河市已经调查核实，我们要把冷卫东押回津河市——”咸永敢一拍大腿：“哎呀呀！你们要抓的冷卫东，她是个神经病，精神分裂症，一来这里，就是个疯子，疯了这么多年了——”季连成问道：“她现在在哪儿？”咸永敢说：“她一直在贝罗县城精神病院住院啊！”
　　游贤德跟季连成说：“这就没有意义了。法律对精神病患者，没办法的。”季连成跟咸永敢说：“我们能去贝罗精神病医院看看她吗？”咸永敢说：“那当然可以啊！说真的！我们真不想再出这笔医疗费了！无底洞的！医生说了！好不了了！我们干拿钱！没有辙！正好你们来了，你们说她有故意把人打死的罪过。那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可给我们解脱了——”季连成没吱声。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庞副科长，你们能把我们带到贝罗精神病医院吗？”庞成军笑道：“为了公事，义不容辞！义不容辞！请几位上车！咱们去贝罗精神病医院！”咸永敢急着说：“我们也派人去吧。咱们在精神病院好互相交代一下，你们好带走人啊！”季连成没说什么。庞成军说：“咸指导员，很好的。我们两辆吉普车，你带上两个人跟我们一块去贝罗精神病医院！”
　　两辆吉普车，开的都那么快！不到中午，就赶到了贝罗精神病医院。一下车，季连成很快地就联系上了冷卫东的主治医生谢俊功。谢俊功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病历，一页一页的翻给季连成看，谢俊功还绘声绘色的讲着冷卫东的病情。讲到痛苦处，谢医生不免痛苦难堪：“……太可怜了！这种病人，这一生就算完了……”季连成询问完了医生，看完了病历。心里早已信以为真。他想，想必这也是老天报应吧……他跟谢俊功说：“谢医生，请您领我们到冷卫东的病房，我们去看看她。”谢俊功把季连成一行人领到了冷卫东的病房。不用打开铁栅栏门，透过栅栏，季连成等一行人一看得清清楚楚，冷卫东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两眼无光。嘴里呐呐的嘟哝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董一方带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地给冷卫东一连照了好几张照片。一个真真切切的女精神病患者，清清淅淅的展示在季连成一行人的眼前。没什么好说的了，精神分裂症确定无疑了。季连成一行人离开了冷卫东的病房。他们重又回到了谢俊功的诊室，季连成说：“请谢医生给出份证明吧。我们很需要！”谢俊功说：“我这就给你们开诊断证明！”谢俊功“刷刷”地写完了冷卫东的精神分裂症的诊断证明，就盖上了贝罗精神病医院的公章，特负责任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贝罗县城有火车通往嘉木丝市。季连成跟庞成军说：“庞副科长，我们就不再回你们的团部了。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坐火车到嘉木丝市，转车回津河市。这两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们了。”庞成军说：“不客气！都是为公事，为人民服务嘛。”咸永敢还装腔作势：“季领导，我真希望你们能把冷卫东押回津河市。那样我们可就节约不少开支啊……”
　　季连成摇了摇头。董一方、游贤德也都摇了摇头。“再见吧！”季连成、董一方游贤德和庞成军、咸永敢一一握手道别。庞成军说：“还是我们用吉普车送你们到火车站吧！”季连成说：“谢谢！不远不远！你们回去吧！都忙去吧——”季连成董一方游贤德一路走着一路摇着头。都说：“也好！老天惩罚了冷卫东……”
　　季连成董一方游贤德回津河市了。把冷卫东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的一切材料证明交给了有关部门。自此，不再追究冷卫东，冷卫东的故意伤害人命案宣布告结……
　　一九七一年三月十九日，冷卫东曾经出院回到了SI连。呆了一个多月，被庞成军劝回到了精神病院。住了不到一年，她又回到了SI连。呆了半个多月，又被庞成军再次劝回到了精神病医院。年年都要出院回到SI连呆上个一月十几天的，也真难为了冷卫东了。她跟庞成军、咸永敢说：“完了完了！我再这儿呆下去，就不用装了，我就真的成疯子了！比疯子还要厉害了……”这期间，冷卫东的父母曾来兵团来贝罗精神病医院探看女儿。冷卫东在造反大革命时，打死了三个无辜的人，这事他们当父母的后来都知道了。天地良心，当初他们真的不知道。冷长庚谭美云一共有四个孩子。冷卫东是老二。冷卫东的哥哥冷凤军，现在部队。妹妹冷凤芹、冷凤玲都在部队。冷卫东装精神病不久，冷长庚曾派人到生产建设兵团S师Q团，要把冷卫东办到部队当通讯兵。可看到的却是一个精神分裂的冷卫东。经过几番询问，还是庞成军用密信的方式把真相告诉给了冷长庚、谭美云。“完了！永远得装下去！这和真的精神病有什么区别啊？”冷长庚曾几次跟谭美云商量，让女儿冷卫东回津河市自首。可谭美云说什么也不同意：“好死不如赖活着！自首？自首也得枪毙！算了吧！就让她住一辈子精神病院吧！”冷长庚最后说：“那就让她老死在精神病院吧——”从此冷长庚、谭美云夫妇再没探望过冷卫东。哥哥冷凤军妹妹冷凤芹、冷凤玲也从未来探望过冷卫东……
　　这会儿，汪奉闻在这里意外地遇上了曾经的同学同桌，觉得很蹊跷。他跟同来的于长河、李东、王向彪说：“你们在大门口等着我，我去病房看个同学——”于长河、李东、王向彪走出了精神病医院，在对面一家小饭馆门前等候着汪奉闻——
　　汪奉闻跟那个男护士黄连昌说：“黄护士同志，我问你，那个叫冷卫东的患者住在哪间病房？”黄连昌说：“女部三十三号。怎么你认识那个病人吗？”汪奉闻说：“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请问，她住进来多长时间了？”黄连昌说：“老人了，一九七零年进来的吧！一年回连队呆不上多少天就被送回来了。她是兵团哪团哪连的？”黄连昌说：“Q团SI的。既然是老同学，那就看看她去吧——”汪奉闻怀着一颗同情的心，走进了女部三十三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