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7日星期一

　　走进休息室，周光仙正在同几个女病友和上午时段病人家属在谈自己去年发病的事。谈着，又谈到了治疗费的事。这些人大多是农村里来的，说话的形式和口气也大同小异。周光仙说：“我们乡下人，靠种田能挣多少钱？”坐在我身边的女病人也说：“锄头脑打泥巴，打得出多少钱呵？”大家都认为这血透的钱负担很大，不知道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了多少的影响？
　　“生这种毛病，死不死，活不活的更难受呵！”我身边的女人说。
　　“你做几年了？”对面一位老头在问。我常常看到过他，他老婆在这里做透析。
　　“四年了。”我身边女人回答。“你的那位呢？几年了？”她也反问。
　　“9年了。”
　　“天呵，以前没有农保负担更重呵。”
　　“哪有什么办法？有病只要医得呵，没钱，到亲戚朋友借么。”
　　“我开始做时已有农保了。”我身边的女人说。“但除了农保自己负担这一块也重哇。”
　　有护士出来叫周光仙进去了，这里的谈话也结束。床位表上排着我的床位又是20号，我想进去看看好了没有。走到护士站前，我突然想起，今天是27号，月初就安排好的，我今天做的应该是大机，怎么临时给我安排在20号机？我看到正在给32床病人下机的组长严晓英，就问她：“晓英，我今天应该是做大机呵，怎么又临时给我安排在20床？”
　　晓英对我说：“可能是今天安排的人忘记了你做大机了。”她已处理好32床下机的工作，离开了32床床边到了护士站看了看墙上的登记板，一边用笔画着一边对我说：“你还是做大机吧！”我则也客气地对她说：“没关系，今天能安排做大机就做，安排不出来下次做也可以。”我想还是与人方便的好。
　　“你就今天做吧。”晓英又补了一句。我也先退了出来。因为我已看到29床病人刚从床上下来，还得有一段时间，我还是遵守这里的“规矩”，到休息室再呆一会。
　　走到透析室门口，就听到休息室里有人在议论说我们血透病人中又有一个人走了，好像她是二十八都的人。我问是谁？一位老头告诉我说，以前常常母女俩一起来的，她女儿胖胖的。
　　我想病人女儿胖胖的会不会是原来租住医院隔壁的那对母女？那老头又补了一句，她女儿是低矮、胖胖的。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人。
　　“是不是嘴巴好大的？”我问。
　　“是的，就是她的妈妈。”老头说。我则告诉大家，病人女儿的名字叫李梅，是李梅的妈妈去世了？
　　“天呵，上次星期五我好像还看到她们母女俩。”周月仙在一边说。印象当中那天中午好像我来时也曾看到过李梅。
　　“听说她是上个星期星期四走掉的，感冒造成的。”还是那个老头说。转而又对周月仙说：“你看到她们的是星期三吧？”
　　“哦，也许是星期三吧。”周月仙说。
　　里面在叫大家进去了。我进去后先就到医护室问了王医生。
　　“王医生，听说李梅的妈妈去世了，是吗”我问。李梅在我们这个“江湖”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她妈妈每次来做血透都是她陪着来的。她待她妈妈很是体贴的。平时，在透析室里也很会帮助别人，谁要有事叫到她她不会推辞。而她的妈妈也算是一个“老病号”，每次上机后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现“不良状况”。
　　“我也听说了。”王医生对我说。“是上个星期星期四去世的。”
　　“听说她是因感冒而致命的。”
　　“感冒哪能致命？”王医生说。“其实她是胸腔积水。她的体质和心理素质很差，水又控制不好，每次脱水都脱不清，积水多了，压迫到心脏，窒息而死。”
　　“这胸腔积水这么危险的。”我说。以前我曾经也有一段时间有过胸腔积水的情况，那些日子呼吸都困难，觉都睡不好，根本就不能仰躺着睡觉。
　　“前一个星期我就发现她的胸腔有积水，曾劝她一定要注意控水，透析时要坚持些时间，尽可能把水排清，她就是听不进去，结果就是这样。”王医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刚在自己的29号床位上躺下，突然听到走廊里一阵吵闹声，是两个女人在几几瓜瓜的责怪医生和护士的话声。其中一个女子样子还是好凶哦，她的脸拉得好黑，有开始骂人的话出来了。
　　“你们医生护士是做什么吃的，这床位都不知道安排好的，我们大老远跑来还要在这里老等。呵，有面子的人你们就先安排了，我们没面子的就让在等，你们吃什么饭，吃谁的饭的？”
　　护士站里晓英自己也正在忙着在电脑上登记什么，一边也劝她们不要发火，让她妈妈——病人在凳子上先坐着等，并对她们解释，下午病人不多，空床位很多的，等会就给她安排了。
　　然而，这凶一点的女子听了晓英的话不但没有收回一些自己的火气，反而跑到我们这个房间的一个空床位边要占床位了，一边还大声地说着：“我们想早点上机，好早点下机。我们家住乡下好远的，要赶上车回家的。”
　　这下惹得几个护士不高兴了。
　　“这床位是安排好的，怎能你想要哪一张床位就那一张床位的？”伟娟有些不客气地对女子说。
　　这时，刚走到22号床边的毛重阳对这女子说：“你们别吵了，也别抢了，我的床位先让给你们吧。”
　　“毛重阳，你的床位不能给她的。”组长严晓英大声对毛重阳说。“你的那台机她妈妈是做不了的。”
　　我知道，这22号机脱水和排毒的功能要强一些，对于有些病人是不适宜做的。
　　“来吧，到这边过来，这35号床位好了。”隔壁金妹的声音传来，她帮忙平息了一场“纠纷”。
　　“纠纷”刚平息，久违了的袁丰先生来了，还是坐在轮椅上，在他的老婆推动下进来的。他的床位就在我的边上28床。他自己还是不会站立，还得靠他老婆抱着他才能从轮椅上站起，慢慢挪动着，让他的屁股贴近床铺时再放下来，而后又再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只是在躺下时他竟然在大声叫唤着：“呵唷唷，痛死我了，快给我按摩一下！”
　　袁丰老婆把老公在床上一放平就赶紧把手掌伸进老公的腰背里按摩起来，她一边按摩着一边两只眼睛对我看看，看她的眼光是那样的温柔和善良。
　　
　　两点多钟，护士站前来了一位穿着棕色皮衣头戴一顶旧军帽的老人。他在四处张望着。护士红燕在问他：“老人家，你有事吗？”
　　红燕、伟娟和芬芳几个护士正在一起聊着什么。
　　老人回答：“我想找一病人。”
　　红燕又问：“什么名字？”
　　老人说：“叫徐仙爱。”
　　红燕问几个护士：“哪个片有徐仙爱的？”
　　“我的6个病人中没有这个名字的。”第一个回答的是伟娟。
　　“我们也没有这个人。”芬芳接着报告。
　　红燕在护士站的贴板上看了看，也对老人说：“今天下午没有徐仙爱这个人。”
　　伟娟又说了话：“大爷，你会不会记错病人的名字了吧？”
　　“不会的。”老人说。“是楼上医生告诉我说送到6楼来了。”
　　这时，张红搞卫生拖地刚拖到老人身边，她对老人说：“这位大爷，请到外面换了鞋子再进来吧！”
　　老人说：“我这就走的，我就问一下就走的。”
　　张红说：“这里的规定就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的，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老人说。
　　“老大爷，那你还是再到楼上去问问吧。”红燕客气地对老人家说。
　　随后，这个陌生老人也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两点半，隔壁毛重阳重重的声音。他在同几个病友在聊天。他说他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田里打稻谷。
　　“梦很真实，像真的一样。”毛重阳说。“这是我以前在生产队里做过的。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边几个男人聊得起劲，这边几个老太婆也不甘示弱，也互相交流了起来。
　　“你是哪里人？”26床郑贞妹在问27床的女病人。
　　“山塘。”27床病人回答。“原来是27都的，移民出来的。
　　“哦，27都，我以前日日都在那里玩。”郑贞妹说。
　　“有亲戚在那里？”
　　“我的大姨家住那里。小时我常常去玩的。”郑贞妹说。
　　“你做了几次了？”27床病人问。
　　“我刚做了第七次。你呢？”
　　“今天是第二次。”
　　“我是一个星期做三次。”
　　“医生对我说了，我也要一个星期做三次。”
　　“以前可怜，吃都吃不饮饱；现在有了，生活好了，又生了这种病，好多东西又不能吃了。”郑贞妹愤愤地说。“没有生这病前，我一个人及得上两个劳动力，随便做做都挣好多钱。现在不会做了，钱挣不到，还要拿出来治病。”
　　“是呵，我们种田人，这钱真的是付不起得呵！”27床女人感叹着。
　　“你几岁了？”郑贞妹突然问起人家这个问题。
　　“55岁。”27床女人也不掩饰。
　　“有几个儿女？”
　　“就一个女儿。”
　　“女儿几岁了？”
　　“29岁了。”27床病人说。“我女儿都大学毕业了，在城里工作。”
　　“在哪个单位？”
　　“她自己开的服装店当老板，收入还不错。我做血透的这些钱都是我女儿给的。”
　　“哦，你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呵！”郑贞妹羡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