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八十三章

　　“快停车！快快停车——”荀静大声喊着。
　　侯俊生大声喊着：“去死吧！都去死吧！死去吧——”
　　吉普车右拐滚进了陡壁悬崖。刹那间就在一百多米深的崖底“砰”地一声爆炸了……
　　荀静、荣曼生、旭华民、谭富英、鱼泶茂，五个人全部丧生于崖底。当然侯俊生更是死于非命了！
　　记住！时间是一九八二年一月十三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管元民、欣创艺此时就要到三合镇了。在车里，管元民跟欣创艺说：“省委来的工作组大概快到凤翔镇了。那条路很不好走啊！可千万千万不要出点事故啊！”
　　欣创艺说：“侯师傅是老司机了，那条路他跑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着呢！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管元民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吧！可我还是很担心的——”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三合镇中学老校长家的结婚喜宴开始了。管元民、欣创艺坐在首席。老校长频频敬酒。管元民、欣创艺喝得个忘乎所以——
　　
　　凰满夷回到了家里。他并不知道省里派工作组到凤翔镇做调查的事。凰满夷跟母亲说：“妈妈，我告诉你，我辞职了。你看我回来种田好吗？”
　　妈妈说：“自古人都说无官一身轻！做种田人，好的。可你毕竟读了四年大学，要是能当个老师，那妈妈就更高兴了。妈妈压根儿就不赞成你做官的。你爸爸那是没办法了，顶多两年，也就退回家了。你不是去县教委了吗？你问那里当官的了吗？他们不让你当老师吗？”
　　“妈妈！”凰满夷说，“我种田，也是需要文化的。不当老师就不当老师。干什么都一样，都应该干好的。妈妈，你不是老问我婚姻大事吗？我把实情跟你说了吧。大学毕业的前一年，我在学院里处了一位女朋友。她是环卫工的女儿，她爸妈都是扫马路的，她叫荀克芹，比我小三岁，人品好极了。我们说好了，定下了，就在今年的五一结婚。一毕业，她分在了省城第一中学，当老师。这不，因为我并没有分在省城工作，所以，她坚决要求调到咱们凰舞凤镇中学。下学期开学前，她就能调过来了。说好了还要在咱们家里过春节呢！这样一来，我种田，你儿媳妇教学当老师。这不挺好的吗？”
　　“好啊好啊！”妈妈高兴极了，“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不会总打光棍的。找了一个省城里的姑娘。很有福气的。好儿子，种田就种田。你干什么，妈妈都支持的！别看你爸爸平时很少问你个人的事，实际上也是很关心的。这回好了。他知道了，那会很开心很高兴的。”
　　下午五点，凰飞腾刚要下班回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赶忙接电话，是邮局转过来的长途电话。凰飞腾问道：“你是哪里啊，是哪位啊？”
　　只听对方说：“我在省城，我是荀克芹。是凰满夷的未婚妻啊！请问，您是凰舞凤镇镇长书记凰飞腾吗？”
　　凰飞腾乐了。“是！是的！我是凰满夷的父亲。荀克芹同志，我没听凰满夷说过啊？你一定是满夷的大学的同学吧？”
　　荀克芹说：“是的。伯伯！我往凤翔镇打电话，镇长书记舂青奎告诉我说，满夷他回家了，所以我才给您打电话。您告诉满夷，我过几天就到凤凰县教委报到了。我正在办理调转关系。我要求到凰舞凤镇中学当老师。今年五一，我和满夷就结婚。伯伯！就这样！代我问候全家好！再见——”
　　凰飞腾高兴地撂下了电话。出门，骑上自行车，就赶回到了家中。
　　晚上，凰满夷家宴会，庆贺凰满夷有了未婚妻。全家人其乐融融——
　　
　　县委王昶友县长，章程路副县长，组织部鸿部长，都很关心省委派来的工作组的同志们。三位领导干部家里自然都有电话了。五点多的时候，鸿部长在家里给凤翔镇镇府值班室打了个电话，询问省委工作组的情况。值班干部是副书记景中正。景中正回话说：“镇里不知道有这回事啊！没见到县委派来的吉普车啊，没见到过工作组的人啊——”
　　景中正的回话，让鸿部长很是着急了。他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呢？会不会出问题啊——
　　六点的时候，王昶友给凤翔镇镇府值班室打电话，内容和鸿部长的一样，询问省委工作组的情况。景中正同样说：“我们不知道省委派工作组来。我们没见到县委派来的吉普车，省委工作组的人，我们没看见啊！”
　　王昶友放下电话，感到很不安了，莫不是路上出了车祸？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
　　六点二十分的时候，章程路副县长给凤翔镇镇府值班室打电话，和鸿部长、王县长一样的内容，询问省委工作组的事情。
　　景中正说：“是啊！鸿部长，王县长都打过电话问过了。章副县长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省委往我们镇派工作组的事情的。我从早晨八点到现在，我从未离开镇府半步。没见有县委派来的吉普车，更没见到省委工作组的五位同志了——”
　　章程路撂下了电话，心里忐忑不安。他想啊，县城通往凤翔镇的道路，爬山越岭，陡壁山崖处颇多，别是出了车祸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章程路马上给王昶友打电话：“王县长啊，我给凤翔镇镇府景中正副书记打了电话，询问省委工作组的事情。他说，根本没见到工作组的同志到那里啊！你说，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了啊？”
　　王昶友心跳加快了，他说：“我也给景副书记打了电话，他给我的回答，与给你的回答是一样的！等等，也许是吉普车出了什么故障，没准他们改成步行去凤翔镇了。再等等，等到八点时，我再打电话问问值班的景副书记吧！”
　　王昶友刚放下电话，鸿部长就把电话打进来了：“王县长，我觉得不对劲啊！我给凤翔镇镇府打电话了，值班的景副书记说没见到省委工作组的五位同志的身影啊！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动身，沿路去查看查看啊！”
　　王昶友说：“刚才章副县长也打电话来说了这件事。这样吧，等等啊，我估计是不是吉普车坏在了路上，五位同志改成了步行，这也是可能的！等八点的时候，我再打电话，问问景副书记就是了。如果五位同志还没到，那咱们就从县城出发，沿路查看寻找吧！”
　　此时鸿部长的心乱得很了，那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了。他耐心地说服自己，但愿是吉普车坏到了路上，但愿五位同志太平无事——
　　晚上八点了，王昶友在家里，又一次给凤翔镇镇府值班的景中正副书记打通了电话：“小景啊！怎么样？工作组的五位同志到了吗？”
　　景中正说：“王县长，没有啊！没有到啊！”
　　王昶友说：“这样吧！这是命令，你立即把镇府干部组织起来，从你们镇里出发，沿公路迎着寻找。我们县委干部从县城出发，顺路寻找！马上行动吧！”
　　王昶友撂下了电话，就给章程路打电话，给鸿部长打电话。告诉他们立即到县委报到集合！王昶友打电话给县公安局长县交通局局长，指示他们多带些人，带上些攀岩用的绳索挂钩，准备搜救！指示他们要尽快、马上到县府报到集合——
　　九点二十分，王昶友集合好了队伍，步行着，从县城出发了——
　　与此同时，凤翔镇副书记景中正，也集合了十一个人，除了他自己，还有派出所指导员闻三青带着的六位民警。还有四位是镇民兵连的连长带着的三位基干民兵。他们从凤翔镇向着县城的方向，出发了——
　　王昶友带着的队伍，人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手电筒。公安局的三名警察都带上了攀岩用的的挂钩绳索。他们一路快行，每到一处险坡陡坎，都要往左右山下照照查看查看，这样行路，就不能算是太快很快了。寻查当然要仔细。公安的同志很注重吉普车的车辙了。局长说，沿着这新车辙跟踪，就能够确定找到吉普车出事的地点了——
　　景中正带着的十一个人，也都带了手电筒，带了绳索，只不过不是用来攀岩的绳索，而是普普通通的绳索。从凤翔镇出发，他们走了一个小时零十九分钟了。十一个人攀上了第二道岭。要是从县城那个方向往凤翔镇来，这道山岭叫做第三道岭。这是一处极险要的地段！景中正跟大家喊道：“都打起精神来，集中精力！多多地注意左侧悬崖下面——”
　　“看啊！看啊！车辙！车辙——”闻三青用手电筒照着通到悬崖边上的车辙，惊呼着，“景副书记！这车是翻进了下面的悬崖里了——”
　　景中正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车辙——一个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闻三青说：“快把绳索连接起来，这崖很深的很深的。一百多米啊！我顺着绳索下去探看个究竟吧——”
　　几个民警负责连接绳索。试着很牢靠了。景中正把绳索的这一头牢牢地拴在道路旁的一株大树干上。闻三青把手电筒放进了书包里，抓住了绳索，开始顺着绳索下崖了。他不时地倒腾着双手，双脚也不时地蹬踹着崖壁。景中正等人都把手中的手电筒的光束投向了悬崖下面……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闻三青下到了崖底。手电筒聚光下面的惨象，让他惊呆了。一辆被烧成残骸的吉普车，六惧面目全非了的尸体——这就是从省城来凤翔镇的五位工作组的同志吧！一定还有一位司机师傅！唉！怎么会这样啊！真是太惨了太惨了啊——闻三青脑袋“嗡嗡”地直响。他心思，司机也一块掉下来了，看来是一场车祸，不是人为的车祸吧！不像是！闻三青借着手电筒的光，察看着吉普车残骸，他检查，细细地检查着刹车装置，没问题，没问题啊！刹车装置没问题，这就可以确定，是司机师傅拐弯太急车速太快造成的车祸了——闻三青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六具尸体运到崖上的公路。他开始往上攀崖了——
　　大约半个来小时，闻三青攀到了崖顶。大家都围了上来。闻三青说：“没错的，吉普车就是从这地界翻到崖下的。崖底一共有六具尸体，四男两女，可以认定出来的。六具尸体中，县委的司机肯定在里面了，余下的，肯定是省委派来的五位同志了。景副书记，咱们想想办法，得设法把同志们的尸体运上来啊！我有个建议，咱们现在就往回拐，从咱们镇东面的青石峪口，进到谷里，往里走上五里地左右，就到了这个崖底了。咱们得编制六副担架，每副担架两个人，需要十二个人，还应该轮换着抬担架，五里来地，不算近便啊！这样就需要二十四个人了。咱们现在满打满算，才十一个人。还少十三位呢。同志们说说，咱们是回镇筹备下崖底的担架，叫上足够的人员，连夜下崖运尸，还是就在这里原地不动，等着王县长他们的到来呢？”
　　景中正说：“咱们还是在这里静等县委来的同志们吧！等王县长他们来了，再一块商量，怎么把六具尸体运上来，是运到县里，还是运到咱们凤翔镇。这得由县委领导来决定啊。还有，这事可是大事，必须马上向省委汇报啊！咱们是没资格汇报的。这也需要王县长，或者管书记去汇报的。同志们，咱们就在这里等候着县委领导们的到来吧——”
　　大家没有疑议，都同意景中正的意见。在这不冷的冬夜里，等待着县委的来人——
　　凌晨两点十三分，闻三青看到了很多束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的。他断定，是县委的人来了！他把依着路旁树干打盹儿的同志喊醒了：“县委的人来了！大家醒醒！都醒醒！都起来！”同志们都站了起来。这时候，王昶友带着的人都已经到了闻三青他们的跟前。闻三青走到王昶友跟前，报告说，“王县长，你们可来了！你们都看吧——”闻三青用手电筒的光束，比划着路上的吉普车车辙，比划着公路右侧的陡壁悬崖，说，“吉普车就是从这个地界翻进了崖底！我已经下到崖底查看了，下面一共有六具尸体，两女四男。我主观判断，一定是司机师傅拐弯太急车速又很快，控制不住吉普车的方向，从而导致了这起车祸。很惨很惨啊！”
　　县委来的同志们，都把帽子摘了下来，向着崖底方向，默哀了那么一会儿。
　　章程路跟王昶友说：“王县长，这事得赶紧通报管元民书记啊！得让他拿主意，怎么向省委汇报啊？这人民关天！六位同志就这样没了生命！这该如何是好啊？”
　　王县长说：“先跟管书记汇报！再让管书记跟省委汇报就是了！车祸！偶然发生的！谁也没有办法的！说来也是，这都马上过春节了，派哪门子工作组啊！这就是天灾！天灾不可避免的！嗯！这样吧！景中正，你马上回镇府，给管元民管书记打电话！叫他马上赶到现场来！他可以坐另一辆吉普车来这儿的！他昨天下午带着欣创艺去了三合镇，应该回县城了。如果县城的家里找不到他，你就给三合镇镇府值班室打电话，一准还在三合镇了。你快去吧！这儿离你们镇近便啊——”
　　“王县长！”闻三青说，“王县长，崖底下面的六具尸体应该运上来吧？你看看，是运到凤翔镇，还是运到凤凰县城？”
　　王昶友满脸不快：“运上来？怎么运啊？怎么下去啊？怎么运上来啊？问问管书记！问问省委请示请示省委领导再说吧！”
　　“还是有办法运出来的！”闻三青多话了。“从我们凤翔镇的青石峪口，往这道山崖下走，也就五里来地吧，沟谷很好走的。我们可以用担架把他们先抬到凤翔镇的。”
　　王昶友不太认可：“你哪那么多办法的！等等吧！听听管元民书记的意见，听听省委领导的指示。你不懂吗？啊？”
　　闻三青连连说：“我懂我懂了！怪我多嘴多舌了！我检讨——”
　　鸿部长走过来，把闻三青拉到了一边，说：“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三青啊，你是好意！领导都知道的！可你应该知道，咱们县委，管书记的意见是最最重要的。你记住了吗？”
　　闻三青说：“我记住了！记住了——”
　　王昶友领着县里来的镇里来的同志们，在事故现场，等待着管元民的到来，等待着省委领导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