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四十二章

　　七里泡村的大队长佂仁敬，昨天晚上已经和寡妇兆蔡颖搞了一宿的大破鞋了啊！他哪里肯听螨怀水的解释？大队长兼村里造反革命的集团总司令佂仁敬，立刻下令，把螨怀水关押在了村子西面的已经被砸烂了的土地庙里。佂仁敬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他知道，这是兆蔡颖故意整治螨怀水的。所以啊，他跟村里民兵红卫兵们讲了，不要太难为螨怀水的，关上三天，就把人放了得了。他嘱咐民兵红卫兵，千万不要打骂螨怀水！该给人家吃饭就给人家吃饭，该给人家喝水就给人家喝水。总之啊，让螨怀水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拉屎撒尿就让人家拉屎撒尿！佂仁敬指派了两个民兵红卫兵仗三四、梨五六，在土地庙里看着螨怀水。佂仁敬跟仗三四、梨五六交代道：“你们两个都年轻，不懂事的！嗯！你们两个就看着螨怀水吧！你们两个有点什么事，可以互相换换班的！螨怀水不会跑的！看上三天，就放了他，该给人家杀猪就让人家去杀猪就是了。这事就这么样了！”
　　当天该吃中午饭了，仗三四跟梨五六说：“我先回家吃饭，顺便告诉螨大婶子，让她给螨大叔送中午饭！”
　　梨五六说：“你抓点紧啊！吃完了，就快回来！我也挺饿的不是！”
　　仗三四说：“你放心吧！一吃完我就回来换你！我走了啊！”梨五六走了，回家吃饭去了。
　　这破烂的土地庙里，土地老爷的泥塑像早就被粉碎了，脑袋在东边，胳膊在西边，大腿在南边，肚子部分在北边。什么香案蜡台的都稀巴烂了！螨怀水靠着土地老爷的半拉肚子坐着，闭着眼睛想心事。
　　梨五六走了，回家吃饭去了。仗三四这会没人跟他说话了，他感到寂寞了。于是他喊道：“螨大叔！螨大叔！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咱俩说会话吧！”
　　螨怀水睁开眼睛，仰头看了看仗三四，说道：“说会话？说啥话啊！有啥可说的啊！我说你们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啊！啊！？”
　　仗三四苦笑道：“螨大叔啊，要我说啊，你呀！脚上的泡，这完全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就不知道那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干嘛老给那个寡妇家挑水劈柴啊！你就不知道人家都说你无利不起早吗？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下子算是让那兆寡妇给讹上了！你呀，螨大叔，你是跳进黄河了！你洗不清了！”
　　螨怀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说：“我还真贱啊！你说的没错！我就不该到她家发善心的！我后悔啊！我这会啊，肠子都悔青了！”
　　仗三四正要说话，看见寡妇兆蔡颖挎着个饭篮子，扭搭扭搭进了这破败的土地庙。饭篮子还没放下，她就嬉皮笑脸地跟仗三四说：“仗三四小老弟啊，你出去！我有话要跟螨怀水说！你快出去吧！我们说的话，少儿不宜的！”
　　仗三四“呸——”了一口。走出了土地庙，在门口骂道：“真是太不要脸了——”
　　仗三四出去了，兆蔡颖把饭篮子放在了螨怀水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你呀！真是太傻了！哪有像你这样的不沾荤腥的大老爷们啊？我今天来这儿，是救你来了！你只要肯答应，今晚上就陪我睡一宿觉，你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啊！大队书记大队长都跟我睡觉——”
　　“我呸——”螨怀水一口唾沫啐在了兆蔡颖的脸上。“你这个人间少有的破烂货！你快给我滚！快滚吧！你呀！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爷们叫雷活活地劈死了！你呀！快和他见面去了！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快滚啊——”
　　螨怀水的胳膊被反绑着，双腿也被绳子捆住了。他只能用嘴来发泄气愤了：“你也太不要脸了啊！快滚吧——”
　　兆蔡颖依旧嬉皮笑脸地说：“我跟你说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只跟我睡一次就行！我就满意！我就跟大队长书记佂仁敬一说，你就立马什么事也没有了——”
　　螨怀水真急了！他一下子直立起来，蹦了两蹦蹿了两蹿，就到了兆蔡颖跟前，用脑袋狠命地朝着兆蔡颖的腰间撞去！兆蔡颖没加提防，一个仰八叉仰躺在了破败的土地庙的土地上！因为螨怀水的双腿被绳子捆在了一起，他也就随着兆蔡颖的倒地而趴压在了兆蔡颖的身上。这下好了，螨怀水有嘴有牙啊！他张开大嘴，瞅准了兆蔡颖的鼻子，“吭哧”就是一下子。要说啊，这个杀猪匠的牙齿真锋利啊！就这么“吭哧”一下，兆蔡颖的鼻子顿时就被螨怀水咬下了大半截！只听兆蔡颖尖声喊叫：“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兆蔡颖拼命地挣扎着挣扎着。
　　螨怀水毕竟手腿都被绳子捆绑着，活动没有丁点的自由。当螨怀水的嘴刚刚占在兆蔡颖的右耳朵上的时候，他刚把兆蔡颖的右耳朵含在嘴里，上下牙同时用力，兆蔡颖猛力地一推，螨怀水被兆蔡颖推了下去，螨怀水嘴里死死地衔着兆蔡颖的大半拉耳朵！得了得了，寡妇兆蔡颖的右耳朵也被螨怀水咬掉了大半个！
　　兆蔡颖顾不了这许多了，赶忙地从土地上爬了起来，杀猪般地嚎叫着，跑出了这破败的土地庙。一边跑着，一边喊着：“螨怀水杀人了！螨怀水杀人了啊——”她跑出了五六十米了，这才摸了摸自个的鼻子，又摸了摸血呼啦的右耳处。“我妈天妈啊！我的鼻子我的耳朵——”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妈呀饭筐没拿啊！她麻溜地折回进了土地庙，也不敢再看螨怀水一眼，抄起饭篮子就往外跑。
　　仗三四一直躲在破败的土地庙的一隅，看着听着笑着。他才不管呢！咬死你个烂寡妇！咬死你才解气呢！看着兆蔡颖第二次跑出了土地庙，仗三四这才走到螨怀水跟前，笑道：“螨大叔！英雄！英雄啊！”
　　螨怀水坐在了就地上。
　　仗三四说：“螨大叔哦，好样的！我跟你商量商量啊！你看，我和梨五六都知道你是冤枉的！都是这个兆寡妇污你清白！可是大队长书记总司令佂仁敬派我们在这里看着你！我想啊，大队长书记司令呢，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也就关押你几天，放了也就算了！这样吧！你可要跟我保证，保证不逃跑，我呢，现在就把绳子给你解开。你能保证不逃跑吗？螨大叔！”
　　螨怀水啐着嘴里的血沫子。连连地啐了五口。之后说道：“你放心！我不跑的！我没做亏心事！我就不怕鬼叫门不是？我才不跑呢！”
　　仗三四笑道：“这就对了！螨大叔！我这就给你解绳子啊！”
　　仗三四很迅速地就把螨怀水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他把螨怀水搀扶起来。
　　螨怀水重又坐到土地老爷的半拉肚子上。他跟仗三四说：“你快把那个骚寡妇的半拉鼻子、半拉耳朵捡起来扔出去！瞅着都恶心啊！”
　　仗三四还真听螨怀水的吩咐，俯下身来，捡起了兆蔡颖的半拉鼻子，又捡起了兆蔡颖的那大半拉耳朵。走到了土地庙外，用力地甩起了右胳膊，把那血呼啦的半拉鼻子大半拉耳朵扔进了草丛。
　　梨五六说话是真算话。连去带回，五十六分钟：“我吃完了！我一回村，就去了螨大叔家。估计一会啊，螨大婶子就会给螨大叔送饭来了！仗三四，你现在就回家吧！多待一会，没关系的！螨大叔绝对不会逃跑的！”
　　仗三四总是憋不住笑。梨五六问道：“三四啊！你笑个什么啊？有啥喜事了啊？”
　　仗三四回答道：“咱们螨大叔生生地把兆蔡颖的鼻子还有右面的一只耳朵，咬掉了！我刚才扔到草丛里去了！”
　　“哈啊哈哈——”梨五六也笑了起来！“这个骚寡妇！怎么还敢跑到这儿来啊？都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敢跟咱们螨大叔聊骚！她这不就是来找死啊？她啊，真不知道世界上什么叫‘羞耻’二字了！”
　　仗三四说：“你算说对了！我刚才听得真真的！螨大叔是真冤枉到家了啊！刚才那个骚寡妇，跟螨大叔说，只要螨大叔晚上跟她睡一觉，她就跟大队长书记司令佂仁敬说，没事了！五六啊！你听听啊！多牙碜多恶心她是多不要脸啊！这样的人渣！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啊？要是我啊，我就撒泡尿吣死得了！”
　　“坏了坏了！”梨五六喊道，“骚寡妇一定要到大队长书记佂仁敬那儿告螨大叔的状了！螨大叔啊！佂仁敬大队长那可是一直跟兆蔡颖搞破鞋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样地整治你了！你等着吧！没准啊一会啊，佂仁敬就得派人来把你拉回到大队部，不知道会怎么样整治你了！趁着他还没派人来，你呀！赶紧地跑到外面躲躲吧！我们放了你！他不敢把我们两个怎么样的！”
　　“哎呀！得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啥地啊！”仗三四说，“螨大叔，我们也豁出去了。你需要带什么东西，我现在就去你家拿来！五六说的没错的！你是一时图了痛快，咬掉了破鞋寡妇兆蔡颖的鼻子耳朵。可你这样就惹来了更大的大祸了！快说吧！我现在就去你家，截住螨大婶子，我把干粮给你带来。带几件衣服。还带什么啊？你说说！”
　　螨怀水想了想，说：“你一定把我的那把杀猪刀带来！我到外面，万不得已啊，还得给人家杀杀猪混口饭吃啊！对吧？”
　　仗三四说：“对对对！这是你老人家的手艺啊！我这就去——”
　　仗三四跑了起来，一口气跑进了村里螨怀水的家。螨怀水的老婆正要出门给螨怀水送饭。仗三四说：“不用婶子送饭了！快！多装上几个窝头！带上几块咸菜吧！螨大叔的杀猪刀放在哪里？快一并找出来！都给我带上——”
　　螨怀水的老婆心里忐忑，知道肯定又是里头生事了。她不敢多问也不能再问了！赶忙地把干粮咸菜，平时换洗的衣服，还有那把锋利锃亮的杀猪刀，打成了一个包裹，递给了仗三四。仗三四没再说什么，拎起了包裹，就跑出了村子，一口气儿地跑进了破败的土地庙：“快带上跑吧！往北跑！往公社五马驾镇那边跑。实在不行就过县界，跑到凤凰县去——躲一些日子再说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螨大叔！一路保重——”
　　螨怀水挎着个包裹，就往北跑。这一跑啊，真就跑到了五马驾镇的地界。这地理环境他都很熟悉的。在五马驾镇，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他有手艺，会杀猪啊！这地界里，他到过很多人家里，给人家杀过猪的。还有啊，他知道五马驾镇东南面有一座多年前废弃掉了的砖瓦窑。在路上，他就想好了，要栖身啊，那座废砖瓦窑里是顶好的避难之所了！等他逃跑到五马驾镇的东大洼处，太阳就已经落山了！好了，哪也不去了，就直接到那座废砖瓦窑里吧！他没有手表，只能凭感觉认知是什么时候了。他进到了废窑里。没多加考虑，就一头扎进了第四孔废窑里。稻草和尘土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一进来很不适应，过一会就好了。趁着外面渗透进来的余光，螨怀水赶紧地填饱了肚子。一会，外面夜幕就降临了！窑里，已经是漆黑一团。他把稻草还有三张完好的草帘子，摞在一块，便躺在了草帘子上，想着这会，老婆孩子会怎样的为他担心，想着仗三四、梨五六怎样的为他带过；更想着那个破鞋骚寡妇兆蔡颖会怎样在大队长佂仁敬面前哭诉。也想佂仁敬会不会派民兵红卫兵四处撒网抓他……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他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九点多钟了。他口渴了，没有水啊。他知道，出了这废窑，往东走上三里多地，那里有一条小河，可以到那里足足地喝上一通水，之后再洗洗澡，之后再回这废窑里来躲灾难。他迎着灿烂的阳光，漫步走在杂草丛中，总算是走到了那条他记忆中的小河岸边。真静啊！偶尔有几只蛙鸣，天空上，有几只云雀在唱歌。螨怀水脱光了衣服，下到了小河里，先是饱饮一通河水，之后便洗起澡来了。河水不浅不深的，浅的地方只到螨怀水的胯骨处；深的地界，也只是刚刚没过螨怀水的双肩。螨怀水此时痛痛快快地在小河里洗了一个澡。十一点多了，可能吧？螨怀水自己估计着时间，洗完了澡，虽然喝饱了水，胃口还是有了那么一种饥饿的感觉。该回废窑了！他想着，便穿好了衣服。开始往废窑处走去。没什么路的，只是在杂草丛里面的干爽地里，往废窑方向漫步前行——
　　当螨怀水走回到废窑里的时候，正是瓮昶笾、栓娅矫在第三孔废窑里进入到了第四个回合的肉搏的时候——
　　螨怀水昨天晚上隐身于第四孔窑里。砖瓦窑各个窑门都朝南面。无论瓮昶笾还是螨怀水，都是从左面数的，也就是从西面往东面数的。螨怀水从小河岸赶回到废窑，是绕弯走到了废窑的西侧，他的警觉性很敏锐。他一下子看到了站在草丛毛道上的易英梅了：“不好啊！还真的派人来追我了不成？不会吧！那是个女的！是个女红卫兵！不是七里泡村的！这个女的怎么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啊？”螨怀水弄不明白了！“别是草丛里埋伏下了人了吧？”他赶紧地蹲了下来。一会儿，他便看到那个女的，也就是易英梅朝着往五马驾镇的方向跑走了——螨怀水纳闷了！这个女的这是干什么啊？真有意思啊！不行啊！得赶紧到窑里拿上东西逃往别处吧！螨怀水不由分说，便赶进了窑里。他用来藏身的是第四孔窑，路过第三孔窑门口。他听见了男女嬉笑声，他赶紧闪过身子，贴附在了窑口的左侧。他仔细地听着，只听男的说：“不行了！不行了！实在干不动了！这都四把了啊！你，你饶了我吧——”女的说：“再歇歇！歇一会啊！咱们再来一个回合——”男的说：“好的，好的！好好地歇一会吧——”螨怀水判定出来了：这是搞破鞋的啊！想必刚才站在草丛里的那个女的，是要抓这对狗男女啊！可是人单力薄啊！恐怕是干不过这对狗男狗女的！螨怀水生来就最恨这搞破鞋的！他认为这样的人道德严重败坏，根本不知廉耻，破坏别人家的幸福家庭！破坏社会的稳定安宁！这些人是最最不要脸的人！这些人是最最不是东西的人！这样的人是世界上最最不是人的人！和那个兆蔡颖一个味儿！都是下三滥！都是社会上的人渣啊！我啊！就应该为民除害，应该把那个兆蔡颖杀了，给她来个大卸八块！想到这儿，他潜回到了他的第四孔废窑，从包裹里，取出了杀猪刀！他转回身来，拎着贼亮锋利的杀猪刀，大踏步地就走进了第三孔废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