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三十七章

　　凰满夷一定是很疲劳了！他躺着躺着就一下子睡着了！睡得还很沉——
　　不知道是几点几分了。大车店里来了十个工人红色造反团的成员，说是来查夜的。这十个人，都是公社农机管理站的工人。其中，一个二十八九岁挺大个子的人，叫凤封田，他是公社农机管理站的副站长。是大榆树村小队长凤封贵的堂弟，也就是凤封贵叔叔的儿子。这个人内心世界是很好的，本来对造反革命向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夺权等等的行动，都是相当看不惯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居然敢公开反对红卫兵们砸庙宇，砸镇里的一些牌坊！就因为他出身是贫农，要不然，红卫兵那可是饶不过他了。还是他妻子会为人，跟红卫兵们说尽了好话，承认了错误，并且下了保证，要坚决支持红卫兵们的一切一切的革命造反行动！凤封田的妻子全爱琴是北岔镇小学校的一名老师。她劝说丈夫凤封田：“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得学会紧跟形势！跟紧形势！否则是要吃大亏的！叫人家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封田啊！我跟你说，你呀，干脆在你们的农机管理站，也成立一个工人造反组织，起个好听的名字，叫个什么战斗队，什么造反团的，都行。当然，你要懂得我的意思，要学会雷声大雨点小！怎么个意思呢？就是让你领着你们的工人，把口号喊得响亮一点！骨子里面，可不要真的去揪斗领导干部！即便表面上揪斗领导干部，也只能做个表面文章！暗地里要起到个保护领导干部的作用。决不能伤害那些个老干部啊！那都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啊！另外，表面上要积极主动地参加这斗争那斗争的，实际呢，也就是暗暗地保护了老干部了。比如，中学校里把公社党委书记揪斗出来了。你可以以工人阶级的名誉，把批斗关押明书记的权力争取过来！工人阶级是领导一切的啊！那红卫兵们不敢不听的！你们把明书记要过来之后，就可以把他保护起来了！我说这些，你明白吧？”
　　凤封田很理解妻子的劝告。他听从了妻子全爱琴的劝告，在农机管理站组织成立了一个红色工人造反团。把全农机管理站的工人都吸纳进来了！还把公社木柴厂的工人也都吸收进来了！没几天，全北岔镇的所有工人就都参加了这个造反团，于是又马上成立了北岔镇红色工人造反总部。凤封田的妻子又给凤封田出了个主意，叫凤封田绝不要当什么造反组织里的司令。让农机管理站站长侪贵友当司令！凤封田绝对听从妻子的意见，没当造反总部的司令，不仅如此，在造反总部里，他什么职务也不担任，只是个普通的红色造反工人！北岔镇中学的红卫兵，刚把公社党委书记明实利揪出来，凤封田他们就把明书记争夺了过来，到现在就待在公社农机管理站宿舍里。凤封田他们一直保护着明实利书记。没再让他再受到红卫兵们的冲击！公社里有的单位造反头头，都白吃白喝白住在红旗饭店东风旅社里。凤封田没住在那里，也没在红旗饭店里吃过白饭！他和他的造反团成员，都没参加过打砸抢……
　　今天晚上，凤封田按照工人造反总部的布置任务，要求造反总部的一部分工人，到各个旅社巡查！主要是检查外来人员，防止外面的坏人来北岔镇煽风点火！这也是提高革命警惕性的具体表现具体作为！总部命令，让凤封田领着九个人，负责到镇里的车马店巡查！于是，凤封田便带着九个工人，来到了北岔镇原来的车马店。他们人人手里都拎着根大木棒子，这是总部的命令！没有枪支弹药可带，总得有件武器带在手里吧？不然遇到了坏人，怎么跟坏人搏斗啊？于是，凤封田他们十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大木棒子！貌似挺吓人的！实际还就是吓唬吓唬人的！凤封田始终记着妻子全爱琴的话：“雷声大雨点小——”他进来就大声高调地喊上了：“住店的车老板子们！都注意了！把证件都拿出来！我们开始检查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快点，都把介绍信拿出来！快点快点！都抓紧点啊——”
　　谁也不愿意找麻烦。车老板子们，还有跟马车的农民，都麻利地把大队的或者小队的介绍信证明信拿出来，给凤封田他们查看。一个叫栢陌有的从一个人的手里接过来了一张介绍信，他看着，上面写着：凤封贵同志是我们十三小队队长。今天到公社为小队拉豆饼。特此证明——”
　　凤封贵是凤封田的堂哥哥。栢陌有知道，但从来没见到过凤封贵。实际上，凤封贵已经看见堂弟凤封田了。但他想，都是公家的事，公事公办的。不必打什么招呼了。等一会再说话吧！栢陌有问道：“凤封贵同志，你是凤封田的哥哥吧？”
　　凤封贵说：“是啊是啊！我是他哥哥！”
　　“封田哥哥！”栢陌有冲着在南大炕炕头处检查介绍信证明信的凤封田喊道，“封贵大哥来了！在这儿呢——”
　　偌大个大车店里，只挂着两个一百度的灯泡！屋顶顶棚上，东头一个西头一个，这屋子里，住店的马车老板子和跟马车的农民，没有一个不抽烟的！两个灯泡发出来的光，被烟雾缭绕着，这屋子里显得很昏暗很昏暗的。
　　凤封田答应道：“知道了！”他把一张介绍信还给了一个车老板子，便径直地走到了凤封贵的跟前，说，“大哥！你来了啊！怎么没到家去啊！”
　　凤封贵说：“到榨油厂装完豆饼就老晚的了。”
　　凤封田问道：“明天就回大榆树啊？”
　　凤封贵说：“明天一早就走！那什么，二弟啊，我，我，我——”凤封贵没把话说出来。
　　凤封田看出来了，哥哥是想单独地跟他说点什么事。凤封田说：“哥哥，你有事？等我们检查完了介绍信证明信之后，咱们再到外面去说吧。”
　　凤封贵点着头，说：“好的好的！你们快忙正事吧——”说完收起了自己的介绍信，坐在炕沿上闷闷地抽起烟来了——
　　栢陌有来到了北大炕第三十一号炕位的炕沿边前，用手拍打着还在睡觉的凰满夷的大腿：“醒醒醒醒！醒醒啊——”
　　凰满夷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中，栢陌有打量着凰满夷。他感到特别地吃惊！看得出，眼面前这个人，岁数超不过二十岁，也就十六七岁或者顶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心里就纳闷儿了：怎么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跑进大车店来住宿啊？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上哪儿去啊？把介绍信证明信什么的拿出来！我们要检查！快点——”
　　凰满夷从炕上下来了，站到了炕沿边前，说：“我叫凰满夷！我从凤凰县凰舞凤镇来的！我要到大榆树村去看我的姑姑姑父！我没有介绍信证明信啊！”
　　栢陌有问道：“你去大榆树村？你叫凰满夷？你就是凰满夷？你姑姑叫凰飞英？你姑父叫凤封贵？对吗？”
　　“对啊！”凰满夷笑道，“大哥同志，你怎么知道啊？莫不是你认识我姑姑姑父？”
　　“巧了巧了啊！”栢陌有用手往东边的炕沿处指划着，“凰满夷啊，你往那看！那个坐在炕沿边上抽烟的是谁？你看看啊——”
　　凰满夷岁数小，眼神特别地好，尽管烟雾腾腾的，可他还是看清楚了姑父的面容。他乐了！“谢谢你大哥同志！我去见我姑父——”凰满夷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走到了凤封贵的面前，“四姑父——”
　　凤封贵满面羞愧啊：“满夷！满夷啊！真的对不住你了！那事啊！那事——”
　　凰满夷坐在了凤封贵的右边，说：“四姑父！那事我都知道了！我都清楚了！不怪你不能怪你啊！您放心啊，我已经有了补救的办法了——”
　　凤封贵冲凰满夷摆了摆手：“满夷啊，那事先不要说啊。等会儿咱们出去说！咱们出去说——”
　　不一会，凤封田他们就把大车店里住店人的介绍信证明信检查完了。
　　凤封田跟栢陌有说：“你把人带回去吧。我跟大哥说点事。”
　　栢陌有小声地跟凤封田说：“凤凰县一中的凰满夷来了！你看啊！就在大哥边上坐着呢！”
　　凤封田抬头往那边一看，可不是嘛！他心想，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章副县长被这里的红卫兵们抓来了？他跟栢陌有说：“好了！他来了，那就更好了啊！你们回去吧。我跟大哥去说事了。”
　　凤封田把凤封贵、凰满夷领到了马车店的外面往西三百米处的一棵大榆树旁。
　　凤封贵低声问凰满夷：“你怎么知道章副县长被这里的红卫兵们抓来了啊？”
　　凰满夷说：“我本想在明天就去你们那儿看望章副县长，没想到，遇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凰满夷把自己怎么样到了红旗饭店，又怎么样在北岔镇中学操场上遇到了郁成凤，怎么样买了像章、徽章、红袖标，郁成凤怎样把章副县长的遭遇讲给他的，大榆树村的赌徒艾耀设怎样威逼凤封贵，怎样到镇里跟红卫兵告发了凤封贵藏匿章副县长，艾耀设又怎样成了公社忆苦思甜宣传团的团长等等事情，都讲给了凤封贵、凤封田。讲完了，他说：“我现在就要去红旗饭店后面的杂货库里救章副县长。现在是十点多一点。争取在十一点多钟，就把章副县长带出北岔镇。”
　　“你打算把章副县长带到哪儿去啊？”凤封贵、凤封田一块问凰满夷，“你们怎么走啊？”
　　凰满夷说：“步行啊！走着走！这是最安全的！干粮水啊，我都备齐了！还有像章、徽章、红袖标，我也给章副县长买了一套了。路上，章副县长也可以戴上啊！我们直接去找我五爷爷！送章副县长到我五爷爷那里去！那儿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呢！只有到了那里，才能万无一失啊！这事，我一个人就能办了！人多了，反而不好的！四姑父、二叔叔，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现在就得去红旗饭店了！”
　　“这样吧！”凤封田说，“北岔镇那几个红卫兵头头，真是不学好啊！这些日子，一直在东风旅社里胡折腾。他们啊，哪是什么革命啊？男男女女的整夜地泡在一起，胡搞乱搞的！我们工人红色造反总部，早就要收拾收拾他们了。正好今天，你要救走章副县长。我们红色造反团总部，正好整治整治那些个打着革命造反名义行不义之事的坏东西，这也是给你救人打打掩护啊！大哥，满夷！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的啊？还有啊，满夷你去五叔那里，路程可够远的了。具体的我也不打听了，你也不会跟我说的。反正得很远吧？我们农机管理站有农用柴油汽车。索性啊，我派个可靠的人，送你们一程！你让他送到哪儿，他就送你们到哪儿，总成吧？就是让栢陌有去！就是刚才查你介绍信那个小伙子！那可是我的好兄弟！满夷啊！你听我的吧！今天夜里，咱们就双管齐下了！我们整治那些个坏头头们，你就去救章副县长！你从东风旅社救出章副县长后，带着章副县长到镇东北岔桥桥头等栢陌有！就这样啊——”
　　凤封贵也说：“满夷啊！就听你二叔的安排吧！啊！赶紧地行动起来吧——”
　　凰满夷乐了！他说：“我坚决听从凤二叔的——”
　　凤封贵和凰满夷回到了大车店。凰满夷带上书包干粮，走到大车店的服务前台，跟那个值班的女服务员说：“宜将剩勇追穷寇。同志，我跟您打声招呼，革命工作紧急！不能耽搁！我得连夜出发了！”
　　女服务员笑道：“不可沽名学霸王！我知道了！祝你一路顺风！你出发吧——”
　　凰满夷离开了北岔镇的车马店，直接去了红旗饭店——
　　红旗饭店的后身原来的东风旅社的小二楼里，各个房间都还亮着灯光。红卫兵造反头头们在享受着他们的所谓的人生……
　　红卫兵里最大的头头就是北岔镇中学初三一班的玫任兴了！他今年十九岁，长的挺老气的！说他三十岁，也没人不信的！满脸的络腮胡须，小眼睛，就是人们说的贼眉鼠眼的，那就是玫任兴了！他在北岔镇中学上学，那可是全北岔镇都出了名的坏东西。他爹爹玫甘诽，早年因为破坏军婚，强奸了一个人民解放军某部队班长的妻子，被判了十五年徒刑，还没出狱，就得了绝症，死在监狱里了！他的母亲汉昌美，自他的父亲死后，才带着玫任兴，嫁到了这个北岔镇。玫任兴的继父叫郎永茂，是北岔镇第二供销社的主任。汉昌美作风实在成问题！嫁到北岔镇后，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搞了那些个不能启齿的勾当啊！玫任兴在中学里上学，那就是一个流氓地痞小二赖子啊！刚上初一的时候，因为上课抓耗子，老师只说你要注意听讲啊！他可不得了了，大喊大叫着说老师反对他除四害！还把这事告到了校长那里！后来告到了公社书记那里！除四害！那可是全民行动啊！老师不让玫任兴抓老鼠，那可不就是反对除四害嘛！结果啊，那个老师多少次在老师面前做检讨，在班里做检讨！到玫任兴继父家里，给玫任兴的母亲汉昌美道歉！给玫任兴的继父郎永茂道歉，当着郎永茂、汉昌美的面，给玫任兴道歉！唉！这个老师真是窝囊透顶了啊！这不没多久，就发生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了！玫任兴在省城来的特派员专员的鼓动下，把北岔镇中学的学生都组织起来了，领着学生在北岔镇里到处造反，到处打砸抢！已经到了无恶不作的田地！可谁也不敢反对啊！玫任兴和他的造反团体，那可是红卫兵革命小将啊！谁敢动一动啊？谁反对红卫兵，就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啊！就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啊！就是反对社会主义啊！看着玫任兴他们砸了土地庙，看着玫任兴他们砸了大悲院，看着玫任兴他们砸了荐福寺，看着玫任兴他们砸了北岔镇的北家祠堂……全镇的人们那是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啊！从心里都害怕这个玫任兴啊！玫任兴算是出了大名了！哺乳的妇女们，孩子哭泣不止的时候，就大声说道：“别哭了！再哭啊！玫任兴就来了啊——”得了！还真灵啊，婴儿立刻就不哭了！
　　玫任兴多利害啊！啊！自打他领着中学生们在北岔镇造反后，他就再也没回过他继父的家。他领着一伙男男女女的很不正经的学生，当然了，更有投其所好的社会上的有了点年纪的愿意干那事的女子了，都紧紧地寸步不离地围在了玫任兴的身边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九分了。玫任兴在他的二零三包间，由五个女的陪着。一个个的全都是一丝不挂的，跳着，唱着闹着。一个个的手里，都拿着红葡萄酒，有的已经喝得快干了，有的还剩下那么小半瓶子。显然，这不是他们的第一瓶酒！看看地下堆着的空瓶子，就知道他们已经喝了不少不少了——
　　二零三房间里，玫任兴和陪着他的五个女子，都光闪闪地全裸着，手里举着红葡萄酒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舞动着身躯，狼嚎般地吼着造反歌曲：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千头万绪，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他们扭动着晃悠着，不时地往嘴里灌着红葡萄酒……
　　十一点十三分了！玫任兴越发来劲了！他让一个叫旭峰莺的女子用嘴裹嘬他的那东西！旭峰莺很乐意很痛快地就弯下腰来，把玫任兴的那东西含在了嘴里——
　　“玫任兴！你们在干什么啊？”凤封田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反革命啊——”
　　跟着凤封田一块冲进二零三房间的九个工人，也都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你们这都是革命啊！坏分子——”
　　这声音犹如晴天霹雳！直吓得这房间里的六个人，一个男的五个女的，都发起抖来了！旭峰莺一惊怕，一下子咬紧牙关，往后一仰身子，得了，不知道这个旭峰莺的牙齿怎么那样地如此锋利，玫任兴的那东西的的头，也就是学名叫做人体龟头的头儿，就被旭峰莺齐刷刷地咬掉了！旭峰莺原本含在嘴里，可当她就要仰躺在地上的时候，也许是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她“噗”地一口，便啐在了玫任兴的脸上了。当然这“噗”地一声，还是在旭峰莺没有仰躺在地上之前的动作了——
　　看见自己的被旭峰莺咬掉了的龟头儿的头，玫任兴听见了如雷贯耳的喊声，受到的惊吓可是不小的！他的龟头的头头，被旭峰莺咬掉了！又因为被凤封田他们的呐喊声的威慑，玫任兴裆下的那东西剩下的那一大部分，一下子就缩回进了玫任兴自己的腹腔里了，玫任兴裆下顿时变得平平的！玫任兴一下子冷不丁地就没了那本来他该有的男人的标志性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