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三十八章

　　凤封田喊道：“都快穿上衣服！”凤封田发出命令，“快都穿好衣服！快——”
　　凤封田等人都退出了房间，在门外等候着。
　　玫任兴和那五个女子急急火火地把衣服穿好。
　　凤封田在外面问道：“都穿好了吗？”
　　玫任兴回答道：“都穿好了！”
　　凤封田等人重又进到了房间。凤封田高声说道：“玫任兴！你们如此的腐化堕落！还了得吗？玫任兴！你自己先说说，应该怎么处置你们啊？你们该怎么办啊？”
　　玫任兴支支吾吾：“你你，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也让你们给抓住了——”
　　“那好吧！”凤封田严肃地说，“第一，明天一早，由我们把你原来组织领导的红卫兵造反团的所有成员，集中到镇中学操场，正式宣布彻底解散你的造反团！第二，把你们这些日子里，在红旗饭店欠下的饭菜酒肉钱、粮票，一次性全部还清！东风旅社的店钱也一并要付清！第三，我们工人阶级的组织，要把你们，就是你，还有别的房间里的坏头头，寻思路等十四个男的，还有偄美眉等九个女的，一起游街示众！游街示众后，由我们工人阶级的代表，把你们送到县里的劳动管教大队！玫任兴！你听明白了吗？”
　　玫任兴连连回答道：“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在东风旅社里，凤封田带领着工人们，把二十三个红卫兵坏头头全部集中到了一楼的一个会议室里。会议室不算大，但还是能够容纳下百十来个人的。一个叫淦贡献的年轻工人跟凤封田说：“凤师傅，咱们还是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捆起来吧！反正绳子也都是现成的！”
　　“说得对！”凤封田说，“把他们都捆起来！等到四点钟，押着他们分别去他们的家里收钱收粮票，必须把亏欠红旗饭店的钱粮全部还清——”
　　当凤封田带领着一部分工人在东风旅社里整治坏头头们的时候，凰满夷也就开始行动了。栢陌有领着凰满夷，直接到了杂货库。门没锁！凰满夷和栢陌有拉开了库门，就进到了里面。里面杂七杂八地放着不少东西。库房的天棚上，吊着一个二百度的灯泡，光线还是很充足的！借着灯光，凰满夷、栢陌有看见了章程路。他仰躺在一堆稻草上，两眼闭着，不知是睡着了没有。凰满夷、栢陌有走到了章程路的身边。凰满夷俯下身子，拉了拉章程路的右臂喊道：“章副县长——”
　　这时候，章程路才把眼睛睁开，细细地那么一看，喊道：“凰满夷同学啊——你怎么来了啊？”章程路坐了起来。
　　凰满夷指了指栢陌有，说：“章副县长，这位是北岔镇的工人，栢陌有同志！我们来救您了！让您受苦了！快！咱们现在就走——”
　　章程路站了起来，跟着凰满夷、栢陌有就走出了这间杂货库。他们很快地绕过小二楼，从红旗饭店的左侧，走到了街面上。
　　栢陌有跟凰满夷说：“你带着章副县长到北岔桥，我现在就回农机管理站开车去——”
　　半夜十二点二十三分，栢陌有把一辆农用柴油汽车开到了北岔桥桥南头。章程路、凰满夷上了汽车。栢陌有开着农用汽车，一路往东，就离开了北岔镇——
　　天大亮了，太阳已经光芒四射了！栢陌有看了看手表，说：“七点四十七分了！前面就是五马驾了。你们看，还往前开吗？”
　　凰满夷知道，再有三十六里路，就到凰舞凤镇了。走大路是这个里程，要是抄小路走山里，直接奔五爷爷那里，也就二十来里地了。于是，凰满夷说：“谢谢柏师傅，您就送到这儿吧！我们从五马驾北道奔北山。柏师傅！再见吧——”
　　栢陌有从驾驶楼里拿出一桶备用柴油，给汽车油箱加满了。这就往回开了……
　　栢陌有回到北岔镇的时候，十一点四十九分。正赶上凤封田们游斗玫任兴等二十三个坏头头呢。凤封田说：“你回来得正好！等吃完中午饭，就把他们全部送到县城的劳教管制大队去！把他们一送走，咱们北岔镇也就太平了！”
　　“他们欠红旗饭店的饭钱都还齐了吗？”栢陌有愤愤地说，“这些个坏家伙，可把红旗饭店、东风旅社给祸害够呛啊！决不能饶了他们——”
　　“那是！”凤封田说，“从四点钟开始，叫上了红旗饭店的山浪花，跟着我们走了他们二十三家，家长们还行，很支持咱们整治这些个坏蛋！他们把钱票粮票，当着咱们的面，交给了山浪花。钱票粮票都交齐了。在红旗旅社的住宿费，也都交齐了。咱们也算是给国家挽回了一点损失了——对了，你把章副县长送到哪儿了？”
　　“送到五马驾村西一里处。”栢陌有说，“他们要从五马驾北道奔北山。到要去的地界说是也就二十来里地了。不过，全是山道了。”
　　“有凰满夷领着。”栢陌有说，“肯定没问题的！咱们也就不用惦记了——”
　　栢陌有一离开，凰满夷就让章程路把像章、徽章、红袖标都戴上了：“章副县长，咱们要从五马驾镇路过，从镇中街往北走，进山。不知道这镇里的具体情况，还是防着点好的！您说是不是啊？我爹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章程路说：“你爹说的没错！小心点总是应该的！”
　　“章副县长！”凰满夷说，“等一会咱们就要走进镇里了。假如有人盘问，我可就不能再喊你副县长了！进了镇里，您就是一个工人造反派！我是红卫兵！我们就说是来找人的！具体到时候，都由我来说就行了。咱们尽量地快一点离开五马驾镇。”
　　“好的好的！”章程路说，“凰满夷同学！一切就听你的安排就是了。”
　　凰满夷、章程路走进了五马驾镇。他们走的是镇里的一条正街，街上行人稀少。走了六分多钟，他们拐上了中街。这下子可让他们赶上了，百十多名戴着红卫兵袖标的年轻人，正押解着一男一女游街呢。从被游街的人的高高的纸壳帽子上看到，男的叫馀长风，因为牌子上写着：打倒大地主馀长风！看这个男人的面相，也就五十多岁。女的叫威凤喜，因为牌子上写着：打倒坏分子威凤喜！看这个女人的面相，也就三十多岁。凰满夷、章程路两个人自然不知道，红卫兵为什么押着他们游街示众了。可从威凤喜、馀长风脖子上各挂着的五只破鞋来看，很显然，红卫兵们是认为他们搞破鞋了，也就是搞了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了！有两个红卫兵，一男一女，各自举着毛主席语录本，不时地倒换着轮流地喊着口号。一会男的喊道：“打倒大地主馀长风！打倒大破鞋坏分子威凤喜！”一会女的领头喊着：“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打倒大破鞋坏分子威凤喜！打倒大地主馀长风——”
　　眼看着凰满夷、章程路是绕不过路去了。他们索性就站在一个杂货铺的前面，等着游街的过去，他们就直接往北走了。就在这时，从游行队伍里走出两个红卫兵，都是女的！一个叫易英梅，一个叫栓娅矫。两个女中学生，穿着黄军装，扎着牛皮带，带着没有帽徽的军帽，穿着解放军的军用解放鞋，看上去，满威武的啊！显然，这两个女红卫兵的阶级斗争的觉悟是相当高的！革命的警惕性也是非常高的！一开始，是易英梅先发现站在杂货铺门前的凰满夷和章程路的：“看看去！那是两个什么人啊？”
　　栓娅矫说：“走！问问去！”
　　两个英姿煞爽的女红卫兵大踏步地走到了凰满夷、章程路跟前。
　　易英梅刚要动怒发问，仔细地定睛一看，她喊道：“凰满夷！凰满夷啊！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凰满夷看着易英梅，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可也是，真的是想不起来了。他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是，你是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凰满夷啊？”
　　易英梅笑道：“初三上学期，在地委大礼堂，地委召开中学生学习雷锋表彰会，咱们还一块合过影呢！你怎么会忘了啊？你在大会上发言，整整地讲了三十九分钟，不拿稿，感动了与会的所有的人——”
　　“你！你也参加了那次会议了？”凰满夷还是没想起眼面前这个女红卫兵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也是学雷锋代表吧？”
　　“那当然了！”易英梅说，“在主席台上，我就坐在你的右面。我叫易英梅！我也作了发言报告啊！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凰满夷终于想起来了，“没错，你的发言稿的题目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做雷锋式的好学生》。对对对！你就是易英梅！你怎么不在县里上学了？你家是这五马驾镇的吧？你这是回家造反闹革命啊？”
　　“怎么？”栓娅矫说，“你们原来认识啊？”
　　“当然了！”易英梅说，“当年我们都是学习雷锋的优秀学生，都参加了地委的表彰大会。”易英梅把警惕的眼光一下子放在了章程路身上。问道，“凰满夷！他是谁啊？说说，你们到五马驾镇干什么啊？”
　　“行！还真行！”凰满夷说，“你的革命警惕性就是高！我跟你们说了吧！我和你也许一样，都不在县城里读书了。不都停课闹革命了吗？我也回我们家凰舞凤镇造反闹革命了！大大前天，我们关押的一个叫吴踪影的地主分子从关押的地方跑了！我们估计吴踪影可能跑到你们这一带来了。于是我们的造反总部就派我们两位出来寻找那个吴踪影了！你们问这位老同志啊！他是我们凰舞凤镇造反总部的副司令，铁杆的工人阶级的代表，老同志叫宗庆柏！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什么疑问了！”易英梅很严肃地说，“你们的警惕性也太那个了！怎么可以让一个地主分子逃跑了啊？好了！你们去寻找吧！我们马上就要开批斗会了！再见！走！栓娅矫！咱们追赶队伍去吧——”
　　凰满夷、章程路目送着两位女红卫兵追赶游街的队伍去了。凰满夷说：“咱们赶紧进山——”
　　章程路跟着凰满夷，大步流星地赶往了北山……
　　栓娅矫、易英梅追赶上了游街的队伍。栓娅矫跟易英梅说：“你说你认识的那个凰满夷，他带着的那个人，我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工人造反者！要说是个知识分子造反者，我倒还相信一点。你看那个人，脸色白皙，两只手也那么白白嫩嫩的，不像是个工人。工人那双做工的手，没有那个叫宗庆柏的那样的！你说呢？”
　　易英梅笑道：“没准是个技术工人，拿笔杆画图纸的工人，不也是有的吗？怎么，你怀疑那个学习雷锋的好学生凰满夷？你怀疑他什么啊？”
　　栓娅矫说：“我倒是不怀疑凰满夷！我真的就怀疑那个宗庆柏！怎么看怎么不像造反派！他哪里有个工人阶级的样子啊！就那个人的眼神，我看啊，就带着那么一种无名的忧郁！倒像是个苦大仇深满腹冤屈的人似的！”
　　易英梅说：“瞧你给他形容的！那他就是个苦大仇深的贫雇农了！肯定是个革命造反派！没错的！凰满夷那可是当年全地区都有名的学习雷锋积极分子啊！他在初二时候，就当上了他们那个凤凰县第一中学的学生会主席了！据听说，他虽然是个学生会主席，可就连校长、主任、老师都听他的呢！你是没听他作报告啊！在地委大礼堂里，一千多人听报告。就那个凰满夷，就他那口才，他那文采，感动得一千多人，那叫一个不停地鼓掌啊！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保不齐他们就是在寻找那个逃跑了的地主分子。”
　　栓娅矫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太像！就看那个老白脸子，我认为肯定有什么问题！叫我说啊，咱们还是把他们找回来做个详细的询问吧，免得出现什么大问题啊！”
　　前面又传来了口号声！易英梅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啊，提高警惕性，是必须的！咱们跟司令说说吧——”
　　栓娅矫说：“对！咱们赶紧地跟瓮司令说说——”
　　瓮司令叫瓮昶笾，是五马驾镇红卫兵造反团的司令！他不是中学生，是省城师范学院大二的学生，他的家是这五马驾镇的。他回家乡来造反革命了！
　　栓娅矫、易英梅小跑着往前边撵上了瓮昶笾。
　　栓娅矫先报告说：“瓮司令！我们发现了敌情！现在向你报告！”
　　瓮昶笾从队伍里跑了出来，急忙问道：“快快说！你们发现阶级斗争新动向了？你们发现了什么新动向？快说出来——”
　　又是栓娅矫抢了先：“瓮司令！我们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
　　瓮昶笾截住了栓娅矫的话头，问道：“在哪里啊？赶紧抓来啊——”
　　易英梅张嘴说：“已经走了啊——”
　　栓娅矫抢话道：“有一个年轻的大高个和一个中年的大高个！那个年轻的大高个叫凰满夷！易英梅还认识他呢！我跟你说，瓮司令，就是易英梅把他们放走的——”
　　易英梅变了脸色：“栓娅矫！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啊？怎么是我把他们放跑了啊？是这样的——”
　　还没等易英梅把话说完，栓娅矫就又抢过来了：“瓮司令！就是她把那两个可疑人放走的！易英梅认识那个年轻的大高个的！瓮司令！我怀疑那两个人是阶级敌人！你是否下令，停止游街示众，组织全体人员去追赶那两个阶级敌人啊？瓮司令！这可是大事啊！”
　　在一边站着的易英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只气得喘起了粗气，脸也憋得通红了。
　　瓮昶笾看了看易英梅，横道：“你的阶级觉悟就是成问题的！你应该向栓娅矫战友学习！不要站着了！快去追赶那两个嫌疑人吧——快去啊——”
　　瓮昶笾说完，举起手里的铁皮喇叭，就冲着整个队伍喊道：“牛大志！黄利勇！战胜天！姜国庆！你们四个看着威凤喜、馀长风！其他的所有的无产阶级革命的造反派战友，都跟着栓娅矫、易英梅！去抓阶级敌人！快！向后转！跑步走——”
　　瓮昶笾紧跟着栓娅矫、易英梅。易英梅心里特别地别扭！怎么这么傻啊！压根就不该认出凰满夷啊！凰满夷和那个老工人能到哪儿去了呢？带着这么多人，上哪儿找他们去啊？想到这儿，她跟瓮昶笾说：“瓮司令啊！凰满夷说了，啊，就是那个年轻的大高个子，我是认识的，那一年在地委大礼堂开表彰学习雷锋先进学生的大会，那个凰满夷是凤凰县的学生代表！我是咱们县的代表！好了！不说这个了！栓娅矫也听到了！他们是来寻找一个逃跑了的地主分子叫吴踪影的坏人的！我想咱们应该分散开，到各个单位去寻找那两个人的——”
　　栓娅矫也说：“没错的！这话，易英梅讲的是真的！真假不知道！那个叫凰满夷的，就是这样说的！”
　　“那好吧！”瓮昶笾站下来又举起手中的大喇叭，喊道，“全体都有了！立定——”
　　一百多名戴着红袖标的红卫兵们都站了下来。瓮昶笾讲道：“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大家听好了！有两个从凤凰县凰舞凤镇来的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来岁，各自都很高，面皮都很白，眼睛长得什么样啊——”瓮昶笾说着说着问栓娅矫。
　　栓娅矫喊道：“眼睛长的都很大！嗯！四十多的大个子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和为人民服务的徽章！戴着工人造反团的红袖标！年轻的大个子叫凰满夷！胸前也戴着毛主席像章和为人民服务的徽章。胳膊上戴着红卫兵的袖标！他们说是来咱们镇上抓捕他们那儿跑出来的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