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八章

　　
　　俗话说“风后暖，雪后寒”啊！外面渐渐地起风了。刹那间西北风刮起来了，越刮越大，浮雪被风蹂躏着，满世界乱飘。气温越来越低。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他们站在操场上，既没戴手套，也没戴棉帽子，脚下穿的还都是球鞋。沔淑贞说：“班长，我受不了了！再站一会，我就冻僵了——”
　　“听我口令！”凰满夷喊道，“预备——跑步走——”凰满夷领着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在篮球场上，在整个操场上，在雪地里，在寒风里，跑起步来了——
　　深得新校长在室外透着窗户巡视课堂。偶一侧身，看见了在篮球场地上跑步的凰满夷等四位学生。他径直地走了过去，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来到了凰满夷们的跟前，深得新喊了一声：“立定——”
　　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一下子就站到了深得新的面前。
　　深得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在教室里上课？干嘛在这里跑步？”
　　凰满夷回答道：“报告校长！情况是这样的：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今天早晨学雷锋助人为乐急人之危解人之困。我们班云平娟同学的母亲喊惠敏阿姨病重了啊，是他们帮助云平娟把喊阿姨送到人民医院的。因为这事，他们上学迟到了。我们班的代理班主任苒贵祥老师不让他们进教室上课，就在门口冻着。我只是要提个建议，要让琛大有他们进教室上课。结果，我还没跟苒老师讲明，就被苒老师推搡到了教室的外面，仰面朝天地摔倒在教室门口。语文代课教师枫老师很同情我们，喊我们回教室上语文课。可苒老师横加阻拦，罚我们站在这里，在雪地里受冻。我们冷得不行了，都快冻僵了。我就领着他们在这里跑上了。深校长，苒贵祥老师残害我们学生近似于法西斯地步了！没有一点人性，没有丁点师德，除了骂学生打学生体罚学生，没别的本事了。他自己自认为教数学教得好，便有恃无恐了。他除了打骂体罚学生，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深校长，我代表我们初二全体学生，嗯，我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啊，我代表学校全体学生，建议学校严肃处理苒贵祥老师，绝不能再让他再肆无忌惮地猖狂下去了！决不能再让他随意打骂我们学生了！苒贵祥老师，他一贯不问青红皂白，胡来乱来地整治我们学生。有一件事，我们一直没报告给学校，是上周五的事情，数学课上，我们班兴国喜同学没带三角板，就跟同桌裕梅梅借用一下。这事被苒老师看见了，他不管不顾地拽着裕梅梅的辫子，就把裕梅梅拖到了讲桌的前面，还让裕梅梅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光。深校长，这都是事实，您可以随便问我们班里的任何一位学生！对于苒贵祥老师的残酷残害我们学生的手段无耻行为，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样的近似于法西斯的教师，就不能让他再在教师队伍里教学了——”
　　琛大有接着说道：“我们坚决拥护我们班长的意见。我跟深校长说实话吧，我们学生没有一个不恨苒老师的，恨得直咬牙根儿！恨得把牙几乎咬碎了！我姨家的表妹，二班的雪鸮婧，下课了，走到门口弯下腰来系鞋带，一时耽误了他出教室，您猜怎么着？他抬起脚来，一脚就把我表妹雪鸮婧踹倒在了地上，雪鸮婧同学的脑袋磕在了门上，到现在脑袋还疼呢！雪鸮婧那可是个女生，是二班学习最好的学生。校长，您说说，他苒老师还算个老师吗？人家不就是哈腰系系鞋带吗，就是挡在了门口，那又能挡多久啊？系上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那么狠毒地用脚踹人家啊！他真是太狠毒了，不配当老师——”
　　森书旺揉着冻得通红的耳朵，说：“深校长，我们请求，我们坚决要换掉苒贵祥这个代理班主任！换掉数学老师！我们不能再忍受他欺辱学生了——”
　　沔淑贞也说：“苒贵祥比法西斯还法西斯！动辄打学生，扇嘴巴子，踹肚子，踢大腿的！讽刺挖苦就更不用说了。那天我扎了根白头绳，这碍他什么事了，他非让我把白头绳扔掉。说我是死了爹了还是没了娘了，非叫我扔了白头绳不可。我不扔，他上来一把就从我的头发上给撸下去了，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又踩的。深校长，苒老师是不是有精神病啊！要不学校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吧！不能再让他糟践我们学生了啊！我们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好了！我都清楚了！”深得新说，“你们马上回班里上语文课！马上！快——”
　　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跑着回到了教室。
　　枫老师和同学们都鼓掌欢迎他们回教室上课——
　　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刚坐到座位上，只见苒贵祥怒气冲冲地拉开了教室的大门，闯进了教室，大喊道：“还反了你们了啊？无法无天了！我说话就是放屁吗？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你们一个个的，不要给脸不要脸！赶紧给我出去！到操场上继续罚站！赶紧地给我出去！怎么还不动啊？还等着我动手吗？啊？！”
　　苒贵祥怒火中烧，走到了凰满夷的桌子边上，伸手就要拽凰满夷的胳膊。
　　凰满夷喝道：“你干什么？你哪里还有老师的尊严道德理智啊！请你离开教室，我们要上课的——”
　　“啪——”苒贵祥扬起右手，就给了凰满夷一个大嘴巴，抽的这个响啊！苒贵祥骂道：“给你脸你还真就不要脸了！你赶紧给我，给我滚出教室！还有你们几个！快滚出去——”
　　凰满夷看着疯子一般的苒贵祥，笑道：“苒贵祥，你还真是个精神病啊——”
　　苒贵祥又举起了左手，要扇凰满夷的耳光——
　　“不准打学生！”初二一班的同学们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的对苒贵祥怒目而视！大家喊道，“住手！住手！不准你再打学生——”
　　体育委员粒征尘冲到苒贵祥面前，狠狠地抓住了苒贵祥的左手。喊道：“苒老师！不准你打学生！”
　　众怒难犯。苒贵祥知道这个道理。他把举在空中的手终于缩了回去：“你们！你们真的是要反了啊！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他倒退着到了门口，转身推门，走出了初二一班的教室，心里气得不行了，叨咕着：“等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吧！看我怎么整死你们！把你们一个个地整死——”
　　
　　教室里的广播喇叭响起来了。
　　团委书记说：“下面广播学校通知。由于下雪操场积雪，今天的广播操不做了。全体师生利用间操时间，到操场上扫雪。各班劳动委员，速请到总务处仓库领扫雪工具。再播送一遍——”
　　全校师生都行动起来了。学校的院子里、操场上，扫雪的扫雪，除雪的除雪，攒堆的攒堆，装车的装车。干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
　　凰满夷正在用手土车往操场边上的树丛里推雪，他刚把一车雪卸了下来，就见苒贵祥走过来了。他说道：“凰满夷，你先不要干活了，跟我去趟办公室，我要和你谈谈。”
　　凰满夷说：“大家都在清雪，我怎么可以不参加劳动呢。我是班长，是学生会主席，我必须带头劳动的！苒老师，有什么事，以后再谈吧。”
　　凰满夷推上车子就走。
　　苒贵祥上前拦住了凰满夷，左手拽住了车把手，右手指点着凰满夷，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太不是个东西了！小王八蛋啊！你还敢领着你们班的学生，向深校长告我的黑状！你以为我会像总务处主任那么怂吗？！你以为我会像体育老师桧国柱那么怂吗？！你以为你是学生会主席，你就不得了了啊？！你个小畜生！小王八蛋！我绝不会饶了你们的！走！跟我到办公室——”
　　苒贵祥骂着说着就来拉拽凰满夷——
　　这时候，又有一些学生推着车过来了。有几个高一三班的男生，皋春宝、艾和平、沅可翔。这三个男生都和凰满夷不错，都是住校生，个子也都很高大。三个同学见苒贵祥老师蛮横地拉拽凰满夷，便放下推车，走到了凰满夷跟前。三个人一块问道：“苒老师！你要干什么啊？你把手松开！”
　　苒贵祥大声嚷道：“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这没你们的事！我在教育我们班的学生！你们快给我离开！快离远点——”
　　“哎呀啊！”皋春宝说，“有你这样教育学生的吗？你赶紧把你的手松开！你听见了吗？”
　　苒贵祥不理皋春宝，开始拖拽凰满夷——
　　艾和平、沅可翔一块拽住了苒贵祥。
　　沅可翔拉着苒贵祥的左臂，艾和平拽住了苒贵祥的右胳膊。他们说道：“请你放开凰满夷！请你有话好好说——”
　　深得新校长还有几位领导，都赶了过来。教导处副主任倬刚强说：“苒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啊？请你放开凰满夷！快把手放开——”
　　很多老师也围过来了。苒贵祥终于放开了凰满夷，满口脏话地说：“你个小兔崽子，等着吧，我不把你整死才怪呢——”
　　“各位领导！”凰满夷面对学校领导和很多老师讲道，“各位老师，你们都看到都听到了吧！苒贵祥真是太霸道了！不问青红皂白地打学生骂学生，简直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了。以往的我就不说了，我单单说说今天早晨我们班里的事吧。云平娟的母亲喊惠敏患了重病，我们班里的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帮助云平娟把喊阿姨送进了人民医院。他们迟到了。苒贵祥老师不让他们进教室上课。他的课，他不让进，语文枫老师上课，他也不让进，我就想跟他讲讲理，他把我推搡到了教室门外，把我们四个人赶到了篮球场，让我们在那里罚站。是深校长让我们回教室上课，他还是找到我们班里，往外撵我们。打我骂我，毫不讲一点道理！领导们老师们，大家评评理吧。像苒老师这样的人，还能当老师吗？我代表初二一班全体学生，代表全校所有学生，强烈要求学校严肃处理恶棍老师苒贵祥！我们坚决要求，把苒贵祥清除出教师队伍！叫他永世不得再教学——”
　　校园里面的积雪基本清理干净了。第三节上课的铃声响起来了……
　　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都回到了教室，他们坐在教室里上课了。
　　学校小会议室里，校领导正在跟苒贵祥谈话。在开会前，深得新给县文教科打了电话。不多工夫，科长、副科长就都赶来了。谈话一开始，苒贵祥的态度非常地蛮横。不把任何一位领导放在眼里。张狂得不得了了。领导们跟他讲道理，仁至义尽苦口婆心了。到后来，苒贵祥表现的不那么专横跋扈了。承认自己一贯打学生骂学生，承认自己不像个老师。
　　深得新说：“承认就好啊！我们了解你，你在教学上是有点方法的。可你的道德品行，实在是令广大学生不能容忍。文教科的领导都在这儿。你看看，今后你怎么打算啊？”
　　一听深校长这样说话，苒贵祥心里真的毛了，这是要往外开我啊。怎么打算？打算什么啊？他赶紧地说：“各位领导，文教科的领导，我保证，以后不再打骂学生了。请领导们容我慢慢改正吧，我这是多年养成的打骂学生的习惯，恐怕一时半会地不能彻底改掉。我请求学校领导监督我，我尽最大努力地不去打骂学生。我还是愿意继续当老师的——”
　　文教科科长蓝新民从书包里拿出一摞子检举揭发信，都是学生家长写的，揭发检举苒贵祥打骂学生的。足有四十多封。他把这些检举揭发信摆到了苒贵祥的面前，说：“苒贵祥同志，你看看吧！你自己好好看看，家长们写的是不是事实。我说一件事，看看你还记得不？去年你教高一一班，一个叫马学军的男生格尺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被你发现了，你是连踢带打。马学军在家休假养伤，一个月后，那右面的胯骨还不敢碰动呢。人家家长当时不敢向我们反映，因为毕竟还要上学读书啊。这下好了，家长知道你不教马学军他们了，这才敢向上级反映揭发检举你啊！我问你，马学军的事，是不是事实？”
　　苒贵祥不再抬头，低着头轻声回答道：“是事实，我把马学军的右面的胯骨踹掉了——”
　　“敢于承认就好！”蓝新民说，“不用问了，这四十九封信件里，肯定都是事实了。苒贵祥同志，你不能再在县中学里当教师了。我们已经研究决定了。把你调出县中学，安排你到教育印刷厂工作。明天你就到印刷厂报到上班。顺便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去印刷厂，那就只好回家了。”
　　苒贵祥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的了。去印刷厂当印刷工人，不去就得回家呆着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苒贵祥此时才知道这锅是铁打的了，他后悔极了，自己小看了凰满夷了，以为一个小小的学生会主席，一个小小的班长，能有多大的能量啊！嗨！想不到就被这个凰满夷给我治了！不服不行啊！于是他说道：“各位领导，我坚决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我明天就去教育印刷厂报到上班。”
　　实际上，苒贵祥不应该把账都记在凰满夷同学的头上。他殴打谩骂学生的累累事实，学生家长们已经写了大量的检举揭发信寄到了县文教科。为什么呢，因为苒贵祥不再继续教那些学生了。学生及学生家长都不再担心苒贵祥能报复他们了。所以啊，即便是凰满夷不跟学校领导反映苒贵祥的行为，学校领导也一定会处理苒贵祥的。不管怎么说吧，苒贵祥被清除出了教师队伍，学校的教师和同学们，把这一功劳全都记在了凰满夷身上了。同时，苒贵祥也把心中的仇恨记在了心里，真的恨透了凰满夷，恨得咬牙切齿，心里一直想着，等着吧，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要弄死你的——看看这人心啊，多么地歹毒啊！明明是你这个恶毒教师不是个东西，拿殴打辱骂学生成了家常便饭，严重的伤害了学生们的身心健康，侵犯了人权！怎么就不允许学生如实地向学校领导反映啊？这不是强盗的逻辑吗？要说像苒贵祥这样的教师，就应该关进监狱，好好地改造改造！
　　苒贵祥被清除出了教师队伍，这信息当天就在县中学里广泛地传播了。初二一班放晚学前，学生们都无比兴奋。自然把这功劳全算在了班长凰满夷的头上了……
　　没有什么晚自习。下午三节课后，全校学生就都放学了。凰满夷跟着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一块赶到了云平娟家里。云平娟没在家里，当然，喊惠敏也没在家里了。凰满夷说：“喊阿姨肯定是住院了。走吧，咱们去医院看望喊阿姨吧——”
　　凰满夷兜里不缺钱，在街旁水果商店里买了些苹果，橘子还有鸭梨儿。琛大有说：“班长啊，看病人都不能买梨的！不吉利啊——”
　　凰满夷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谐音啊！”琛大有解释说，“梨，离开的离，别离的离，梨、离，谐音啊。我跟你说啊，那年我奶奶病重住院了，我和我姐姐去医院看我奶奶，我姐姐不懂这个谐音的道理，买了二斤苹果二斤梨，带进了我奶奶的病房。刚放下水果网兜，我妈妈就急眼了，把装着鸭梨的网兜拽出来，推开病房门，拎着装梨的网兜就进了厕所，把那上好的二斤鸭梨全给扔掉了，之后还把我和姐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埋怨我们不懂事理。看病人怎么可以带梨啊？也巧了，我奶奶当天晚上就咽气了。奶奶离开了人间，离开了我们。打这以后啊，我可是记住了，无论到医院看谁，我也再不敢买梨带进病房了——”
　　“还有这样的一说啊！”凰满夷说，“那好吧，就地分了！现在就把这些梨吃掉就是了！”
　　还没出水果商店大门，凰满夷就把二斤鸭梨分给了几位同学：“就地吃了吧——”
　　你三个他两个的，几位同学就把二斤鸭梨就地吃完了。
　　凰满夷拎着二斤苹果二斤橘子两把香蕉，跟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就来到了人民医院。一打听，喊惠敏住进了十三号病房。
　　凰满夷问值班护士：“喊阿姨的病严重吗？”
　　值班护士说：“很严重的。你们是云平娟的同学，我也不瞒你们了。云平娟也知道了，当然喊阿姨自己还不知道。喊阿姨得了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真惨啊，医生说了，最多最多也就能坚持三个月吧——”
　　凰满夷、琛大有、沔淑贞，一个个的，都被惊吓的脸色变得煞白了。他们稳了稳精神，这才走进了十三号女病房……
　　病房里一共有四张病床，只住了两张。还有两张空床。喊惠敏住的是二号床。
　　云平娟正坐在床边陪着喊惠敏。
　　眼看就要吃晚饭了。医院里五点半给住院病人送饭。
　　云平娟跟凰满夷等几位同学说：“你们回去吧！眼看着就吃晚饭了。谢谢你们了。大有，别忘了把推车推回家去啊——”
　　凰满夷跟躺在病床上的喊惠敏说：“喊阿姨，您好好养病，等回头我们再来看您啊——”他说完，跟着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走出了十三号病房。
　　云平娟跟了出来。在走廊里，凰满夷等几位同学安慰着云平娟。
　　凰满夷把兜里余下的十六元零三角三分钱都塞到了云平娟的手里：“拿着用吧！等星期六我回趟家，再给你拿——”
　　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也都劝说着，不让云平娟再推让了：“拿着吧！这是班长的心意啊！千万不要再推辞了——”
　　云平娟的热泪夺眶而出：“谢谢班长！谢谢你们了！我妈妈没有多久了——”
　　“你放心！”凰满夷说，“有我们啊！有我们！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放心吧！放心吧——”
　　凰满夷和几位同学都强忍着眼泪，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