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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满夷当官第七章

作品名称:凰满夷当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6 08:52:21      字数:6117

 
  转天下午两点整,学校停课,在操场上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大会上,深得新校长宣布桧国柱的罪行!会议开得很短。公安局也来人了。会议一散,公安人员就把桧国柱带走了。趁着桧国柱还没上车,凰满夷跑到了桧国柱跟前,说道:“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去尝尝铁窗里的生活吧!看你还敢对女生动手动脚吗——”
  得了!学生会主席凰满夷真的就把桧国柱送进了监狱。就这件事,凰满夷在全校女生中树立了极高的威信,当然全校男同学也都无不敬他三分的。凰满夷自己常常觉得学生会主席这个官当的真带劲儿,还真是人前显圣呢。还有在班里当班长,那也很有威望,有时候比班主任老师说了还算……
  这是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八日,星期五。这一天正好赶上立冬。一大早晨,实际是凌晨两点四十就开始下雪了,一开始天上只是飘起了雪花,到后来啊,这雪是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了,那可真是铺天盖地白雪皑皑了——
  凰满夷起床洗漱完了,到食堂吃完了早饭,就进到了教室。
  学校规定,早七点到七点五十,是学生早自习的时间。学校还规定,无论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都不准迟到。可今天,应该说是有点例外啊,天上下大雪了,路,肯定很难走了。可规定就是规定,不管晴天还是阴天,不管是下雨天还是下雪天,学生上学那是绝对的不能迟到的。
  初二一班班主任有病住院已经九天了,代理班主任叫苒贵祥,是一位数学老师。苒贵祥,三十六岁,中等个,白白净净的一张瓦刀脸。苒贵祥老师在中学校里,向来被认为是最厉害的老师了。比如在课堂上,有交头接耳的学生,被他发现了,他就立刻停止教学,把交头接耳随便说话的两个学生喊到前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左手拽着一名同学的头发,右手拽着另一名学生的头发,之后,狠劲地让两个学生的脑门撞击在一起,一边用力地撞着,一边喊着问着:“还交头接耳吗?还随便说话吗——”
  那两个同学强忍着脑门的疼痛,说道:“不敢了!不交头接耳了,不随便说话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一般的,苒老师会把两个犯错学生的脑门,撞击十下的。撞一下子,问上一句:“还敢不遵守课堂纪律吗——”
  学生回答不回答,他也是撞十次。被撞完了的学生,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地回到座位上,那两只眼睛还冒着金星呢!
  苒老师轻易不发威,发威了,就是十分厉害的,他说这叫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还真是的,有了这样的惨例,还有哪个同学敢不注意听讲啊!苒老师厉害极了,在他的数学课堂上,即便是十分玩闹的学生,也是轻易不敢犯个什么错误的。
  今天早晨,代理班主任苒贵祥七点准时走进了初二一班的教室。以凰满夷为代表的住校生,都在七点前就进了教室,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走读生还差四个,家都是住在县城里的。苒老师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没吱声,背着手在讲台前面来回地不停地踱步。他有手表,边踱步边看表。还差十分钟就下早自习了,四位走读生还没来。苒老师又看了一次表,还差五分钟就下早自习了,四个同学还没来。班里还没到校的走读生有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云平娟。四位同学的家之间住的都不远,都在县城镇东路和睦巷。他们几乎每天都是一块上学校,放学了,一块回家。
  和睦巷距离中学二里多地。四名同学里,云平娟的家庭很苦,很困难的啊。家里只有她和母亲喊惠敏一块生活。喊惠敏是县城百货大楼布匹柜台的售货员。三十八岁了。云平娟的父亲云利,是县木材加工厂的检尺员。前年冬天,在木材厂楞场,丈量圆木的时候,不幸被从高处滚下来的圆木给砸死了。自打云利死后,云平娟的母亲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刺激,身体越来越不好。肺部时常疼痛不已。为了不耽误商场里的工作,她一直坚持着上班,也不到医院去检查看病。基于此,她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在家里,每天早晨,喊惠敏都起得很早,一般的五点就起来了。做饭。院子里还养了九只鸡两只大鹅,都等着喂食。等她和女儿云平娟吃完饭了,鸡鹅也都喂完了,娘俩这就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实际上,在家里,喊惠敏起床了,云平娟也就跟着起来了,帮助母亲做做家务,像扫扫地扫扫院子什么的,力所能及的都要帮助母亲做的。云平娟是个特别懂事的女儿。今天早上,生物钟催促她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一醒她就起床了。拉开电灯,她看见母亲趴在床上,脸色发白,流着冷汗。“妈妈!”云平娟关切地问道:“妈妈!您又犯病了吧!妈妈,我今天不去上学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病吧——”
  喊惠敏咬着牙强挺着坐了起来:“没事的!习惯了,疼一会就过去了——”
  喊惠敏说着话,就坚持着穿衣服,下床。豆大的汗珠儿从她的脸上往下滚着……
  看着喊惠敏那痛苦的样子,云平娟说:“妈妈,你坐下来歇着,我来做早饭——”
  看样子,喊惠敏真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她跟女儿说:“平娟啊,做好了饭,不要忘了喂鸡喂鹅——”
  喊惠敏坐在床头上,忍着病痛,直直地看着窗外。外面大雪已经停下来了。她自言自语道:“这雪怎么下得这样大啊!满地都是白雪了——”
  云平娟喂完了鸡喂完了鹅。这才开始要跟妈妈一块吃早饭。早饭很简单,熥几个金银卷(玉米面跟白面一块蒸出来的卷子),熬点小米粥,就点咸黄瓜或者咸萝卜条儿。云平娟把干粮、粥、咸菜,都端到了桌子上,喊道:“妈妈,吃饭吧!”
  喊惠敏躺下了,声音不大地说:“平娟啊,你自个吃吧。妈妈歇一会儿,妈妈不想吃了。妈有点累了啊——”
  家里有一个马蹄表,云平娟看了看,已经六点一刻了,六点半必须从家走,七点上早自习,学校规定,是不能迟到的。她着急地吃了一个金银卷儿,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吃完了饭,再看妈妈,依旧躺在床上,咬着牙闭着眼,脸色很吓人。云平娟觉得妈妈病得够呛了,应该送医院看病啊。就在她万分着急的时候,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到她家找她上学来了。几位同学进了云平娟的家门,一看见喊惠敏的状况,都跟着云平娟一块着起急来了!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拿主意的当然得是云平娟了。
  云平娟决定必须送妈妈去县人民医院!她说:“琛大有,你们家有手推车,麻烦你给推来,我得送我妈去医院了。”
  琛大有答应道:“我马上就回家推车!”琛大有撂下书包,就走出了云平娟的家门,回家推车去了……
  森书旺说:“沔淑贞,咱们跟云平娟一块送喊阿姨去医院吧。刚下完大雪,路不好走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沔淑贞说:“那还用说啊,必须的!咱们宁可耽误功课,也不能眼看着喊阿姨病在家里啊。”
  在床上躺着不时发出呻吟的喊惠敏,冲着女儿摆着手:“平娟啊,快跟着同学去学校。我不用去医院,在家歇歇,就好了……”
  “妈妈!”云平娟带着哭腔说,“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去医院!必须去医院。妈你不能再这么样的硬挺下去了。不能了——”
  沔淑贞也说:“喊阿姨啊!你就听平娟的吧。有病必须去医院检查治疗的。我们一块送您去医院!喊阿姨啊,你就听平娟的吧——”
  说话间,琛大有就把他们家里的一辆手推车推进了云平娟家的院子里,推到了门口处。
  在女儿和同学的一再劝说下,喊惠敏答应了去县医院看病。森书旺身体比较健壮,他说:“喊阿姨,我把您背到推车上——”
  云平娟先把一床被子铺在了车板上,喊惠敏躺了下来。沔淑贞又从床上拿出来一床被子,盖在了喊惠敏的身上。他们这就要去医院了。
  云平娟跟三位同学说:“你们都把书包带上,等到了医院,我自己照顾我妈就行了,你们还得去学校上学啊。”
  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都背上了书包。
  琛大有在前面拉车,森书旺在后面推车。两个男生主动地承担起了这点力气活。
  县人民医院距离云平娟家不算近,在她们家的东北面,他们足足地走了一个小时,这才把喊惠敏送进了医院的门诊部。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了,距离正常门诊时间还差二十五分,医院八点才给患者看病。
  沔淑贞说:“赶紧地挂个急诊吧!不要等了!”
  云平娟赶紧地给妈妈挂了个急诊号。急诊室值班大夫是位女医生,叫芒桂英,四十四岁,人特别的和蔼可亲。云平娟和其他三位同学把喊惠敏安排进了急诊室,芒医生赶紧地给喊惠敏检查……
  云平娟跟三位同学说:“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赶紧地去学校吧!都迟到了,代理班主任苒老师大概会不依不饶了。等回头我到学校后亲自跟苒老师解释清楚吧。”
  “手推车就先放在医院吧!”琛大有说,“等放晚学的时候,我再来推回家。云平娟,好好地照顾喊阿姨啊!等放学了,我们再去你们家看望喊阿姨——”
  在走廊里,沔淑贞跟云平娟说:“你快回诊室照顾喊阿姨吧!我们去学校了——”
  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离开了人民医院,在铺满了积雪的街道上,连跑带颠地直奔县中学。
  人民医院距离县中学大约有四里多地。他们三位同学在八点四十分的时候,赶到了学校初二一班教室的门口。教室里,代理班主任苒贵祥老师正在给班里同学上数学课。教室一律是平房,进门就进了教室。
  琛大有代表着沔淑贞和森书旺敲了敲教室的大门——
  教室内苒老师正讲得带劲,刚刚在黑板上画完了一个三角形。他听见了敲门声,可他打定主意,坚决不予理睬了,他知道,是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云平娟来了。他们违反了学校的纪律,整整地迟到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这还了得吗?!了不得了。苒老师依旧讲课,根本就像没听见敲门声一样。
  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自知迟到理亏,可还是应该进教室的。挨批评那是肯定的了。苒老师那是个压根儿就不讲丁点儿情面的老师,这一点,三位同学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听见室内苒老师的回音,琛大有以为自己敲门的声音太小了点儿,可能苒老师根本没听见,苒老师在专心致志地给学生讲课啊,很投入很投入的!一时听不见敲门声,那是可想而知的。于是琛大有便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这声音的确是很大了。就是你苒贵祥讲课时再专注再投入,那也是不可能听不见了,教室里聚精会神听课的学生们都听见了……
  这时候,只见苒贵祥老师冲着门口处嘿嘿嘿地冷笑了几声,之后依旧是置之不理,讲解着求三角形内角和的原理……
  班长凰满夷早就听见了门外同学的敲门声。凰满夷心思,如果说是刚才敲门声太小,你苒老师全神贯注讲课没能听见,那当然是有情可原的了。可这会儿敲门声如此之大,你怎么还是听不见吗?你一定是装着听不见了。同学迟到那一定是遇到了极特殊的情况了,不然的话,谁愿意故意迟到啊?再者说了,我们知道你非常地严厉,对学生要求严格,我们谁也没什么意见,谁也说不出什么来的。可你没有任何权利不让迟到的同学进教室啊!我是班长,我是学生会主席,我有权代表学生,为同学讨个公道的——凰满夷想着想着,终于坐不住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报告苒老师!我要提意见!”
  凰满夷的这一举动很让苒贵祥老师吃了一惊。他立马停止了讲课,愣了一会神儿,之后便板起了面孔,把教具三角板狠狠地摔在了砖幔地上。只听哗啦咔嚓,木制的教具三角板粉身碎骨了,直吓得很多同学都吐出了舌头……
  再看摔完了教具三角板的苒贵祥老师,气哼哼地满带着满腔的愤怒,几步跨到了凰满夷的课桌边,用右手的食指指点着凰满夷,怒吼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提什么意见?啊?这是课堂!课堂里,是老师传授知识,你们学生学习知识的神圣的地方!怎么!你要撒野吗?啊——”
  苒贵祥的手指尖儿几乎就要点到凰满夷的嘴边了。
  凰满夷的个子要比苒贵祥老师高一些的。凰满夷不急不火地用手把苒贵祥的手指头扒拉开去:“苒老师,请您自重点好吗?我问你,外面同学敲门,你听见了吗?你为什么不让同学进教室啊?外面很冷的啊!冻坏了同学你要负责任的——”
  “你是谁啊?”苒贵祥急眼了,“你算老几啊?你没任何权利来指责我!你愿意听课吗?你要是不愿意,赶紧给我滚出教室去……滚出去——”苒贵祥上来就拽凰满夷的胳膊,拽住了胳膊就往外连拉带推搡的,往外赶凰满夷。
  凰满夷不挣扎也不还手,任凭着苒贵祥把他推搡出了教室门外。凰满夷很礼貌地不停地说:“苒老师,有事说事,学生犯了错误,你可以批评,可以严厉地批评,可你没有权力不让学生进教室上课啊——”已经到了教室的大门口了,苒贵祥似乎用尽了平生之力,最后推搡了一下凰满夷,推搡的部位正是凰满夷的腹部。由于苒贵祥用的力气太大了,凰满夷的头部后背整个地掼在了门板上,大门被撞开了,凰满夷仰面朝天仰躺在了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的面前……
  苒贵祥狠劲地把教室的大门关上了。也就剩下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他依旧接着讲课,布置作业——
  门外,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把凰满夷搀扶起来,都关切地问着:“班长,没摔坏吧?疼吗?”
  凰满夷拍打着身上的雪,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的,不就是一个仰八叉吗!怎么?云平娟没跟你们一块来吗?她怎么了?”
  “班长!”琛大有说,“云平娟的母亲病得很重很重的,我们几位,今天一早晨去她家约她一块上学,我们就和她一块把喊阿姨送进了人民医院——”
  “喊阿姨病得厉害吗?”凰满夷很关切地问道,“云平娟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吗?等放了学,咱们得去照看照看啊。早就知道喊阿姨有肺病,总扛着不去医院。这回去医院了,医生们没准还得让喊阿姨住院呢,咱们不能不管啊——”
  “我们都商量好了。”森书旺说,“等放晚学,我们都先去她家,要是云平娟和喊阿姨没回家,那就是住院了。那咱们就都去医院看喊阿姨吧。”
  凰满夷像是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跟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三位同学询问着喊惠敏的病情。在雪地上,他们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打下课铃了。这时候,凰满夷才说:“看来苒老师一定是不依不饶了。一会他让咱们怎么样,咱们就先照他说的做。到时候,咱们再跟他说理不迟的。都不要顶撞苒老师啊!我爸说了,人总要讲理的啊——”
  苒贵祥喊完了“下课”,夹着教案书本,气势汹汹地出了教室,在教室门口,他喊道:“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你们三位在雪地上罚站!去!离门口远点,到篮球架子那儿站着去!我不喊你们,你们就不要进教室上课!听到了没有?”
  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齐声答道:“听见了!”
  苒贵祥冲着凰满夷怒吼道:“你也去陪着他们三位罚站!快去——快——”
  苒贵祥看着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还有凰满夷走到了挺远处的操场上,齐整整地站在了篮球架子旁边的雪地里……
  第二节课上课的铃声响起来了。初二一班是语文课。给一班代课的语文老师叫枫增辉,二十六岁,是北师大的毕业生。他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初二一班教室门口,拉门的刹那间,偶地往操场一瞥,皑皑的雪地上,他看见了身板直直地站着四个学生。这四名同学,他都认识啊,初二一班班长、学校学生会主席凰满夷,还有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这是怎么了?他一想,第一节课是数学,一定是他们在数学课上犯了错误了。他心想,都知道冉老师多么厉害,怎么还往枪口上撞啊?枫老师走进了教室,跟同学们问询。同学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讲给了枫增辉。枫增辉一听,这可真的就不是学生们的错了。大冷天,不让学生上课,站在雪地里罚站。这有点过了啊。怎么也不能让学生耽误课不是?于是,枫增辉就让班里的学习委员去操场上,把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四位学生喊了回来。凰满夷他们刚走到教室门口,还没进屋,就见苒贵祥风风火火地跑到了教室门口,大声喝道:“不准你们上课!给我滚回到操场上去!继续罚站!快滚回到操场上去——”
  凰满夷、琛大有、森书旺、沔淑贞四位同学又都乖乖地回到了篮球操场上,继续站着……
  “枫增辉!”苒贵祥大声吼道,“你算干嘛吃的啊?谁允许你把他们喊回来的?你算什么教师啊?还什么北师大的毕业生呢!呸——公然纵容学生!你真是太差劲了!”
  枫增辉忍着,一声没吭。继续上他的语文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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