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五章）3

　　当天晚上，艾忠率领八名乔装成山匪的交通员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悄下山。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除艾忠和向大山外没有第三者知道，艾忠不想将此事扩大化，他甚至连最为信赖的老左也没说出他的去处。不是不信任老左，而是不想让老左担心，因为此行非常凶险，如果一旦被小阎王识破，他很可能成为小阎王的俘虏。艾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果真是到了那一步，他宁愿玉碎也不会瓦全。
　　艾忠此行的目的地是雷公庙，因为那是去太平寨的必经之地。小阎王要想去太平寨就必须从雷公庙的地界经过，而且雷公庙又便于隐蔽，艾忠不想节外生枝。艾忠一行九人就这样悄无声息隐蔽于雷公庙，他们将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小阎王的大驾光临。然而，艾忠一行的踪迹还是被一个人发现，他就是冯继业。
　　冯继业把吕天赐安全送达后便一刻不敢停留往回赶，当他走到雷公庙时只觉得头部一阵晕眩。冯继业明白，这是因为遭吕天定，重击后的缘故。看看天色已晚，他索性暂栖雷公庙休息，等天亮后再回太平寨也不迟。午夜时分，冯继业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冯继业暗自一惊，旋即隐于雷公神像背后。脚步声方止，只听得有人在说：“同志们，抓紧休息，明天有更重要的任务。”冯继业一听，这声音好熟悉！他借助微弱的月光探头窥视，惊得差点跳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艾忠，但他已经易容成李不让的模样。也难怪冯继业如此吃惊，李不让此时正戴罪关押，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雷公庙？冯继业一细想顿时全明白了，一定是李不让从太平寨逃脱。冯继业心说：李不让啊李不让，该你命短，今晚碰到我冯继业，我岂能让你就这样全身而退？冯继业这么想时枪就拔出来了，轻轻上膛，然后瞄准“李不让”的头部。
　　正当冯继业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只见一人走进“李不让”说：“艾局、喝口水吧。”“谢谢小陈。”“艾局、您这李不让假扮得也太像了。”“像吗？”“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哈哈……”“呵呵……”
　　冯继业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原来是艾教官假扮的李不让啊！真险，要不是这及时的对话，我几乎成为千古罪人了！冯继业想到这里便敏捷地从神像后面跳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枪口同时对准冯继业。艾忠厉声问道：“是谁？”
　　冯继业哈哈一笑：“艾教官，是我，冯继业。”
　　艾忠心说惭愧，想不到隔墙有耳啊！冯继业首先发话：“艾教官，您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差点让我当成李不让给毙了。”
　　艾忠避重就轻道：“原来是四当家啊！你怎么在这里？我表妹呢？”
　　冯继业说：“你表妹已安全到家，我走到这里有些累，想睡一觉明天再回太平寨，没想到碰你们，您这是……”
　　艾忠歉意地说：“四当家，我答应你大哥，暂时保密，等我回到太平寨就向你详细解释，行吗？”
　　艾忠的话说到这份上，冯继业觉得没必要再追问下去。接下来，冯继业便把送吕天赐的过程与艾忠细聊了一番。艾忠听后唏嘘不已，艾忠说我这个表弟也太莽撞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让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冯继业呵呵一笑，说不碍事，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听了冯继业的一番话，艾忠立刻对冯继业升起一种莫名的好感。接下来的交谈就相当投机了，从闲聊中艾忠得知冯继业也是苦从苦海中泡大的一个人。冯继业的过去基本与向大山相似，妹妹被人恶人霸占，最后含冤而死。父亲到官府伸冤，却被抓进牢房当时就被活活打死；父亲的死也是恶报暗中指使人干的。母亲想不开上吊而亡。当时冯继业在地主家打长工，得知这一噩耗后冯继业二话不说就在大白天闯进恶霸家中大开杀戒，丫环和佣人也未幸免。随后，冯继业遭到通缉、逃亡，最后落草为寇，坐了太平寨的第四把交椅……
　　冯继业的血泪史总有他的动情之处，但艾忠听后久久没有言语。冯继业似乎看出艾忠的思想，他问艾忠我是不是有些残忍？艾忠没有正面回答冯继业的问题，而是就他的性格作出全面分析。艾忠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恶霸一连夺去两位亲人，他死一百遍也不足惜！但他不能代表全部，比如说恶霸家里的佣人和长工，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你那样不计后果地乱杀一气，你是痛快了，但你给他们的家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和痛苦，这一点你应该想到。冯继业说我想到了，是在当年逃亡的路上就想到了，我不应该伤及无辜，这是我一生无法抹去的阴影，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艾忠说有，只要你诚心改过，我们有大把大把的后悔药送给你。
　　冯继业一听就懂了，他说我现在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我真有希望重新回到起点？
　　艾忠拍拍冯继业的肩膀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雷公庙，两个男人促膝长谈，天明方休。分手之时，冯继业依依不舍，他说我会在太平寨静候你们的佳音，尽管我不知道你们将要执行的是什么任务。艾忠说为了太平寨，也为了寨子里所有的兄弟有后悔药可吃，请相信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冯继业说我相信，我等着你给我大把大把的后悔药呢！
　　在冯继业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艾忠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他与冯继业的最后一别。
　　翻过前面的蜈蚣山就是太平寨了，冯继业突然觉得心情无比的舒畅，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就在冯继业向太平寨眺望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不远的山坡下有一人正慌慌张张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冯继业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心怀鬼胎之辈，他不动声色地隐于树干背后，待来人近距离接触的一刹那，冯继业突然使了个“秋风扫叶”将来人扫翻在地。还不容对方叫出声来，冯继业早就一个箭步将对方制服。“鬼鬼祟祟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路货色。”当冯继业扭住对方脑袋一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艾、李不让？是你！”
　　被扫到在地的正是李不让，若不是冯继业反应灵敏，他差点把真李不让当作假李不让了。
　　李不让阴森地一笑：“老四、想不到我还是撞到你的手里！妈的，让我起来。”
　　冯继业没收了李不让的枪支，随即向后倒退数步，两支手枪同时对准了李不让。
　　李不让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说道：“老四、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冯继业抖了抖手中的枪，说：“老二、跟我回去见大哥，我担保你没事。”“担保？你拿什么来担保？老四。听二哥一句劝，跟着二哥干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可以在日本人面前推荐你当我的副司令……”“你给我闭嘴，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不醒悟，走、乖乖地跟我回去见大哥。”“老四、你真的就这么绝情？丝毫不念昔日的兄弟之情？”“我们已经不是兄弟了！少废话，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大哥，小弟知错了！”李不让突然单膝跪地。
　　冯继业一愣，忙扭头向身后看。就在这一刹那，只见李不让从后腰处拔出两支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冯继业的右胸。冯继业猝不及防，两支飞镖深深插入他的肉体。冯继业大叫一声，仰头倒地。李不让狞笑着走近冯继业：“好你个老四，敢在你二哥面前无礼，今天就让你尝尝你二哥的手段。”李不让说着猛地拔出飞镖，两股鲜血顿时从冯继业体内喷出。冯继业口吐鲜血，大叫一声晕死过去。李不让踹了冯继业一脚，见没有动静，这才捡起枪支收好飞镖一瘸一拐向山下走去。
　　冯继业冤魂不散，就在李不让毫无提防的往前走时，冯继业凭借惊人的意志抓起手枪，用颤抖的手对准李不让的背影扣动了扳机。李不让向前栽倒，他中枪倒地。冯继业长吁一口气，再度晕死过去。
　　冯继业这一枪并没打中李不让的要害，子弹的重创让他的身体本能的倒在地上。也只有仅仅的几分钟时间，李不让从剧痛中逐渐清醒过来，他反手摸了下后肩上的枪伤，然后继续慌忙向山下逃遁。因为他清楚，枪声必然会引来向大山的追捕。一路上，李不让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李不让迷路了；恐惧、枪伤、还有无法止住的流血，李不让最终抛尸荒野，成为豺狼的美餐。可恨他李不让为了一己私欲最终落得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