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城乡人第三章

　　火车上，阚世界无心观景，迷迷糊糊的，除了想心事，还是想心事。总算到津河市了。
　　二零零六年五月五日下午两点四十，伴着音乐声，火车到了终点站。临下车，梁美香跟阚世界说：“你在第三出站口等着我，我安排完了工作，就去找你。记住了吗？”
　　阚世界心想，这位津河市的大姐，很热情啊，城中的人心眼真好。火车一路上，供俺吃供俺喝，照顾的无微不至。下车后，可不能再麻烦打搅人家了。俺自个鼻子下面不是也有一张嘴吗？不知道，不认路，那就跟人家打听就是了。咱说什么也不能再麻烦人家了，不能了。等俺将来有钱了，俺就到火车上来找这位梁美香大姐，好好地报答报答人家，才叫正理的——”阚世界想到这些，于是便佯装答应：“行啊！谢谢大姐了！”
　　等随着下车的乘客，到了出站口，阚世界就是从第三出站口走出车站的。俺那娘啊，站前是一座好大好大的广场，他远远的看见了，在距离火车站大门口一千米左右的西南面，矗立着一个超大的齿轮大钟表，时间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九分了。这个巨大的齿轮钟表，像是坐落在河边。是的，那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津河市，为什么叫津河市啊？阚世界明白了，这条河就是津河了。从哪儿流过来，他不知道，可流到哪里去，他是知道的，怎么说啊，爹妈都说过，老师也都说过，千条河流归大海啊，这津河，当然也是流向大海了！津河东西两岸的临河街道上，设有公共汽车站。看着津河两岸的景色，阚世界惊叹：俺那个天啊，高楼林立耸入云端。大楼也太高了！阚世界放眼望去，不知哪里是城市的尽头，不知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到底在哪个方向，在哪条街道。找吧！问啊！在津河东岸的津河东路，有几个公交汽车站。阚世界直接往河岸汽车站点走去，走得很快。他扛着一个行李卷，手里拎着一个塑料编织袋，里面没有别的，只是几件不像样的衣裤。此时的天气，正直仲春，不冷不热，阚世界身上穿的衣服，既不用增也不用往下减。阚世界的夹克衫下面右侧口袋里装有二百三十四元钱。他不懂什么叫防范措施，不懂得防范小偷。以为城市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人也都是像梁美香那样的人。阚世界来到河岸的一处公交站点。等车的人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丑的俊的什么样的人都有。阚世界把行李卷和塑料编织袋放在站牌的东端，向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藕荷色衬衣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叔，俺向你打听一下，你知道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吗？”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阚世界，回答道：“对不起了，我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吧。”
　　阚世界往人堆里挤了挤，向一个长得很一般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问道：“大婶啊——”
　　三十多岁的女子狠狠地瞪了阚世界一眼，不客气的骂道：“喊嘛呢喊嘛呢！跟谁叫大婶啊？老娘我连对象还没有呢！真是缺了大德了——”
　　阚世界直说：“对不起对不起！俺不知道啊！”
　　三十多岁的女人急气白咧的说：“一边玩去！没人搭理你！”
　　阚世界心想，这大城市里的人，也不都象梁美香大姐一样啊。这位女子就有点恶了不是。阚世界心想，俺得接着问啊——他正要开口问一个小伙子：“大哥——”
　　一辆写着九二二的公交车已经站在了站点上，齐乎啦，很多人争抢上车。阚世界因为站在了人群的中间，这个推那个拥的，挤挤插插的。他不上车，他不知道该不该上这趟九二二路汽车。走了一帮上车的，又来了一帮等车的。阚世界非常非常恭敬地向一位头发斑白，他自认为足有六十多岁的爷爷问道：“老爷爷啊，我想你打听——”
　　阚世界认为是位老爷爷的人拿眼睛斜瞪着阚世界：“喂喂！你喊谁啊？喊谁啊——”
　　阚世界笑容可掬的说：“老爷爷，俺喊你啊！”
　　这位“爷爷”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有那么老吗？我他妈的才三十六岁，你喊我爷爷！你以为出门喊人家大辈，你就多么有礼貌了吗？你这是损人啊！快滚一边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得了，又喊错了！阚世界没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就走出了等车的人群。他到了放置自己行李卷塑料编织袋的地方，下意识的把两只手同时插进了夹克衫的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俺那妈呀！俺的钱包没了！俺的钱包没了！”他大声的喊了出来！“俺的钱包没了啊——”
　　等车的人们像看西洋镜似的，把阚世界围了起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问道：“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吗？”
　　阚世界说：“俺是广元省东单八方县杭朗乡杭朗镇的村民啊！大娘啊，俺叫阚世界！俺来这座大城市找人来了——”
　　这位上了点年纪的人叫隋凤珍，今年四十九岁了，她在这儿等六六六路公交车，打算去原来的工厂津河市第二玻璃厂，办下岗手续。第二玻璃厂倒闭了，工厂卖给宏达房地产开发商了。隋凤珍对人很热情，爱帮助别人。她问阚世界：“你找什么人啊？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啊，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阚世界说：“俺来找俺媳妇图钱丽，找俺妹妹阚世梅，找俺岳爹图景昆——”
　　隋凤珍问道：“小伙子，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单位吗？”
　　阚世界说：“他们都在俺表叔旭辉真开的一家公司里做事。”
　　隋凤珍说：“有具体单位就好办了。你表叔旭辉真开的是什么公司啊？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阚世界说：“叫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
　　隋凤珍说：“小伙子，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听我的，保管你又省事又快的找到那家公司。你去市工商局打听。不管什么公司，都是要在工商管理局注册的。什么公司启动资金啊，什么公司地址啊，什么公司法人代表啊，都得登记的明明白白的。我告诉你，工商局在和平大道第一百一十一号。”
　　隋凤珍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十元钱，递到阚世界手上。“拿着，打辆出租车，直接去工商局吧。往后小心点啊。钱包不能放在外面的衣兜里啊——”隋凤珍还想嘱咐阚世界几句，可这当儿，六六六路公交车进站了。她赶紧说道：“那就这样！你自个多保重！我上车了。”隋凤珍上了六六六路公交车。
　　阚世界的钱包丢了，那还用说，肯定是在九二二路汽车进站时，人们挤车时，小偷冲他下了手呗！完了，没钱了。好心的大妈给了我十元打车的钱。好人啊！这城里还是好人多啊！阚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阚世界背上行李卷儿，拎起塑料编织袋。他决定不打车，走着去工商管理局，省下那位好心大妈给的十元钱，好做生活花销啊。他走到津河的一座大桥的东侧桥头。那桥头立着个碑，写着：“解放桥”。在桥头边上，有不少摆地摊卖各种小商品的，什么佛珠念珠手链啊，什么皮带，手包啊……阚世界走到一个买念珠的摊前，看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是个男的，他不敢再叫爷爷，也不敢叫人家同志，他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叔！”摊主抬起头来看阚世界。“买嘛！这一串一百八十八元！这一串一百六十六元……你要哪一串啊？”
　　阚世界说：“大叔，我不买东西，我问问路！”
　　这位大叔把脸一绷：“赶紧玩去！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吧！不买你喊嘛！快滚！”
　　阚世界还是明白事理的。他知道了，问路是不能随便问的。不买人家的东西，是绝不能向摊主问路的。冒蒙的走吧。他上了桥，朝桥的那一头走去。他走到了桥头，哎呀，是一条叫何家庄路。这路上，汽车也太多了，太多了。这大城市里也怪，这路名怎么是个庄子啊？何家庄？这分明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怎么就叫何家庄路啊？嗨！我太傻了！人家写的是何家庄路，不是何家庄的。这可怎么走到马路的那边去啊？嗨！随大流啊！他看见汽车都突然停下来了，他以为的，东西路口两边高高的大铁架子上亮起了贼亮贼亮的红灯。南北路口两边高高的大铁架子上亮起了贼亮贼亮的绿灯，就见这边一大群人，在一条一条的白道道上往那边走，那边的一大群人也在一条一条的白道道上往这边走。阚世界看明白了。红灯停绿灯行。汽车是这样，行人也是这样。好！这样就不会被汽车撞着了。阚世界随着人群走到了马路的那一边。他看见了，在马路两边便道牙子上，有四个人，其中三位都是上了年岁的，还有一个是个中年妇女。这边的马路牙子上是一个很有些年纪的男子和很有些年纪的女子。大约都在六十岁上下，阚世界可不敢估计人家的年龄了。这两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喝着茶水聊着闲天。跟前竖立个木牌子，上边写着：“问路收费——一指一答十元”。那边的马路牙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和一位中年妇女。阚世界猜啊，不是母女就是婆媳。两个女人也都说着闲话。跟前也竖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问道服务——一问一答八元”。阚世界认字。他想，这问路也要钱啊！这大城市怎么什么都要钱啊！俺那个天啊！好心大妈给我的十元钱，何是只够问一次路的钱啊。这也不能问了啊。不就是和平大道一百一十一号吗！津河市工商管理局！我就不信找不到的！阚世界顺着一条叫做河西路的大街，往西就走起来了。阚世界迷瞪转向了。他认为他是在往北走。那哪是北啊？这座大城市，很多条马路都曾是历史上八国联军的租借地。那马路就没有一条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谈不上什么方向性。在这座大城市里，你问人家道路，人家回答你从来都是往左或往右；往前或者往后，可没有回答你往南或往北，往东或者往西的。不要说你是外地来的闹不清这里的东西南北，就是在这里居住了多少年的这里生这里长的人，也没有几个能辨清楚东西南北方向的。阚世界本来就是个实心眼的人。他想就走一条道，一条道走到头，我再走另一条，正所谓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他没有手表，街上有行人，街道两边高楼大厦自不必提。他细细的查看着每座大楼的牌匾：星运大厦、乐海天夜总会、老津河炸酱面馆、瀚金佰海鲜楼、聚全的饭庄、鸿雁楼、十九街大麻前店后厂、鸿起顺饭庄、蓝天电脑公司、花滨海贸易大厦、吉祥大厦、宏源贸易有限公司、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就是还没看到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他心里说不急，不急啊。那是假话！能不着急吗？眼看着这条河西路还没走到尽头，这会儿已经是华灯放亮了。怎么也得是晚上六点了。这条河西路到底多长啊？阚世界还没走到头，这会他已经是很累很累了。他忽然感到尿急。天啊，这一下午了，还没尿抔尿。他感觉很憋得慌，他找厕所啊……找啊找啊！找不见。马路两边依旧是高楼大厦，偶有空间，也都被商铺所占。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俗话说，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他急急火火的往右前方赶了几步，还真幸运啊，真幸运，左侧四层大楼，心仪海鲜楼；右侧是四层大楼，佳佳洗浴娱乐中心，两座大楼之间，有条夹股道。阚世界扔下行李卷，甩掉塑料编织袋，走进夹股道，解开裤腰带，在右侧大楼楼墙根，哗哗的尿了起来……
　　天啊！阚世界这一抔尿啊，可算撒完了。他顿感浑身轻松通体爽快了。正当他扭身要走出夹股道的时候，两个带着红袖标的老人，神神叨叨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可把阚世界着实的吓了一大跳！老人们的红袖标上写着“治安员”三个黄字儿。一男一女，男高女低，女胖男瘦。嗓门都很大。男治安员说：“严禁随地大小便！你违反了城市卫生管理条例。罚款五十元——”
　　女治安员说：“这么大个人了！你没羞没臊啊！应该罚款一百元！”
　　阚世界蒙瞪了！一抔尿，尿出去五十元？一百元？俺那个天啊！他刚刚轻松地肉体不禁打起颤来。“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啊！俺实在找不到厕所了！实在实在的找不到厕所啊！这一条河西路上，也没个厕所啊。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爷爷奶奶啊——”
　　这两个治安员，是何家庄街道的。男的叫耿选朝，六十三岁，津河市钢铁公司退休工人；女的叫佘玉琴，六十岁，是何庄子小学退休老师。两位都是退休老人，为了打发时间，为了避免寂寞，他们主动到街道委员会要求干点什么。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反正也不要报酬，只是不闲着就行啊！街道委员会一直有个群众自发的治安管理委员会，成员都是退了休的呆在家里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查卫生，协助派出所防盗放火。更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抓城市建设精神文明，专门抓那些本市的外地的不文明人的不文明的行为，主要是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随地乱扔烟头什么的。抓住就罚款，早年间随地在街上吐一口痰罚款五元，后来涨到了十元……到这会，随地吐一口痰就罚五十元了；尿尿拉屎也是，原来抓住一次随地小便的，罚款五元，随地大便的罚款十元，到这会都涨价了。视情况，罚款五十元到一百元不等了。罚来的款项，都交给街道委员会，供街道委员会搞活动，做活动经费。也别说，罚款很管用的。这些年来，随地吐痰的，随地大小便的随地扔烟头的人，已经少的多地多了多地多了……
　　城市精神文明建设的台阶大大的提升了一大步……
　　别的治安员不知道，就耿选朝、佘玉琴两位来说，他们值班巡逻时，已经四个多月没罚到款了！今天碰上了阚世界。在耿选朝、佘玉琴两位老人治安员面前，阚世界实在没有办法了。看世界也是有思想的人啊！问路要钱！这尿抔尿也要钱啊！还要五十元一百元！俺那个妈啊，俺这一抔尿，就尿出一百斤苞谷的钱啊，或者是二百斤包谷的钱啊！这大城市啊！怎么这样啊！这就是大城市啊——
　　耿选朝、佘玉琴工作特认真。对随地大小便这样的不文明的人，做出的如此的不文明的的事来，那当然是要处以重罚的！不罚款不足以教育不文明者本人！
　　耿选朝催促道：“快拿钱吧！我们是街道的正规组织里的正规成员——”耿选朝指着自己的红色胳膊箍。“看看！我们是街道委员会治安委员会里的治安员！我们的职责，就是抓你这样的不文明的市民——”
　　阚世界听明白了，啊哦，是抓市民啊！俺也不是市民啊，俺是杭朗镇的乡人啊！他说：“哎呀呀，爷爷奶奶！俺不是市民啊！俺是从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杭朗镇来找俺亲人的——”
　　佘玉琴、耿选朝早就听出阚世界的外地口音来了。
　　佘玉琴说：“小同志啊，你——”
　　阚世界马上截住佘玉琴的话。“奶奶啊，现在不许叫同志了，要叫先生什么的，同志那词，让香港人给闹的，是同性恋了啊——”
　　佘玉琴说：“你懂的还不少啊！你还会咬文嚼字。你想告诉我们，你不是津河市市民，对吗？
　　阚世界说：“对对对！俺根本就不是津河市市民！俺是农民！是杭朗镇的农民！”
　　佘玉琴说：“你不要狡辩了！只要你进了城，你就是市民！我们就是这么理解的！小同志！快掏钱吧！”
　　“真是的！这老奶奶咋还管俺叫同志啊，谁和你同性恋啊——”阚世界很不理解了。
　　耿选朝从兜里拿出街道委员会的罚款单据，就把罚单填上了。按照佘玉琴说的，加大处罚力度，五十元到一百元之间，就得取上限，罚款一百元。“给你！快拿钱吧！”他亮出了罚款单！
　　阚世界扑通一下给耿选朝、佘玉琴跪下了：“爷爷奶奶！俺身上就十元钱！就十元钱啊！这十元钱，还是在汽车站，一个好心的大妈给俺的。俺在公交站，钱包叫人家给偷了。俺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俺来这是来找亲人的——”
　　耿选朝、佘玉琴素来警惕性就特别特别的高。
　　佘玉琴说：“你说什么我们也不能相信。你拿出身份证给我们看看吧！”
　　阚世界更蒙瞪了。“啥身份证啊？俺没有那玩意啊！”
　　强烈的路灯光下，耿选朝看着阚世界，这么高的个子，年纪很轻的，小伙子长得倒不像坏人，可坏人的脸上也都不写着坏人啊。眼前这个随地小便的男青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谁能知道啊？佘玉琴问道：“我再问你，除了身份证，你身上还有能找出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吗？”
　　阚世界两眼懵懂。“爷爷奶奶啊，你们要什么物件啊？”
　　耿选朝说：“像火车票汽车票学生证工作证什么的，你有吗？”
　　阚世界哭丧着说：“没有啊，都没有。有一张来时的火车票，在钱包里，让人家连钱一块偷走了。”
　　佘玉琴说：“这就不好办了——”
　　这时候，围上来不少为夜生活逛街的闲人。不一会儿，围着阚世界，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就跟早年间看耍猴的一模一样的。
　　很多人都说阚世界：“看着不像个坏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哪有往楼墙根上呲尿的啊！起码是个不要脸的人！”
　　也有很多人说：“看样像个农民工，看这行李卷儿，再看看这塑料编织袋子，百分之百的农民工。没准在工地上犯什么事了！让工头給赶出来了，也备不住的事！”
　　一个看似知识分子的中年妇女说：“大爷大娘，咱们的警惕性可决不能放松。这个人，什么证明也没有。什么证件也拿不出来！我建议，您二老受累，起码先送到派出所，让警察好好审查审查！要是犯法了，就地逮捕！没事了，也得送到收容所里去啊。得坚决把这样的人遣送回原籍的。不然咱们的城市怎么能安宁啊！”
　　围观的群众大约总有百十多位。百十多位围观群众异口同声：“对！先送派出所！把他送进派出所——”
　　耿选朝、佘玉琴两位老治安员，还是走群众路线的。耿选朝说：“就按照群众说的办！我们现在就把他送进派出所。”耿选朝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罚款单。“这罚款单子都填上了，没收到钱啊，这可怎么办啊？”
　　佘玉琴说：“到派出所再说吧！这个人的身上，不是有十元钱吗？那就先收他十元！小同志，先把十元钱拿出来吧——”
　　阚世界心想，奶奶啊，你怎么还管我叫同志啊？俺可不是你的同志。这爷爷才是你的同志啊！阚世界很费力的站了起来，两腿发木。眼睛也冒起了金星。恍惚间，他赶忙从衣兜里掏出公交车站里，好心大妈，给他打车的十元钱。他后悔啊，我就应该听那位大妈的，打车到工商管理局啊。这，这下完了！俺是一分钱也没有了！还得上派出所接受审查。唉——钱丽啊、世梅啊、我的岳爹大人图景昆啊，你们在哪儿呢……阚世界脑海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阚世界把身上仅有的十元钱交给了耿选朝。
　　阚世界拎起塑料编织袋，扛起行李卷儿，跟着耿选朝、佘玉琴去派出所了。围观的百事多名市民跟着，一直跟到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