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城乡人第四章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耿选朝、佘玉琴把阚世界带到了何庄子派出所。这座大城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特别好事，好事这一词，贬义成分多，喜欢围观，喜欢看热闹，喜欢把小事儿闹成大事件。有人说这也是传统文化，也许是吧。不就是抓住了一个随地小便的外省市农村来的人吗，多大个事啊！好家伙，在耿选朝、佘玉琴带着阚世界到何庄子派出所这二里多地的路上，又跟上来一百多人，加上原来围观的一百多人，缕缕行行的跟到派出所看热闹、看究竟的市民，小三百号了。
　　何庄子派出所。今晚值班民警有两位，一位叫薛振义，二十九岁；一位是暴裕民，三十一岁。两个民警一块接待耿选朝佘玉琴。
　　派出所院子不小，还是可以容纳下前来探究竟看热闹的人的。可值班办公室是容纳不下多少人的。民警暴裕民把看热闹的市民阻挡在了值班室的门外。“市民们，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不要在派出所里围观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快散了吧——”
　　暴裕民把值班室的门关上了。
　　薛振义、暴裕民都知道，耿选朝佘玉琴都是模范治安员。
　　薛振义很热情：“耿大爷、佘大妈，你们都坐下。歇歇脚，喝口水。咱们再询问这个人的情况。”
　　耿选朝说：“暴警官、薛警官，你们就问他吧。我们在一旁听着就是了。”
　　佘玉琴赶忙说：“两位警官，你们还是先给我们做个见证吧，这个人随地小便，我们填罚单，写上了一百元，他说他只有十元钱，我们又不能搜他的身不是？就收下了他的十元钱。这实际收入和罚单上的数目字不相符啊。老耿，快把罚单拿给两位警官看仔细，咱们好有个交代啊。”
　　耿选朝拿出票据，递给了暴裕民。“暴警官，你看看吧。”
　　暴裕民看了看罚单，问阚世界：“你是只给了十元钱吗？”
　　阚世界颤颤惊惊的回答道：“是——是的。俺，俺，俺只有十元钱——”
　　暴裕民拿起笔来，在罚单背面写上了几句证明的话：“该罚单填写的金额数字，与实际收款不符。实际收入为十元。特此证明。何庄子派出所。暴裕民——”
　　暴裕民又让薛振义把名字写在了上面。这才交给了耿选朝。“好了！我们写上证词了！您老收起来吧！”
　　耿选朝收起了罚款单，这下子可算把心放下了，他是怕背上黑锅啊，单子上写了一百元，却上交给街道十元，那九十元钱呢？这事整不明白，耿选朝心思，可不是污了自己一世的清白吗！这下子算是整明白了。他跟暴裕民薛振义说：“谢谢两位警官！两位警官，快办正事！快办正事吧！”
　　暴裕民说：“我们这就询问！这就询问！”
　　薛振义拿起笔，翻开询问录事本准备做记录。
　　暴裕民问道：“姓名，叫什么名字？”
　　阚世界一进派出所值班室，薛振义就让他蹲着。这会他实在有点蹲不下去了，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俺叫阚世界。”
　　薛振义问道：“哪个看啊？”
　　阚世界说：“门字里面写个敢，勇敢的敢，敢作敢为的敢。”
　　薛振义在录事本姓名一栏里写上了“阚世界”。
　　暴裕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籍贯！哪个地方的人？”
　　阚世界说：“警察大哥啊，能先给俺一碗水喝喝吗？俺一宿一天水米没沾牙了，又渴又饿。给俺一碗水喝吧。”
　　窗户外面看究竟看热闹的人还剩下不少。有一个中年男子笑道：“敢情啊！警官问犯人时候，不和电视剧里的一样啊。电视剧里的犯人，都说‘能给我一支烟吗？’这回咱们看到的，不是那么回事啊，这小子要水喝……”
　　一帮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个大姐笑道：“你懂嘛啊，电视剧人家那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是艺术加工。真是的，你懂嘛啊！”
　　外面的市民谈笑风生……
　　薛振义从暖水瓶里给阚世界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阚世界。
　　阚世界接过水就喝。噗——太烫了，他把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暴裕民知道，这个年轻人真是渴坏了，得了，口腔也烫得不轻啊！他说：“阚世界！你坐下说吧！坐下说吧！这水是开水，等凉凉了再喝吧。”
　　阚世界把水杯子放在了薛振义的办公桌上，口腔感觉十分的不爽。他按照暴裕民的吩咐，坐在了一把木椅上。精神恍惚的看着佘玉琴、耿选朝……
　　暴裕民继续询问：“籍贯！你家是什么地方的？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显然，阚世界的舌头被开水烫起了燎泡，说话略显障碍了。“俺家是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杭朗镇的；俺出生在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杭朗乡，和邻村。”
　　薛振义在录事本上一一记下。
　　暴裕民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阚世界觉得问话的警官啰嗦啊。他说：“俺就是从俺刚说的那个地方来的。”
　　暴裕民问话详细。“说！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没别的办法了，阚世界说：“好吧！俺从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杭朗镇来的。俺五月三日早晨从家——就是杭朗镇石板街三十一号俺家小二楼出来，坐客车到了东旦八方县城，买了火车票，上了火车，今天下午两点多钟到了这个大城市津河市的。俺钱包丢了，里面有二百三十四元钱，俺的那张火车票也在钱包里，都丢了，都丢了。俺一天一夜没吃上饭了。给俺一口饭吃吧——”
　　窗外围观的人群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不要烟的！要水！还是个要饭的——”
　　暴裕民看着阚世界那副样子，是饿了。他跟薛振义说：“给他泡一碗方便面吧！”
　　薛振义赶紧泡面。打开圆筒方便面的纸盖，倒上暖壶里的开水，重又盖上纸盖。“太热！等一会泡一会，你就可以吃了！”
　　暴裕民说：“一会就让你吃饭，你继续回答我的问话。我问你，你到津河市干什么来了？”
　　阚世界流泪了：“俺找俺媳妇图钱丽找俺妹子阚世梅找俺岳爹图景昆来了！他们半年前来这儿，都在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里做工。半年多了好几天了，一直没给家里个音信，俺爹俺妈俺都放心不下啊，俺就来这里找来了。可俺不知道那个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在什么地方，这津河市太大了，俺不知道到哪去找啊，问道问人家，都要钱啊，俺身上就十元钱，还是在河岸公交站点上一个好心的大妈给俺的，她让俺打车到工商管理局打听，说凡是公司都在那里有什么注册。俺就找工商管理局，俺没钱问道，俺就想，慢慢的把个津河市大街小巷都走个遍，总能够找见的。俺就先在河西路上找了起来。走啊找啊找啊走啊——俺来尿了，俺找不见厕所，俺就在一个夹股道里冲着墙根方便了，俺就叫这两个爷爷奶奶抓住了。要罚俺一百元钱，这可要了俺的亲命了！俺的钱都丢了，俺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俺就被他们带到这儿来了。俺啥证明也没有，俺不知道啥叫身份证，俺家杭朗镇的干部没说过什么身份证的事啊！俺啥证也没有啊！”
　　暴裕民问道：“阚世界！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阚世界说：“俺从小就不会说瞎话！俺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俺得去找俺媳妇俺妹子俺岳爹啊——”
　　耿选朝在一边插话道：“暴警官，他的话不能全信啊。他什么证件也没有！他不是说从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杭朗镇来的吗？那就先把他送到收容所，让收容所派人把他送回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把他送回家了。如果说的是假话，那就得把他带回来，继续审问啊，别是背着人命的什么逃犯啊。咱不能将就他的！”
　　阚世界急了：“这位爷爷啊！你怎么这么和俺过不去啊？俺哪辈子欠你的了？你咋这样的对待俺啊？”
　　暴裕民大声训斥道：“住嘴！注意你的态度！你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什么证明也没有！我问你，跟你一块来津河市的，还有什么人？几个？到底来干什么？”
　　阚世界说：“就俺一个人来的。没有别的任何人了。俺来干什么？俺不是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吗？咋还问个没完没了啊？俺问你们？工商管理局在什么地界？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在什么地界？你们知道，你们就赶紧告诉俺吧！俺急死了！俺要寻找俺的亲人啊——”
　　暴裕民说：“工商管理局？你是找哪个区的还是找市局啊？”
　　阚世界听这话顺耳。“那位大妈是让俺到市局，是市局。你们告诉俺吧！”
　　暴裕民说：“是这样的，市里的工商管理局在和平区。阚世界，我们可以送你去，可现在不行啊。得明天了。明天上午一上班，我一准派人派车送你去市里的工商管理局，帮助你询问那家房地产公司的情况。如果有，我们派人帮助你去找你的亲人，如果没有，那你说的就是假话了，你就得毫无条件的到收容所，收容所派人送你回家了。”
　　阚世界心存感激，马上跪地：“谢谢公安警察！谢谢公安同志——不不不，不是同志，是警官！是警官啊！谢谢——”
　　薛振义赶忙搀扶起阚世界。“好了好了！怎么这么爱下跪啊？快起来吧！”
　　阚世界站起来了：“下跪，叩头，俺乡下人的礼节呗！俺怎么感激你们好人啊！俺没有钱啊！俺就剩下磕头下跪了不是——”
　　暴裕民说：“你坐下吧，先把饭吃了！”
　　薛振义把泡好了的方便面递给了阚世界：“吃吧！慢点！”
　　阚世界接过方便面桶，揭开纸盖，犀利索罗的吃起了方便……
　　暴裕民对耿选朝佘玉琴说：“耿大爷、佘大妈，就这样吧！你们二老受累了。就先回家休息吧。”
　　耿选朝说：“两位警官，明天一定查问清楚了，可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啊！”
　　佘玉琴也说：“耿大爷说得对，可得认真细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你们可得讲讲认真啊！绝不可以放掉一个坏人的！”耿选朝佘玉琴走出了派出所。融入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探看究竟看热闹的市民们一个个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说：“真没劲，怎么就没审出个杀人在逃犯啊！太不给力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说：“警官太软弱了！我看那家伙分明就是在装怂！肯定是个在逃犯！明儿说什么也得再来扫听扫听——”
　　看热闹也罢探究竟也罢，一个个都觉得不过瘾似的，就好像听一部评书，刚说到了高潮，啪！说书的拍响了醒木：“欲知如何，咱们明天再说！”在这些人的心里，那是恨不得阚世界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是一个在逃犯！那才过瘾啊……
　　这些人悻悻的走出了何庄子派出所的大院，都很不满足的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佘玉琴、耿选朝也特别的不甘心。
　　佘玉琴说：“依我看啊，那小子就是在装傻演戏。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耿选朝说：“没错的！咱们的片儿警啊，都太软弱了。也不给他上点手段，怎么能够说实话啊！这要是送到刑警队，哼！我保证，三下五除二，那小子是杀人了是放火了，三分钟内就全都得撂了！”
　　佘玉琴说：“那是一定的！赶明儿个，再抓住这样的嫌疑人，咱们就直接把他送进刑警大队——”
　　何庄子派出所平静下来了。阚世界吃完了方便面，感觉不饱。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干脆就忍着吧。
　　暴裕民跟阚世界说：“阚世界，你是想就在这儿就乎一晚上啊，还是想睡个囫囵觉啊？”
　　阚世界看出来了，眼前这两位警察，态度还是很好的。这事情啊，往往都得换位思考才是啊。假设我是警察，遇见了什么证件也没有的人，遇见了不明身份的人，那是要细致的询问的。还真的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的。行！阚世界的九年书，没白念，还懂得个于事换位思考，还能为警察着想，很是通情达理的！阚世界说：“俺就在你们这儿迷瞪一宿吧。等明天你们能帮俺找到俺亲人的单位，啥问题就都解决了。”
　　暴裕民说：“也好！你就在那个大躺椅上凑活睡一宿。就不给你再找旅馆了。”
　　
　　二零零六年五月六日，天气晴朗朗的，空气新鲜鲜的。派出所的的警察们都上班了。暴裕民、薛振义办完了交接班，按理，他们该回家休息了。可他们得把阚世界的事情办好办妥啊！得办个明白啊。所里有四台警车呢。暴裕民跟所长说明了情况。之后，便跟薛振义一起开着警车，带着阚世界到了市里工商管理局。
　　到了工商管理局，暴裕民让薛振义陪着阚世界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了工商管理局注册登记档案室查问。负责管理注册档案的干部叫岳国俊和秦康。两个同志非常认真非常细致的帮助查找，秦康查纸质登记表；岳国俊在电脑里查，双管齐下。秦康终于在纸质档案里查到了一家叫做“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叫袁怀臣。公司地址在津河市河北区安阳街一百三十四号。注册时间是一九九九年三月十六日，注册资金为一百二十一万……”
　　“谢谢两位了谢谢两位了！”暴裕民道着谢！
　　暴裕民干什么都细心，他用笔把这些资料都一一的一笔一划的写在了硬纸卡片上。出了工商管理局注册登记档案办公室，到了大门口，才把他记录的那张硬质卡片交给了阚世界。
　　阚世界乐的蹦起高来！“谢谢两位警察大哥！谢谢两位警察大哥了！”
　　暴裕民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递给阚世界：“阚世界，你的话我们相信了！你的钱丢了，我们相信。你就要找到亲人了。我们都很忙，就不专门送你到那家公司了，你自己打辆出租车，跟司机一说地址，司机就把你送到那家公司了。这钱你拿着！多了我也没有了。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就先用着吧。”
　　薛振义也从兜里掏出钱来，都是零的，数了数，三十一块五角，他都塞给了阚世界。“拿着吧！出门在外，不容易！好了——”
　　薛振义朝着一辆驶过来的出租车摆了摆手。车停在了工商管理局的大门口。催促着阚世界：“快！上车吧！小心谨慎点！”
　　阚世界心里很感动了。想推脱不要人家两位警察的钱，可身上已经分文没有了。于是他决定还是大大方方的收下吧！等挣到钱后，再加倍还给人家报答人家吧。“谢谢警察大哥！谢谢警察大哥！”
　　出租车开走了。暴裕民、薛振义上了警车，开回了何庄子派出所……
　　出租车上。阚世界心里高兴，不免话就多了起来。坐在出租车上，他问司机：“大叔，到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得走多长时间啊——”
　　这个司机叫韩克强，三十多岁，道德出了大问题。
　　阚世界二十多岁，长得不那么年轻水灵。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阚世界，居然喊他大叔，韩克强不高兴，说道：“还是我管你叫大叔吧！你今年有三十几或者是四十几了吧？”
　　阚世界知道自己又叫错了称呼，惹得司机不愿意了。赶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了。俺是农村人，俺爹妈告诉俺的，见人要恭敬人家，要客气。俺不知道你多大岁数啊。俺今年也才二十多岁，俺长得老气，农村乡下人啊。俺管你叫大哥吧。”
　　韩克强笑道：“这还靠谱！跟你说啊，到你要去的那家公司，远了去了！远得很啊！怎么也得有个一百多公里——”
　　阚世界惊讶的说：“俺那妈呀！津河市河北区安阳街一百三十四号，怎么那么远吗？”
　　韩克强鬼兮兮的笑道：“当然了！这是大都市！方圆好几百里啊！”韩克强打定主意要绕道行驶了，他在津河市内从和平区出发，不往河北区开，却把车开向了河南区，顺着河南区在津河河东岸又绕了几条道，这才上了一座大桥往河北区开去，阚世界已经看到计价器上的钱，显示着六十三元了……阚世界心直口快啊：“司机大哥，还有多远的路程，还要多少钱啊？俺兜里一共就八十一元五角钱。你这上告诉俺都六十三元了。还有十八元五角钱了。俺的钱还够吗？”
　　韩克强乐了。“拉到你说的那个地址，怎么也得一百二十八元啊——”
　　阚世界忙喊道：“停车停车吧！俺下去，俺还是走着去吧！俺可没那么多钱啊！”
　　韩克强不无温暖的安慰道：“小老弟，放心吧，没钱也没关系的，谁让我是活雷锋啊！你呀，多少就你兜里的那些钱了。我好事做到底好人当到底！我把你送到津河市河北区安阳街一百三十四号不就行了吗？好了！坐稳了！咱们加快点速度——”
　　阚世界这个人太脆弱吧？特容易被感动。听了韩克强的话，他的心热乎乎的。“大哥！你真是活菩萨再世啊！你不愧为这世上的活雷锋！俺代表俺爹俺妈俺所有的亲人给你下跪叩头了——”阚世界这就要起身叩头，崩的一下子，阚世界的脑袋撞倒了车棚——
　　韩克强心里不太落忍，“嗨！磕什么头啊！都什么年代了！整个的封建迷信那一套啊！坐下坐稳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的——”
　　阚世界心里翻腾着：“这津河市里的人个个都是活雷锋啊！真好！偷俺钱的人，肯定是和俺一样，是乡下来的……”他心思着，说：“司机大哥，你们津河市的人，真好！个个都是好人！”
　　韩克强脸上有点泛红。“嗯！但也很难说。实际上，好人坏人不分什么地方的，这津河市里，也有好人也有坏人的，也不都是好人也不都是坏人的……”
　　阚世界说：“大哥说的也对吧！但是津河市城中人，还是好人多啊——”
　　韩克强说：“对对对！好人多！当然是好人多了……”韩克强的脸色变得白了一点。“就要到了就要到了——”韩克强开的出租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家公司！”
　　阚世界还没下车，就激动了。他把兜里的八十一元五角钱全部给了韩克强。“司机大哥！等俺在公司里挣了大钱，俺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韩克强脸不变色心不快跳的把钱揣进了口袋里。他绕道乱开，蒙了阚世界七十元钱。“祝贺你了！找到了公司！再见！”韩克强开车哼哼着小曲儿，走了，找活去了……
　　一座二十七层的大楼，一楼楼道门口旁挂着那么多的牌子。阚世界仰着脑袋，查看着大大小小的金色牌匾。这公司那公司的足有四十多块牌子。他终于在顶端中部找见了“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十七层B区一七零三。这座二十七层的大楼层层都有保安。第一层大门口有四个保安。四个保安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身着统一的保安服装，黑色的，挺精神的。阚世界不管那么许多了，他想去推拉大门，人家那大门是玻璃自动开关大门，进门的人到了跟前，那门就自动开了。阚世界不明白，到了跟前，玻璃大门分别自动的向左右两边滑去。阚世界吓了一大跳。“俺妈妈妈啊！出了鬼了啊！”他刚心思过味来，把两只脚移动到了里边，拎着警棍的四个保安齐呼啦地围住了他。一个大个子，叫马有顶，先问道：“你要上哪？找谁？找哪家公司老总？预约了吗？”
　　阚世界顿时又变得木怔怔的了。“俺找，俺找俺媳妇图钱丽俺妹子阚世梅俺岳爹图景昆！嗯呀！预约没预约——预约预约——”
　　他一口气地往下说着。马有顶拦住阚世界的话头。严肃的问道：“他们在什么公司？”
　　阚世界说：“河津，嗯呀！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十七层“碧”区一七零三，嗯呀，一七零三。”
　　马有顶紧跟着问：“那家公司老总叫什么？”
　　阚世界随口答道：“叫，叫旭辉真！”
　　马有顶自语着：“不对啊！”他问同事：“那家公司老总姓旭吗？”
　　三个保安同事同时答道：“不对！姓伍，叫伍先普，人人都知道的，五线谱吗——伍总；哪有什么旭总啊！”
　　马有顶对阚世界说：“你说的不对！你不能进去！”
　　阚世界扑通一下子就跪下了。“求求你们，俺媳妇俺妹子俺岳爹在这个公司里都半年了，一直没个音信啊！你们就让俺进去，问问，不管是什么总吧。叫俺问问，问问俺媳妇俺妹子俺岳爹在没在这家公司做工，行吗？求求你们了！”
　　人吗，总有同情心的。阚世界眼面前的这四名保安，都是农民工，都是从农村来到这里的，四个人是一个村子里的，都是东北集琳省玉树县农村的。听阚世界的话，他们知道，阚世界和媳妇图钱丽、妹子阚世梅、岳父图景昆失联了，都半年了。这是真的。四个人知道寻找亲人的滋味。马有顶跟其他三个同事说：“哥几个，咱们给问问吧。这位兄弟找到这儿来，也真的不容易啊。去！权威立，去打个电话，问问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里有没有这位兄弟说的这几个人。快去打电话吧！”
　　权威立赶忙在一楼的保安部里给河津房地产开发公司打了个电话。“是伍总吗？”
　　十七层碧区一七零三房间，伍先普。“什么事，快说！”
　　权威立说：“伍总啊，有一个人，想找人——”
　　伍先普问道：“找谁啊？”
　　权威立说：“这个人说问问，你们公司，有没有图钱丽、阚世梅、图景昆这三个人。伍总，有吗？”
　　伍先普说：“扯淡！根本没这几个人！准是个骗子吧！撵他走！”
　　权威立撂下电话。来到了大厅门口。“没有啊！伍总说了，根本没有这些人的！”
　　阚世界浑身发冷了。“求求各位！大哥大哥啊！你们再给俺问问，有没有过旭辉真这个人，好吗？求求了！”
　　马有顶很富有同情心。“行！权威立啊，再打个电话！，也不费什么事的。问问有没有旭辉真！”
　　权威立马上又到大厦保安部里打电话：“伍总啊，那个人还让问问，你们公司有没有个叫旭辉真的人啊？”
　　伍先普说：“这个人有啊！三天前投津河自杀了。他倒卖妇女儿童！他是倒卖妇女儿童集团里的首犯！他犯了死罪了！这个人是三年前从广元省东旦八方县来的。涉嫌杀人买卖妇女儿童，你们应该知道啊，三天前那个旭辉真，公安局不是来逮捕他了吗？谁知他早知道信儿早一步跳河自杀了！公安警察把他捞出来，旭辉真泡的那都没人样了啊——”
　　权威立说：“俺们啊，只知道有个坏人在你们公司被公安盯上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罢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权威立放下电话出了保安部，告诉了阚世界。“有！有旭辉真！可他畏罪自杀了，他跳津河死了——”
　　阚世界犹如一滩泥，瘫软在了二十七层大楼里的一楼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