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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作品名称:生尘诉      作者:尤聊      发布时间:2017-04-26 12:47:47      字数:4765

  他牵着她走到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她停下来问他:“葛大哥,你信九妹吗?”他怔了怔依旧沉默。
  九娘苦笑松开了他的手,叹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因为不信,多少回忆都阻挡不了爱情走向绝境的步履。
  “我去雇车。”
  “好。”
  马车驶过两个镇子后停在了山间一家叫做往昔的客栈。客栈很大,装潢也很精致只是日里不见什么客人。九娘跳下马车,走到门口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往昔,往昔,哪有什么不能忘记的回忆呢。
  她想对身后跟上来的人说:“如果不是来陪我浪迹天涯的,那么请回吧。”但她开不了口,她还存有侥幸,以为他还爱她,可以为她抛弃一切。
  住进客栈后他着急走:“我……”
  “你回去吧。出来这三日你娘也该下葬了。”
  “照顾好自己,”他顿了顿,“等我回来。”
  她望着窗外出神:“好。”那扇窗可以看到远山近水也可看到他离去的路。他那么着急走,都来不及注意她的言辞。换做从前,他只会说:“哪有什么你娘我娘,是我们的娘。”
  她成了往昔客栈的长客,只是不常出房间,只整日闷在里面看着窗外出神。那条路该有一个归来的人。
  一年后,他终于来了,她喜出望外趁他上楼的空隙好好地打扮了自己。可他,对她说:“我成亲了。爹很开心,同意你回去。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摇头:“一年来,我爱上这里了。若这是我的家该多好。”
  他的脸上不辨悲喜。明明原来有那么多话可说,此刻两人却只是沉默着。
  他离开的比九娘想象中还要早,只喝了一盏茶便匆匆离去。离开前他说:“她在家里等我,说好速去速回的。”
  她嗯了声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种美就像成亲那夜令人迷醉的美。她说:“早生贵子。”
  他走了,她收住笑容,开始明白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也留不住男人那颗早已不爱你的心。
  又是一年后,他果然如她所愿得了一个儿子。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却仍在得知消息后喝得烂醉如泥。料想不到的是,他会来找她。这次他来没上楼就在路上看着倚在窗边的她。
  他道:“北方战事告急,今日若我一人离开便转北而去征战沙场;若你愿意跟我离开便从此快意江湖……九妹,跳下来,大哥接着你。”
  她涩涩地笑了,想起十年前她一跃而下成了他的妻子随后又被他抛弃的全过程。这一次她若是跳了是不是也一样会被抛弃?“九娘过惯了平静生活,恐怕无法与你四处奔波。”
  他凄然一笑,他猜到的,他早就猜到了的。“是啊……这家客栈我已经买下来了,房契归你……希望保你下半生有个归宿……后会……无期……”他去的是战场,也许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九娘只是看着他快马离去,一匹本来为她准备的马,马背空空轻快地跟在后面。打仗去了啊……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后会……无期,好一个后会无期!
  九娘不再待在窗边度日,她将往昔客栈更名止歇客栈,与五湖四海的人交朋友,性格越发开朗老练。因为投缘,一位西域老妪教她制毒,后来又遇上一位剑客,从他那儿习得剑术与武功,后来的后来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混迹赌场……
  葛言似是真的消失在她的世界,记忆断片了。她想要救他,又是为什么呢?尘生有些想笑,动动嘴角却笑不出来,只好靠着窗户稍作休息。
  一早,尘生点的东西刚上桌秦九娘也收拾完毕下楼了。“走吧。”
  尘生推过一碗热腾腾的粥:“吃完再去,急什么。”
  “贪生怕死就给老娘滚蛋!”
  “行刑在四天后,赶到都城只用三天时间,即便到了都城你也不可能到死牢里看他。”他吃得悠闲,秦九娘见势只好依他。
  二人赶路便是赶路,路上也不多话。唯有一次停下来引马到河边喝水,她向他说道:“老娘不喜欢欠人情,要是这次没死成,多少也是要报恩的。能否摘了你的斗篷以面示人?”
  “你这样作恶多端的女魔头也会讲情谊……劝你少做亏心事。被你卖出去的孩童此刻可是在九泉之下等你的。你活不成。”
  秦九娘笑得诡异:“老娘可怜他们,谁来可怜我……”
  尘生打断她:“他们不过是孩子,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是你毁了他们。”
  “你想说老娘做错了?规则本就是强者制定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明明罪不可恕,居然还不知悔改。”现在告诉她自己就是十二年前被她送上死亡岛的寄澄或许她也记不清了。这世上孰是孰非一定有一种标准的定义,只是制定规则的不会是她当然也不可能是他。他不愿多费口舌,很快结束了话题。
  进入都城,尘生被繁华的街景吸引。五光十色的小摊,前仆后继的小吃香气,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长宽皆望不到尽头的街道……都是他第一次见。一时间,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秦九娘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转来转去的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掏出一包银子递给他:“有一天时间,去玩玩吧。”
  尘生不接:“免了。我还得活很长时间,太早玩腻人间会很无聊。况且,美好的东西往往隐藏着破灭的宿命。倒是你,明天就要死了。”
  “活了三十多年,也够本了。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吸引老娘了。”
  夜里秦九娘穿着夜行衣飞檐走壁消失在月色之中。尘生看到这一幕,居然期待起明天的行动。故人相见,她会对他说什么,他会跟她走吗……光是想想就很有趣。
  都城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刑场,未到午时三刻场下早已站满黑压压的人群。尘生潜伏在紧挨刑场的一座阁楼上,窗户只稍微开了个缝,以他的视力,刑场上的一切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以他妖怪的体质,听清刑场的动静根本不成问题。
  他四下搜寻秦九娘的身影,但没有半点收获。秦九娘自昨晚出去就没回过客栈,仿佛遗忘了还有他这个帮手一般。实际上尘生一点也不同情她,他只是想看看她是如何苦苦挣扎却仍沦为剑下亡魂的惨状。尘生想这是她的报应,所以他一直跟着她没有离去。
  最后一炷香燃尽,监斩官抽出监斩令,往前一掷,呵道:“时辰已到,斩!”
  刽子手一声闷哼,还没举过肩膀的大刀落在地上,刽子手也应声倒下。
  人群骚动起来,监斩官不慌不忙唤出皇帝以防万一派给他的死仕,下令:“有逆贼劫囚,务必守住犯人。”八个死仕应声而上就有一群百姓装扮的武士拔出剑迎了上去。见此架势,百姓们纷纷落荒而逃。
  阁楼上尘生事不关己地看戏,他早该猜到以秦九娘的身份不可能没有帮手。
  葛言望向混乱的人群,认出了他的心腹张钦,他激动地吼道:“张钦!你不在北方御敌,却来这里犯傻!都给我住手!或许皇上还能饶你们一命!”
  张钦跟着葛言打过无数场仗,武功经验都不差,可面对死仕的攻击仍有些落了下风。他吃力地回答:“大哥!犯傻的是你,狗皇帝不念旧情置你于死地,你居然还对他忠心耿耿……”一位弟兄替他接过死仕的攻击,他飞速翻上邢台斩断葛言手腕脚腕的枷锁,劝道:“大哥,快逃吧,嫂子在刑场外备了车马。求你了,大哥!”
  葛言摇头叹息,完全不在意张钦的话,他苦笑:“你看监斩官身边的屠勒王,没人能逃过他的神箭。”
  屠勒是北方少数民族的首领,从小就精通骑射,射出的箭又快又准,能穿钢铁亦能开山凿洞……名副其实无所不破,迄今为止他射出的箭没一支是失误的。
  屠勒前来中原本是献上自己的女儿和亲的,谁知册封典礼刚过皇帝的新妃就被中原的大将军给睡了,他能不生气嘛。所以在皇帝下令斩杀葛言时他极力要求在旁监斩,为的便是怕葛言逃走。而葛言明知自始至终都是皇帝设计害他,他也并未多言。狡兔死,走狗烹,他虽没读过多少书,这个道理却是早已明白了的。
  张钦当然听过屠勒的威名,他看了一眼,看到屠勒已经拉开弓箭对准了葛言。一定要试一试。他托着葛言跳下邢台,边跑边说:“大哥,弟兄们最值得的事就是跟了你,我们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死了……大哥!小心!”
  “葛大哥,小心!”
  就在同一时间死仕的剑和屠勒的箭同时向葛言飞了过来……张钦推开葛言自己受了死仕的剑整个头颅被削了出去,双眼不甘心地瞪着前方。
  葛言被推得往后踉了一下同时身后撞上来一股力,他急忙回过身去,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在他眼底清明。他接住她倾倒的身体,说不出话来。
  她笑着,嘴角溢出鲜血,她用尽全力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一句十五年来她日里想的夜里盼的最想对他说的一句话。
  “葛大哥,你还欠阿九一纸休书……”她想抚摸他的手再也抬不起来,她想继续看他的眼睛沉睡过去,她想留住他刚刚惊喜又痛心神情的记忆消散……她,死去了。
  “阿九……”葛言喃喃念着她的名字,阿九,阿九……他想起来了……她是他的妻。他以为早已恨透他的阿九,他的九妹!她来看他了,穿着新婚之夜的大红喜服,画着令人着迷的红妆。可是,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他笑了,再也听不到她喊他葛大哥了。
  “你不能死……”眼泪涌出眼眶,战场上身负重伤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敌人俘虏严刑逼供时他没哭,心爱的战马倒下时他没哭……阿九死的时候,他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眼泪又回来了。和阿九一起突然回来了。
  打斗进行到现在,双方都势均力敌,尘生见秦九娘死了顿觉索然无味,一时破窗而出,三两步来到葛言身旁劫住他便往刑场外走。他的速度之快,只有屠勒一人捕捉到他的逃亡轨迹。屠勒放出箭,快箭飞速追上尘生。尘生虽听到了箭飞过来的声音却已然来不及了,肩上狠狠受了一下。逼近马车,尘生打晕葛言粗暴地将他扔进车厢,快马驾车而去。都城宽阔的街道此刻俨然帮了他大忙。
  不分昼夜奔驰了两日才终于在某天夜里停在河边休息。
  葛言艰难地从车里探出头来,未等尘生动手便求饶道:“手下留情。”这两日他除去颠簸中的腰酸背痛外还有尘生发现他醒来后毫不留情的侧劈,他觉得自己铁打的身体也快散架了。尘生本就不打算动他,所以只是倚在马车上看着星空。
  葛言道:“队里的还是九娘的朋友?”
  尘生对他说话不加主语的态度很不满意,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都不是。只是秦九娘欠了我一条人命,既然她死了,只好你替她还了。”尘生并不想做赔本的买卖,反正现在没人能够证明真假,所以他说什么都无所谓。
  “那天你中了屠勒的箭,那箭上分明有毒,但你却没有死,敢问是何方神圣?”
  尘生不理他,只说:“我是来索命的。”
  葛言钻出车厢,面对着河流盘腿坐下,沉默许久,才道:“是我负了阿九……我离开以后,她过得好吗?”回忆了很多往事,想说的话也太多太多,到嘴边却只问出这么一句。也许是因为这是最想知道的吧。
  “过得好又怎会不顾死活前来救你。”尘生有想过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想到他终究也留不住那些记忆便闭口不言,只随意敷衍了一句。
  葛言笑了:“是啊。她会过得很好,即便没了我她也是秦九娘。当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毅然决然离开她。那时我就明白,我娶她反而是束缚她,只有在自由的天地里才会活得轻松……她不该来的,她大概都不知道我已经忘了她了……她不该来的……不该……”
  他说了很多很多,尘生在一旁听着,时而觉得他说话的对象是自己,时而又觉得是秦九娘。大概战场上是说不了这么多儿女情长的。尘生递过一壶桃花酿,说:“她给你留的。”其实是自己喜欢喝在客栈里买的。
  葛言接过去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在等我……酒里说的。”
  “还有,”葛言抬头,“她要你好好活下去。”尘生手里的香贪婪地吸收着葛言的意念,尘生看到了他的过往,永远的腥红色杀伐背景以及一群出生入死的弟兄。想了想,尘生还是留与他一份意念,那就是快乐。
  马车驶入止歇镇,那个秦九娘记忆里的小镇与十五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尘生敲响葛言家的大门,一位中年妇女开了门礼貌地询问找谁。院子里陈设简单但是有序干净,一间偏房里还传来少年朗朗背诵诗书的声音。
  “这里是葛言家。”
  妇人点点头,温柔地说:“是。不过我家相公常年征战沙场很少回家。不久前都城传来消息,相公已经被问斩了。四天了,家里灵堂还没撤呢。”
  “他没死。”
  “什么?”妇人不敢置信。
  “有人救了他,但是不出几日官府一定会搜到这里,所以你收拾收拾,带着他和孩子先躲一阵。”
  妇人喜极而泣:“我还能见到相公吗?”尘生自马车上牵下葛言,只见他傻傻地笑着妇人问话也不答,却很听话地任她拥抱。
  “他……”
  “我不介意。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团圆比什么都强。修儿,快来见过爹爹。”
  “记住,此地不宜久留。”尘生脚尖轻点,嗖嗖钻入山林。
  后来他经过几个大点的城镇,告示上无一不张贴着悬赏令。悬赏令不但有葛言,而且也有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好尽量躲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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