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在普通人看来，再没有什么比家庭和至亲更重要的了，尤其像陈曦微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以及从小便失去怙恃的赵小天。当然，还有与赵小天身世不同，但却命运相同的小孟凡。
　　平复了陈家夫妻的多愁善感，晚餐时间一如既往其乐融融。可当吃过了晚饭，赵小天赶忙辞别家人，来到与程勇事先定好的地点相见。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程勇开门见山地问道。
　　热闹的广场，灯火通明的人行街道，到处人潮拥挤，小吃、小摊、小卖店栉比鳞次，访客如潮水一般。
　　但这两对兄弟却无心赏玩，手中摆弄着无味的瓶装矿泉水，漫无目的地闲步。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程勇再一次发问，而且比之前那次要生硬许多。
　　“因为他们没时间。”赵小天淡淡地说。
　　“没时间？”程勇一愣，“是啊，没时间，一楠和冰凌应该为他们自己的事多多着想。经历了这次大案，他们的心智也应该成熟了许多，面对彼此的感情，也应该从容些了。”
　　“一楠给我打来电话啦，说他们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双方老人一见面，都很开心，再过几天，他们就该到民政局领证啦。”赵小天欣慰无穷地说。
　　“是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来，程勇虽然高兴，但心里面却空落落的。
　　“怎么，还在惦记着文雅？”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没意义。”程勇冷冷地说，“我找你来，目的只有一个。”
　　“别说了，我都知道，但我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
　　“是啊，不同意。其实不光我不同意，一楠和冰凌他们也不会同意的。一句话，你走不了了，你既然是我们的大老板，那么就一直干下去吧。”
　　“可我不想不劳而获。”程勇瞪了赵小天一眼，目光不仅深邃，而且清澈。
　　“我知道，我想他们也都知道。但是很奇怪，他们和我一样，心甘情愿让你吃我们的提成。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可能我们一直都拿你当恩人吧。”
　　“这个帽子太大，太沉，我戴不起。你呢，最好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已经撤了。”
　　“撤了？”赵小天一怔，“喂，兄弟，别闹，千万别闹。”
　　“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
　　“你撤不了。”赵小天看着程勇，看到的是他流露出来的怨恨和愤怒，他真的不希望假人以活。“这样吧，为了能够让你心安理得收提成，我呢，是这么打算的。你呢，只能吃我的提成，他们的提成你一分钱都吃不到，这样总行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勇奇怪地注视着赵小天。
　　赵小天笑着说：“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可全靠你呀。你不想不劳而获，我呢，也不想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对于作为有钱人的我们来说，名声远比金钱重要，你说呢。”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随你的便吧。”程勇懒懒地应承了，“不过，千万别给我太多，你花钱的地方可比我多多了。”
　　“哼，想得美，能给你点儿就不错了，只要不致令我自责就行。”赵小天笑说。
　　程勇亦欣然一笑，并说：“明天是不是就开张营业了？”
　　“嗯，明天就干！停的时间太久，会把客户拖跑的。”
　　“趁热打铁，这是必须的！我发现，你不仅能当好一个律师，还能当好一个商人，因为你很了解别人的人性。”程勇另有深意地说。
　　“再说吧，现在律师这份工作还没有让我感到厌倦，等我什么时候觉得没有挑战性了，我自然会改行干别的。”赵小天想了一想，淡淡地说。
　　“这样也好。”程勇话锋一转，不再深谈，“饿了吧，吃点儿什么？”
　　“你是说我吗？哦，你别管我，我吃过了，我要是不在家吃饭，晚上还不得跪搓衣板呀。”赵小天笑说。
　　“能让存款五百万的丈夫心甘情愿跪搓衣板，弟妹的确有本事。”程勇取笑说，“既然你吃过了，那我就在这儿将就一顿得了。”
　　“你还没吃饭呢？”
　　“没呀。”程勇的目光四下寻觅着步行街两旁的玲琅满目的小吃摊位，他还没下决心究竟要吃点儿什么。
　　“老三怎么样了？”
　　“咳，别提了，很好，非常好。这不，刚一回到家，总算没有大夫在他耳边絮叨了，表现得是生龙活虎哇。”
　　“还像以前一样，不知疲倦地锻炼？”
　　“啊，我也不晓得他这究竟是为什么了，可能是排斥心中的空虚吧。”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正期待着祖国和人民的召唤。”赵小天正色说。
　　“也许吧，毕竟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宁可战死，也不想过衣食无忧，平静而无聊的生活。”程勇补充说。
　　“但我并不害怕他，我更害怕你。”赵小天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意思？没了文雅，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程勇冷峻地横了赵小天一眼，“实话告诉你，失去文雅，对于我来说是挺痛苦的，但同样是解脱，因为我可以把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只是这个值得我去追求的女人我到现在还没找到。”
　　“如此最好。”
　　一对好朋友，聊了能有一个小时，便在一处海鲜火锅店门口分手了。赵小天很奇怪，程勇为什么会选择在大热天里吃火锅呢，而且还是一个人？也许他真的很想吃这口，也许自己还不够了解他。反正不管怎么样，能够看到他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看淡与文雅的关系，做回当初那个逍遥洒脱的程勇，赵小天的心里自然无比高兴。
　　歇业近三个月的勇天律师事务所终于再度开张了，与初期不同，阔别了三个月，赵小天已不再挣扎困顿，勇天律师事务所的人气已大幅度提高，毕竟十亿大案胜诉，加之各路媒介铺天盖地的宣传，自然得到了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求助者的光临。
　　赵小天为此感到疑惑不解，然而令他不解的并非缘于访客的翻倍增加，而是何以媒介会持续报道那件大案，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闲暇无事与赵小天并肩为事务所操劳的陈曦微却有着格外敏锐的眼光和尤为独到的思维。她告诉赵小天，之所以那件大案会被持续报道，最根本的原因莫过于胜强股份有限公司是在刻意宣传那件事，从而令他们找回以往所丢失的客源和声誉。
　　赵小天淡淡一笑，心说：“商人的处事风格，确实非同一般。至于梦想成为文学家的妻子的解析，确也精致深刻。”
　　赵小天、陈一楠、冰凌，甚至陈曦微，在这一天里忙得是不可开交。但在忙碌的同时，他们的心情却非常之好，既能够帮助别人解决根本性的法律顽疾，同时还能认识更多寻求更为宽广之平台的律师同行，为他们提供更为稳定的工作和办案机会。
　　就这样，仅在这短短的一天里，赵小天他们又接了三个案子，婚姻破裂的，遗产争夺的，品牌维权的，一样一个，而且律师费用相当可观。
　　另外，赵小天还接收了四个律师加盟自己的事务所，并且与他们签定了雇佣合同。当然，这份雇佣合同上的条款不可谓不严谨全面，作为老板的赵小天为他们提供勇天律师事务所的品牌平台和市场，按月收取他们的加盟费。与此同时，一旦他们与客户之间签定律师委任书，还要从相应的费用中抽取百分之二十的额外酬劳。
　　一句话，作为老板，赵小天是挺黑心的。但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并不黑，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的维系勇天律师事务所这块招牌。倘若每一个到这里打工的律师都只是拿这里当作跳板的话，但凡接了几个案子，然后自鸣得意，且人脉开阔，果断跳槽单干的话，自己的损失不可谓不巨大，不仅钱被其他律师赚了，甚至还极有可能连客源都被其他律师拐跑了。
　　其实不光新来的律师赵小天如此对待，即便陈一楠和冰凌他们俩，赵小天仍是如此对待。诚然，他对陈一楠和冰凌的感情自然要比新来的四个多太多。
　　接到案子，加之四个新伙伴的加盟，必当欢庆。以至于从离开勇天律师事务所到所有娱乐节目全部结束，都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赵小天和陈曦微别过同事们，刚欲打车回家，却被紧随其后的陈一楠和冰凌叫住了。
　　“你们俩怎么还没走？”赵小天问。
　　“是走啦，可想了一想还是回来了。”陈一楠说。
　　“走吧，明天不是还要办案嘛。”
　　“是，我们仨现在手头上都有案子。可有些话我们还是得跟你说。”陈一楠郑重地说。
　　“是关于程勇的吧？”赵小天虽然喝了点儿酒，但脑子还不混，很清晰。
　　“啊。我说老板，我们都要办案，事务所得有人挑大梁呀，没有主心骨可不行呀。”冰凌说。
　　“你这么一说也对，得留个人镇守事务所才行。嗯，我都被眼前的喜事弄得忘乎所以啦。好，我这就给程勇打电话，明天让他到事务所当班。妈的，怎么也得让他干点儿啥呀，总不能平白无故光拿钱不干事呀。”赵小天连忙掏出手机，给程勇打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