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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

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7-04-21 17:30:58      字数:4127

  一个月之后,赵青山的伤势已经痊愈,这样一来,程勇、赵小天、赵青山、陈曦微、陈一楠、冰凌、小孟凡一行人带上李亮父子,以及文雅的感谢和祝福,乘坐飞机,回到了远在北方的家。
  在这一个月里,一行人不仅畅游上海,而且足迹遍布江浙,美食、绝景、古迹、乡村、青山、绿水、润雨、熏风、放声朗笑、怡然自得、心旷神怡。
  《孔子家语》卷八《辩乐解》里诗云“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什么意思呢?熏风解愠,温和的风可以消除人们心中的烦恼,使人心情舒畅。
  他们有理由舒畅,他们有理由怡然,因为他们通过不懈的努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令客户肯定了自己的能力。
  满载着幸福的疲倦,满载着志得意满的慵懒,满载着大包小裹、不计其数的丰收,满载着李亮父子和文雅的诚心祝福,他们回到了北方的故乡。
  九月中旬的北方依然很热,甚至比上海还要热,因为干燥,因为没有风。但由于一行人的心情是凉快且舒爽的,以致温度上的炽热并没有令他们感到不适,正相反,他们更喜欢家乡的气候,家乡的情调,家乡的生活。为什么?两个字就能概括——熟悉。
  尤其令他们感到异常开心的是,赵小天的手机在这几天里都快被打爆了,正是由于十亿官司的胜诉,接受媒体采访的赵小天,以及赵小天所属的勇天律师事务所俨然成了名头正盛的律师和律师事务所。
  程勇之前的宣传力度不可谓不大,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名气的传播还得靠真材实学的校验,否则便是恶名、臭名。
  勇天律师事务所的威名不恶,更不臭,加之媒介的推波助澜,客户咨询量竟在最短的时间内翻倍增长。
  这可把赵小天忙坏了,无论是在接赵青山出院,还是遗憾未能参加李亮和文雅的世纪婚礼,抑或是企图在飞机上小憩两个小时,他总要抽出一些时间用于向客户赔礼道歉——没办法,他身在上海,不能与这些亟需法律援助的求助者们一一面谈。
  有时候就是这样,忙碌则意味着成功。倘若无人问津,那便足以证实自己尚未成功。
  赵小天深知其中要义,于是在下飞机的当天便将一应琐屑尽数完成。安顿赵青山并不需要他,有程勇就够了。可他得陪着陈曦微和小孟凡回岳父岳母家中,聆听教诲,毕竟是他擅自安排让小孟凡歇了半个多月的假,即为了游玩而旷课。
  于是,他只好暂且别过程勇和赵青山、陈一楠和冰凌,一只手牵着陈曦微,另一只手则拎着从江浙地区带回来的包裹,同小孟凡一起看望岳父岳母。
  二老家中一如往昔,一成不变,干净整洁。二老也与往常一样,安逸度日。在见到曾几何时几度挣扎的女婿总算是有所小成,二老的心情甭提多高兴了,他们或许早已预见女婿能有今日之硕果。可纵然如此,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该讲的道理也还是得讲。
  “我说你们两个小东西,胆子好大呀,一个电话,就让我们摆着老脸替小孟凡请假,好家伙,可真有你们的。”陈母的语气不可谓不冷淡,而且颇为凌厉。
  “那也没办法呀,既然带小孟凡去上海了,怎么着也得让他尽兴,玩个痛快呀。”不等赵小天解释,身为二老女儿的陈曦微则率先出头。
  “什么意思?照你的意思,玩乐比学习重要呗?”这个时候,向小辈发难的已不是陈母,而是换成了陈父,因为他打从心眼里就无法接受这个观点。
  “我可没说玩乐比学习重要啊。”陈曦微忙加解释,复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他都去了,索性不妨玩个痛快,毕竟机会难得呀。趁现在我的肚子还没大起来,等我的肚子大了,或者孩子生出来了,可就没工夫玩啦。”
  “等等,听你这丫头的话,想玩的人并非小孟凡,而是你呀。”陈母横了女儿一眼。
  陈曦微讪笑一声,憨笑地说:“老妈,别这么说,您也知道,我一向喜欢游玩嘛。”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真就不好对小孟凡略加惩罚了呢。敢情是你这臭丫头捣的鬼,怎么,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就有恃无恐了?”陈母的话一针见血,直戳陈曦微心坎。
  “是又怎么样。”陈曦微倒也显得大义凛然,索性坦然以对。
  陈家夫妻彼此对视,均露出无可奈何状,心说:“都怪你,没把女儿教育好。”
  “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这样吧。”陈父摆了摆手,也不再计较旷课的事,“不过呢,明天就让小孟凡到学校报到,好好学习,争取尽快把丢掉的课程给补回来。还有,你,说你呢,臭丫头,别光顾着跟小孟凡眉来眼去,我可不想管你们娘俩私底下有什么猫腻,我可告诉你,明天你带着小孟凡去见老师,把请假的事说清楚喽,我可不去了,我可不想再因为你们,把自己这张老脸搭进去。”
  “到底是教育界的泰斗,脸面比亲情都重要。行,不就是编故事、说小话嘛,您就放心吧,这个嘛,我老在行啦。”陈曦微冷冷地说。
  “我看出来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本来就是在合起伙来对付我们。”陈父气鼓鼓地喝了口茶水。
  “老陈啊,别生气了,要怪就怪咱们自己,从小就娇惯着她,不然她也不敢。”陈母劝说。
  陈曦微静静地听着,小嘴一撇,却不言语一句,只是向赵小天递去一瞥耐人寻味的眼色。
  赵小天会意,忙将手上的包裹递过去,并说:“岳父大人,您消消气,您看小婿给您带来什么了?这里面有上好的龙井茶。嗯,本来小婿还想给您带些虎跑泉的泉水回来呢,可仔细一想,飞机上不让,只能狠心弃却啦。”
  “西湖龙井?”陈父不由得惊喜万分,忙打开包裹观瞧。对于习惯喝茶的人来说,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嗯,嗯,还真是西湖龙井呢!”嗅着茶香,陈父痴痴迷醉,“好,好,这可真是太好啦,好久没品尝到这个味道啦。”
  “要不是我们去了趟杭州,上哪儿给您弄这上好的龙井茶去呀。”陈曦微趁机说道。
  “行了行了,难得你们这片孝心,我老人家心领了。至于旷课的事情嘛,我就不追究啦。”陈父说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手上两个精致木雕的茶叶礼盒。
  赵小天与陈曦微彼此对视,心照不宣,喜悦之情溢于脸颊。
  “等等,我说老头子,老陈头!怎么,两盒茶叶就把你收买了?你这家伙的人格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陈母冷语嘲讽说。
  陈父自知理亏,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忍受妻子的讥讽。
  “姐姐,我美丽、漂亮、雍容、典雅的姐姐。我们呢,也给您带了好东西。”陈曦微古灵精怪、欲言又止地说。
  “少来奉承我,我可不像你爸,那么容易就被收买。”陈母无动于衷地说。
  “我也没打算收买您呀。凭您的智慧、您的格调、您的品质,我又怎么能收买您呢。这不,为了表示我和小天的孝心,我们特意给您挑了几丈色彩艳丽、彰显华贵的优质苏绣,就在里面,您看看,要是满意的话,给您做几件衣服,小衫啊、旗袍啊,都行。”
  “苏绣?”作为爱美的女人,这个东西的诱惑力可谓非同小可,陈母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忙取出来仔细观瞧。
  红的、蓝的、绿的、白的、黑的、紫的,甚至是粉的,可是不少,而且有些还是带有精致入微之图案的,这可把陈母看得是眼花缭乱、喜不胜收。
  “我的天啊,老头子,你也来看看,这可都是上等货色呀。”陈母横肘杵了丈夫一下。
  “不光有龙井茶、苏绣,还有这个呢。”说着,陈曦微取出另外一份不仅价格上不菲,心意上同样不菲的物件——湖笔。
  作为“笔中之冠”的浙江吴兴县制作的湖笔,对于素来喜爱书香、癖嗜挥毫的陈父来说,的的确确是不可多得的上佳礼物。他虽然在看了一眼之后,便爱不释手,可理性还是战胜了物欲上的冲击,这也使得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这支湖笔。
  “我看出来了,不光物件是上等的,他们的眼光和心思同样是上等的。看样子,被收买的不光是我,你也难逃叛徒之嫌呀。”陈父恍然大悟地说。
  “哎哟,老头子呀老头子,这些都是小辈们的孝心,难道我们还真能因为那点儿小事就跟他们大吵一架不成?说到底呀,咱们当长辈的,能看到他们还能顾念咱们,就应该心满意足啦。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他们连回来看我们一眼都认为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陈母亦缓缓放下苏绣,感慨万千地说。
  “也对,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呢。”陈父亦发出感慨。
  “我说,你们俩这是怎么搞的?怎么突然之间多愁善感起来了?喂,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好端端的,怎么聊着聊着就把我们划分到不孝子女当中去了呀。”陈曦微十分不解地说,且看上去很生气,毕竟她可不是不顾念父母的自私种。
  “丫头,你别吃心,我们呢,也不过是偶有所慨罢了。”陈父说,“其实呢,我们是听老朋友说的,他的儿女就很不孝,他儿子很有出息,是个大老板,可是一直以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家看望他了。至于他的女儿,咳,就更别提了,嫁了个大老板,有钱是有钱,不过呢,是国外的,他女儿留学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就好上了。这下可倒好,儿女双全的他,居然好几年都是一个人在过日子。钱很多,真的很多,他的儿女把所有孝心都用钱填补上了,可是就连过年过节,或者他的生日,儿女们都不回来看他一眼,只是给他偶尔给他打个电话聊表寸心。”
  “因为你们听了他的故事,所以也怕我们成为跟他儿女一样的人?”陈曦微问道。
  “怕,又能怎么样呢?怕,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也还是会走,谁又能左右呢?”陈父继续感慨着。
  “他也是搞教育的?”
  “是啊。咦,你问这个干什么?”
  “既然是搞教育的,就应该懂得什么是任其所为。您想啊,但凡能有所成就的,不甘于啃老的,多半自力更生,那么自然会疏远跟父母之间的距离,甚至有些人后半生都再未见到过父母一面。”
  “你这么说,是不是你也想成为那样的人?”陈父脸色一沉,质问道。
  “没,我可没想过,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惬意。之前我的确是归于啃老一族的,但现在不会啦,现在我啃我丈夫,他养我。”说着,陈曦微笑意融融地看了赵小天一眼。
  “有时候我倒真的希望你能继续啃老,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每天看到你。而不是像我们的朋友一样,整天对着照片发呆。”陈母饱含不舍,略微伤感地说。
  “哎哟,好啦,行啦,你们老两口呀,就别再无端喟叹了。本来心情都挺好的,让你们这么一搅和,得了,瞬间没心情了。我可跟你们说,我和小天,我们是不会离开你们的。至于强求不来的呢,自当放任自流,不能为此空费心机才对。难怪老人家都喜欢胡思乱想,哎,果不其然呐。”陈曦微可不想让父母深陷痛苦沉思之中,诚然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想深陷痛苦沉思之中,她只求开心过活便好。
  而这个时候,小孟凡有话要说,“爷爷奶奶,你们呢,也别闷闷不乐的。依我看呀,你们还不算老,所以心情上呢,就更不能老了呀。”
  陈父陈母皆笑,看着这个义孙,他们忽然觉得旧日枯燥的生活真的了无生趣,适当的喧嚣和吵闹未尝不是一种催化,感情的催化。没有交流,又怎么能促进感情呢?而这份明显区别于沉闷的乐趣,恰恰是女儿开朗活泼的心性带动起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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