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又见紫桐

　　沈若飞因忙军中大小事务，回家和素青聚聚也是来去匆匆，若飞又去了军中，素青一人独坐闲着没事，索性带着珠儿去园中看看，路过暖香阁，见王妈独自一人在院外清扫一些落叶，遂上前关切地问道：“王妈，小姨奶奶可还好些？”
　　见是二少奶奶，王妈停下手中活儿回道：“小姨奶奶自犯病后，大少爷来看过几次，清醒时小姨奶奶还念叨他的好处，糊涂时就抱着枕头当孩子，说孩子是大少奶奶害死的，又是哭又是闹。二少奶奶，你说小姨奶奶待在上海多风光，怎么嫁入沈府就什么都变了呢？”说完，长叹口气。
　　两人正说着，小桃红倚在门外:“王妈，是二少奶奶来了吗？怎么不请进来说话。”
　　王妈回头，赶紧扶住她：“我的小姑奶奶，刚好些，又怎么起来了？”
　　素青见小姨奶奶似有话对自己说，对王妈道：“我和小姨奶奶说会话儿。”
　　“躺好久了，正愁没人说会话儿，二少奶奶既然来了，可否陪我去园中走走？”小桃红对素青说。
　　“多出去走走也好。”素青道：“睡久了，身子更乏。”
　　小桃红也说是，这人啊，越躺着越生病。
　　两人一路向园中走去，珠儿在后面跟着，病了这么久一直没出来透气儿了，这刚走入园中，小桃红顿觉神清气爽了些。
　　“在这院子里，二少奶奶是来看我最多的。以前巴巴地想嫁进豪门来，跟了这个没良心的大少爷来，这院子里我算看最明白了，二少奶奶也得提防些。"小桃红自从摔倒流产后，闹过疯过后，慢慢得知自己己无生育，还好王妈一直忠心侍候自己，自己终是在风月场中混过，大太太也有一些嫌弃，大少奶奶阴奉阳违，平日见二少奶奶心地和善，与人亲近，还在自己摔倒第一时间施救，这样絮絮叨叨和二少奶奶说着话儿，还提醒二少奶奶也长个心眼儿。
　　素青知她大病初愈，一路安慰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入园中，突闻前面院中有笑声，抬头望去，只见大少奶奶和紫桐带着两个小丫头迎面走来。
　　这紫桐从上海归来，穿着打扮非常瞩目，大少奶奶也学着她的样儿，今天也换了一身开叉无领的紧身旗袍，露出白白的肌肤和匀称的身材。
　　“哟，真巧，有些天儿不见小姨奶奶了，这气色恢复不错呢？”大少奶奶倒先开口招呼起来：“素青妹妹，你看我这身怎样？”边说边扭动一下腰肢，许是这样刺激了小桃红，还没等素青开口叫大嫂，这边小桃红见是大少奶奶，脸攸地变了色，猛地想起摔倒那天大少奶奶和媽红出现过，一下子明白过来，小桃红突地一下冲上前去，抓住大少奶奶旗袍领子大声叫骂道：“你这个害人精，别以为做得巧妙，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疯子!简直是疯子!”大少奶奶猛地被小桃红这样一拽，赶忙稳住脚步才算没有摔跤，一边气急败坏地推开小桃红：“你这疯子，满嘴疯言疯语！”幸而紫桐在身旁忙上前扶住表姐，只见小桃红还是用力拽着不松手，一直叫骂着：“贱人！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两个小丫头见大少奶奶和小姨奶奶扭成一团，慌得跑上前一左一右一起拉开小桃红的手，嘴里忙说：小姨奶奶，使不得，快松手！小桃红这才松开拽着大少奶奶的旗袍领子。
　　“大嫂，我先带她走了。”素青一边劝说着，一边和珠儿搀扶着叫骂不休的小桃红离开。
　　王妈闻声赶忙扶进去。
　　原本是带小姨奶奶出来散散心，谁知她一见大少奶奶，这病儿又犯上了。珠儿告诉王妈，王妈听后叹叹气。
　　见小姨奶奶又睡下，珠儿对素青说，小姐，我们回去吧。素青点点头，两人离开暖香阁。
　　“表姐，这疯女人是怎么回事？”紫桐问。
　　“还不是你那表哥惹的一身腥，在大上海找个小妖精回来，我和你表哥也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怀上孩子，老爷和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着急着，正巧这小妖精还怀上了，老爷和太太也就默认了，这小妖精还以为怀了龙胎跟我争大少奶奶的位子，哼！在这园子里，正牌大少奶奶永远只有一个！”梅韵恨恨地说，似又想起什么：“表妹，男人都不可靠，二弟虽说娶了叶素青，你还是有机会的，就得看你怎么牢牢抓住他的心。”
　　正说着时，只见不远处，沈若飞正走过，许是刚从营地回来，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大概是回房去找二少奶奶，自从二弟结婚后，和素青好的如蜜糖。
　　“你看，说曹操就来了。”梅韵努努嘴朝向紫桐，并喊声：“二弟。”
　　紫桐看过去，只见沈若飞一身笔挺的军装，以前的青涩斯文早己不见，更多的增添了成熟男人的一丝英气。
　　“大嫂，你这是？”沈若飞听见走过来，见梅韵换了一身全新装扮，突地看见大嫂身旁一漂亮红衣女子正含笑看着自己，竟然是紫桐，又惊道：“紫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紫桐吗？沈若飞望着她，而此时实实在在站在自己身边的紫桐完全变了样，烫着大翻卷的长发，穿着打扮前卫，露出白皙娇嫩的颈子，己完完全全和过去清纯的样儿有了天壤之别，活脱脱像一个混迹于上海滩的交际花，这样的装扮在江城，简直逆反了天，还不羡慕死土绅夫人和小姐们一个个争相仿效，就连大嫂也紧随其后了。
　　“若飞哥，你还好吗？让我好好看看。”紫桐双眼含笑，娇好的身段在紧绷的裙装束缚下更显婀娜多姿，一股幽香不时沁入沈若飞鼻子。
　　“我挺好。”只是这突然相见，纵有千言万语，沈若飞竟不知从哪儿说起，也许是他不适应紫桐的这些变化。
　　梅韵见状，给紫桐递了个眼色，借故带着两个丫头离开。
　　“若飞哥，你……还怪我吗？”紫桐盈盈着笑容看着他。
　　“紫桐，我们从小玩到大，也一直把你当成好妹妹，怎么会怪你呢？”
　　“妹妹？”紫桐心里苦笑着，才不过半年光景，沈若飞像变了个人似的，都说女人善变，男人又何尝不一样善变呢？
　　“我想去后花园看看那些桃树儿，回来后一直没去，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吗？”既使感觉沈若飞心里没有了自己，自己的出现和勾起的事物至少让他记起有一段美好的日子。
　　后花园是两人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地方，紫桐这样说，是让他还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一段情意，也许那时年少，根本不懂什么是爰情。
　　“紫桐，今天不太方便，我还有些事儿去找老爷。”沈若飞被紫桐热烈的气息包围着，有点想赶快逃离，这又是在园中，毕竟他己经有了素青，不想和过去的一些往事纠缠不清。
　　那边素青和珠儿刚好从暖香阁小姨奶奶处回来，紫桐一眼瞧见，故意装着头晕状，随即身子晃了晃，娇滴滴叫道：“若飞哥，我……”
　　沈若飞只好赶忙扶住她问：“紫桐，你怎么了？”
　　“可能是这几天刚回来，没休息好吧，若飞哥，你送我回房吧。”
　　紫桐这样装着头晕并顺势扑到他肩上，暖软的身子整个偎在沈若飞怀里，这一切，刚好被走来的素青看在眼里。
　　“小姐，姑爷他怎么和紫桐小姐这样抱着？”珠儿也看不下去忿忿不平。
　　素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呆呆地站在那儿，沈若飞，你梦中的紫桐妹妹来了，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你让我情何以堪？忍住快要落下的泪水转身离开，珠儿在后面叫道：“小姐，小姐。”
　　沈若飞听到珠儿的声音，见到素青离去的背影，慌红松开紫桐的手：“对不起！紫桐，你自己先回去吧。”
　　见沈若飞去追素青，紫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沈若飞，你等着，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
　　素青径直回到房中，沈若飞随后赶过来，素青见是若飞，把头扭向一边，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了。
　　“素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沈若飞替她拭去腮边泪珠儿，望着她的眼晴：“素青，相信我好吗？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你明明抱着她。”素青终于说了一句。
　　“你个小气鬼，还吃醋？紫桐只不过刚回来，也许舟车劳顿，突然发晕，我才去扶住她，赶巧儿你就看见了。”沈若飞一五一十地说出事情经过。
　　“真的？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
　　随后沈若飞换下便装，素青替他把军衣和帽子放好。
　　珠儿见两人和好如初，悄悄掩上门。
　　且说大少奶奶回到自己院落，才觉得身子乏乏地，想让嫣红来给自己捶捶下，才知好半天不见媽红，问小丫头也说没见，心想：这死蹄子又去哪儿玩去了？
　　“大少爷，你不要这样，大少奶奶会打死奴婢的。”还没走进房中，听到像是嫣红的声音。
　　“嫣红，大少爷喜欢你好久了！你别害怕。”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原来是沈若冲和媽红在房间里说话！这大少奶奶费尽心思，谁料想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