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树静风动

　　推开门，淡淡的油烟味和温暖的气流在偌大的室内飘荡流淌，难得的属于“家”的味道和气息。
　　有劳了。杨天舟直奔过去，正要开口叫“妈”，可看清厨房里忙碌的人后，差点脱口而出“妈呀”。
　　里面系着围裙、正在炒菜煮饭，忙前忙后的那个人竟然是——江露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等等，她不是……受刺激了吧。
　　“老公，你回来了。先去坐着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她的笑意盈盈、温柔至极在杨天舟眼里却是那样的陌生、别扭、不自然，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怖。
　　退回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两张通知单。
　　江露薇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炒好的菜，居室里飘满了各式菜肴的香气。
　　“吃饭了。”她说。见到他正在看催款通知，很是难为情：“水电费要缴了，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交、去那里交，以前家里的琐碎事情都是你办的，辛苦你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都是交给李嫂、雷子他们办的。她今天的种种表现、说的话办的事都是那么的不正常、不对劲，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来呀，吃饭了。”她拉他在餐桌前坐下。
　　“我照着菜谱做的，请教了我妈，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不过我事先尝了，还不错的。”她夹了几样菜到他碗里。
　　杨天舟抬头看她，她眼神明亮清晰、神态自若，她是正常的。
　　江露薇知道自己画风转变太快，让他一时不适应：“老公，你是不是以为我病了？”
　　“其实，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她放下筷子，平心静气、郑重其事、带着点伤感地对他说，“两天前，我参加了一场葬礼，‘大表姐’去世了。”
　　“大表姐”，她崇拜的一个师姐，心中的偶像。年纪轻轻，怎么死了？
　　“过劳死的，工作太拼命。”她解释说，“正忙着赶稿子，一头栽倒了，再也没有起来，没有留下一句话。没结婚，没留下孩子，可怜她的父母后半生怎么活啊。她死了，她用生命换来的职位马上被人顶替了。”
　　“今天，钟晴来过了，和我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也知道，原来你为我付出、承受了那么多。而我作为妻子，是多么失败和不称职。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你是个多么好的人，这么好的老公，我怎么忍心拱手让给别人呢？”
　　“老公，我决定不出去工作了，我要回归家庭，给你洗衣服做饭、操持家务，做一个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全职太太。其实，经营家庭也是一件蛮有乐趣的事。而且，我决定生孩子了，你想要几个？”
　　她说得情真意切、温情暖心，可杨天舟却听得心不在焉、心烦意乱，吃到嘴里的美食佳肴味同嚼蜡。正巧，来电话了，赶紧接起，找借口出门了。
　　杨天舟坐进车里给钟晴打电话：“你今天来我家了？”
　　“不是登门去你家，而是和你的她在路上偶遇，她想和我谈谈。”钟晴纠正说。
　　“你和她说了什么？”
　　“澄清误会。说着说着，有些话没忍住，不吐不快。我说：你老公是个非常优秀、近乎完美的人，有人爱慕、喜欢，你应该感到骄傲自豪。难得的是，尽管你有风流的本钱和条件，却能洁身自好，顶住诱惑不犯错。你总以为你为他做出了付出、牺牲，可你又知道他为你包容、承受了多少。你和他吵架的视频被公布到网上，因为你，他受到了多大的压力和非议，你知道吗？这些年，你一直不肯为他生孩子，他在老妈、姐姐那边挨了多少埋怨、听了多少冷言冷语。我知道你有一大堆不生孩子的理由，可你既然和他结婚，生不生孩子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甚至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如果他后继无人，他爸爸、他妈妈、他姐姐和他一手创建的商业王国就会被他叔叔一家接管。你是事业型的女强人，想必你能体会那种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江山却要拱手相让的失落和痛苦吧？你痛恨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认为没出息、没价值，可你难道不吃饭、不穿衣，不需要打理家务事？既然你那么爱事业不爱家庭，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婚姻？既然选了，就得按规矩办，没有两全其美，只能任选其一。如果你真的不想生孩子，那就放手吧，成全了他，也解放了自己。”
　　“作为老公，他给了你富有优越的生活、给了你足够的宽容和支持，容忍了你的任性放纵，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不顺心的呢？他当初为了娶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他是不够体贴温顺，可人家好歹也算名门贵族，哪能没点高傲脾气呢？你认为的那种只能在偶像剧、玛丽苏小说中出现，拜托，这是现实世界，你拿现实中的人去和童话比较，醒醒吧。作为老公，他对得起你，可你作为妻子呢，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为了事业，你经常加班出差，他每次回家都是独守空房，清锅冷灶，一个人，孤零零。好不容易把你盼回家了，却是没完没了、毫无意义的一通吵。先不说别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家务事、感情上的事谁能说得清、断明白？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男人呢？人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地凉下去，等到冷透了，再也捂不热了，你真的要把你老公推到别人的身边吗？”
　　“人哪，总是对别人的错误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自己犯错了，就是情有可原，找各种理由开脱。”
　　想必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江露薇的内心深处吧。
　　“钟晴——”杨天舟彻底服了，“我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你。”
　　“你知道吗，这些话我本不想说，可是……我算不算是成全了你们呢？”那边的钟晴凄然一笑，“可我没解放自己。”
　　她骤然挂断了电话。
　　杨天舟呆坐半晌，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才想起来，雷子让他到医院接他。这小子不会又犯事了吧，那真是无可救药了。
　　到了医院才晓得，躺在病床上的是陈鹏志，因为被人下毒，差点丢了性命。不用问，杨天舟也能猜到，准是风流债惹的祸。
　　他的原配正妻罗雅褪去光华，陪在床前忙里忙外地伺候着。
　　接上雷子，两个人离开医院，找了一家餐厅。
　　“听说你又进了医院，害得我一路上提心吊胆。”杨天舟说，“你不是不和他联系了吗？”
　　“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不去看看吧。”
　　倒也说得通，“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雷子无奈地“嗨”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停。”
　　难得他还知道一句成语，并且运用恰当。
　　雷子点燃了一根烟，喷云吐雾：“两个月前，他那风流了一辈子的老爹不是去世了吗？临终前对他说了些话，对他触动挺大。他也属实安分、消停了一阵，没事就在家里陪老婆孩子，领他们吃喝玩乐、旅游闲逛。他想当好人，可有人不让他当，因为陪家里的，冷落了外边的。‘小情人’动了真感情，钻了牛角尖，决定和他同归于尽。把他约出来，‘最后一次温柔’，骗他喝了下去……也是命不该绝，不过也真够吓出一身冷汗的。人想回头上岸，哪那么容易。只是可怜了那小情人，感情和身体上都受了伤不说，还要负刑事责任，姓陈这小子，害人不浅啊。”
　　杨天舟倒是比较理性客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明知是火，还要不顾一切地往上扑，能怨谁？”
　　雷子见他面色凝重，于是问他：“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杨天舟苦笑：“越来越糟了。”
　　“怎么了？”
　　……
　　雷子听完，也是眉头紧皱：“这个，不好办了。我今天找你也正想说这件事。那边传来消息说，两人已经和平分手了。两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分的也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估计是当初的新鲜劲过了，越看对方越不是自己的菜，分了也正常。”
　　杨天舟见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给我一根。”
　　雷子同情地递了过去：“要说万事总不能周全，以前她不顾家不生孩子，可没这种事。现在想回家了，中间又出了这档子事，命运哪，真是捉弄人。”
　　谁说不是呢？雷子现在是越来越有“哲学家”范了，看来，婚姻的确能让人成长。
　　“如果她真心改过，今后和你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我看……”雷子劝道，“你就原谅她，接着和她过日子。”
　　“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片刻无语，“那，你想怎么办？”雷子直挠头。
　　杨天舟只是一口口地吸着烟，满室的云雾缭绕。
　　他听到了一声异响，来自雷子的肚子，于是拿过菜谱递给他：“点菜吧。”
　　“你还吃得下？”
　　“老妈说的对，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
　　就在杨天舟为怎样结束、摆脱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而大伤脑筋、劳心伤神之际，一件天大的事从天而降，可以说非常震撼、惊天动地。
　　妻子江露薇和保安程文的丑事暴露了，而且暴露得无所遁形、人尽皆知。互联网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堪比光速，眨眼间遍布全球。两人的私密事情被赤裸裸、直通通地挂到了网上，供全世界的人“观赏”。可想而知，如此劲爆、一览无遗的影像资料一旦被打开，立刻掀起了一场惊涛巨浪，很快，由虚拟波及到了现实。
　　堂堂帝京天翔集团的太子爷被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向来尊贵高傲的豪门阔太竟然以千金之躯委身一个市井草民。如此反转、狗血的戏码足够吃瓜群众津津乐道、消遣娱乐小半年的了。
　　杨天舟躲进了母亲家的红叶小区，杨母整天唉声叹气、愁容满面，公司的事务暂由姐姐杨天舲打理。
　　江家那边，江父因此被气得住进了医院。
　　事情发生后，雷子第一时间找到了他。杨天舟带他到卧室密谈。现在的他踏不出房门半步。
　　“怎么回事？”还没等他坐定，杨天舟赶紧问。
　　雷子也顾不上忌讳了，点了一根烟，连说：“坏菜了、坏菜了，郭勇干的——不是让他去盯着程文吗？他知道了两人的事。一天下班，两人没走，在办公室里……他提前看出了苗头，架上了‘设备’。”
　　雷子吸了两口烟：：“也怪弟妹为人平时太刻薄、傲气。对郭勇这类人看不上眼，尖声冷语的，再加上跟程文本来就不对付，早就憋着一股火了。一个星期前，程文另谋高就，又交上了漂亮妞，在他眼前一个劲地炫耀。当天，弟妹又因为一点小事，人前冲他大发脾气，他忍无可忍，下手了。”
　　雷子掐灭了烟头：“其实，他也不完全是为了泄私愤，还因为你。”
　　“因为我？”
　　“对。”雷子又点燃了一根，“从让他盯着程文的那天，他就知道了两人的事，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后来，两人要分手，他念及你对他的恩情，也为了报复，才录下了视频，放到了网上。”
　　一时之间，两人都是心情复杂、五味杂陈。虽说一直在为离婚找证据，但也不应该是眼下的局面啊。这么一弄，证据倒是有了，而且确凿过硬，但是——这脸也丢尽了，颜面也扫地了，丑也出了。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程文已经报警了，郭勇事后委托私家侦探带来的口信。”
　　“会判得很重吗？”
　　“不好说。如果能证明程文和弟妹长时间对他进行语言伤害，会轻判的。”
　　“给他请个好律师。”
　　“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停顿片刻，“不管怎么说，证据是拿到了，你可以离婚了。你岳父家不会为难你，外人也不会乱猜乱想、说三道四。”雷子说，“你是受害者，公司不但不会受影响，说不定还能增加点同情分呢。”
　　也算不幸中的一幸吧。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
　　李嫂过来敲门，提醒他们吃饭了。
　　半个月后，风声渐弱。趁着天未亮，杨天舟回到了他阔别的家。
　　她在，他却不敢认了。眼前的她融进了同样杂乱肮脏的房间里，形容憔悴，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活像街头的流浪者。
　　杨天舟知道，事情发生后，她回娘家被赶了出去，又没有朋友收留，走投无路、无依无靠的她只能回来了，他出去。
　　见到他回来，江露薇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恢复了往日的华美艳丽，只是两只眼睛死气沉沉，整个人毫无神采。
　　陪同而来的姐姐杨天舲没说一句话，叫来了李嫂帮忙收拾整理。
　　李嫂打扫干净房间后，又做了一桌子菜，还特意为两人准备了酒水。完事后，李嫂走了，留下了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杨天舟首先打破了沉默：“过来坐吧。”
　　江露薇过去坐下，两个人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只是这次……
　　杨天舟倒满了酒：“吃吧，吃完了，去民政局。”
　　“老公……”江露薇只说了两个字，泪如雨下。
　　杨天舟面无表情，举起酒杯：“喝吧，这杯酒，我敬你。”
　　江露薇不动，任由泪水肆意奔流。
　　“你让我原谅你，我拿什么原谅你？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杨天舟越说喉头越紧，往昔的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涌上脑海。可越是回忆，心就刀割似的疼，同时浮现眼前的还有那段不堪入目而又真实的一帧帧的画面……
　　他是在雷子的陪同下，咬紧牙关强忍着，看完了那段视频……
　　那是他的噩梦，注定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仅仅只是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还能够“内部解决”，要命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你戴了绿帽子，所以，没办法……
　　“老公，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坏女人？”江露薇擦了擦眼泪，“对，我是坏女人，好女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可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天生就‘坏’吗？我变坏，你就没有责任吗？”
　　杨天舟从没想过，听她说下去……
　　“你以为你对我足够宽容忍让，可我的苦你又知道多少呢？自从嫁给你，我过得并不快乐。你妈的挑剔、你姐的刻薄，让我活得很累。可你呢，从来没说过一句安慰、体贴的话，只要她们不高兴，都是我的错。你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吗？我心里苦，不敢向家里诉，害怕他们找你的麻烦，只能和好朋友说。谁想，她暗中摆了我一道。我承认我是有点虚荣心，但对你真的从来没改变过。”
　　“我妈和我姐是不喜欢你，但她们对你也算说得过去。”杨天舟替她们解释的同时也很无奈，“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怎么帮？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姐，一个是你，我向着哪边都不是。再说，她们是长辈，我们做小的忍耐、担待一些又有什么呢？”
　　“凭什么我就该受委屈？”江露薇不服气。
　　“难道让我妈和我姐忍耐、担待你？她们不是不通情达理、胡搅蛮缠的人，也怪你性子太烈、暴脾气，如果能像钟晴那样温顺点、嘴甜点、会办事点，她们会不喜欢你？”
　　说道钟晴，江露薇眸光黯然：“以前我一直怀疑你和她，还有钟贞，还有围绕在你身边的所有女人。只要一想到你和她们在一起，我就恨得发疯。我变得越来越暴躁，只要一看到类似的新闻消息，就忍不住对你大喊大叫，我害怕、害怕你会变成他们，或许已经变成了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吵闹来发泄、排解，事实证明，我错了……”
　　原来你是在乎的，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杨天舟长叹一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可我没办法让自己相信。”
　　沉默片刻过后——
　　“我知道，走到今天的地步，很大的原因是我事业心太强，冷落了你。可你知道，我之所以拼命工作，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杨天舟很是惊讶。
　　“在工作中，我接触了很多的家庭主妇、全职太太因为不出去工作、不参加交际、不努力上进，最终被无情抛弃的例子。我害怕，如果我不工作，早晚也会是她们的下场，所以我才发狂似的工作学习，只为赶上你，不被替换掉。”
　　杨天舟暗骂她傻，“凡是总会有例外，即便是不工作，也一样有机会接触外面、赶潮流啊？我不是不让你工作，只是别太拼命，留一点给家里，我的要求过分吗？”
　　顿悟和自责的表情在她脸上停留数秒后，她接着往下说：“我知道，因为工作我没时间陪你、关照你，可你知道，独守空房、孤独寂寞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多少次，我满心欢喜地准备好在家等你，可你呢？见不着人，电话也不打一个，害得我担心着急了一晚上。打你的手机，不是没人接就是你妈你姐接的，对我没好听的，我甚至怀疑她们在替你打掩护。”
　　“你是因为太寂寞还是为了报复？我没能给你的，‘他’全都给了你，是吗？”
　　敞开心扉、推心置腹说了半天，最终还是要回到正题上来。他承认，他有错、要负责任，做得不够好，忽视、冷落了她，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啊。
　　江露薇再度泪奔：“不、不是的，我是一时糊涂才……那天，因为唐静的事，你不听我的解释，摔门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哭。正好他上门来送文件……是他主动的，我当时太伤心了、昏了头才会……我真的是一时糊涂，真的。”
　　“那，后来呢？”杨天舟的语气倏地发狠。
　　后来？江露薇低下了头：“我几次和他提出断绝来往，可他威胁我要把事情说出去，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和他……”说到这里，她口气一转，“他就是个骗子、人渣，要挟我、花我的钱，榨干我了就一脚踢开，另觅新欢了。那个该死的郭勇，我饶不了他！”
　　她在说谎，起码有一部分是假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长久的沉默，桌上的菜亮了，酒冷了。
　　双方陈述完毕，还是“宣判”的时候了。
　　“老公……”她含着泪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祈盼着奇迹发生。
　　杨天舟端起了酒杯：“喝吧，喝完了去民政局。”
　　“老公，你真的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保证，今后好好待你，对这个家，给你生孩子，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杨天舟淡淡地：“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回不去了。原谅你，我全家会蒙羞，抬不起头来。”
　　“你就为了面子？”
　　“我不是圣人，没那么伟大。”
　　江露薇泪流满面，哭了良久，终于端起了酒杯，和着眼泪，一杯苦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