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雷锋传第九章

　　三月里的桃花啊，开得格外艳丽。在南桦县城里，很多居民家中的院子里也都植有很多桃树。正逢桃花盛开的时节，院子里的桃花，在温暖的春风吹拂下，花香四溢，令人赏心悦目。早晨，薛冠宇离开家去桃园公社头道岭大队了。霍凤英跟万秀杰说：“妈妈，我带薛雷锋去中和家。您和爸爸去廉奶奶家，还是我带着他吧。”
　　万秀杰说：“我带着吧，廉奶奶想孩子，每周日看不到薛雷锋，那是不行的。”
　　“那好吧！”霍凤英对薛雷锋说，“到廉奶奶家，要听奶奶的话。”
　　“我知道！”薛雷锋说，“我帮奶奶擦桌子。”
　　廉奶奶是谁啊？说起这个廉奶奶啊，话可就长了。廉奶奶是位光荣的烈属。廉奶奶今年六十六岁了，孤身一人。身体不算很好，但生活还算能够自理。廉奶奶不姓廉，姓常，叫常连英，廉奶奶的丈夫姓廉，叫廉志武。廉奶奶和丈夫廉志武，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廉清，二儿子廉洁，三儿子廉劲。廉志武早年牺牲在了华北抗日的战场上。大儿子廉清牺牲在了解放上海的战役中。二儿子廉洁，三儿子廉劲，都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廉奶奶对此并不惋惜，她常跟人说：“为国家，为民族，英勇献身，是光荣的事情。咱比人家古代的岳母，差个一万八千里呢！”南桦县第一柳编社就是她创办的。她在第一柳编社工作到六十一岁，那年她得了一场大病，实际是感冒引起的肺炎。年轻时，她就不在乎什么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可岁数大了，都六十出头的人了，她还不在乎。这可就不行了，发烧咳嗽十来天了，她还不当回事儿。结果把个感冒给深化了，一下子就得了个重度肺炎。她不得不住院治疗了。肺炎倒是治好了，可从此落下一个咳嗽病。她自己寻了很多偏方，吃了很多药，也没治好这个咳嗽病。得，不能再编筐编篓了，只好回家了。说起来，老太太完全可以去敬老院，民政局长领着干部亲自接她去敬老院，可她说什么也不去。“我还能动活，自己能养活自己，怎么可以给国家找麻烦啊——”民政局长和民政干部们一脸的无奈，总不能强行把老人家抬到敬老院吧？即便抬去了，老人家就是不住，不是还得跑出来吗？既然不住敬老院，那就给老人家派个女服务员吧，这无可厚非，老人家家里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利益，牺牲了四个人，享受这点待遇还是理所应当的。于是民政局长就派了一名年轻的女同志去老人家照顾老人的生活。这位年轻的女同志在廉奶奶那儿没呆上三分钟，就被廉奶奶婉言劝退了。人不服老不行，自然规律，自强是一回事，身体客观情况是另一回事。年龄大了，身子骨不听使唤了，饭，勉强能凑活做做，可衣服却真的是洗不动了。薛正和廉奶奶的三儿子廉劲，曾经是一个部队一个连的战友，一块跨过鸭绿江，一起在朝鲜战场上打击美国侵略者。薛正受了些伤，活着回来了。薛正从朝鲜战场上一回来，就跪在常连英面前：“我就是你的儿子！您老人家，就把我当做亲儿子吧。”薛正几次三番的要把常连英接回到自己家里。常连英是一百个不答应。“你这个儿子，我认了，可你们家，我说什么也不能去。我自个也有两只手，怎么能靠你们养活吃闲饭啊？”没办法，薛正一家人也只能是抽出空闲常来看看就是了。随着常连英年龄一年年增大，身体也就越来越不听自己的支配了。眼睁睁的，把一件褂子放进水里，打上肥皂，可两只手怎么也搓不动了。这不，这几年来，薛正一家人就不间断的来廉奶奶家，帮助老人家洗衣服，打扫卫生。秋天时，还得给廉奶奶家扒炕，通烟道，帮助廉奶奶买粮买菜，买油盐酱醋什么的。今天，薛正和万秀杰商量好了，说什么也得把廉奶奶接回家了。六十六岁了，年龄可不算小了。接回家里，万秀杰可以每天从早到晚的照顾着了。廉奶奶家住在南桦三道街九号院。两间房子，一里一外。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厨房。里间怎么也有三十多平米，靠南窗户一铺大炕，靠北窗户，一铺小炕。外间怎么也有十七八平米。通里间南炕安着一口大柴锅；通里间北炕，安着一口小柴锅。廉奶奶家里外间都是干干净净的，当然，这都是薛家人不间断的来家里打扫的结果。
　　薛正、万秀杰领着薛雷锋，也就是八点多钟，就到了廉奶奶家了。此时的廉奶奶刚吃早饭，老人家好歹地做熟了一碗棒子面粥，熥热了两个棒子面窝窝头。她把窝窝头掰碎了，泡进棒子面粥里。拿个小勺，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
　　“太奶奶！我想您了！我和爷爷奶奶来看您了！”
　　“哎呀呀！可把太奶我想死了！让太奶奶看看，又胖了。”常连英摩挲着薛雷锋的脸蛋儿，“又长高了。”
　　“妈妈！刚吃早饭啊！”万秀杰说着话，就把自己给老人家带来的鸡蛋，拿出两个。“您先慢着吃，我这就给您蒸个鸡蛋羹。”她和丈夫薛正来时，做了两种打算，一是，要坚决接廉奶奶回家；二呢，如果硬是不回家怎么办啊？于是他们就给廉奶奶带来了二十六个鸡蛋，两把细挂面，五斤白面。万秀杰这里给廉奶奶蒸鸡蛋羹。薛正这里，坐在炕桌边上，劝着廉奶奶。“妈妈，我和秀杰还是想把您接回家去。您老再考虑考虑。”
　　薛雷锋在桌边上拿块抹布，像模像样地擦着桌子。说：“太奶奶！回家吧！我们好想好想把您接回家啊！”
　　“儿啊——”廉奶奶把一口棒子面粥连同一小块窝头，咽下了肚里，“我考虑好了。我不能老让你们往这边跑了。那样会让你们更操心，更安不下心来干工作了。我啊，一会就跟你们回家去。天天看着薛雷锋！”
　　“太好了！太好了！”薛雷锋拍着小手，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就对了。”万秀杰把一碗鸡蛋羹端到了炕桌上。“往后啊，不要光喝棒子面粥吃窝窝头了。适当的吃点细粮。保养保养身子骨。”
　　“回家里，奶奶天天给太奶奶蒸鸡蛋羹吃！”薛雷锋说：“天天给太奶奶煮挂面吃。”
　　“咳咳——”廉奶奶咳嗽上了。万秀杰轻轻地摩挲着廉奶奶的后背。薛雷锋放下手里的抹布。也学着奶奶的样子，给常连英摩挲着后背。万秀杰说：“等一会啊，咱们去人民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好好治治，把病根去掉，就全好了。”
　　“说得容易。”廉奶奶一时止住了咳嗽，“这都几年了，我这咳嗽的病根就是没去掉。要是不咳嗽，我还要回柳编社干活去——”
　　“没事的！太奶奶！您不会有事的！”薛雷锋拉着常连英的手说，“不能光吃药，打打针就好了。”
　　“孩子嘴里吐真话！”万秀杰笑道，“快把鸡蛋羹吃了。”
　　万秀杰心疼廉奶奶啊。“听我们的话吧，您不要自己一个人老去小卫生院开药了，那样不行的。会耽误诊断治疗的。一会咱们就去县人民医院，仔细地检查检查。让打针，咱们就打针；让吃药呢，咱们就吃药。听人家大夫的，放心，妈妈，您的咳嗽病，一定会去根的。”
　　“就是就是。”薛雷锋嘎巴着小嘴，“太奶奶怕打针？我都不怕！”
　　“太奶奶我也不怕——”常连英咳着笑道。
　　“那就是英雄了。向太奶奶致敬！”薛雷锋学着宣中和平常敬礼的样子，举起手来，给常连英敬了一个少年先锋队队礼！
　　没什么要洗的衣服，院子也很干净。“咱们这就去医院，给妈妈看完了病。把咱妈妈送回家。之后，你再回来给咱妈妈把该用的该穿的拿回家。”
　　“好！就照你说的办。”薛正跟常连英说：“妈妈，咱们这就去医院，看完了病，咱们就回家。您就听儿子儿媳妇的吧。”
　　“也得听孙子的啊！”薛雷锋紧跟着说。
　　“我听。都听都听。我听你们的话。”常连英苦笑着。“说是不服老，可不服老不行啊。冠宇跟我说的那什么自然规律，有道理有道理啊。人不服老还真不行啊——”
　　“咱们骑三轮车去医院吧。”薛正跟万秀杰说，“你们娘三个坐车，我骑车。”
　　常连英家有辆现成的三轮车。这是她在柳编社当社长时，她为了不耽误社里的活计，为了多给社员们创收，她买了这辆三轮车，常常把柳条拉回家里，晚上在家里熬夜编筐编篓，白天把夜里编的筐啊篓啊再拉回到社里。廉奶奶那时候是一心为社一心为社员，拼死拼活的干活啊。所以啊，每每坐上这辆三轮车，她都不禁要想起当年那些事儿，心里也就不免有点酸楚。
　　薛正蹬三轮蹬的很快。九点多点就到了县人民医院。薛正给挂号。万秀杰领着薛雷锋，陪着常连英到诊室看病。看病的人不多。不多工夫，万秀杰就陪着常连英从内科三诊室出来了。娘俩都带着笑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致命的病。“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万秀杰笑道：“妈妈得的是慢性气管炎。没什么大碍的。大夫说了，打上两个星期的青霉素，就可以完全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薛正说，“妈妈啊，您看啊，您啊，还得听我们的，您要是早就到这大医院来看看，不早就好了吗。你非得到小卫生院，开些个不对症的药，不是白吃了吗。”
　　“那不怨人家小卫生院的医生。”常连英说，“人家当初也是要给我打针来的，也是说打青霉素，可我不愿意啊。说白了，我舍不得那打针的钱呗。满以为扛上几天就好了，可谁想到，变成了慢性气管炎了。你们猜，我自个想我得什么病了吗？”
　　“妈妈啊，您准是胡想了——”
　　“可不是！”常连英说，“我呀，以为我得了肺痨了——”
　　薛正交钱取药开好了注射票。万秀杰领着薛雷锋，陪着常连英进了注射室，护士给常连英做了个皮试，五分钟后，没什么反应。护士就正式给常连英注射了青霉素。“真好，一点也不疼啊！”常连英夸着小护士，“谢谢啊！小同志，打针的技术真高啊！”
　　“大娘，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女护士显得很腼腆，“您老记住了，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再来打一次。针剂就放在这儿了。到时候，您拿着注射票来这儿就可以了。”
　　薛雷锋说：“护士姐姐放心！我领太奶奶来打针——”
　　护士被逗笑了。
　　因为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恶病，只是个慢性气管炎。常连英心里高兴，就要把说好到薛正家居住的话收回了。刚出医院大门口，还没上三轮车，常连英就说道：“大政、秀杰啊，你们看，我还是自己过吧，我不回你们那个家了——”
　　“太奶奶！您怎么变卦了——”薛雷锋有点不高兴了。
　　“妈妈啊！这怎么说好了又变了？”薛正、万秀杰着了急。薛正说，“妈妈，您不是说好了，不让我们再为您担心了吗？您老自己住，真的让我们担心。您还是跟我们回家住吧！咱们也好有个相互照顾不是？您不是老想您孙子薛雷锋吗？回家了，您不是可以天天和薛雷锋在一起了吗？”
　　“就是就是！”薛雷锋不依不饶。“太奶奶，大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常连英脑海里一转，想起了一句古训，孩子面前不能食言！成人家长，是孩子的榜样老师，在孩子面前，那理应该是说话算话的，不然还怎么教育孩子。不要忘记，常连英是一位真正的革命的老妈妈！“薛雷锋啊！太奶奶错了！太奶奶跟你们做检查。我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好了！我立即纠正错误。跟你们回家——”
　　“改了就是好同志。”薛雷锋乐颠颠的紧紧拉住常连英的手：“知错就改！太奶奶真是好同志——向太奶奶学习！”
　　“你们都上车吧！”薛正说：“咱们赶紧回家，给咱们的妈妈，薛雷锋的太奶奶包饺子！”
　　十一点多一点，薛正、万秀杰、薛雷锋，终于把常连英接回到了家里。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包饺子庆贺。万秀杰手麻利极了。面和好了，猪肉荤香馅，立马和好了。都伸手干活，一块包饺子。万秀杰揪剂子，薛雷锋揉剂子。薛正擀皮子。万秀杰腾出手来包饺子，常连英也跟着包饺子。薛雷锋腾出手来，往盖帘上摆饺子，一边摆一边数着……
　　包好了，煮得了。大盘的饺子端到桌子上来了。“太奶奶，您先吃——”薛雷锋大模大样的给常连英夹着饺子。
　　“给中和、冠宇、凤英留出来了吗？”常连英知道这几个孩子都出去做好事去了，关心的问万秀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说不准的。”万秀杰说，“妈妈，您放心吧，都给他们留出来了。您不是看到了吗？咱们包了那么多，全家人在一起，吃上两顿也足够了。”
　　要说这会儿，薛冠宇正在桃园公社卫生院给庞丽花输血呢……
　　上午八点，霍凤英跟着宣中和，到了宣守业季连英的家。“中和，你扫院子，我洗衣服。咱们抓紧干啊！”说完，就干了起来。宣中和拿起一把大扫帚扫起了院子。霍凤英把宣守业、季连英换下来的内衣内裤，外衣外裤，还有换下来的炕单子，一鼓作气地洗得干干净净。宣中和扫完了院子，又把水缸的水压得满满的。很方便，这里的居民家里，家家户户在厨房里都有一口压井，很卫生很方便。住户打这种井很快捷很方便，三五个劳动力，拿铁锹在厨房屋地上选准地界，挖出一个坑来，然后把钢管夯进地下，钢管入地的第一节，要焊上锥形的管头，锥形管头上钻若干孔眼，以便通水。第一根管子夯入地下后，再用管钳拧接上第二根管子……一般的压井，都在十来米深。将管子夯入地下，然后安装上井头，一个类似秤砣似的胶皮垫圈，吊进钢管顶端，上边挂在杠杆原理的手压把柄上。用手上下抽动皮垫圈，就出水流了。宣守业家这口压井，也有很多年了，还是宣守业的父亲年轻时候，打的呢。
　　院子扫完了，水缸的水压满了。宣中和的任务完成了。霍凤英的活也干完了。时间十点多一点。“中和，今天改善伙食，咱们包饺子。我去买肉买菜。”霍凤英揣着肉票和钱，骑车去了副食店。把猪肉、芹菜都买回来了，还买回来了一瓶酱油一瓶独流老醋。
　　包饺子了。季连英跟着一块包。宣守业看不见，他摸索着团剂子，霍凤英揪剂子，宣中和擀皮子，季连英包饺子，揪完剂子，倒过手来，霍凤英就包饺子……
　　水开了，煮饺子。煮得了。霍凤英跟宣中和说：“和面、和饺馅，揪剂子、团剂子、擀皮、包饺子、煮饺子，你自个学得差不多了，对吧？”
　　“我学会了。”
　　“那就好！”霍凤英说：“下个星期日，你自己试一试，给爸爸妈妈包顿饺子吃。”
　　“没问题的！”宣中和满有信心地说：“我保证不让饺子变成混沌就是了！”
　　“那什么！”霍凤英跟宣守业季连英说：“叔叔婶子，这饺子，晚上再吃一顿也足够了。你们快趁热吃。我得回去了——”
　　“吃完了饺子再走啊！”宣守业、季连英急着说道，“辛辛苦苦的做得了，怎么不吃一个就走啊？”
　　“叔叔婶子。我爸爸妈妈去接廉奶奶了。上午去人民医院给连奶奶看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得回家把中午饭给他们做了啊！”
　　“是这样的啊！”季连英说：“那就不留你了。”
　　“中和！”霍凤英嘱咐道，“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我一定会的。”
　　“奶奶回来了！”霍凤英一进屋就紧紧地拉住了常连英的手。“奶奶啊！您可回家了！”
　　“妈妈！”薛雷锋说，“妈妈，太奶奶差点犯错误啊！”
　　“你太奶奶差点犯了什么错误啊？告诉妈妈！”
　　“太奶奶答应回家，到医院，打完针，说不回家了。后来，马上改正了。就回家了。太奶奶是个好同志——”
　　“怎么说啊？”
　　“知错就改呗！”
　　“快吃饺子吧！给你们留着呢。”常连英说，“忙了一上午，肯定饿了。快去吃吧。”
　　吃完了饺子。霍凤英跟常连英唠了一会家常。薛正去常连英家拉东西去了。薛雷锋困了。万秀杰哄着他，一会就睡着了。
　　两点多钟了。霍凤英说：“奶奶，走吧，我跟您去医院打针。东院里有辆小三轮车，我借过来，您还是坐三轮车吧。”
　　霍凤英借来了小三轮车，常连英很轻便地上了三轮车。霍凤英蹬起三轮，拉着常连英就去人民医院了。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薛冠宇回到了家。家里正等着他吃晚饭呢。万秀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荤香馅饺子端到薛冠宇跟前。“奶奶让给你留的。吃吧！”
　　“奶奶，您也吃。”
　　“你看看奶奶的碗里是什么？是打卤面！冠宇啊，快吃吧。中午全家人都吃饺子，你和中和没回来，就给你们留着了。”
　　薛冠宇吃着饺子，讲着去桃园公社的经过。常连英听完了，伸出大拇指，夸赞薛冠宇说：“你做的好啊！没去头道岭大队看望你钟大哥他们家，那等以后有的是机会。献血救人可不能等啊！孩子们的课可不能给耽误啊！”
　　这一晚上，因为常连英回到这个家了，全家人都睡得特别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