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达指定的村庄(1)
作品名称:零距离接触图瓦人 作者:大路白杨 发布时间:2017-04-18 19:08:19 字数:3868
(一)
尽管几年来阿勒泰地区相继开展过一系列的“机关干部下基层”活动,但是,论规模与影响,2007年新疆阿勒泰地区率先开展的“千名机关干部下基层”活动,在当时的特定条件下,可能却是最大的一次,也是落实责任制、落实工作人员、落实目标任务及相关制度最缜密的一次。由于前几年我下乡进行过扶贫帮困工作,对乡里村里的一些情况算是有所了解,所以单位领导只给了我五分钟的考虑时间,就把我的名字上报给了地委组织部。
2007年3月中旬,地委召开了动员大会,我和单位的领导参加了会议。会议中确定了下派干部下基层要遵守的各项制度措施、明确了帮扶单位及人员名单,并明确了一年的工作时限。在地委开过下派干部动员会后不久,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山乡里,规定是一年的时间,要做的工作是协助和参与当地乡政府开展日常工作,而附带要做的工作是本单位的对口扶贫。会场上,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坐在一起,大家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文件的宣布。
我要去工作的地方,可以说是本地区离边境线最近、一个在全国旅游界中名气很大的少数民族自治乡,全称是布尔津县禾木喀纳斯蒙古民族乡。这是一个具有原始状态的美丽风光、有着独特的民俗风情、地处深山之中的边远小乡。在美丽的原始风景背后,也隐藏着许多不为外界所知的情况。山中村民的生活相当艰苦,从时间上算,一年之中有七个月的时间,是在相对封闭的大雪之中度过的,外出的交通工具除了骑马外,以前多是一家人坐雪橇,出门到一次县城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速度最快的一次单趟,也得需要二、三天的时间,来回需要六七天;遇上雪天或道路没有开通的情况,来回一次却需要十多天。现在由于开拓了旅游业,喀纳斯管委会和乡政府为了开展冬季旅游活动出发,在冬季时分也使用挖掘机和推土机等交通工具,经常开通县乡公路,不过,由于山里的大雪、大风和推山雪等情况经常发生,公路的通行时常遇到掩埋,尤其是深冬时节,在大雪时分通往山里的公路经常不通。
从生活水平上说,生活在村子里的村民,日常的条件也非常艰难。在春夏秋之际还感觉不到,可到了秋冬时分,一个人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不但是一件很“长面子”的事,同时也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大多数的牧民在长达七个月的时间里,很少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他们只能吃着当地生产的小土豆和山外运来的大白菜。
从路途上讲,乡村处于阿尔泰深山腹地,乡政府到县城约180公路的山路,从县城到阿勒泰市又有100公里,来回一次家里就需行程七百公里。
以前,我曾数次去过禾木喀纳斯乡的禾木村,深居大山之中的村子,有着许多山外村子不具有的天然优势,一是全乡人口少,全乡仅有2000人口,所辖只有喀纳斯村、禾木两个行政村子,其中喀纳斯村的旅游开发有十多年的历史,不论景区的级别还是景点的开发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二是浓厚的民俗资源是旅游开发的重点内容,而且有着持续的可发展的潜力,在那里,不但有雪山、草原和冰山河流这些美丽的景色,而且也有着纯朴而原生的图瓦人,这是全国唯一一个图瓦人的聚集地。
4月中旬,经过双方电话联系,下基层的干部可以上山了。于是,我们单位就在地委组织部的催促下,派出下乡干部前往喀纳斯管委会报到。单位的车子从阿勒泰市出发,顺着平坦的柏油马路一直向布尔津县城开着。车上,我和送我去基层工作的领导,包括开车的司机,三个人都没有谁先吭声。因为,从城市到乡村,这毕竟还是一种长时间被下放的原因吧。抱着这种显得有些避讳的心态,大家只是说些快乐好听的话题,对于我驻村工作的事情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罢了。在前往布尔津县的路上,我望着市区在眼前一点点远去,楼房在身后一排排的消失,一群群身着华丽衣服的人流,喧嚣的车水马龙从我的身边快速地向后流过,我觉得城市正以丢失和抛弃我的方式,暂时性地将我一寸寸地放弃着,温馨适宜的生活也在短暂性地离开着我,温暖的家、熟悉的单位和日日相处的亲人开始一点点地远离了我。
(二)
禾木乡在县城有一个办事处,是联系县上工作事项、接待部门人员和落实上级工作安排的联络点。车子把我送到布尔津县城的时候,已到了中午时分,在当地税务部门的招待下,我们每人要了一盘拌面,是过油肉和洋葱炒得油汪汪的那种,面食和炒菜出来后,由服务员端给我们,我们自己倒入盛面食的盘中,肉菜面食经过搅拌,均匀地混合在一起。我虽然没有一丝的饥饿感,但一想到下午漫长的行程,不知什么时候和什么地点才能吃到晚餐的忧虑,就强忍着把一大盘味道一般的拌面吃了个干干净净。在我抚着肚子、打着饱嗝、细细溜溜喝着滚热的奶茶之际,我突然间有了一种独自他乡、即将远行四处流浪的感受。也许是我从小就习惯外出生活,年轻时代流浪过很多地方过于敏感的原因,对于漂泊、对于远行,对于离开亲友习以为常了,也适应了这种远离文明世界的心态。因此,年轻时候,当告别亲人朋友和单位同事,背着行李和背囊、拿着生活用品时,我并没有产生过多的伤感,相反,倒觉得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但是这次下乡工作,不知因为什么,在与单位领导和司机的丝丝缕缕话别声中,我竟然有了一种人到中年、离家远行的淡淡感伤;而且,这种心情特别的强烈,与历次的远行有所不同。那是对城市生活边缘化的一种伤感吧。
吃过午饭后,我的带队领导与当地乡政府的人接上了关系。当地的领导没想到我们会在饭后联系他们,因为按照潜在的规则,对口的单位要有意识地提前联系,然后就由当地政府或部门安排一顿丰盛的酒饭,以此作为双方单位正式的交接仪式,当然,酒席间的敬酒和回敬必不可少,以示对此项工作表示出来的隆重,这是官场上必须经过的程序,也是表达当地政府重视此事工作的一种方式。而我们在饭前也没有事先联系,其实也是我的带队领导,在有意识地想躲过这场酒宴的。
我们在接洽之后,随即与乡领导开始了正式的接触。接触的第一个领导是禾木乡党委副书记汪海峰(2007年10月间,汪海峰接替调任地区的李春光书记,正式被任命为乡党委书记),虽然以前我也认识他,那只是朋友式的认识,不是正规场合的认识。但这次不一样了,毕竟这是一次是正规和正式的官方接触,也是因为工作关系,在上级安排下代表两个部门的正式见面。
我们从市里出发时,市区里的天气是很热的,基本上可以穿衬衣单裤了,街上人群中有的年轻人还穿起了短袖衫,我自己也穿着长袖的衫衣和单裤。然而,我见到的汪书记却是另一种样子:黑黑的脸色,凌乱的头发,全身都是厚厚的秋冬季衣服,还是一件野外防寒的冲锋服。在乡办事处里,这种不同的打扮与周围人员穿着的环境极不相符。当然,这与山下的实际很不相符,甚至有些相悖。
当时,我还半带着开玩笑说,山上不会也这么热吧?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试试?保证你凉快。”看着我穿着短袖衣服,汪书记又接着开我的玩笑。接着他问我,“上山是不是带着冬天的衣服?”
“山上防寒的衣服当然带了,因为我也有丰富的野外经验。”我肯定地回答了他。
我把随身携带的行李,从单位的车厢里一一拎下来时,乡里的一名哈萨克族小伙子热情地走过来,一件件帮我装上了乡里下山接我的北京2020车吉普车上。通过谈话我了解道,小伙子叫乌兰,就是这辆车的司机,年龄不到三十岁,看着他麻利的动作,注视着他眼神里流露着聪明和机灵,一看就是个很不错的哈萨克族小伙子;他的妻子就出生和成长在喀纳斯村,目前住在自己的楼房里,正在城里打工;他们有了一个长相敦厚的儿子,因为乌兰掏出自己的相片让我看。在装行李过程中,我注意到车的后排座和后备厢里,放着几件厚厚的军用棉布大衣,在车箱的一角,有一个好像是铁皮油桶被铁丝固定着,尽管外面是用化肥袋子紧紧包裹着,但是,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装满了汽油的大桶。在我装行李时,听得见汽油桶在车的摇晃里发出了“咣咣当当”的响声。
司机把装着汽油的铁桶提起后,用麻袋片垫了一下桶底子,之后就又放回到车子的角落。接着把一些用塑料薄膜包裹的新鲜蔬菜和食品,在没放油桶的一边,一包包分类摆放好;然后,再把一箱箱从县城里买的日常用具,一件件见缝插队针式地挤进油桶和蔬菜之间,把食品与汽油隔离开来,左摆右码摆放着带上山去的办公用品。不一会时间,一大堆堆放在车外的东西一点点就看不见了,而车的后备厢里已被堵塞得满满当当,而我的行李也被挤放在其中。在摆放过程中,从他们熟练摆放的动作和速度,不用看,就知道这些都是经过长期的实践生活锻炼出来的。
由于从乡里上一次县城实在太不容易了,于是,每一辆车都非常珍惜一次下山的机会,这辆也不例外,在装满物品的车上,还要拉上两位从喀纳斯村下来的村干部,我们就只能站在街道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在等待两位村干部的时候,我们留意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布尔津县的经济的确被喀纳斯湖的旅游业完全带动了起来,从硬件上讲,过去狭窄的小城街道被拆除了,经过扩宽和维修,新建的街道被修整得笔直漂亮,在人行道的两边,也挖掉了以前的老杨树,重新换上了有观赏价值的树种。
由于正值春天,人们都能出门了,路上的人流和车辆都显得很多,车辆来来往往的从未间断,可以说是川流不息了。据和我站在一起的司机乌兰介绍,这些车里,很多是县里人的私家车,价值都在十几万元以上。据说近几年来,随着喀纳斯景区名声的日益扩大,来本地的外地游客蜂拥而至,人员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多,使得经营旅游业的当地人,在短短的几年间像做梦一样地完全富了起来、发了大财;在街道的两边,不停行走的路人,穿着打扮几乎都非常时尚,许多人穿着的衣服和鞋子一看就是一些名牌商品,就是女人们背着和提着的小坤包,也一个个标着“宝石兰”、“万里马”等品牌;而上学的孩子们,尽管他们背着各式的书包,但从他们骑的自行车来看,也多是样式不一般的山地车和越野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