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心永向党 24.风浪中锻炼 25.算不上初恋
作品名称:大河向东流 作者:张敦胜 发布时间:2017-04-18 16:40:44 字数:7199
24.风浪中锻炼
桃花源外,有人笑有人怒。
正当报纸上批判吴晗的《海瑞罢官》,向批判邓拓、吴晗、廖沫沙的“三家村”延伸时,张一凡的思想也在悄悄发生变化。因为这时报纸上署名文章批判,已经发展到各单位的集会批判,近来此类报道越来越多。
1966年5月上旬的一天晚上,在报刊阅览室里,张一凡指着一张报纸跟赵斌说:“我看这些报道跟过去不一样了,我感到这是党中央的部署,而不再是报纸文章作者个人的观点了,你看呢?”
“那是当然,不是中央的部署,怎么会有这种集会批判!我们应该紧跟党中央,紧跟毛主席,坚决站到斗争的最前列!”赵斌毫不犹豫地回答。
5月21日,南宛大学党委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组织了一场声讨“三家村”罪行大会,党委书记陈光亲自动员,会上有教师、学生、干部等代表十几人发言,黎鸣是班长兼系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也代表经济系学生在会上表了态。
他说:“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邓拓,与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和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廖沫沙,长期以来相互勾结,在《北京晚报》和北京市委的《前线》杂志,用共同的笔名合写杂文,创建杂文论坛《燕山夜话》和《三家村札记》,含沙射影地攻击党中央和毛主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要坚决跟他们斗争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会后,张一凡、赵斌、小辣椒等人都坚决支持黎鸣的发言,大家都表示,“谁敢反对党中央毛主席,我们就坚决跟他拼到底”!
不过,这时候还在正常上课,批判安排在业余时间。不久,一张号称“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发表,打乱了正常的学校秩序,从此停课闹革命,天下一片大乱。这一乱,竟一下乱了十年,史称“十年内乱”。
1966年6月1日,中央党报发表了重要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号召广大革命群众立即行动起来,“横扫盘踞在思想文化阵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把所谓资产阶级的专家、学者、权威、祖师爷统统打个落花流水,彻底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此后简称“四旧”)。
晚上8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又播发了新华社特约评论员的评论“热烈欢呼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及大字报原文。
6月2日,中央党报全文刊载了聂元梓(北大哲学系党总支书记)等七人的大字报《宋硕、陆平、彭珮云之流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了些什么?》及特约评论员的文章,对这张矛头直指北大党委及其领导北京市委的大字报,给予前所未有的令人震惊的高度评价。
张一凡他们惊呆了,全校都惊呆了,他们把中央党报社论和新华社的评论联系起来,立即意识到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来到了。尽管当时并不知道风暴的来龙去脉,但事后很快就得知,这一切都是毛主席亲自指挥的。
新华社和中央党报的高度“权威性”,让人们相信这是党中央毛主席的声音。霹雳一声震天响,革命青年心向党。眨眼间,一场革命大火在南宛大学熊熊燃起,6月3日就有人贴出了炮轰校党委的第一张大字报《校党委在文化革命中干了些什么?》无论标题和内容,都是北大的克隆版。令黎鸣略感吃惊的是,这张大字报的署名者,是他的同学——504寝室的五人(张一凡、黎鸣没有参加)和小辣椒,后来人称造反“六君子”。
6月3日上午,一凡去上俄语课,但他知道宿舍的几个人没去上课,在商量写大字报,便无心听课,半路偷偷溜回宿舍。见到他们写的大字报,一凡心中陷入矛盾:要说响应毛主席号召,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自己一百个赞成;但要现在就说校党委是牛鬼蛇神,他认为欠妥。前几天校党委还开大会批判“三家村”嘛,看不出有很大问题。
正犹豫着,赵斌和小辣椒也从教室溜了回来,起草大字报的“阿拉”顾阿宝要求大家签名,这两人一看是响应党中央号召的,也没仔细看看就签名了。张一凡却没有签,希望他们改动一下某些提法再签,但已写好,改动是不可能了。而黎鸣对此是一无所知。
中午,大字报贴了出去,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轰”的一声炸开了。下午立即引来几十张大字报,第二天达几百张,炮轰校党委和保卫校党委的已分成两派,相互攻击甚至上升到谩骂,由此“造反派”和“保皇派”的名称也应运而生。
黎鸣是学生干部,跟大多数学生干部一样,观点是保卫校党委的,造反派就骂他们为“保皇狗”。他跟张一凡说:“有些人是想推翻党的领导,要小心个别野心家浑水摸鱼。”
小辣椒劝一凡说:“你怎么这么迟钝呢?这明明是党中央的号召嘛!你还犹豫什么?”
赵斌说:“我也不相信校党委是牛鬼蛇神,党委书记陈光是我爸的同学,我得喊他叔叔,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但是,是不是真没问题现在谁也不能下结论,不经过运动谁知道校党委是红的还是黑的!”
大字报的起草者顾阿宝说:“毛主席号召青年学生到大风大浪中接受锻炼,乱世造英雄,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张一凡对这些人的观点都仔细斟酌:觉得黎鸣的想法只适应极少数野心家,对广大造反派是“多虑”了。而自己对顾阿宝一向没有好印象,这次似乎有借机出风头的感觉。小辣椒是烈士后代,对毛主席是无限忠诚,但有些偏激,有些幼稚。赵斌是高干子弟,有一种天然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刚性,他那种“是红是黑先打了再说”的观点,虽有些盲目,但“不经运动就难辨红黑”的想法却有一定道理。因此,“革命豪情高万丈”的张一凡,思想观点基本上是站在造反派一边的,只是不太盲目跟风,对他们的过激行动一般是持中立态度的。他自己调侃说:“我是左派中的右派——稳健派。”
自6月5日校党委接上级通知“停课闹革命”之后,大字报风起云涌,校党委自然而然就“靠边站”了,上级派来了工作组,代行领导职责。工作组要求全体革命师生“有领导、有秩序”地揭发“牛鬼蛇神”,造反派顾阿宝却不听这一套,大喊大叫:“刚把和尚赶下台,却又来了个秃头顶。造反就是打破旧秩序,革命就是推翻旧领导,工作组是革命的绊脚石!”
的确,工作组的到来维护了校园的正常秩序,但运动却没有深入发展。经过6、7月份两个月,并没有揭出多少有分量的“要害”问题,反而陷入了群众斗群众的内部争斗,多数都是牵强附会、无限上纲。
一张标题是《请看校党委书记陈光的反动嘴脸》的大字报说:陈光一贯顽固推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在学校重用从国外回来的博士和一些国内知名教授,给他们相当于省厅级的工资和住房;有些外单位的摘帽右派只要业务水平高,都千方百计网罗来,而不管政治态度。公开宣扬大学是培养专家、高级人才的,眼中没有普通劳动者。有学生不及格,竟毫不留情地给予留级甚至退学等处分,完全是资本家对待工人式的野蛮管理。还主张削减助学金增加奖学金,对学生实行资本主义的“物质刺激”。更为反动的是,在社教结束的时候写诗说——红旗高映大江东,社教至处一片红……天若有情天亦喜,神州自此尽东风。最后一句是说,自此以后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不用担心阶级敌人破坏,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鼓吹阶级斗争熄灭论吗?其麻痹革命人民,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张揭发语文老师马玉冰的大字报说:马玉冰这个资产阶级的大小姐,公开支持张一凡的“相对清官论”,也就是支持吴晗这个反革命分子。在农村搞社教时,整天害怕身上招虱子,不睡贫下中农的土炕,而单独支行军床。农妇洗衣服到池塘里,她却嫌脏,用农户挑来的井水洗衣服,严重脱离贫下中农。还跟别人说,她丈夫是有名的教授,父亲是著名书法家、中国文史馆馆员,完全是一副资产阶级的腐朽嘴脸!
更为有趣的是,赵斌这个造别人反的人,也被别人贴了大字报。因为他不愿学会计,就是看不起这个平凡的职业,也就是看不起平凡的劳动人民,更是不服从党的安排的极端个人主义的表现。
就连张一凡也被贴了大字报,除了那篇引发马老师倒霉的论清官作文外,他写的长诗《琅琊山游记》也被批判。说《醉翁亭记》是封建文人欧阳修自吹治滁政绩的作品,主旨是宣扬与民同乐,美化现实,粉饰太平,掩盖阶级矛盾,歪曲阶级剥削,散布及时行乐的颓废情绪。张一凡欣赏它,也就是欣赏封建官僚的精神世界,是与无产阶级推翻旧世界,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理想格格不入的。
黎鸣也难逃厄运,因为他是班里唯一出身富农家庭的,但却是班长兼系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一张大字报追问,是谁在不讲阶级路线,重用富农子弟?难道那么多贫下中农学生就不能当干部吗?黎鸣又是用何种手段蒙骗了老师和同学,打入革命队伍中来的?这个问题必须查清楚。
马俊英跟一凡说:“黎鸣这种家庭出身还能被大学录取实属罕见,咱班也只此一人。他能自小当干部至今,更能说明他德智体全面发展,综合素质特别优秀!”
一凡很有同感,他说:“高中我班有个同学,是学习委员,学习总是前三名,可没考上大学。听说就是因为他出身富农家庭,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的确,学习再好,只要出身高,就别想上大学,更不能去当兵。有什么办法呢?
一场人民内部的厮杀,已不分对象,不分性质,全部上阵了。昔日要好的同事、同学,上下级,甚至是父子、夫妻、恋爱对象,在这种灵魂扭曲的运动中,全都变了样!但这种“人变鬼”的工序才刚刚开始,张一凡也一步步陷入了思想混乱中。
他在1966年7月10日的日记中写道:6月初文革爆发,突惊山野,全国大乱。与黎鸣南山漫步,但世无桃源,颇多迷惘郁闷,亦时有愤懑之情。遂作词以泄之。
天净沙•笑怒——惊鸟,恬蝉,噪笛。沉闷,干燥,枯郁。山道树荫漫步,桃花源外,有人笑有人怒。
25.算不上初恋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闻到这种异性气息
7月下旬,天气相当闷热,似乎又要来一场暴风雨。晚上,出来看大字报的学生特别多,主要是为乘凉而出来转转。张一凡和黎鸣转了一圈,老远就看到小辣椒向他们招手:“快来看,老夫子的大字报很有文采呀!要得,很是要得哦!”
老夫子是天津李扬的外号,因为是个大胖子,又戴副眼镜,走起路来大腹便便,一步三摇,像个老学究,于是同学就给送了个“老夫子”美名。他倒是毫不客气,欣然受纳。
张一凡、黎鸣快步趋前,钻到人群前面去看,只见标题是——《公谋先生外传》(十二回天津快书),黎鸣粗粗看了一遍就走了,说声:“这家伙,假学究批判真教授,一点师道尊严都没有了!”
原来,李扬的底稿是让黎鸣看过的,希望帮其修改,黎鸣说:“欧阳公谋教授是学术泰斗,这种侮辱人格的事万不可做!”李扬骂一声:“怪不得人家骂你保皇狗,都革命了,你还在象牙塔里做梦呢!”黎鸣说:“谁对谁错,历史早晚会作出公正的判决!”说罢,扬长而去。
张一凡是第一次看到李扬的文学作品,很是欣赏,边看边念,一只右脚还上下拍地打起了节奏。
前言:打起小竹板啊,不把别的提,说一说欧阳公谋,耍的鬼把戏。提起这位爷,没有不知的,他的那个臭架子,传遍经济系。三级教授,法国留学的,身上呀还披着博士外衣。1957年,举起右派旗,急扬鞭,催战马,反党最积极。近几年来,净耍鬼把戏,下面分十二回,撕开他画皮。
第一回:博士文凭一再炫耀,留法历史经常吹嘘。——同学到他家啊,请教他问题,他草草作解答,挽留最积极。一手端茶水,一手拿影集,你们看,这是我,全家合影的。儿子在纽约,女儿在巴黎,一个博士后,一个读博士,我家里,没一个土里土气。叫声同学们呐,走先别着急,再看看我的博士文凭,那才叫珍稀。提起这文凭,得来不容易,这是我在法国巴黎,吃苦换来的。想起那时候,为它费心机,一整天带黑夜,钻在书堆里。耕耘有收获啊,苦读出成绩。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向我学习。在咱经济系,谁能跟我比,哪个人不佩服的,五体投地。我教财政学,讲得最好的,同学们听我讲课,个个乐滋滋。中央财政部,召开讨论会,你想想我欧阳,哪次能缺席。听他这席话,心里真生气,教我们成名成家,向往资本主义。我要问你大教授,抱的何目的?一凡皱了皱眉头,又接着往下看。
第二回:阳奉阴违抗拒教改,借着讲台大放毒素。——教育大革命哎,提倡少而精,他明响应暗反对,执行消极。他教财政学,内容少而空,一节课讲正文,最多半小时。念下大标题,讲讲主要的,紧接着他就来,乱扯一气。什么月季花最香啊,牡丹花最红,上海的大世界,有那哈哈镜。国际饭店,二十四层,还不如法国首都,巴黎名城。同学提问题,他就把人熊,这么简单的小问题,你咋不懂?吸着“大前门”,眼睛望天空,腆着个大肚子,鼻子哼一声。同学预习有问题,他也不讲清。“这一节还没讲,下堂你再听。”大家看一看,同学听一听,这位教授洋博士,刮的什么风?运用启发式,贯彻少而精,对抗这中央号召,他就来怠工。反对主席话,抗拒教育革命,这种反革命行为,我们岂能容!
看到这里,一凡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对小辣椒说:“欧阳教授是国内知名学者,还是很有水平的,老夫子的批判有些蛮不讲理了!”话头又一转说,“不过,他这天津人说的天津快板还是挺哏的!”这句话是用天津话说出的,引得小辣椒也笑了。
小辣椒说:“人民日报社论说了,知识越多越反动,文化大革命就是打倒反动学术权威,你可要紧跟党中央毛主席啊!”
听到这话,一凡心里略有凉意,心头很矛盾,他感觉他离小辣椒的政治观点越来越远了。他似乎有预感,他跟她的友谊也许不会再往前发展了。
说来也巧,就在这天晚上,这两人看大字报一直到12点,气温开始凉下来,校园里人越来越少,正准备回宿舍时,一凡突然感到脚疼,而且一会时间就疼得不能走路了。
小辣椒急忙问:“怎么回事?走,赶快去校医院!”说着就过来搀扶一凡。一凡急忙后退,推开她的手说:“我自己走。”但刚走了两步,就摔倒了。
“你这人,还这么封建!来,我扶你!”小辣椒不容分说,一下搀起一凡的胳膊就走。小辣椒的一头秀发紧贴在一凡的肩膀上,女性特有的香味立即令一凡心神不安,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闻到这种异性气息。
来到校医院,却是大门紧闭,没有一个值班医生。因为都革命了,一切处于无政府状态。小辣椒把一凡放在门口的台阶上,自己风风火火跑去家属院找医生,几经打听才找到值班医生的家,半夜砸开人家的门。等医生看完张一凡的脚病——原来是小毛病,天热引起的急性感染,这二人回到各自的宿舍时,已是半夜一点半了。
尽管已是下半夜,张一凡却无法入睡,他感到小辣椒的香味是那么的浓烈,像一块磁石吸引钢铁般吸引着他。他想起几天前,他俩晚饭后散步时遇到一个单位放露天电影,就走了进去。小辣椒把自己的花手绢铺在地上,硬要张一凡坐上,自己却坐在一张报纸上。两人并排而坐,近在咫尺,却连手指头也没碰一下,似乎男女之间有一点身体接触,就是犯罪,就是对毛主席的最大不忠!
无独有偶,小辣椒回去后也没有马上睡着,她也是第一次闻到一股男性气息,感觉是独特的、美好的。但是,她想起去年游琅琊山,一凡一上车就坐在他的高中同学英子身旁,幸好沈大山随后坐在了自己身旁,这才略感平衡。爬山时一凡与英子形影不离,自己也赌气与沈大山并肩而行,大山也确实对她照顾有加。而今晚的偶发事件,似乎又拉近了一凡与自己的感情距离,她带着浅浅的微笑渐渐睡去了。
老夫子李扬因为贴出了他得意的大字报,这晚睡得很香,一觉醒来,正听见同宿舍的一片议论声。沈大山和刘豫仁交口称赞李扬的大字报写得好,有水平,而阿拉顾阿宝却显出一副不屑:“欧阳教授已是一只死老虎,你不打他也爬不起来。我们的目标是揪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才是我们最危险的阶级敌人。”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到底是学校第一张大字报的起草者、带头人、造反派名人,看问题就是高人一筹!
正议论着,突然赵斌宣布一条重要消息:“北京的同学来信报告,北大、清华都已成立战斗队,已不再是各自为战,人自为战,已团结起来向一切牛鬼蛇神猛打猛冲了。”
顾阿宝闻听大喜,立即响应北京的创造,他早想拉杆子创山头干个小头目了。经过紧急磋商,参加第一张大字报签名的“造反六君子”,当天就成立了“五四战斗队”(又称五四小组)。顾阿宝说:“我们的宿舍是504号,雅号五四门,我们借用此名,一是纪念造反的革命圣地,二是为了发扬五四青年的革命造反精神,将旧世界打它个稀里哗啦!”于是,顾阿宝顺理成章地当上了造反派小头头。
五四门本是黎鸣的发明,意指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又与504房号吻合,现在被一个自己不参加的组织占用了,虽略感遗憾,却并不生气。一凡也支持他们这个名字,因为五四精神是革命精神。他愿作这个战斗队的“编外队员”,与其共同战斗。
五四战斗队的成立,引的校内的战斗队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数天之内就冒出几十个。很快,中文系的一个“井冈山战斗队”率先批斗了该系的“反动学术权威”。8月上旬,天气热得能把人烤成肉干,站在太阳下五分钟就会汗水湿透衣衫。一帮红卫兵把十几个“知名教授”拉出来,个个戴着纸糊的高帽子,上写“我是反动学术权威×××”“我反党”“我反动”“我里通国外”“我是右派”等五花八门的罪名,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校内游行示众,有的还被剃了半边头发,号称“阴阳头”,意指他们阴阳两面,表面是人,背后是鬼。在炙热的太阳下,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一些老教授晕倒在地。
此风一开,各系竞相效仿。经济系的五四小组正拉出名单,准备批斗欧阳公谋教授、马玉冰副教授及系主任、副主任、各教研室主任共计十几人时,却突然接到工作队通知,叫停这种“人身侮辱”行为。这引起造反派头头顾阿宝的强烈不满,他又一次大喊大叫:“工作组是革命的绊脚石,我们要踢开绊脚石,彻底闹革命!”
小辣椒、沈大山等人急忙劝说顾阿宝:“大字报批判就可以了,把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家伙拉出来,晒上半天,万一出了人命,或者回去自杀了,也不好交代啊!”小河南刘豫仁更是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搞这些过激行为,我就退出五四小组!”
几天后,报纸上登出北京红卫兵走上街头破四旧的消息,南宛大学的红卫兵立即响应,这一次就连张一凡、黎鸣也参加了,只不过没有动手,只是跟着喊口号。顾阿宝走在队伍前面,见到老字号店铺的牌子就砸,见到街道的老名字就改,什么“东方红”大街、“卫东”饭店等等,一下冒出成百上千。就连他自己也改名“顾卫彪”,声言要誓死保卫伟大统帅林彪副主席。只不过同班同学不习惯,仍经常喊他顾阿宝。
然而,这些大革文化命的行动,离“中央文革小组”的要求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在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