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影重

　　看着车窗里不断闪过的树影，陌生的风景中夹杂着丝丝的熟悉。八年未见的湖边郊区，如今已是栋栋绕湖的别墅，年少时的奇幻梦想，他的少年终是竭尽全力地帮她一一实现。
　　那时阳光明媚，女孩纯真，望着幽静的湖面，“哥，如果在这里盖上白色的小庭院，绕湖而居，这里一定会很美很美。辛琛住在这边，我们住在对面，这样便不会一大早被他吵醒了。”
　　男孩轻轻揉着女孩的发顶，满目柔情，温雅而笑。多好的未来，他与她共同的家。
　　“小易，这边。”赵想向走过来的女子招着手，“这边不太好找的吧，顾氏刚建好湖区别墅带，来这边的人还不是很多。”
　　“还好，小时候到这边玩过。”程易笑着对赵想说。
　　赵想笑着带着程易往前走，“看，我都忘记小易是在N市长大的了。”
　　“赵姐其实你没必要跟着的，你那么忙。我自己跟着摄制组就可以了。”程易略有歉意地对着赵想说。
　　“没事，我只是帮你介绍一下，一会就走。”赵想带着程易走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吴部，这就是我们这次广告拍摄的摄影师，程易。”
　　正在准备拍摄材料的男人抬起头，“哦，原来是获得巴黎摄影展最后大奖的程大摄影师啊，你好，我是亦安广告部的吴哲。”
　　程易微笑着伸出手，“你好，吴部长，程易。”其实程易早已听温晏说过他这位表弟，所以并不陌生。
　　“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叫我吴哥就可以了，你看今天的拍摄任务和材料准备的怎么样。”吴哲笑着把拍摄策划书递给程易。本以为表哥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的人儿，怎么说也会有点傲娇。
　　然而，果真如臭小子温在所说的，“表哥，我告诉你，小易是我见过最美最温和的人，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美，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美，总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
　　当时他还嘲笑那小子呢，可真的没有想到……
　　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职业装，透着朦朦胧胧的温婉，长发轻挽，淡妆适宜，雅致谦和。总算知道，表哥为何心念了这么多年。
　　“那你们聊，我就先回公司了。”赵想对着他们说。
　　“赵姐，你去忙吧，路上小心。”程易把赵想送到摄影棚门口。
　　转过身来，程易看了四周场景的布置，满意地点着头，微笑着，“吴哥，拍摄策划书，我昨天已经看过了，今天主要是室内拍摄，场景布置的很好。”
　　吴哲示意程易坐下，“由于这次宣传主要是走平凡温暖的路线，所以今天主要是对顾氏设计部的一些设计师进行真实地拍摄。”
　　程易走到桌子前，拿起摄影机看了看，“好的，吴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吴哲示意大家配合，点着头，“好，可以开始了。”
　　看着站在梯子上拍摄了两个多小时仍一副认真的程易，笑着说，“程易，休息一会再工作。”
　　程易转过身来，看到远处一群人簇拥着顾衡浅走了过来，清冷雅致的身影，远远的，她一眼便认出了她的少年。
　　手指轻轻敲着手中的摄像机，微微思考，微笑着，回过头，“没事，不累，吴哥你们先休息，我把这点先拍完。”
　　“顾总好。”吴哲看到一群人拥着顾衡浅走了过来，顾衡浅看着拍摄的工作人员，淡淡地点了下头，“吴部长，辛苦了。”
　　从外面走进来时，正好看到她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和下面的人说话，迎着阳光，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似一弯清泉霎那闯入了他的心中，心扉中荡起丝丝的甜意。看着她就这样盈盈安好地站在那儿，不经意间便扬起了嘴角。
　　身边的陪同人员看着一向板着冷脸的总裁露出了笑意，不仅暗里庆幸，看来今天的工作，老板是相当的满意。
　　可注意到她站在那么高的梯子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腿不好吗，站那么高摔下来了怎么办，不知不觉便加快脚步往摄影区走了过来。
　　陪同人员看着总裁忽然变换的脸色，不由的心中一颤，看来今天是还是惨了。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家总裁心中的小九九，真真地会吐血的，怎么说这也是顾氏上半年国内最大的投资啊。
　　“啊。”“啪。”顾衡浅担心的一幕还是如期地上演了，所幸他接住了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某人，可那摄影机便无情地被报废了。
　　吴哲看到眼前一幕，幸亏顾总接住了那倾斜而下的一抹白色，不然他就要提头去见他家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程易的主子表哥了。
　　但看到摔坏的摄影机，心疼啊！这可是部门刚从国外买的啊，老板为了方便程易的拍摄，特地交代购买最新最轻的摄影设备，不过反正某人乐意报销，他也不用担心。
　　吴哲匆忙过去，就听到顾衡浅冷冷的声音飘了出来，“程易，你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你的腿是不想要了，是吗？”
　　本来躲在顾衡浅怀里偷笑的某人，听到顾衡浅冷清的声音，抬起头看着他那板起的侧脸，眼中满满的担忧与痛苦，抬起手轻轻抚平他那紧皱的眉头，糯糯地说道，“阿浅，我没事的。我是看到你走了过来，才故意倒了下来的，不会摔着的。”
　　吴哲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是旧相识啊。看着顾大总裁一脸的疼惜样，不免一阵幸灾乐祸，看来他家表哥的情路还真是坎坷啊。
　　顾衡浅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把程易放下，转身往外走去。一阵阵冷风，迎面而来。程易看着他的脸色真的变了，知道顾衡浅肯定是真的生气了。
　　慌忙站起来便去追，却没有看到身后放满道具的箱子，一转身，腿便猛然撞了上去，“阿浅，啊。”
　　听到程易痛苦地轻呼了一句，顾衡浅转身看见程易趴在地上，仰着头，冷汗瞬下的痛苦模样，快步走了回来，看着沿着小腿流下的血，赶紧抱着让她坐在凳子上。
　　而程易死死地抱着顾衡浅的脖子，不愿放开他，“阿浅，别生气，我……错了，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程易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艰难地说着。
　　看着程易额头的冷汗，“程遇，去开车！”顾衡浅大声地对着身后的人喝道，疾步往外走去。
　　程易抓紧顾衡浅的西装外套，“阿浅。”
　　“别说话。”顾衡浅冷声地说道，好似寒冬冷冽的北风，快步地往前走着，低头看到怀中女孩颤抖的肩膀，柔声说着：“我没有生气，是不是很疼啊？疼了就别说话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嗯，乖啊。”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程易坐进了车里，对着前面的程遇说，“去医院。”
　　听着顾衡浅的话，程易泪流满面地笑着，“阿浅，不疼的，真的不疼。”哽咽着埋进久违的怀里，好像还是记忆中清爽的味道，“阿浅在身边，一点都不疼。”
　　顾衡浅心中突然一阵绞痛，眼泪溢出眼眶，赶紧埋进程易的脖颈中。
　　他真的不想再次错过打马走过的剩余不多的风景，不愿白白枉费匆匆时光中仅有的片光吉羽。他只想，与她缓缓走过余下的今生路，没有遗憾，没有埋怨，淡然如水。
　　他明了，时间怎么可以让沙漏定格，留下瞬间的丝丝美好？花样年华又怎么会让他细说流年，烙下来过的点点痕迹？
　　他不过只是想与她随时光一起飞舞，掠过岁月四季，听雨迎风看夕阳。
　　可是，在他身旁的她，总会无意间受到伤害，难道真的不应该同行吗？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没有触发旧疾，只是皮外伤，护士帮忙处理着，“嘶。”程易小声地轻呼了一声。
　　“麻烦您轻点。”顾衡浅柔声地对着正在处理的护士说道。
　　护士是五十多岁的大姐，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平时可要小心点，你的腿本来就受过重伤，不能剧烈碰击的，下次可要注意点。”
　　顾衡浅微弯着腰，温雅而笑，“谢谢您，以后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护士笑着看着程易，“小姑娘，男朋友真是又帅又贴心啊。”
　　“那是。”程易笑眯眯地说着。
　　护士大姐摇着头大笑着，“这丫头，可没有这么夸自己人的，不谦虚啊。”
　　程易一直在想那句“以后我会好好看着她的”，阿浅说以后，是他们的以后吗？倒是没有注意到与护士的谈话。
　　护士离开时嘱咐，这几天不要乱动，不能碰水。顾衡浅送走了护士，看着一直傻笑着的姑娘，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包裹着的膝盖，“易易，还疼吗？”
　　程易仰起头，喜笑颜开地看着面前不再是初始见面时冷漠的眼睛，“不疼了，阿浅在，不疼。”笑着拉起了顾衡浅的手。
　　顾衡浅轻抚她柔软的长发，满目怜惜地看着眉眼弯弯，早已明艳动人的程易。由于刚刚哭过，眼睛中闪烁着碎碎的晶莹，像黑夜中的点点星光。
　　他突然有一丝的恍惚，时光把他的女孩真的还给他了吗？
　　不知在岁月的开始，是不是已经遇见所有的因果循环？亦不知在时光的尽头，是不是可以看透所有的前尘往事？
　　似梦非梦的生活，好像总是看不清所有，迷惑，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