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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品名称:褪 色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7-04-16 14:01:59      字数:3581

  三十晚上的团圆饭很丰盛,两家人可是全身心投入进来做的这桌饭。在这些热热闹闹的人群中,马天柱和大妮子总是显得有些不协调。本来两小无猜的同学,彼此都熟悉,且只是离家一年多,按理不应该如此,难道是分开久了,陌生了不成?
  大妮子端着一盘鱼放桌上,瞟了一下马天柱,冲着他说:“哎,我说老同学,我觉得你这当兵后,咋还不愿意说话了呢?你是呆傻了,还是成了功臣摆谱了?”
  马天柱抬眼瞅了一下大妮子,没吱声,他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今天上午见到大妮的情景。昨天他就从李婶的口中知道大妮子在家收拾屋子,所以,没心没肺地冲李婶家喊着:“婶,这妮子出息了呀,还知道帮你干活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能干啦,嘿嘿!”
  “你个臭小子,说啥呢?那叫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李婶挥拳“砸”在柱子结实的肩膀上。
  “嘿嘿,对对,李婶说的是,将来谁娶了谁享福。”马天柱肆无忌惮说着,引得屋里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哥呀,啥叫谁娶呀?你就没想娶吗?我看妮子姐挺好的,要不咱留下得了,当我的嫂子。”马天红嘴不饶人,呵呵笑着,瞟着马天柱。
  “别瞎嘞嘞。你妮子姐那是有出息的人,上学时就学习好,门门都一百分,如果我不抄她的,估计更及不了格了。”马天柱或许压根还没想到这一层,他是有些晚熟。
  听了柱子的话,李嫂这心里一“咯噔”,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对姑娘没意思?还是还没想着娶媳妇的事?于是,试探着问道:“柱子,你也十八九了,再当两年兵就回来了。回来那不得结婚生孩子呀,这不就是一晃的事。”然后细细观察着马天柱的反应。
  其实,马天柱根本没啥反应,话接得挺顺溜的:“婶子,我才多大呀,结婚生孩子可老早呢。现在不都说那个叫立业成家吗,我这业都没有立呢,拿啥成家?是吧,婶。”
  “也是呀,柱子有出息,嘿嘿。”看着柱子脸上一点不红,婶子觉得这孩子还没长成。这咋就对姑娘不动心呢?再不成也十八了呀,不行,还得继续侦察、引导。李婶没给柱子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柱子将来在外面花花世界,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咱好好挑一个,是不?柱子。”还是观察他的脸色。
  “婶瞎说,我可不是那种人,到时候我才不学陈世美呢。将来回家乡,立了业,再成家,嘿嘿。”马天柱还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李婶是彻底放心了,也彻底绝望了,这柱子还真是晚熟哇,可千万别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呀。
  
  “哥,人家现在都不说陈世美了,说《人生》里的高加林。”马天红又插了一句。
  “高加林是谁?”
  “和陈世美差不多。”
  “是现代陈世美?别管是林还是美,你哥我找个媳妇就一辈子,咱才不干那缺德事呢。”马天柱笑着说,但看上去却是很认真。
  李婶似乎有些不如意,可这心里又似乎特别有底,寒喧一阵后,借口家里有活,结束了这第一次的火力侦察。
  
  第二天上午,大妮子借送菜的机会,第一次面对马天柱。或许同年龄姑娘要比小伙子成熟,大妮子见到马天柱总是有些不自然,而马天柱却还是生瓜蛋子一个的样子。
  “嗨,大英雄回来了,也不来接一把。”端着盘子的大妮子一进马家院,瞧见马天柱正在扫地,脸色黑了一些,身体又似乎长高了一些;下身草绿色的军裤,上身是一件白粗布的衬衫,撸起的两只袖子下是鼓涨着肌肉的粗胳膊;小平头下略显消瘦的脸,透着一股的刚毅。马天柱转头的一瞬间,大妮子心里一颤,脸不由微微发热。
  “哎呀呀,这不是老同学、老朋友、老邻居、老……啥吗,哈哈。”马天柱扔下扫帚,急忙来接大妮子手中的盘子,嘴里可是一串的玩事不恭的俏皮话。
  “哎哟哟,刚出去一年多,就油嘴滑舌的了?你这一口一个‘老’字,我是不是快成老太太了?你高兴了吧?”大妮子心里荡漾的那几个甜蜜,被马天柱的一串“老”字诀给整得烟消云散的,也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来个“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嘿嘿,哪里呀,一年多不见了,你是越来越年轻了,越来越漂亮了。嗯,是漂亮了,如果再瘦点,再白点,再高点,再……就更好了。”
  “马天柱,你个缺德鬼,咋不把你炸傻了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哼!”大妮子把手中的盘子往马天柱手里一墩,她万没想到,帮她挡狗的那个柱子哥,已经不见了。
  “看看,看看,这咋还小心眼起来了?这一年不见,心眼没长还那么小哇,哈哈,逗你玩呢,生什么气嘛。我要炸傻了,那还能认出你来呀?还不得又以为一条小花狗跑我家来了?”
  大妮子上身穿着一件新做的花外褂,今天她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披肩长发上戴了一个粉色的发卡,腿上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脚上是一双灰色半高跟皮鞋。她咋也没想到,这个“傻柱子”如此的无心。虽然昨天晚上妈妈若隐若现说了一下柱子的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的柱子哥,这么不长心眼。
  “马天柱,你……你等着。”大妮子一跺脚,扭头跑出了院子……
  
  马天柱本以为,刚见面就让大妮子下不来台,自己是有些过分,觉得应该找个机会道个歉才是。可没想到,大妮子把上午的事似乎抛到了脑后,一盘鱼杵到马天柱的鼻子底下,故意挑逗着他。
  “哥,快接过来呀,想啥呢?”马天红急不可奈地发了话。
  马天柱脸一红,“噌”地站起来,赶忙伸手接住盘子,冲大妮子一呲牙:“嘿嘿,傻了,是有点傻了。这一炮把我炸的,废了!”这一顺理成章的借口,还真让大妮子无话可说。
  “哎呀,柱子哥,看来将来我得替你挡狗了呗?”大妮子有些得理不饶人。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大家还真给说愣了。
  “妮子姐,挡啥狗哇?”马天红不知深浅,追问道。
  “一边呆着,挡你。”马天柱虎着脸,冲妹妹一瞪眼。
  “看,你这样就像狗,哼!”马天红气哼哼地回了一句。
  “哈哈,天红说的对,你哥就是一只小狗,还是军犬。”大妮子占了便宜,大笑起来。
  李嫂端着盆汤走了进来,她听到了女儿后半句话,瞪着眼睛训着大妮子:“都大姑娘了,就不能文静点,疯疯颠颠像啥样子。”
  大妮子一撇嘴,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
  
  丰盛的团圆饭,马有财自然是少不了要喝上几杯的。倒酒的时候,瞄了眼马天柱:“柱子,整点不?”
  “行,爹,我陪你喝点。”马天柱吧嗒着嘴。
  “给孩子整啥,都让你带坏了。”老伴儿瞪着马有财。
  “什么话呢,带坏了还能带出个功臣?胡说,大过年的,家人也齐全,少喝点热闹。”马有财先给自己满上盅。
  “妈,没事,我陪我爹少喝点,今天过年高兴嘛。”
  “柱子,你真没事?你的头可没好利索呢。”李婶似乎比当妈的更关心他。
  “婶,没事,你看我这身体。”马天柱说完,还挥了挥粗壮的胳膊。
  “哎哟,行了行了,知道你棒。呵呵,那就少喝点,半盅吧。”李婶极其关心的语气,又瞄了一眼女儿。
  “就半盅,别逞强,听风姨和我妈的。”大妮子拿过酒瓶,给马天柱倒了少半盅。
  
  “嘿嘿,咱这一大家子又凑齐了,没想到柱子还能回来,爹高兴呀。今年我特高兴,柱子立了大功,政府又是修房子,又是送电视,又是搞优抚……儿子给爹,不,给大家争光了。儿呀,可不能忘本、忘恩呀。特别是你李婶,小时候可没少照顾你,你还尿到人碗里好几泡呢,要报……”马有财光顾说话,根本没看到老伴儿那一个劲儿剜他的眼神,也没有瞧李嫂美滋滋的表情。继续他的长篇大论,“报恩呀,不能骄傲,还要进步。今年不是立了二等功吗,明年咱立三等功,后年再立……”马有财没说完,马天柱可挺不住了。
  “爹!好了,知道了。”马天柱脸红红的。
  “你小子喊啥?爹我一年说不了几句话,今天多说点咋地了?”
  “哎呀,错了错了!”
  “错了?哪错了?让你立功不对吗?”马有财看着大家,除了马天红和大妮子捂着嘴笑,老伴和李嫂是一脸的迷惑,他们感觉老马讲的很好的呀。
  “爹呀,哪有这功越立越小的?按你说还有四五六等功呗,嘿嘿。”马天红实在忍不住了。
  “啊?啊!哈哈。甭管啥功,就是年年进步,我们脸上有光呀。这镇领导见到俺都主动打招呼,以前可没有的事。是吧?他李婶。”马有财端着酒盅直晃荡,可盅里的酒就是不往外洒。
  “对对,马兄弟说的是实话。柱子,你可给咱马家,咱全镇,还有全县争了光了。来,干杯!”李婶似乎变成了主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哥呀,看看,咱爹成了政委了,给你这落后分子做思想政治工作,你得加油哇。”马天红向哥哥挤着眼睛。
  “爹呀,咋说的?还整到全县去了,可不能吹呀。”马天柱觉得老爹说的话悬,他没直接说李婶也在吹。
  “你个死小子,你爹我吹,你婶子还能吹?”马有财假装生气,酒盅一墩,这回酒可是洒到了手中,赶紧用舌头舔了两下粗糙的手指。
  “柱子,你爹可不是吹,那可是镇上吴书记讲的,报纸上都有字呢。报纸呢?快找来让孩子瞅瞅。”李婶眼睛看着小风。
  “吃饭吃饭,我才不管啥功啥县呢。我儿子身体棒棒的,妈就高兴。”小风一泼冷水,马有财一扬脖子,一盅酒下了肚。
  “妈说的对,吃饭。爹,以后别听上面瞎吹,咱就踏实过日子,你儿子还是原来的儿子,就是立八等功,还得回家乡守着你不是。”马天柱抿了一小口酒。
  “还是柱子实在,过两年回来,婶帮你张罗对象,肯定找个中意的。”李婶又瞟了眼女儿。
  “婶呀,我还是那句话,先立业后成家,年轻不着急。”
  “哈哈,对对,先立业后成家。柱子就是男子汉,有出息。”李婶再次瞟一眼女儿。这酒下肚,咋还酸溜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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